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感觉自己好像飘在一束光里,从夜空而降的光,直落在自己身上,没有痛苦没有忧伤,随着那束光,他不断地往上飞去。
越往上,就离在上头等着自己的干爹越近。
那包裹在重重金光下的人影,之前元溪一直看不太清,但是现在,在这不断地靠近下,人影渐渐淡去光芒,似乎就要露出了真正模样。
“哗啦”
就在元溪快要将干爹的脸看清楚的时候,耳边忽然有巨大的洪流声冲击而来。
元溪下意识抬头一看,哗啦啦啦,水珠像是大雨从地面倒退,大量的流水源源而来,凝聚到天空化成了河流,直接横亘于空中,遮天蔽日,拦在了元溪和接引他的那道金光之间。
金光在河水的遮挡下,顿时变得弯曲,星光似乎也无法再穿透着水流,只随水波留影,化作万千粼粼波光,零零碎碎。
然而元溪的飞升并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快了三分,眼看着就要穿入这横亘于眼前的天空河。
元溪恍惚看到了一条巨大的尾巴,嘭地拍击在那束金光之上
“轰”
霎时间,元溪看到自己上头的金光寸寸碎裂,周围整个天空和地面都摇晃的起来。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元溪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看到眼前如同梦境又仿佛真实的一切,全都在震颤。
天空水流哗哗翻涌,云层呼呼搅动,揉碎的星光统统被搅落在晃荡的天空河中。
元溪看着眼前碎落的星光,被遮挡的天空,下意识还要继续往上走去,似乎再往上走,就能回家,然而这时,元溪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铁头,你要去哪”
元溪下意识回头,就看到李昙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好看的脸正气冲冲地看着自己。
“我”元溪回过神来,我要回家不,他是去,“我要去浪迹天涯。”
李昙皱眉瞪他“那你怎么不叫上我,不讲义气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啊。”
元溪眨了眨眼,而后泄气道,“其实我是在离家出走。”
李昙还在生气“那你也应该叫上我,然后你可以从你家离家,然后出走到我家,或者我们一起出去,再一起回来。”
元溪叹气“可我好像没有家了。”
小时候也会突然有某个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在大人露出黑脸想要赶他走的一刻,在被开一些拖油瓶玩笑的一刻,在被有爸妈在身边的小孩子嘲笑没人要的一刻。
而今天,走出家门的那一刻,站在电话亭的那一刻,元溪突然发现,自己曾经的感觉都是真的。
如果爸爸妈妈不想要他,如果姥姥姥爷也不想要他他为什么要等着所有觉得他累赘的人,慢慢厌弃他,等着别人终有一日不要他。
不如自己早早去浪迹天涯。
元溪心中郁郁地掉起了眼泪。
李昙看到元溪哭,有些慌神,赶忙道,“如果你没有家了,我就把我的家给你,如果我们都没有家了,那我们就一起去流浪,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压胜城打工。”
说到这里,李昙义正严词地指责元溪,“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少一天,少一个时辰,都是背信弃义你休想要对我背信弃义”
听到之前还因为名字差点要和他绝交的李狗蛋这样说,抹着眼泪的元溪突然笑出了声。
元溪抹掉眼泪“对,好朋友,一辈子。”
“我们都不能背信弃义。”
李昙气呼呼的脸这才重现了笑容,他朝元溪伸出手,元溪也向着李昙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元溪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干爹”元溪回头,水波掩映间,刚刚快要能看清的干爹的模样,似乎又变得朦胧破碎,看不清楚起来。
去吧
这时,似睡似醒的元溪忽感身体一重,仿佛身上刚刚拉扯他的线都断裂开来,于是他一脚踩空,从高处跌落下去。
“啊”
元溪的身体失重地下坠着,伸手胡乱伸手想要抓住什么,而后下一刻,李昙的手就好像抓住了他。
身体还在下坠,只是李昙抓住他的手并没有松开,似乎让他下降的速度变缓了很多。
坠落了好一会儿,元溪感觉自己的灵魂终于从高空坠落回了地面,直接摔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元溪手脚蓦地一弹,一下子醒了过来。
这一醒来,元溪才发现自己周围已经完全大变样了。
树林里的树木都倒了大半,山也塌了大半,只是他就在这其中,却不知为何毫发无伤,滚滚泥石流恰好停在他身前一米处,树木倒下的方向恰好都避开了他。
“这是怎么了”元溪震惊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就在他脑子空白发懵的时候,听到旁边哼哼唧唧的声音,往那边一看,就见一只大狐狸好像被半压在土下,三条尾巴在外头不停地摇晃用力,试图把自己扒拉出来。
元溪赶忙上去,抓住它尾巴把它往外拔。
“哗啦”
元溪手一松,狐狸精康宁从土中刨了出来。
狐狸精这一动,已经停下流淌的泥石流也跟着轰轰动了起来,差点又把它埋在其中,得亏狐狸精康宁见机快,嗖地拱起元溪就往前跑。
压胜城
“停下来了”
灏社君看着突然停滞下来的波动,周围的大动静,似乎在突然之间被按下了停止键。
身边的妖精想要扶着吐血的灏社君,被他皱眉挥退。
灏社君看向天空。
天星导引,地煞冲天,如今整个似水河都在劫中,被镇压的神明恶念不知从何找到了脱困之机,压胜城所镇压的要穴已经无法完全禁制它,似水河一带的地气全部都因为劫数被搅动起来,似乎全都和这道恶念煞气贯通为一体,成为其身躯。
眼看着山川移位,这道恶念似乎就要脱困而出,只是不知为何竟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
李昙一回神,发现刚刚还在眼前的铁头又不见了,面前是碎裂一地的碎瓷像。
李昙面无表情的揉揉自己刚刚因为这破瓷像快要笑僵的脸,顿时啪啦一声,把脚下一块笑脸瓷片给踢出老远。
笑,笑个锤子笑。
什么无聊的鬼东西,在这耽误他的时间,不然他早就找到铁头了。
李昙看着周围红彤彤的天地,不知是血,还是红毯,左右看着,“铁头”
这是哪里
一时没有找到出口的李昙左右看看,随便找了个方向感觉是出口,就往前走去,但是走着走着,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前方。
你回来了
李昙看到一个神像挡在了自己面前,那神像很是熟悉,曾经也在梦里见到过,祂又拦在面前,李昙再仔细一看,发现祂跟刚刚轿子里的瓷像也有些类似,只是姿势不同,更富有神性。
“哗啦”李昙嘭地一脚又踹倒那瓷像,看着祂碎裂一地,理也不理地踏过那一地碎瓷片,继续往前走去。
你该回来了,是时间回到属于我们的时代,脱困而出。
那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李昙回头看了一眼,那尊被他踹倒踢碎的神像,此时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背后,神像面容不变,仿佛一尊神明高坐神台。
李昙不想理会,继续往前走。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这是你的心的世界,你属于这
已经要走了的李昙顿时转回身来,猛地走回来,伸脚“碰”地用力踹倒那在说着什么我是你你是我的神像。
李昙嫌弃地骂道“有病谁跟你你是我我是你的,你又不是铁头,还想分我玩具不成”
说着,李昙又在神像上踩了两脚。
“哗啦、哗啦”神像再次被李昙一脚踹出了满身裂纹,最后轰然碎裂一地。
“丑东西”李昙用力地踩碎它。
这一次,踢碎了这神像之后,李昙再往前走,就看到了一扇门,好像是他和铁头在墙上画出来的那扇门一样,边沿还有红色和蓝色墨水的痕迹,蓝色的墨水线条被元溪画得规规整整,红色墨水被李昙画得黏糊糊脏兮兮,看起来很是行为艺术,不过好歹没有脱离了门形。
李昙走过去推了那门一把,顿时眼前光亮照射进来,碎裂的神像倒在他背后的一地血色之中,裂成五片的面孔从五个方向看着李昙的背影,似是怨恨,又似是嘲笑。
“啪嗒。”门被关上,将这片空间和那碎裂的神像,都关在了背后。
李昙在自己的屋里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墙上元溪画出来的那道门。
外面元溪的姥爷还在叫着要找元溪。
李昙皱眉起身,快速套上衣服往外走去,让人去往西南方找人。
李昙指着元溪离去的方向“那边,离这里大概六七公里,在似水河畔的一座山上,我梦到铁头在那了,他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坍塌,有泥石流。”
元溪的姥爷田魁,听李昙一说完,差点瘫倒在地。
“不过铁头没事。”李昙大喘气地道。
那泥石流滚滚而下,狐狸精带着元溪惊恐的奔跑,他现在和元溪劫数相连,气机相连,一旦元溪死了,它肯定也活不成。
然而狐狸精康宁很快发现,这些泥石土块甚至地裂,都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会避开元溪般,背着元溪,它根本不用怎么跑,渐渐的,狐狸精康宁就佛了。
狐狸精带着元溪跳到一处高地,看着周围山石滚滚而去,河水滔滔奔流,颇有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狐狸精康宁用力甩动了几下浑身的毛发,把身上的土和泥都甩掉,顿时全身毛毛又蓬松了起来。
元溪坐在地上看向天空,看着天空闪烁的星星,此时天还没亮,元溪又有些犯困起来,抱着康宁的一条尾巴就安详地躺在了狐狸精身上,“小狐狸,几点了”
“什么小狐狸,我比你大得多了,我叫康宁。”狐狸精康宁想要用力甩掉身上的元溪,但是感觉到周围遍布的星辰之力,天空中的星辰仿佛眼睛还在盯着它一般,康宁到底没敢动。
元溪“哦,宁宁几点了”
康宁
见鬼的宁宁
“现在是丑时,大概2点出头。”
元溪依着毛茸茸的小狐狸犯困地点着头,有些冷,将它的另一只尾巴也卷到了自己的身上,康宁无语,认命地掀起三条大尾巴圈住元溪,给这个快睡着的祸害当被子挡风。
狐狸精康宁趴在高地的大石头上,一边看着天空中还在闪烁的星辰,一边看着周围还没有完全平复的震荡地煞之气。
刚刚天地异动的那一刻,康宁几乎以为要有什么大妖大怪就要出世,只不知这和小纸人有何关系,他的干爹竟然能借这动荡的煞气,来接引他。
“小纸人,你干爹是哪位星君莫非真是廉”康宁轻轻扫扫尾巴,戳了戳躺在他身上的元溪,话还未说完,就被被它戳醒的元溪打断。
“没错,就是昴日星君”元溪抢答道。
蓦地,康宁发现落在自己周围的星力都淡了很多,似乎天空中原本闪烁的凶煞星辰,都一下子黯淡了不少。
康宁
昴日星君
刚刚落降的力量明明是五黄廉贞星力,都天大煞,这股劫煞之力,怎么会是昴日星君的
康宁用爪子挠挠眉毛“你是不是弄错了”
元溪信誓旦旦地道,“不会弄错,我干爹两次都是借大公鸡身体来看我的,大公鸡,不就是昴日星君”
康宁一时无语,不应该啊,随即它皱眉道,“你确定只是大公鸡,不是什么碰到杀身之祸、官非诉讼的大公鸡”
元溪刚想否认说不是,然后想起公堂上浑身是血的大毛,顿时震惊,“你怎么知道”
狐狸精康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五黄廉贞星,又为官非星。代表是非口舌、官司诉讼、小人相侵、牢狱之灾、血光手术、意外横祸等。星神在天,益静不益动,动就意味移星异宿,天发杀机,尤其是星神中这邪气最重,性情最多变的一位,动必引人间劫数。”
“你干爹不一定是借用大公鸡的身体出现,而是借用它身上的劫数出现,就像他现在借用这似水河附近的劫煞之气降临一般。”狐狸精康宁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仿佛已经看到有妖精鬼神比自己还惨的模样。
毕竟它还只是被劫数招引而来,可不像元溪口中的公鸡,明显已经是劫难本身了。
元溪被狐狸精说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那么我的干爹,不是昴日星君”
“对。刚刚这明显是廉贞星君的动静。”
说道这里狐狸精康宁叹气道,“也不知道你怎么能认了这么位干爹,差点被你连累死。”元溪不愿意了,用力抓住身上乱动的毛毛尾巴“我干爹怎么了我干爹很好啊,刚刚还来接我回家,你不要说我干爹坏话。”
狐狸精康宁嫌弃地看着元溪,一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古人说,廉贞星,北斗第五星也。在斗司品秩,在数司权令。不临庙旺,更犯官符,故曰化囚为杀。触之不可解其祸,逢之不可测其祥。”
元溪一脸懵逼,看文化人般地扭头看着脑袋下讲古的毛茸茸狐狸精,“什么意思啊”
狐狸精康宁扫了元溪一眼“五黄土星应廉贞星,得令时成崇无比,恍若黄帝,威慑八方,宜静不宜动,动则终凶;宜补不宜克,克之则祸。失令时为五黄煞,为九星中最凶之星,如逢二黑、三碧,必犯重病绝症,血光之灾等,凶不可言。所以廉贞星是一颗亦正亦邪,遇之福祸难料的星星,廉贞星君自然也很难让人琢磨,这么说懂不”
“比如你会遇到我,比如带你去地府的那公鸡,会遇到官非诉讼或杀身之祸。”
狐狸精康宁头头是道地说着,仿佛很是看了几本神仙书籍修行道典。
元溪似懂非懂,只是想起刚刚干爹亲切地冲自己伸出手,他喃喃道,“可是干爹是来接我回家的,他很好的。”
闻言狐狸精康宁蓦地叹了口气,“也是,廉贞星亦正亦邪,爱之时如珠如宝,恨不得割肉喂之,恨时则千刀万剐。同在煞劫中,你就是那个如珠如宝的,我则是那个千刀万剐的。”
康宁顿时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和小纸人打好关系。
狐狸精康宁用尾巴尖,戳戳快要在自己身上睡着的元溪,“小纸人,你八字是多少”
“八字”元溪想起好像也有其他人问过他,哦对,就是那个讨厌的莫伦的徒弟,当时好像狼一样盯着他,说什么童子啊,八字啊。
元溪警惕地看着小狐狸,“你问这个干什么”
狐狸精康宁鄙视地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要害你还需要用你的八字我吹口气就害了放心,我就是好奇。”
元溪想想也是,就把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告诉了康宁,他也有点好奇。
康宁听着这八字,眉头跳了跳,壬寅十灵日日柱,还是一类童子命,果然啊,虽然小纸人的命格被替命纸人遮盖,看不清楚,但是光看这个八字,肯定是有点来历的。
元溪听着狐狸精在给自己算八字,听着听着,眼皮慢慢就合了起来。
耳边狐狸精康宁不时提起的廉贞星君,在似睡非睡之际,元溪恍惚间,终于想起了当初神婆说过的话,喃喃道,“干爹,天之斗君,丹元廉贞星君”
狐狸精康宁正要点头说,廉贞星君的名号,就是天之斗君,却见元溪念诵神君名号的同时,天空中的星辰似乎突然变亮了很多,尤其是北斗第五星的玉衡廉贞星。
仿佛回应元溪的呼唤。
星光洒下,星辰之力包裹着它身上的元溪,一时间,周围的夜风似乎也突然温柔了很多。
狐狸精康宁立刻闭上了嘴,默默地趴下不动,任由元溪在满天星光下,卷着它的三条尾巴睡沉过去。
周围山林土石崩流,一片狼藉,此处却似乎独留了一处净土。
一人一狐,星夜下,依偎而眠。
似水河附近又发生了地震。
发生了地震,姥爷还在到处喊铁头的名字,心心害怕,就跑回家打了她妈妈的手机,把铁头好像不见了的事,告诉了她妈李丽云,连带着一起在那边看着田俊的李翠月,也知道了这事。
“铁头失踪了”李翠月一听这事,这还得了。
知道田魁已经去找元溪,还离开了村子,李翠月顿时也待不住了,立刻就要抛下没什么事的小儿子,赶回似水村去找人。
李翠月让李丽云给大女儿李丽葵和女婿元辰打电话过去,让他们知道铁头失踪的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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