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苍耳(二)

    零号暂时留了下来。

    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棒棒糖味道的确很不错当然,这也的确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他很快就发现,这个有着一脑袋漂亮小卷毛的年轻人虽然极为聪明、掌握着相当先进的科技,但对许多有关“现实”的常识性问题都完全不了解。

    如果放任对方在这附近漂流下去,一旦被初代茧探测到,说不定就会陷入意想不到的危机。

    “现实的规则这么严格吗”

    年轻人对他所说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拿出随身的笔记本,记录着新学到的知识“每个人居然都要有自己的名字”

    零号有点头疼,按着额头慢慢揉了两下“对这算是最不严格的那一类规则了。”

    在刚得知对方居然不理解“名字”这种东西存在的必要性的时候,他其实也多少有些惊讶,但随即就想通了其中的逻辑。

    在现实中,名字代表着一个完整独立的人格集合,意味着一个人的存在本身。

    即使是这样,很多人也会逐渐失去自己的名字那些逐渐充斥整个生活的称呼,可能会变成姓氏与工作职位的组合,可能会是客气疏离的“某先生”、“某女士”,也可能是某个毫无感情的代号

    而到了纯粹由认知构成的世界,名字这种存在的必要性也就变得更加稀薄。

    零号偶尔也一闪念想过,老师抹去他的过往和名字,是不是也代表着试图抹去他原本的那个“自我”。

    “确实是这样。”年轻人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从对面来的人都是有名字的。”

    死者之境也分内径和外围。

    还拥有名字的人都沿海居住,他们大多都还有着未解的心愿、有一直等待的人这些有关现实的记忆是和“名字”联系在一起的。

    拥有过它们的人,似乎都对此格外珍惜,即使逐渐沙化也绝不肯放弃名字,不肯离开海滩搬去核心区域。

    而那些已经进入内部居住的意识则截然相反,他们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怎么在乎这种事。

    住在那里的居民互相打招呼的时候都非常随便。

    大多数时候,人们都只会记住对方的职业或是代号,偶尔来了兴致就会随便编一个什么名字今天有人管你叫喷火龙,那这一秒你就是喷火龙。明天换成了妙蛙种子,只要没有其他人不同意,那也没有问题。

    至于原本就出生在死者之境,由潜意识海洋孕育出的新生个体,就更没有起名字的必要了。

    年轻人又把笔记本翻过去了一页,端端正正平摊开摆在膝盖上“什么是自我”

    看着他格外标准的听课架势,零号有点哑然,先问了个不太沾边的问题“你们的科技还需要笔记本吗”

    “什么时候都需要,尤其是对新生的、还没结茧的幼年个体。”

    年轻人这会儿的神色忽然很认真“记住和记下来是不一样的。”

    零号微怔了下。

    年轻人调出虚拟屏幕,上面同样记录着零号的信息和资料,而且相当简洁、准确和精炼。

    这是他的“茧”,他还没有完成破茧这一步,还在大量吸收外界的信息和新知识现在这些泛着银亮光泽的细丝上又多了不止一条来自零号的内容。

    “这是记住。”年轻人指了指屏幕上的信息流,“因为没有输出的的过程,这些信息是我从外界接收的,但没有经过我自己的思考和辨别”

    “记笔记是个思考、辨别和输出的过程。”零号点了点头,“我理解了。”

    年轻人的嘴角跟着抿起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又透出笑意每到这种时候,零号就总是有种错觉,那双像是覆着薄冰的纯黑瞳孔深处,像是有某种格外明亮的光泽缓缓流动。

    像是诱惑着来者深入的波光粼粼的冰海,又或者是冰雪覆盖的极地上空,在极夜的天穹沉默涌动的神秘极光。

    零号认真跟他道了谢,把这个办法记在了脑子里,准备回去用来训那些拓荒者学员。

    这个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几秒钟,才终于被更值得自嘲的念头覆盖,将他毫不留情地拉回了现实。

    零号轻轻扯了下嘴角,他没有多想,只是回到对方提出的问题“很难说。”

    有关自我的定义从有心理学的那天起就争议个不停,不同的学派坚守着各自的观点,说是大相径庭也不为过,到现在还能在许多场合吵得不可开交。

    “总的来说就是你作为独立个体,对你自己本身的认知。”

    零号停下话头,看向对方“你们这个世界是由认知构成的,允不允许自己认识自己”

    年轻人似乎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概念,他停下笔仔细理解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至少没有不允许”

    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尝试着这么去做。

    对他们来说,这并不能算是一件十分必要的事。生活在死者之境深处的居民,每个人的身份都是流动的他们一时兴起,可能会让自己变成一棵树、一条河,甚至是在云层中穿梭飞翔的、现实中完全不可能存在的某种神秘幻想生物。

    而他是因为走得太远了,身体已经出现了某种从未被探测到的变化,才会被暂时限制在了最原本的状态。

    “要不要先试一试我们的感觉”年轻人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零号微怔“可以吗”

    那双眼睛邀请似的轻轻弯了下。

    下一个瞬间,一种奇异的力量忽然将他扯进了一片未知的世界。

    如果那可以被定义为“世界”的话。

    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棵树。

    一颗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根系已经布满了整片森林的树那绝不仅仅是视觉形态上的转变。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晨风的流动,冰凉的水汽在叶片上缓慢凝聚,阳光被枝叶分割成碎片,那些淡金色的光芒丝丝缕缕渗进叶脉。

    在他脚下的地面,那些坚硬的土壳之下,是温暖的、松软的黑漆漆的土壤。

    地下水脉在土壤间缓缓流淌,那是不同于任何溪流或是河水的声音,让他想起输液管里那些冰冷的药水在静脉间流动并不准确。这种声音还要更活泼、更生机勃勃。

    那些水流涌过泥土和砂石,寻找着出口,有的能顺利汇入更丰沛的暗流,有的被发达的根系捕获,沿着枝干上行,活泼地淌在他的身体里,他因为这些水流的滋养而继续抽枝生芽。

    那些嫩绿的、柔软的小芽甚至经不起太严厉的风,他用已经晒得油绿的叶片把它们暂时遮起来,又留下一点缝隙,让阳光和露水能顺利落进去。

    他能听见整片森林的声音,又或者那并不能叫做“听”,这种感知并不需要施加任何更复杂的定义。

    他能感知这片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年轻的小树争抢着那一小块还没被枝叶占满的天空,一小撮苔藓正在慢吞吞地开出米粒大小的花,松鼠绕着树干灵巧穿梭,停在枝头警惕观望。

    森林里更多的是鸟,各种各样的鸟,借着晨露神气地梳理漂亮的羽毛,叽叽喳喳地争吵着第一缕晨光落下来的位置。

    他在这里安静地站下去,或许站了几百年,或许是几个月,或许是一瞬间。

    一直到最后一片枯落的黄叶也落下去,森林开始安静,没有了风摩挲树叶的沙沙声,一小截枯枝咔哒一声折断。

    “这是树的濒死梦域。它们在每个秋天照常死去,在每个春天惯例重生。”

    有人握住他的手“在你们的世界,你能看到的最古老、最根深叶茂的树,在每个春天也都是充满好奇的年轻小朋友。”

    那只手拖着他,把他从逐渐安稳沉眠的寂静里抽离出来,他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翅膀。

    翅膀的颜色已经不再鲜艳了,但他还是从那些特有的羽毛颜色里,准确地认出了这是森林中最嘚瑟、最热衷于炫耀羽毛的那只虹彩吸蜜鹦鹉。

    飞翔的感觉先于一切,明确地占据了他的意识。

    怪不得人类总是痴迷于各种看起来更像是飞的极限运动跳伞,空中冲浪,翼装飞行又总是忍不住给各种信仰里加上一点飞行元素,谁家的神或是图腾要是不会飞,那恐怕必须找点什么更酷炫的技能,才能勉强说得过去。

    这或许是灵长类动物对祖先一点小小的抱怨看看人家的翅膀,看它们能追得上风。

    他现在仿佛自然而然就学会了飞,只要猛地拍打翅膀滑翔和俯冲的刺激让他几乎想不起来所有值得烦心的事。

    那些已经黯淡和失去光泽的羽毛开始在风里融化,阳光成了暖洋洋的助溶剂,那种感觉并不疼,更像是一次惬意的温泉之旅。

    融化并没有干扰飞行,他回过头看着那片云,云被融化的羽毛染成了漂亮的淡粉色,漂浮在蓝得快要滴出水的天空里。

    “鸟在死去后,会变成云。”

    他从身后被人抱住,从那朵云里坠下去“和你们那里的云不一样,这种云会叽叽喳喳的叫等他们不耐烦当云了,就可以找一颗蛋钻进去,变回小鸟,或者下一场雨。”

    雨也会做梦吗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正作为一滴雨向下落。

    这个过程在地面上看来真的很迅速。

    迅速到察觉天色转阴、闻见风里那种下雨独有的湿漉漉的冰凉气味,意识到没带伞拔腿就跑的那几秒钟里,就已经有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毫不留情地把人淋得浑身湿透。

    但作为雨的视角,这一切却发生得很慢,好像一点都不必着急。

    从一片积雨云落到地面的轨迹和时间都是固定了的,他只要枕着手臂,悠闲地欣赏那些涌动的云层、云间异常明亮的电闪。

    愿意坐着也行,坐累了直接躺下也没问题,有兴致的话也可以尝试高难度的跳水动作。

    他先落在了一只鸟的羽毛上,疏水层很快就让他变回了圆溜溜的水滴形状,那只鸟飞快将他抖落下去,加快速度咻地钻进了岩间的巢穴。

    然后他被甩到了树叶上,这是当初长得最猛的一棵小树,现在已经变得非常强壮茂盛,枝杈间栖息着不少动物,绿油油的叶子成了最好的滑道。

    他跌跌撞撞滑了几次这种冒险一定比任何漂流都更带劲,雨当然不会疼,只有兴奋、刺激跟晕头转向他作为一滴雨落到了目的地,砸在了一颗正等待新意识到位的茧里。

    这是意识的流动和变幻,完全不受物理规则的限制、不遵从任何科学原理,他忽然就理解了小卷毛为什么完全不了解这些。

    生活在这种世界里,的确很难理解一滴水为什么变不成一只蝴蝶。

    他破开了那颗茧。

    这个过程并不费力,当水到渠成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该怎样做如果实在不会的话,风会教你,草叶也会教你。

    那阵风原本是一匹马,它还想跑得更快,就在变成一只游隼之后又变成了一阵风,接下来它准备做一只军舰鸟,听说那种鸟一个小时就能飞四百多公里。

    草叶曾经是一块埋在地底的石头。它好不容易随着地壳运动来到地面,兴奋地等着风化那一天,却又被开采去打磨成了玛瑙。

    它作为一件玛瑙工艺品又继续存在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一天,被人失手打碎在了地上。

    阳光帮了它个忙,它先作为一件工艺品死去,又作为一小片光线下的影子重生。影子能选择的梦很多,它毫不犹豫地确定了目标,纵身投进了一片草坪。

    做草的感觉超级好,既能接触它最熟悉亲切的地面,也能触摸流动的空气和太阳它已经做了2947棵草了,积攒了足够的经验,接下来准备做一朵个头更高一点的花

    附近的意识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聊着天,夸他挑选的蝴蝶皮肤非常漂亮。

    他看着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

    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这并不只是场棒得叫人舍不得醒来的梦。

    除了靠近海滩的部分,死者之境没有真正的时间的概念。

    这些死亡和新生都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发生着。

    意识的轮回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部分,作为一个身份的结束,就是另一个身份的。

    他被短暂地拉进了那场轮回之中,那个过程无限漫长,又只不过是一个眨眼的瞬间。

    他在一瞬间后睁开眼睛。

    顶着一脑袋小卷毛的年轻人趴在椅背上,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做了场好梦吗”

    零号想要开口,却仿佛被什么封住了喉咙。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又太过沉浸于这种轻松的惬意,以至于在醒来的那几秒钟里,甚至忘了作为人类开口的方法。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变成了树干的手臂。

    “你的意识是真的损伤得很严重。”

    小卷毛走过来,抱住他帮他调整了下姿势,有点头痛地看着他的身体仅仅只是一场梦,对方的意识就已经被干扰到了这种程度。

    零号垂下视线。

    他看着自己质地变得乱七八糟的意识,没忍住抬了下嘴角,随手拔下两根鹦鹉毛,慢慢开口“这就是正在失去自我的表现。”

    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有些人是因为被连番打击、最终自我否认;有些人是因为实在无法承受某段过于痛苦的回忆;有些人则是因为自我认同与现实严重割裂,陷入了强烈的迷茫

    这些情况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拿出笔记本的小卷毛“”

    零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他的问题出在他清醒不了多久了。

    老师对他的擅作主张十分不满,每一次发现他私下里用其他方法训练那些拓荒者,就会施以格外严厉的惩罚多半都是把他扔进那些九死一生的梦域里。

    要解决那些梦域,唯一的办法就是“修改认知”,但这原本就是一把双刃剑。

    “我可以做到很多事。”

    迎上对方的视线,零号抬起手,轻易就让木质化的皮肤变回了原本的状态“只要说服自己。”

    他让那些五彩斑斓的鹦鹉羽毛消失了,又单手按住左眼,让变成雨水的颜色的瞳孔恢复了正常。

    “也可以造物。”零号示意了下那些绷带和药品,又让手术刀出现在自己的掌心这次他特意仔细地取下了刀片,“或者修改一些东西,比如给你的椅子变个造型。”

    下一秒,那把椅子就变成了摇摇晃晃的木马。

    小卷毛吓了一跳,飞快从小朋友专属的木马上跳了下来,瞪圆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别害怕。”零号温声说道,“我不会伤害你。”

    他早习惯了这种反应,这并不能怪其他人毕竟能够把认知修改到这种程度,其实已经和精神失常只差一线了。

    做到这些的必要前提,是他是真的说服了自己“相信”这些事。

    他必须的确相信那个椅子其实是木马玩具,相信自己的手里有一把手术刀。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其实很危险。”

    零号说道“因为你已经太接近我们的世界了,我在理论上也能修改你比如拿到你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他看着那个年轻人愣怔低头,摊开手掌,把纽扣还回去“非常感谢你带我做的梦,这是我最好的一场梦。”

    小卷毛依然不动视线地看着他。

    对方伸过来的那只手不止捉住了纽扣,还捉住了他的手“你想离开了吗”

    “我发现你们的世界很好。”

    零号说“好到让我忍不住想留下来。”

    如果可能的话,他的确想这么做,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但他毕竟太危险、也太不稳定了。

    上一次短暂休假,在家里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站在阳台的边缘。

    他并没有任何主观上想不开的意愿他猜测自己或许只不过忽然以为那是一场梦,在梦里从阳台跳下去是再简单不过的基本操作,只要适当调整认知就能轻飘飘落到地上。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他经常会毫无预兆地在现实中进入一场梦,等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陌生的地方,而中间的一切记忆都完全空白。

    这还是在现实世界中,当他的认知无法改变身边的现实时,他至少能及时叫醒自己,从梦中清醒过来。

    如果他在一个完全由认知构成的世界留下来,那么这里几乎可以被他随意更改和破坏。

    他只要陷入任意一场幻觉,错以为自己是在什么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或者是在一场大逃杀的训练中就可能对那些可爱的居民造成无法想象的伤害。

    “让我伤害一棵用了一亿年来到地面、又花了几十年才得到自由,做了两千九百四十七次草才终于能开花的石头”

    零号笑了笑“我醒来以后会愧疚到疯狂拔毛变秃的。”

    他已经太久没开过什么玩笑了,尽全力开了一个,无精打采耷拉下去的小卷毛却还是没有跟着支棱起来。

    “也不一定就会这样。”

    那个怏怏低头的年轻人蹲下来,自己埋头试图把扣子按上去“我不觉得你很凶。”

    零号抬起手,超级恐怖地张牙舞爪比划了下“这样呢”

    年轻人蹲在地上,眨了眨眼睛,闷闷不乐地抿唇看着他。

    零号哑然,他靠回去闭了一会儿眼睛,轻声说道“你的扣子还好好地在衣服上。”

    小卷毛手里的扣子忽然凭空消失了。

    年轻人愣了几秒钟,低头看向自己瞬间恢复了原样、甚至变得比之前更板正利落的衬衫。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靠在修复舱里的零号。

    对方似乎也并不算太轻松,额间隐隐渗了一层薄汗,肩背却已经恢复了初见时的沉默凌厉。

    零号垂着视线,并不看他,只是近乎挑衅地不断修改着他身边的物品。

    对方每说一句话,那样东西也就跟着一同变了个样子。

    “你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绷带会自动脱落,一点疤都不会留。”

    “你的送话器其实是一根录音笔,跟我的同款。”

    “你穿着小熊睡裤和皮卡丘拖鞋。”

    “你的小卷毛其实是直的唔”

    这次轮到零号怔了怔。

    他停下话头,有点诧异地抬起视线,看着眼前依旧稳稳当当岿然不动的一脑袋小羊毛卷。

    “用这个办法就可以了。”那双眼睛忽然跟着亮起来,“你一直跟着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在幻觉还是现实里的时候,就试着对我的头发念咒语。”

    零号用力按了按额头“不严格上来说这不是咒语”

    但小卷毛显然不在乎这个。

    他仔细研究了一会儿自己已经痊愈的手,又兴致勃勃地捡起那根录音笔看了看,把它揣进口袋里。

    接着,他又飞跑去备品仓,埋头翻找了半天,把所有的库存都抱了出来。

    他抱着那几大桶棒棒糖,穿着舒服的小熊睡裤、踩着软底皮卡丘拖鞋啪嗒啪嗒跑回来,把它们一股脑放在零号面前。

    “我在外面漂流了太长时间,大部分库存都消耗光了,已经只剩这一个口味的棒棒糖了。”

    小卷毛抱着膝盖,蹲在那些棒棒糖前面,期待地看着他“能帮我把它们变成草莓、菠萝和荔枝口味的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