第60章 我真的不是x文女主(七)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空气听了都想沉默。

    花白禾万万没想到有人敢随便闯入自己的房间,这些日子守门的保姆简直将她的话贯彻到了极点, 生怕谁不长眼来冒犯了她, 让整个薛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结果

    居然被这个江雪给撞破了自己掩藏多日的秘密

    花白禾一边觉得老脸挂不住,一边又偷偷松了一口气。

    这个江同学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庭出来的女生,尽管上次系统说的事情让她对江雪的性取向存疑,但花白禾还是很愿意相信自己和系统看人的眼光。

    乖乖女江雪, 应该不会知道自己手头拿的那是什么东西。

    于是,她故作淡定地将手里那个表层沾染了不明液体的东西甩到了脑后,伴随着轻轻地一声咚, 花白禾暗暗松了一口气,佯装怒道

    “谁让你进来的”

    江雪万万没想到自己能看到这么劲爆的场面, 她一时间很是为薛苓这不为人知的一面所震惊。

    但很快的, 她就反应了过来, 不动声色地往门内又跨了一步,迅速地将门反手带上之后, 她来到床前。

    阴影从头顶往下覆,花白禾看着江雪将手往自己的床沿一撑,倾过身来,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在花白禾隐约察觉到一股气势从对方身上透过来时,江雪开口了, 用的是之前那种柔软的, 偏低的嗓音, 话里带了些不知所措的踟蹰

    “抱歉, 苓姐,保姆说你在午睡,我本来是打算在门口等的,可是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类似求救的声音,就以为是上次那种情况,没想到”

    花白禾不是很想知道她听到的类似求救的声音,究竟是什么。

    她的目光不禁游移了一下。

    听见江雪的停顿时,她以为话题已经就此打住,却不妨对方说着说着话的时候,慢慢凑了过来,收音时已经与她挨的极近了。

    花白禾正疑惑地一怔,发觉江雪再开口时的声音低了许多,喑哑难辨

    “没想到是我误会了。”

    继而她又问道“苓姐,需要帮忙吗”

    花白禾察觉到不对,抬眼看去,正巧撞进了她眼中那片黑沉沉的暗光里。

    “你”

    蒙着被子的那人只露出了一张略显苍白脸庞,像是常年血色不足,下巴是尖的,唇色是淡的,唯有一双眼眸诉说了主人的脾性。

    黑曜曜的眼珠子,偏偏眼角线条是往下耷的,明明是心高气傲的人,却被那线条一落,化成了楚楚可怜。

    尤其是从下往上看自己的角度,像是在等人垂怜,带了份眼巴巴地企盼,有些让人心软,更多的,却是令人打心底不自觉泛起一些罪恶的念头。

    江雪意识到自己再看下去,就会忍不住将人就地正法,顿了顿自己的思路,她忽然后撤开来。

    重新在床前站定,她好似什么都不懂,又好像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打量着薛苓脸上的神色,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需要帮忙吗,苓姐”

    花白禾“”

    帮什么忙

    怎么帮

    她跟这小孩儿也就几面之缘的关系,让一个陌生人拿着嗯帮她解决需求,这得是多大的心脏啊

    刚才对方身上透露出的侵略气息已经收的干干净净,像是一晃而过的错觉。

    花白禾对上她的视线,暗自打量这人的同时,若无其事地绷紧了自己的人设“不必,下次进我的房间,记得要敲门。”

    自己玩是一回事,被人撞破那又是另一份尴尬了。

    如之前所言,花白禾对江雪这个小朋友没有什么兴趣,更没有要拉着一代才女堕落的变态想法,她对这人的态度一直就是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毕竟她们天生就不是一路人。

    江雪听到她的回答,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扶自己的眼镜,好挡下自己此刻眼中那些纷乱的情绪,但直到指尖在鼻梁上摸了个空,她才想起来

    每次到薛家她都会将自己的眼镜给摘掉,换成隐形的镜片,又或者是干脆不戴。

    思至此,她闭了闭眼睛,直到心头翻腾的血液重新降下温度,才睁眼对花白禾笑了笑,之后径自绕过床尾,往床的另一边走去。

    从地上捡起那个粉色的小玩具,她面不改色地走到了室内的洗手间,准备将东西洗干净的时候,江雪打量了一下那东西的分寸,心想

    这也太细了。

    怕是不能满足外头那家伙吧

    她想起自己家中采购的那诸多新品,脑海中一阵天马行空,唯有这皮囊上的正经挂的严严实实,直到将东西清洗完毕,擦的干干净净之后走出,对床上那人一递

    “我记得这款有专用的洗涤剂吧,不过我不太熟悉,不好乱动你的东西,只能暂时这样了。”

    花白禾看着她手头的东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满脑子只剩下一句

    你怎么这么会

    她觑了眼江雪,又瞄了瞄她手头的那个玩意儿,感觉自己仿佛窥破了什么秘密。

    想不到堂堂江家一代才女,明明看上去还是完璧之身,没想到在私底下却

    但过了今日之后,这件事估计会成为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花白禾以己度人,感觉江雪以后应该不是很想跟自己见面了。

    如此也好,黑历史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她心中做了一番自以为最正确的猜度,从被窝里又翻出一个盒子,是专门放那物件的,里面还有专门配置的洗涤剂和消毒液。

    就在江雪抬手准备接过,以为她真的打算拜托自己帮忙洗干净重新装好的时候,听见了对方轻飘飘的一句

    “不用了,把这盒子一块儿扔掉吧,我就是好奇一下,但是发现这个尺寸跟我不太匹配。”

    江雪“”

    一时间,她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那是怎么个不匹配法

    好悬给咽下去了。

    唯有眼底差点漫上一片血色。

    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江雪只能假装照着花白禾所说的去做,看着那个刚拆封使用过一次的东西,也面不改色地往包装盒里丢,又听着对方指挥,从书柜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环保袋,如此,带着这盒子出去扔掉时,别人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

    听着那窸窸窣窣的整理声,花白禾面上一派淡然,心中却在滴血

    其实这玩意儿挺适合自己的,效果绝佳,最重要的是,能像永动机一样,只要有电,无限续航,不似人力那般轻易穷尽。

    她都快爱死这宝贝了。

    然而

    奈何这小玩意儿生不逢时啊

    她努力将放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抽回来,在心中暗自咬手帕过两天一定要去店里买个同款型号的

    江雪面上信了她那副初次尝鲜后感觉不过如此的假象,拎着东西正想走时,想了想,回头对花白禾说了一句

    “对了,苓姐,过年的时候我可能还会跟家里人过来拜访,流萤听说了这个事情之后,也说想跟着过来,可以吗”

    花白禾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突然会提起这个人,顿时有些兴致缺缺,本不想让对方过来,但是

    赚钱要紧。

    她暗暗对自己说道。

    “行啊,对了,让她记得把女朋友也带上。”

    说出这句话之后,花白禾自己都想给自己鼓掌夸一声机智

    这样的话,到时候对方就算对自己产生了什么不轨的想法,有正室在旁边监督着,那人怎么也不可能大胆到对自己作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

    江雪等了半天,总算等到了能当面对花白禾解释的这个时机。

    天知道她憋了多久

    她轻轻出了一口气,从门边侧过身来,面上勉强撑住了那漫不经心的意味,好似微微惊讶一样,轻扬了扬自己的半边眉角

    “她有女朋友”

    江雪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的,她单身二十多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单身二十多年这句话的时候,花白禾总觉得江雪有些莫名其妙的咬牙切齿在里头。

    说完这句话,江雪松了一口气,心道有自己这么个铁杆朋友帮忙说话,这回薛苓总该相信了吧

    没想到,她等了半天,只等到了对方眼底的一片同情。

    翻译过来就是

    没想到你跟流萤这么好的关系,她连你都瞒啊,真可怜。

    江雪“”

    江雪“”

    花白禾没发现自己眼底的同情表露的太明显,对江雪的那副模样一言难尽半天,只能说道

    “唉你去看看她最新那条微博就知道了。”

    连帮对象写18r书的点子都能想到,花白禾暗道,这样的人就别突然给自己洗成单身人设了。

    江雪今日一心要为自己这个单身狗洗刷脱团的冤屈,誓要表明自己的入团决心,心思转的飞快,几乎是花白禾话音刚落,她就回道

    “她刚发微博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这个事情,她的那本书是送给一个自己暗恋许久的人,目前还没追到手,哪里来的对象”

    花白禾差点被她身上那种急朋友所急的精神给打动。

    随后又被话里的重点震了一下

    这得是什么样的天才大脑,才想得出给暗恋对象送18r文章的操作啊

    她脸上的复杂变了又变,最终只能干巴巴地捏着鼻子说了一句

    “行吧。”

    既然是江雪说没有对象,那她就勉为其难地信一信。

    江雪生怕自己解释的不够清楚,又补了一句“我跟流萤从小一块儿长大,她有没对象,我最清楚了。”

    花白禾被她这坚决为朋友说情的态度逗得乐了乐,莞尔道

    “你要说你没对象,可能我是相信的,毕竟你长的这么乖,一看就不像早恋的至于流萤,我还是要见过面才知道。”

    说罢,她又瞟了一眼江雪手中拎着的那袋东西,清了清嗓子,补了一句

    “虽然今天的事情有点乌龙,但是你毕竟是一片好心,我还是得谢谢你。”

    花白禾自觉自己这番话已经是如此尴尬境地里最合适的表述了,果然,江雪虽然面色有些僵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拧开门把手,走出去之后不忘重新帮她将门带上。

    “呼,吓死个人了,以后再来几次这种事情,我真怕自己变成性冷淡。”

    花白禾刚才遭那么一趟惊吓之后,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应付江雪了,这会儿总算室内只剩自己一个,当即不顾形象地趴回了被窝里。

    然后,心疼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门外。

    江雪拎着那袋东西,在薛苓的房间门口伫立了一会儿。

    她眼眸微阖,在整理自己心中的情绪。

    出门前对方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以至于她禁不住反问自己一句

    你是真的一片好心吗

    呵。

    她慢慢地吸气又呼气,如此来回几次之后,终于让自己的心思冷静了些。

    不必着急,现在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门外的厅堂有客人,保姆还会随时回来,今天能做下这点铺垫,让对方知道流萤没有对象,已经达成心愿了,至于更多的

    她还需要等待良机。

    她是如此地期待,对方发现自己和流萤是同一人时,脸上出现的诧异

    在那种情况下,尝到的味道,才是绝佳。

    “江小姐”

    一道声音在旁边试探性地响起。

    江雪蓦地睁开眼睛,眼底有寒光乍现。

    那保姆被她冰冷的模样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江家大小姐是什么毛病,一副要在自家小姐门前入定的样子。

    随即,江雪脸上浮出温和的笑容“阿姨,刚才苓姐已经醒过一次,想喊人进去,我看您不在,就进去顺手帮了个忙,现在她已经重新睡下了。”

    那保姆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难怪呢,她想,明明自己走前这江小姐还两手空空,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手头还拎了个袋子。

    江雪冲她笑了笑,抬脚离开。

    直到江家的长辈跟薛家人聊完天,看了看时间,提出告辞,带着她往外走去。

    她的父亲江乾比较眼尖,注意到她手里还提了个袋子,顺口问了句

    “哟,这是谁送你的东西啊”

    江雪把袋子口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对父亲抬头笑了笑“是苓姐送的。”

    江乾有些讶异,回想到那个据说是少年时一场车祸断送了才华的人,脑海里瞬间就是圈内对那薛苓的评价。

    性情乖张,反复无常,才华沦丧,不堪大才。

    他对于女儿居然跟这样一个人关系不错,还从她那儿得了礼物感到无比惊诧“你什么时候与她有交情了”

    江雪只是笑,不说话。

    他本来想劝一句,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孩子向来很有主见,虽然身边的玩伴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对自己的要求却从未降低,在大人眼中,真真就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孩子。

    于是话到嘴边,最后成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江雪点了点头,跟父亲绕过院落里的小路,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她能够时常来串门,是有原因的。

    薛苓家里所在的那个小区,是京城的老院子。

    薛家是七十年代左右被分配的房子,薛承的兄弟姐妹离这小区也很近,平日里大家互相之间都会串门,吃过晚饭去兄弟家里喝茶更是常有的事情。

    与此同时,享受国家津贴的许多其他家庭,比如江雪所在的江家,林婉秀所在的林家,都住的是这样的老院子。

    小区从外看去矮矮的,颜色还是暗暗的砖红,但里头的装修却相当不凡,懂行的人看看门口站岗的小哥儿,自然能猜到里面住的什么人。

    至于其他的外来人,也不过都是将这里头当成普通的居民小区罢了。

    平日里诸多教授从家里骑着二手的单车,吹着晨风往外跑,谁也看不出这普通的老头老太太身上,藏了一段国家的历史。

    如今是临近过年,京城五环内有不许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但京城老巷子里各家各户对过年的热情并未减退。

    尤其是在能张扬文采的春联方面,不少老教授乐呵呵地在自家书房提起毛笔,在红纸上飞龙走凤,落笔如有神。

    等到家里小辈将各自的春联张贴出去之后,他们又会在楼道里的各家转一转,在心里暗自打量谁家的能拔头筹。

    社区居委会还会组织一些比赛和活动,或是对联大赛,或是做些元月诗,再将小孩儿老人组织起来一块儿包饺子,热闹得很。

    今年江家那些上了年岁的老爷子都退了下来,借着过年这个节点,要考察小辈的字,江雪刚回家没多久,就被抓去品茗赏文,根本清闲不下来。

    忙着陪家里那些老宝贝的时候,她也不禁在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自己前些日子没下手。

    不然就这幅吃干抹净就跑的痕迹,还真是解释不清楚了。

    相比于江家一心筹备年节的热闹,薛家本来也有这个心思,然而在薛合等人商量着统一置办年货的事情时,薛承这一脉家中可不大太平。

    原因无他,薛继鸣谈恋爱的事情被发现了。

    他本来藏的很好,在家长们的眼皮子底下几乎不跟赵荷发语音和视频并不是想藏着掖着,只是想找个成熟的时机而已。

    结果有一天,他晚上在浴室里洗澡,自己的电话响了。

    当时正赶上他母亲刘璐给他整理房间的衣柜,她这人对儿子的好,是事必躬亲的类型,从小薛继鸣连袜子的颜色都要经过她的点头,几乎从不假借保姆和帮佣的手。

    一看见电话上那个小荷花响起,她顺便瞄了过去,初时只觉得奇怪,这个昵称怎么看怎么怪怪的。

    后来那个电话又响了两次,她看儿子一时半会儿不出来,想接起来让对方等一等再打过来

    结果那边的女声小心地说了句“好、好的,阿姨,抱歉打扰了。”

    事情到这里都还是正常操作。

    然而薛继鸣洗澡出来之后,事态就开始急转直下。

    “妈,我刚才好像听见手机铃声了,有人给我打电话”薛继鸣用鹅黄色的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踩着拖鞋从浴室里走出。

    刘璐被他提起这茬,多嘴说了一句“是个女生,叫小荷花什么的,继鸣,你平时跟同学可不能这样开玩笑,人家女孩子名声很重要的。”

    薛继鸣回房间的速度瞬间变快,同时反驳道“不是同学,是我女朋友。”

    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正确的做法就是直接承认

    薛继鸣很有一番担当地想道。

    然而,陡然发现儿子跟儿媳妇昵称的刘璐家长“”

    她被这个惊天大消息炸了一跳,好一会儿之后冲进了他的房间“女朋友什么女朋友京城谁家的对方父母知道吗她家里做什么的”

    一连串的问题给薛继鸣轰的一愣一愣的。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她家里做什么我没仔细问,但她不是京城人,老家好像在旁边的笋县。”

    笋县是什么地方

    假如有一天,京城愿意扩充二十环,辐射周边的落后贫困地区,可能这个地方勉强会被考虑进去。

    刘璐听了差点晕过去,也不去问他关于赵荷的信息了,脑子里已经给这对感情判了死刑。

    “不行绝对不行”

    薛继鸣看着她斩钉截铁否定的样子,也不忙着按手机了,只是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妈妈,你还没听我说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为什么这么着急下定论”

    这还用听吗

    刘璐满脸的不接受。

    “不行就是不行。”

    薛继鸣被她这样完全不讲道理的,胡搅蛮缠的态度弄的也有些窝火,直言道“如果我一定要继续呢,如果我告诉你,我甚至打算以后跟她结婚呢”

    什么

    他居然都想到了结婚

    在儿子要娶乡村灰姑娘的打击之下,刘璐连自己一贯的好声好气都忘了,苦口婆心地说道“妈妈好不容易才嫁进薛家,不是为了让你娶这样的女人”

    “她的家庭根本配不上你。”

    配不上我这样努力许久,才为你挑选出的这样的出身和包装。

    薛继鸣眼中露出几分错愕。

    也许是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决心,刘璐才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话语,但这向来是她羞于在这个家里提起的东西,毕竟

    并不光彩。

    话音落下之后,她在自己儿子的注视中稍稍有些心虚,像是亲手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露出来,由此向对方说

    你没有什么可以指摘我的地方,因为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努力换来的。

    你也是帮凶,所以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薛继鸣有无数的话语堵在喉咙里,但他身为人子,却一句都不能说出来。

    他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刘璐,眼中有些受伤的意味。

    忽然间,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轻笑。

    正在沉默中僵持着的母子回过头去,看到了出来倒水的女生,单薄的身躯坐在黑色的轮椅上,被那颜色凸显的更加瘦弱。

    手里捧着的白纸杯,不知跟她的脸色相比,究竟哪个更白。

    明明是这样一副孱弱的样子,偏偏她停止了脊梁,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刺破了眼前这碍眼的一幕。

    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抬手喝完了纸杯里的水,操作着轮椅转身离去。

    然而她留下的那声笑,却像是抬手往刘璐脸上盖去的一巴掌,扇的她火辣辣的疼。

    像是在问她

    原来,你也知道,你是费尽了心机,才夺来的这一切。

    也想是在提醒她,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并不是无人知道,受害人一直都在这里看着她。

    那是她抹不掉的原罪。

    刘璐撑不下去了,匆匆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只丢下一句“总而言之,你不许再跟那个女生有来往,我会把这个事情告诉你爸爸,他也一样不会支持你。”

    如果失去了薛承的认可,那么赵荷就一辈子都不可能踏进薛家。

    薛继鸣一直很明白这个道理。

    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跟前,站在房间内,看着面前长长的走廊,一时间有些不得其法的着急。

    “吱呀”一声。

    轮子突然刹车的摩擦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薛继鸣愣了一下,赶紧放下手机,朝客厅的方向快速冲去,与此同时,听见了周围帮佣着急的声音“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所幸,那人摔得不太重,只是对周围人摆了摆手,重新被抱上轮椅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他一眼

    “薛承那里,你不用担心。”

    她语气很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但是配上她被人七手八脚重新抱上轮椅时的画面,尤其是那双无力垂在地上的细腿,便显得很没有说服力了。

    薛继鸣捏了捏身侧的拳头,下意识地开口说了一句“对不起。”

    但是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这太苍白了。

    他站在三尺之外,面上是局促不安的神情,直到看见那人愣了愣,而后对他摆了摆手,像是之前咖啡厅门前时一样。

    薛继鸣又问了一句“疼吗”

    当年的车祸,还有刚才的那一下摔跤,一定都很疼吧。

    花白禾被这便宜弟弟一关怀,心中泛起暖意,只对他挑了下眉头,摇了摇头,没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其实忙着跟久不出现的系统吵架。

    此刻系统正在花白禾脑海里大肆嘲笑

    “接着漂移啊,老司机。”

    花白禾语露威胁“看来你是想让我给你展露真实的实力,行,我们一会儿床上见。”

    系统的笑声戛然而止。

    同一时间,薛继鸣目送她被保姆送回房间,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感情的事情,他知道这是别人都帮不上忙的,虽然不知道薛苓打算怎么做,但他决定趁着明天白天跟薛承直接坦白。

    薛继鸣整个晚上都在思考第二天怎么说服薛承,一夜辗转反侧。

    次日,早餐桌上。

    薛承拿着个平板在看国外的科研成果,一心二用地吃着早餐,背景的电视还在放国际频道的新闻。

    直到刘璐最先有动作。

    因为薛承投身科研事业,项目弄起来几个月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情,还好今年过年赶上了好时候,手头恰好在新项目和老项目的交接期,最近也多是学术论坛和沙龙,以及参加国内外的研讨会。

    昨夜薛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了,因为不想打扰妻子睡觉,他直接在书房凑合了一晚上,也就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跟家人沟通的机会。

    刘璐清了清嗓子,准备先从别的话题入手,正想开口问他最近忙不忙,结果对面忽然响起来了一声

    “爸”

    开口的是薛继鸣。

    花白禾万万没想到,自己就是多喝了一口燕麦粥的功夫,薛继鸣就能抢过话头,一副跃跃欲试要跟自己的父母坦白恋情的即视感。

    系统在她脑海中疯狂催命

    “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先放下勺子”

    花白禾赶紧往嘴里多塞了一口,毕竟她怕自己吃完了这口,今天就没饭吃了。

    薛继鸣成功引起了薛承的注意力,他的目光从平板上挪开,关掉了那篇没有任何实验进程的猜想,抬眼看了过去

    “嗯”

    “我有个事情要说。”

    薛继鸣还待开口,旁边却有一个声音抢了白。

    所有人的目光成功转移到了在场最瘦弱的那人身上。

    薛承抬手对小儿子比了个停止的手势,探究的目光看向花白禾,开口问道

    “你要说什么”

    这可真稀奇,从来对家庭话题只会不屑一顾的人,如今竟然要主动宣布什么事情。

    薛承以为她是最近被家里和谐的气氛所打动,身上的戾气被磨消了,毕竟最近家里太平了很久。

    但事实很快证明,这位薛家家主想的太天真了。

    花白禾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抬眼觑向他,然后像是说我吃完了一样,说了一句

    “我是个同性恋。”

    比起上个世界的同性可婚背景,这个世界的华国虽然保留了许多良好的传统,但是在婚姻方面却并未放开多少,在国外叫嚣着同性婚姻通过的时候,国内的这个情况仍然属于少数。

    毕竟宋朝的时候,程朱理学都发展到了存天理,灭人欲的地步,如今的世道虽然纠正了不少儒学发展过激的风气,但总的来说,还是没有放的太开。

    花白禾的这句话一出,整个饭桌上的人都沉默了。

    薛承以为自己还没听清楚,拿着筷子顿了半天,问道

    “你刚说什么来着”

    是他年纪大了耳鸣吗

    花白禾张了张嘴,旁边的薛继鸣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不知哪来的胆子,突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对薛承飞快地说道

    “不是的,爸,姐姐是乱说的,她只是想帮我,因为我和学校里的一个女同学在一起,她怕你们不同意,才故意这样讲的。”

    被捂住嘴的花白禾“唔唔唔”

    不是

    底迪你想多了,我就是想通知他们一声而已,我没有在乱讲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薛承脑子里已经把那句话过了好几趟,再迟钝的大脑这会儿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对薛继鸣摆了摆手,“你松开她薛苓,你刚才说的什么,你再说一遍。”

    薛继鸣赶紧对周围的人使眼色,将花白禾的轮椅往餐桌外推了推,而后自己上前两步挡住了父亲的怒火

    “爸,消消气,消消气,我姐是乱说的。”

    “不,我是在认真地告诉你们,今天的话我绝不会收回。”花白禾扶着轮椅,被佣人们推的飞快,回嘴的速度也不慢。

    薛继鸣头疼得转头敷衍她“是是是,你可认真了。”

    “薛苓你们把她给我放下你有本事给我回来,我今天不把你逐出家门,我这名字就倒过来”

    “爸,冷静冷静一把年纪了,注意血压,别生气啊,人生有缘才相聚,气死自己谁如意,你说是不是”薛继鸣安抚完远处那个,还要安抚面前这个。

    旁观的刘璐“”

    她不是很明白,怎么状况突然就发展成这样了

    尤其是小儿子,还在旁边见缝插针地补充说明“爸,真的,我姐都是因为我要跟一个女同学在一起的事情,才会”

    “我管你什么女朋友,爱谁谁,你把薛苓那个大逆不道的家伙拉出来”

    “好嘞,那我当你同意了啊爸,我过年把她带回来哎呀我姐这就是随口一讲,你不要跟她一个伤患较劲。”

    不出几日,薛家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小区。

    “你们知道吗那个薛苓又闹出新笑话了,嘿,真是不嫌给薛家丢人的。”

    “唉,有什么办法,他们家那个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可不就成天奔着气死老承去的吗”

    “我要有这么个女儿,我早就掐死了。”

    “也不知道她这是被谁给带的”

    小道消息飞的满天都是,让林婉秀来江家的时候,都偷偷拉着江雪在房间里说起这个,顺便八卦了一句

    “哎,她真的好有勇气,居然敢直接承认这个事情,这么想想,她未来的对象还挺幸运的”

    能跟这样勇往直前的人在一起。

    林婉秀咂巴了一下嘴“我居然觉得有点羡慕她未来对象”

    虽然她和男朋友门当户对,但就是这样,两人的情感里都不能说没有坎坷,对于那些小众群体来说,遇见的问题肯定比她更多。

    但是薛苓自己先扫平了一些阻碍,这点她还是很佩服的。

    接着,她听见了身边的人笑了笑,而后蓦地正了正表情,对她开口道

    “嗯,你可以开始羡慕了。”

    林婉秀“”

    “这跟你有关系吗”她匪夷所思道。

    “我就是她未来的对象。”江雪直白道。

    两人的聊天是在客厅角落里,彼时还有其他的同辈在聊天,林婉秀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发现客厅里一静。

    原来大家刚才碰巧都安静的时候,听见了她说的八卦。

    她还在窘迫的时候,忽然看见旁边那人冲那一堆神色各异的伙伴们坦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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