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福原本是想要私下把这件事敲定了, 没想罗村长坚持要让唐氏知情,叫他回家时头皮都有些发麻。
唐氏刚接待完罗村长,收拾完桌上的茶杯,看也没看张大福一眼, 就进灶下炒菜。
张大福被甩了脸色, 也只得灰溜溜跟在她屁股后头进灶下。
唐氏一勺猪油下锅,锅里立刻噼里啪啦响起来。
待得油锅没了声响, 她才道“这次去了, 要到过年才能回来, 你自个受不受得住”
张大福原本还有些心虚愧疚, 被唐氏这么一问,就嘿嘿笑了两声,道“到时候我也不冲上前,跟在别人屁股后头晃悠一圈就回来了。我都这把年纪了, 别人也不好意思叫我冲第一个。”
唐氏哼一声“你这傻子,就自作聪明吧,要不是村长过来告诉我,你得把事情办完才叫我知道。”
张大福知道这事是自个没道理,就憋着没应她。
唐氏继续下姜葱蒜,沉着面色道“这事你得跟大郎说一声,得叫他知道, 你为他做啥事了。别让他总一幅咱们对不起他的嘴脸,老娘养他这么大不是为了看他脸色的, 他要是还嫌恶咱们,这回你也就甭去了。”
张大福道“哪至于这样。”
唐氏道“我就是这样,你要是不听我的,就自个一个人犯贱去, 我收拾收拾住到隔壁。”
唐氏不是说假的,要是老头子一意孤行,唐氏是真会这么干。
她这当娘的,哪怕确实偏疼小儿子多一点,可打小吃喝穿用两个儿子都是一样对待的,大半辈子下来,没有一丁点是为自个,可最后,张大郎是怎么对待她的
前两日她和张大福去镇上找了钱寡妇的嫂子,钱大嫂看他们找上门,还不肯见,唐氏直接就让人传话,说是她家寡妇小姑子打算带着钱家的钱给她做儿媳妇,问钱大嫂管不管这事。
双方聊了半个时辰,钱大嫂气得咬牙切齿,当即就冲回家收拾小姑子去。
之后他们回了村,也不知道谁给张大郎传了话,张大郎两眼冒着红丝,踉跄着从床上下来,唐氏当时还以为他要对他们动手。
没想到张大郎咬紧牙关,在他们面前一个个磕头,这回是真磕晕了,晕了之后醒来就一直不出声。
唐氏知道,大儿子这是恨上他们了。
这两日每当想到这事,唐氏就又心寒又难过,她不知道张大福怎么想的,对着张大郎的漠视,她这心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要冷。
父母养他这么多年,为他娶了媳妇带大孩子,分家时钱跟地都没少给,他为了个外头的女人就是这么报答他们的。
白菜叶子入锅,菜叶的香味不一会儿就冒了出来,满屋子热气腾腾的菜香中,唐氏却还能想起大儿子磕头时那双通红的眼睛,她倒真想看看,亲爹一把老骨头,为他服役,他那心还能不能硬得像石头一样。
张大福看出唐氏是跟大儿子干上了,也是叹了口气,想想就去张大郎屋里,把事情说了,他拍拍张大郎的肩膀“在家好好养着,人这一辈子,就没有不做错事情的时候,你现在没想通爹不怪你,以后总有想明白的时候。”
张大郎把脸撇开,不愿看他爹。
张大福沉声道“从头到尾我跟你娘就没有半分对不起你,你难不成还真记恨我们当爹黄的你要是真记恨我们,我可就真看错你了。你自个说说,你干的这些事是对还是错那会儿你弟弟做错事,我棍子都打断三根,现在你有媳妇还在外头招惹别的女人,我动过你一指头没有你也有儿子,以后拴柱几个干出这种事,你当爹的是会阻止,还是会为他们叫好我这性子忍到现在也怪不容易的,你别真的找打”
哪怕张大郎当日又把头磕破了,张大福也没有跟儿子说过重话,这会儿张大郎被他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一时就愣怔住了。
张大郎之前敢回来,就是觉得即使唐氏不愿站他这头,张大福最后总会对他妥协的。
现在张大福这样,张大郎突然就觉得十分难堪。
唐氏也在外头听到张大福的话,心道老头子总算有血气一回。
张大福有血气的结果,就是张大郎拧着一口气,不愿他爹替他服役,自个去了村长家里把名字改回来了。
张大福知道这事后,就跟迎头被一桶冷水浇上,顿时透心凉。
唐氏不说话,手上却解开包裹,把张大福的衣裳放回原位。
隔日,张大郎就和村里人一块去县里服徭役了,南山村统共三百多口人,这回去了八十多个男丁。
操练弓兵的事是张玉寒一把抓的,他就把南山村的人都分在一块,罗德金和张大郎也是前后挨着。
罗家和张家是亲戚,即使罗德金心里觉得张大郎干的事不对,瞧着他头上还抱着白布,对他也还算照顾。
张大郎是真想找个人说说这些事,他这会儿还是觉得自个没错,越是和钱氏相处,他越感觉到黄氏那样的女人真是谁都难忍,张大郎都想不明白自己以前是怎么忍下去的。
他爹他娘觉得钱氏不好,张大郎挺想问问爹娘她哪里不好,对比起黄氏只进不出,钱氏还愿意拿钱出来开铺子做生意,还不能说明钱氏的人品吗。
罗德金是个老实人,对这些感情问题素来没辙,这会儿绞尽脑汁才道“那她要是真是个好的,怎么会知道你有媳妇还跟你在一块做公婆的都喜欢规规矩矩的媳妇,我想着,钱氏就是不够规矩,唐婶儿和张伯父才觉得她品性不好。”
张大郎刚用人品好赞扬了钱氏,罗德金就提出了她品性有瑕的地方,张大郎还真是结结实实噎了一会儿。
他深呼吸一回,继续操练。这回的弓兵训练其实并不算辛苦,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动作。
其实也是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了,张玉寒虽然不懂练兵打仗,但他懂打架,打架无非就是攻击和防御,他就只让县里的武备官教人这几个动作,见到敌人时就不至于连怎么揍人怎么避让都不会,另有就是一些如何掩护撤退的技能,打不了,能跑得好也行。
县里三千多弓兵大概练了八九日有余,便开始实战了。
剿匪这事,郑县令比张玉寒有经验,这回不是为了剿匪而是练胆,郑县令便带着人围了一个小型山寨,这伙土匪之前抢劫过一路过路的商队,大概约有五十多人,摸清各处底细后,郑县令就带人冲将进去,把山匪全都捉拿起来。
行动结束后,受伤的弓兵衙门有补贴,没受伤的却还是要跟着训练。
就这么到了腊月二十八,大半个月过去,郑县令其实心里也开始怀疑张玉寒的判断准不准了。
不过对他倒是没啥恶感,主要是张玉寒这段日子的表现让郑县令起了几分爱才之心,这么说吧,倘有战事发生,依照两人定下的计划,只要这些日子训练的东西能深入人心,就不会有多少伤亡。
这也是郑县令惜才的原因,他心里想着,北关县靠近北阳关,就算最后无事发生,就当做做战事教育了。
县里的弓兵徭役在腊月二十八这一日结束了,张家和罗家也都要回村过年。
张玉寒倒是没坚持要留在县里,县里虽有城墙安全些,不过,总不能为了防备战事,日子就不过了。
于是一大家子收拾起来,就回村了。
罗德金训练了大半个月,人的精气神明显就跟以前不一样,打从他昨夜到家,高氏就灌他喝了好几碗鸡汤,这回临走前还要背上一罐叫他在车里喝。
罗德金喝了一碗就连连摇头,马车要在路上一整日呢,要是隔个时辰就停下来尿一回,这也太羞耻了。
张红果却是看着罗德金放在车上的长木仓有些好奇“衙门怎么还把这个让你们带回来了”
罗德金就道“年后还要继续练呢,衙门那边还说让我们同个村的,回去组建队伍自个练练,明年再征弓兵时要我们对打。”
说着就叹口气,他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着实不习惯,问妹夫道“县太爷有没有说,剿匪要到啥时候才结束”
高氏闻言也看过去,她也很关心这个问题,除了剿匪确实危险外,这回徭役的事,叫县里头很多商铺的生意都受了影响,走在街上都没多少过年的气氛,铺子里少挣了不少钱呢。
张玉寒摇头说不知“我只是帮县太爷打打下手,咱们这位县太爷,心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谁能猜出来。”
罗美娘看了丈夫一眼,张玉寒脸皮也厚,面色半点不变。
罗德金就继续叹气,高氏也觉得郑县令太不近人情,以前哪任县令都没这么压榨过人。
就这么,马车外寒风呼啸,马车里众人都在说郑县令的坏话,伴随着马匹的哒哒声,终于到村了。
张玉寒一行人是回得最早的,徭役队伍解散时,罗德金问过张大郎跟不跟他回县里的住所,妹妹妹夫有马车,坐马车总比两条腿走路要强。
张大郎给拒绝了,张玉寒知道他哥不愿意,也没热脸贴冷屁股再问一回。
这回弓兵训练,他只跟他哥说过几句话,从头到尾都没提到钱氏的事情,除了想给他哥留脸,也是懒得劝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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