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进县学的事敲定之后,张玉寒也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趟聂家私塾。

    前几日神仙心情好,叫他抽中了两套文房四宝。

    别看张玉寒只读了三个月的书,眼力也练出来一些。他自己用的寻常,学堂里同窗但凡带了好的笔墨纸砚过来,他总会瞧上几眼。

    这是自他得到神仙法器后就形成的习惯,平时没事总要关注周围看看有什么能拍的,抽到奖品后也总爱暗搓搓比较一下质量如何。

    这回神仙给的文房四宝就是好中之好,问哪里好他在何若水那里见过相似的。

    那胖子平日对什么都无所谓,对这套文房四宝却爱惜得很,那会儿张玉寒略碰一下,何若水都怕他摔了。

    这回看抽出来两套差不多的,他就把一套送给了何若水,当时何若水还以为他是倾尽全家之力送礼,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反正张玉寒被他那眼神瞧着,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而另一套,刚才聂家马车接他一块过来县衙门前,张玉寒就把它放在马车里,聂恒原以为张玉寒是打算送给郑县令,没想他是打算送给他爹当谢师礼。

    聂家书房里。

    聂先生把郑县令的书信摊开放在桌上,露出笑容,道“甚好甚好,你们也能一块去县学了。”

    聂恒道“也是多亏了张兄。”他很老实地跟亲爹说,刚才在衙门里,他基本上是当背景板的,郑县令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张玉寒说话,后头郑县令问他的问题,他还有些答不上来,幸好张玉寒帮着圆场。又说郑县令其实没那么不近人情,他们不过两个童生,他也愿意帮一把。

    聂先生摸摸胡子,道“朝廷对官吏每三年考评一回,要是治下能出现人才,对县令来说也是政绩。”

    说到官吏考核标准,聂先生又多说了几句,朝廷以德、能、功为标准,所谓“德以叙位,能以授官”,每三年考一回,对地方官在劝课农桑、人口增加、冤家错案和发现人才上面都有考核,郑县令年纪不大,看着就是还有雄心的,要是以后他们两人中能考中秀才的,也有助于他的考评。

    不过,话虽这么说,聂先生也得承认,郑县令确实是个有心胸的。他是年后才调任过来的,这几个月瞧着也没有劣处,要是能继续这样,倒是县里百姓的运气了。

    当然最有运气的还得数张玉寒,摊上这么一个瞧得上他的县令,从白身一举晋升童生,多少人考了几年都没考中。

    张玉寒笑“我在县里几个月遇到的都是好人,先生是头一个大好人,郑县令才是第二个。”

    聂先生看他一眼,觉得这小子怎么突然拍起他马屁了。

    “先生别以为我是在讨好你,我说真的,这世上的好人看着就跟别人不一样。我当初一进聂家大门,就觉得先生气宇轩昂不一般,我以前哪见过像先生这样又威严又亲切的人,我要是早生几年遇上先生,就得跟先生拜把子了。如今虽然不能当兄弟,可师徒之间犹如父子,先生是我的启蒙恩师,以后我但凡举业有所进益,都有先生的一份功劳。我这辈子都会把先生记在心里。”

    张玉寒话说到兴处,还认认真真躬身行了一礼。

    真是把聂先生给震惊的,他听着心里高兴,面上却严肃道“别在我这里磨嘴皮子了。你们都是同个私塾走出去的,以后去了县学要互帮互助。也不要以为考上童生就能骄傲了,县学里还有十几个秀才,都是十年寒窗常年刻苦学习的。天赋确实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持之以恒的耐性和积累。”

    最后这句,就是说给张玉寒听的。哪怕张玉寒这个童生得来有些水分,但聂先生也不能否认他真的是块读书的好材料。

    只是聂先生这几个月也有些了解他,他前头不知受什么刺激突然报名县考,报名后也没耽搁非要一口气背下四书五经,如今县试结束,张玉寒早就跟他说了没有继续府试院试的心,聂先生就怕他目标达成后,那股读书的心气就松懈没了。

    就是张玉寒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半句都没顶嘴,听得还挺认真的。聂先生难免多了看他一眼。

    张玉寒刚才真不是完全说好话拍马屁来着,听完聂先生的训话,只说自己买了份文房四宝当谢师礼,接着便离开了。

    张玉寒走了之后,聂先生把装文房四宝的盒子打开,看到里头的东西时也愣了下。

    都说礼轻情意重,可礼物对穷人来说是最能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

    张玉寒即使在县里开了铺子,家境在学堂的众多学子里也不算很好。聂先生打眼就知道这份礼物肯定花了不少钱。

    此时他心里也有些唏嘘,他教了十多年书,张玉寒是他见过最奇特最不驯的学生,平日冷不防聂先生就会被他气一回,尊师重道在他这里总要打个折。

    可即使这样,聂先生也还是觉得这个学生对他而言不一般。

    在他的人生里,再不会有另一个只学习三个月就能考上童生的学生了。

    如今他要去县学进修,聂先生也衷心希望他有一个好前程。

    聂先生惆怅完之后,抬眼看到自己儿子,总觉得有些不太一样。

    聂恒见他看过来就笑了笑,聂先生心里情绪正在起伏中,最后到底没有多想。

    就是傍晚时,一个学生的家长找上门来,看在聂恒念书出众的份上,家长也没不讲理,说是聂恒跟他儿子打了一架,虽然没见输赢,可两小子同个私塾出来的,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

    聂先生看一眼跟儿子打架的学生,是年后新来的,七八岁的年纪,一脸哭唧唧的,聂恒虽然十二,却只比人高了一个个头。

    以前聂先生为何总不为儿子做主,实在是因为欺负儿子的,不少都是些小毛孩子,聂恒年纪比别人大,个头还高些,居然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

    聂先生真是没脸找人家家长。后头张玉寒来了,他只挑几个年纪大点的刺头收拾,这就把一众小屁孩惊得不敢上前了。

    如今张玉寒离开私塾,聂恒还是那副乖巧温顺的好欺负小兔子模样,也怪不得别人柿子挑软的捏。

    别说,虽然被人找上门,聂先生看这样不吃亏的儿子倒还挺顺眼的,聂恒都做好了会被亲爹教训的准备,被他爹维护时还真是震惊了好一会儿。

    张玉寒回家时,罗美娘正在吃凉皮。

    今日铺子里客人不多,她这几日总觉得饭菜口味淡,就想着回家做个新鲜吃食。

    春日里天气还有些冷,头一锅蒸好的凉皮不到两刻钟便凉透了,罗美娘切了些出来,放上蒜汁酱油醋、香菜黄瓜丝胡萝卜丝、面筋和花生酱,还有特制的辣子,头一筷子进嘴,就享受得眯上眼睛。

    别看罗家做的是零食生意,可每日做的东西都是要换钱的,有时间有精力罗家人都愿意干活挣钱,一日三餐总是对付着来。罗美娘也是成亲之后才有空在饭食上折腾,调好一碗凉皮之后,也没等人回来就吃上了。

    张玉寒推开院门正赶上罗美娘吃得碗里空底。

    她把桌椅移到院子里,四方卓上还放了一杯茶,院子里阳光金灿灿的,蜂蝶在菜地飞舞,一幅岁月静好的静谧场景。

    看到张玉寒进门,罗美娘还问了一句“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原先还想着县令没那么好见,他和聂恒许是要等到午后才能把事办完。

    见张玉寒摇摇头似乎有些情绪,罗美娘也没多问,今日的凉皮她蒸了不少,原想着中午送到铺子里让罗德金他们也尝个新鲜,这会儿先給男人切了一碗,还给他多下了一勺辣椒。

    他们两口子都属于那种不太能吃辣、但偏偏作死爱吃辣的,尤其是张玉寒,辣椒一吃多了就得流眼泪。

    她这是瞧着他心情似乎不好,才给的特殊待遇。

    无论发生什么事,美食都是最能治愈心情的;说得更科学一点,大部分人的脑袋是单核生物,只能同时处理一件事情,心情不好时,被吃喝吸引了注意力,就没空想烦恼了。

    张玉寒吃第一口时顿了一下,接着就一连下了好几筷子。

    这几个月铺子人手不够,有时候就连他旬休回来,罗美娘都要去铺子里帮忙。

    他这人好养活,过年时媳妇见天儿给他做好吃的,他挺捧场;在聂家吃喝都寻常,他随便对付两口也能过去。

    可谁不喜欢吃好吃的

    尤其是媳妇脑子里总有些奇思妙想,看着挺寻常的食材在她手下总能变出一朵花儿来。张玉寒有时想着,就算他不是成亲前就瞧上媳妇,成亲后罗美娘有这一手也迟早能捉住他的心。

    张玉寒吃完第一碗后,就表示支持媳妇以后多做些好吃的,让在饭食上别省银子,以后他去县学了,听说每月大考小考、月考季考、年考科考,学里都给发钱,以后家里开销他一人就能挣来。

    他这么说,也是想着让媳妇有个心理准备,以后他往家里拿钱总要有个说法才是。

    罗美娘就笑“那我就等你拿钱养家了。”

    张玉寒拍着胸脯说以后就看他了。

    两刻钟之后,院子里都是一股凉皮的辣香味,罗美娘直等到他吃完,才问他早上的事办得如何了。

    张玉寒说办好了,罗美娘又问事情既然挺顺利的,那他为啥瞧着不太高兴。

    她问“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罗美娘这会儿把可能的原因都猜了一遍,是被守门的衙役折腾了,还是郑县令真就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张玉寒问她怎么看出来的,他回家前特地换了幅笑脸就是不想影响她的心情。

    “你是我男人,我能看不出来”罗美娘把椅子拉近到他身边,她对张玉寒如今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基本上就没有失败的时候。

    张玉寒好一会儿才叹一口气,想了想从头解释“我身上的长工契约,早就在年后重新签半工读契约就解除了。”

    罗美娘点头说她知道,张玉寒就继续道,那时候聂先生说长工虽不算家奴,可以后有人要是想这个用来做文章,他们解释来解释去总得多费些口舌。

    别看张玉寒平日为人不着调,可谁是真心对他好,他向来门儿清。

    聂先生年纪一大把气性也忒大,一不留神被他气着,过后总要他去哄回来;聂娘子倒总是笑呵呵的,却是个双面做派。

    他那嘴是挺能叭叭的,哄起人来也能放得下脸面,可除了对媳妇和对他娘,张玉寒对别的女的都没什么耐心。就聂太太那样的,张玉寒素来不爱往她面前凑。

    聂先生确实也对他极好,张玉寒叹气“解除长工契的事是一件,半工读契约也是一件。”

    另有就是铺子的事。

    “铺子跟聂先生有什么关系”前面的事罗美娘能明白,这个她就不懂了。

    “县里经商是要交税的。”而且收得还挺狠。村人在镇上卖点东西,柴薪、鱼肉、蔬果被管事小吏逮住都得雁过拔毛一回。

    张玉寒一挑眉道“生意真的这么好做,那缺德带冒烟的郑老板就不会自己不开铺子,冒风险去坑咱们乡下人。”

    罗美娘被他这个形容逗得发笑,也想起来自家的零食铺子自打开业起,除了一个小吏上门按规矩收了点市肆门摊税和交易落地税,基本没有别的苛捐杂税。

    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太寻常的事。这世界上的事素来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罗美娘在村里十几年,每年夏秋交税时村长都要头疼一回,就是因为不好打发那些下乡敲诈的小吏。

    李氏和罗富贵那时不愿意往镇上凑也有这个原因,一个贪官污吏就能弄得人倾家荡产。

    张玉寒说,他那时敢想开铺子做买卖,那是因为他有个关系在衙门三班六房里,被敲竹杠的事多少能避免一些。

    可这几个月一点都没人勒索上门,就真的在他意料之外。想想看,他们两家都只是平民百姓,能有这种脸面让人不敢欺负上门

    他脑子不笨,一下便想到当初他提起和郑老板的纠葛时,聂先生说过会在王主薄面前提一嘴的事。

    当然,聂先生也许也没多做什么,只是顺嘴提了一句这铺子跟他有些关系。可不管真相如何,张玉寒道“咱们铺子一路确实挺顺畅的。”

    男人说完之后,罗美娘听着也觉得应该是这样。

    张玉寒继续说,因为惦记着这事,这回何若水那边有门路见县令,他从头到尾都没把聂恒落下。

    郑县令在北关县这一亩三分地也算是大官了,他那会儿在宴席上瞧着前头左三圈右三圈围着县太爷想套交情的人,总觉得无从下手,后来还是瞅着机会带着聂恒挤了过去,并让郑县令成功记得他就是当日被他破格提拔的好运童生。

    今日看到郑县令的手书里他和聂恒的名字都在上头,张玉寒心里才松一口气。

    张玉寒这么说,罗美娘就跟他商量要不要备份礼送给聂先生。

    张玉寒说他已经送过了,就是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回家路上脑子里都是这个月在聂家私塾干活出入的场景,聂家就是他读书的,没有聂先生愿意让他半工读,他这会儿许还是聂家的一个长工。

    男人很少有这么情绪低落的时候,罗美娘想了想,凑过去摸摸他的脑袋,说世上事,无非就是来来走走,聚聚散散,他要是觉得聂先生好,以后逢年过节他们就多跟聂家走动,他和聂恒关系也好,以后两人一直维持下去就是。

    他要是真的觉得聂先生人好,那就应该尽量走到科举的尽头,这是每个老师对学生最大期许,也是学生对一个老师最好的报答。

    说完这句之后,罗美娘也觉得,张玉寒以后要是真的能有所成就,聂先生作为他的启蒙老师,总会有所受益。不过这句话说的就远了。

    张玉寒只是对她笑了笑,又拉着她的手晃了晃。

    好在等罗美娘给铺子里送完凉皮回来后,之前还闷不吭声摊开躺平在躺椅上的男人,自个就调整过来了,饶有兴致地站在她晾面糊用的木盆研究着,还问她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不拿去铺里卖。

    “要是今晚大哥大嫂都说不错,等过几日再加上去。”罗美娘想想还觉得挺可行的。

    她上辈子吃过的东西太多,做零食时也是想起一样就做一样。前些日子给何若水送零食大礼包时,她临时凑了不同种口味的饼干,这才堪堪凑满了一个五层食盒。

    觉得自己给她提了个好建议,张玉寒还挺高兴的,笑得花儿一样灿烂。

    罗美娘也露出一个笑容,她有时候觉得张玉寒的性子像乡下常见的狗尾草。

    名字不好听,平日也总是舒展着没枝没叶的身躯,风一吹就懒洋洋地四处飘,可韧劲却很强,只要没被人连根拔起,你就没有看到这种草真的被踩坏的时候,只要给它一点点空间,它就会自己调整过来,蓬勃向上,野性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这几天因为有点事,更新每天还是一更,不是在早上九点,就是晚上九点,看我什么时候写完,大家么么哒,我假期会尽量多写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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