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小白从厉坛出来,说众鬼们试喝了奶茶觉得新奇,很是喜欢,只是委婉地提出,奶茶到底是水汤,能不能有点扎实东西填饱肚子。
孟夜来想着,既然是清明节,那做青团自然是首选。
菜市有人卖鼠麴草,她买了一兜子回来。
这种青草只在清明前后长在低平空旷的田野上,叶子很小,开黄花,背面长着灰色绒绒毛,洗干净煮出碧绿的水趁热和面,蒸熟以后会有别样的清香气味。这是青菜菠菜大麦叶子榨的汁不能替代的。
馅儿做了两种。
一种是红豆沙的,蜜红豆加水再煮,磨细了过滤,吃的时候要吃不到半点渣子和豆皮,然后加雪白的猪油膏小火慢慢炒去水汽,熬好的豆沙紫红得发黑。这是甜馅的。
咸馅也简单。孟夜来在储藏室囤的菜蔬挑了几样,洗净切丁。
五花肉糜炒得干干的,萝卜、冬笋、香菇、豆腐干、芹菜都是顶鲜美的素菜,和肉丁很配,快炒熟的时候锅边撒盐,淋秋油,泼老酒,满屋子喷香。
其实这时候便可以吃了,下饭或者是做面臊子,也是一道好菜。
孟夜来手脚利落,分面团,包好甜咸青团,满满几笼上锅蒸。
她坐在灶下烧火,不多时,笼屉里青团的香味便飘出来了。
馅儿是熟的,青团蒸得也快。
熟了之后的青团,皮子油绿如玉,糯韧绵软,鼠麴草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
只是全部蒸熟了之后,孟夜来发现一个问题,她好像没给甜咸馅儿作区分,一律都做成了圆团子。
现在放在笼屉里还分得出来,一会装在食盒里可就难分辨了。
看到手边的红曲,孟夜来想了想,打算给甜馅青团点上红点,作为区分。
“大哥,好香啊兄弟们,快来吃啊,她要点红了”
天井那边飘来一个衣衫褴褛的馋鬼,脖子伸得老长,一个箭步跨进庖厨里。
他身后的门外接连又飘进来几个馋鬼,孟夜来一看,还是早上躲在树下的那一波。
那几个馋鬼看见孟夜来的脸也发现了,有点奇怪,稀奇道“哎,这么巧,又是这姑娘”
“她做的团子也太香了吧从来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吃食有笋、有肉、还有香菇的味道”
“不管了,趁她还没点红,冲啊”
几个馋鬼猛力一吸,笼屉里的青团子热气悠悠,没有一点变化。
馋鬼面面相觑,一脸茫然,闻得到,吃不到这是咋回事
孟夜来站在笼屉边,好整以暇地拿着朱笔点青团。
当然吃不到啦这是阴司定下的供奉,和冥府抢祭品,能抢到嘛
这时候,天井边忽然传来一声弱弱的呵斥声,“你们这些野鬼,谁让你们进来的”
庖厨门口站了个抱着棍子的小孩。
这小孩看不出是男是女,大约七八岁的模样,肤色惨白,手脚细瘦,衣服破破烂烂,细软发黄的小辫子松垮凌乱,歪歪扭扭拖在肩膀上,辫尾的发绳也脏得看不出颜色。
小脸蛋上两抹鲜艳的高原红,和眼下缀着两团圆圆的乌青交相呼应。
馋鬼们吃不到青团正上火呢,对那小孩嘿嘿冷笑了几声,“你是哪里的小鬼,也想来分一杯羹”
小孩昂起小脸,努力保持气势,声音发颤,“我不是鬼,我是此地的保家小神你们见了我,还不速速离去,不然我、我就”
馋鬼几个互相看了看对方,爆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
“它说它是保家神,哈哈哈哈哈,还让我们走”“我好害怕哟,怎么办”“哈哈哈哈哈哈”
保家小神脸上有点绷不住,声音提高了一点点,但还是很弱,“你们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为首的馋鬼心情很不好,这会子凶相毕露,狞笑道“不客气你一个小鬼对我们不客气”
手一挥,恶狠狠地道“兄弟们,揍它”
谁料,保家小神当真不是个软骨头,以弱应强也没后退半步,硬着头皮挥着小棍子要迎架。
抬头,忽见为首的那个馋鬼被人一拳打飞了。
真正的打飞从庖厨间飞过自己头上,划出一条弧线,然后头朝下,重重地倒插进天井池塘的荷花缸里。
几个馋鬼猛地回头,只见对面的青裙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离了魂。
刚才一拳把大哥打飞的就是她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她手心亮起了一点鲜红的光,馋鬼们害怕地缩成一团,“是法印她是阴司的人我我我就说她能看见我们”
“你就说个屁刚才让我们冲的也是你,冲什么冲,冲过来送死吗”
打头的馋鬼看着天井里头朝下的大哥,有点委屈,气自己看错了人,“原来她她她不是好人”
鬼怕恶人,不是说说的。她看着是个单薄好欺负的长相啊,怎么这么凶恶
孟夜来叉腰狞笑,“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好人”
另一个馋鬼指着孟夜来,忿忿道“你这个女的,好阴险,暗算我们”
孟夜来掸了掸裙摆,毫不客气地讥笑,叉腰道“几个大鬼窃人家的饭气,又欺负小鬼,你们是真好汉,要不要我给你们鼓掌”
她本来不想管鬼界的事。
冥节前后,会有馋鬼溜到阳间来窃人饭气,其实也是阴阳两界默认的习俗,不算什么事儿。因此早上她在馒头摊上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然后走了。
刚才情急之下出手,只是因为它们要打那个小孩。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无论是人是鬼都算不上体面事。
现在没了那个大哥鬼的教唆,剩下的这几个,明显比较怂。
这毕竟是阴司管的事,自己顶多算是个编外的合同工,有事还是得找官府。
孟夜来想了想,指了指笼屉里碧油油的糯米团子,微笑道“你们就是那几个从厉坛逃出来的鬼吧我给你们指条明路,现在去,明天或许还能吃上这些青团。”
馋鬼们面面相觑,还有这种好事
但是现在孟夜来说什么,它们都不敢不听。毕竟她刚才的一拳力气那么大,堪称骇鬼,又有法印在身上,它们说什么也打不过她
城隍庙。
几个城隍执事正为明日的大祭祀忙前忙后,忽然见远处飘来几条缩头缩脑的鬼影,其中一条不知为何还是被别的鬼扛在肩膀上的。
一鬼吏喝道“那边,你们几个,干嘛的”
为首的鬼哈着腰上前,鬼吏这才发现它们的手被阴司的法印扣住了。
来鬼恳切道“我等都是来自首的,不知道现在自首,还能不能吃上明天的冥节供奉”
与此同时。
孟夜来托腮,打量着眼前的小孩,“你一直在这里么我竟然一点没觉察,你到底是谁啊”
小孩还是坚持,弱弱地说“我是保家小神。”
孟夜来被逗笑了,“没见过你这么弱鸡的小神仙。”
果然没有人会相信自己是保家神
小孩低着头,小短腿在地上画圈圈,过了一会,默默地承认,“我不是神仙,我是这个屋子的屋灵,我的梦想是变成神仙。”
万物有灵,万物皆可化灵,屋灵便是屋舍中精气凝结成的。本质上和什么剑灵镜灵都是一样的。
一般屋舍越大越豪华富丽,人气儿越旺,屋灵化出的人形也便越漂亮丰腴;反之,屋舍越破旧,人气儿越少,化出的屋灵就像眼前的小孩,一副很惨很可怜的样子。
和可以靠别人祭拜的幽魂不同,屋灵只能靠家主供养,平日里保卫房屋不受外人和邪魅的入侵,所以这小孩说自己是保家的,倒也没错。
生了灵的房屋若是无主,为了生存便会吞噬闯入屋中的生灵,渐渐变成所谓的凶宅。
孟夜来支颐,点头道“所以,甜水巷的人都说这屋子闹鬼,其实是闹灵”既然是保家灵,她是正经的屋主,难怪来了之后,什么事情也没有。
屋灵捂着肚子,点点头,羞愧地小声承认“实在太饿了,当年吃过几只路过的小动物后来他们就说这里闹鬼,贴满了黄符,我便躲到井里去了。”
孟家二老去了以后,屋子里渐渐没了生机,又被人贴了符,屋灵饿了许久,便躲在井里睡着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刚才,被一阵浓烈的糯米香味和青草香气唤醒了,睁眼就看见这几个鬼鬼祟祟的馋鬼。
哪怕睡了这么久,屋灵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保卫屋舍的灵魅,揉了揉眼睛确认看的没错之后,找了根小棍子就冲了过来。
但是很羞愧,不仅没能保护家主,还要家主来保护自己。
咕噜咕
是肚子在叫。
屋灵捂着肚子,低下头。要是刚才没有馋鬼捣乱,自己会不会也来窃饭香呢可能也会吧
两个青团装在碗里,伸到屋灵面前,对面的少女眨眨眼睛,“你化了人形,能吃人的东西吧我在仙门里见过化了人形的藤花灵,特别喜欢喝酒”
“给我吃的”屋灵抬头,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置信。只见对面的少女点点头,屋灵掩盖不住那一股欢天喜地,双手接过碗,“谢谢。”
还挺有礼貌的。孟夜来又递来一方干净的帕子,“呐,吃完了去洗把脸。”
洗完脸,孟夜来找了套自己的短衫裤给屋灵穿上,又给屋灵重新扎了两个小揪揪,道“你化了人形,其实不必被拘在这屋舍里了。你要是愿意走,我给你干粮。若是要留下来,我这里不养闲人,要跟着我干活的,你愿不愿意”
屋灵捏着手里的青团,好吃得不舍得一口气吃完,腮帮子鼓鼓的,猛力点点头,“我愿意”
幼年的灵魅不分性别,屋灵洗完了脸之后还是个看不出性别的糯米团团脸,但是既然穿上了裙子,便先算做是个女孩子吧。
屋灵对此也没有异议,拎着自己的新衣服左看看右看看,欢喜得很。
孟夜来看了看她手上的青团,又看了看她的团团脸,问道“你有名字么”
屋灵小声说“我也姓孟。 ”
孟夜来点点头,“孟家的屋灵自然姓孟。”
“我化形之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个挑着担子卖生姜的女人经过门口。”
“所以你叫”
“所以我叫孟担担。”
作者有话要说主业走上正轨,接下来拂妹要慢慢刷鬼修的线啦。
成为宿命般最强鬼修的第一步带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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