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我”胭脂转身举棍的瞬间,来人也同时停住脚步高举双手,很有些窘迫的喊道“你别,别害怕。”
“大牛哥”看清来人面容后的胭脂猛地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白毛汗,登时就给气笑了,“你倒是出个声也好呀。”
来人姓朱,比她大半岁,都是一个村里的,算是半个邻居,大家一同长大,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
才十五的少年已经身材高大,又因为常年跟着父亲做活,身板格外健壮些,瞧着很像那么回事了。
显然大牛也对吓到对方的事十分抱歉,微黑的脸都涨红了,一双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我了半天,才喃喃道“我,我是怕耽搁你做事。”
说完,又飞快的瞟了胭脂一眼,随即迅速低下头去。
他那么老大的身板,攥起个拳头来都恨不得比人家的头大,可偏偏在这个姑娘跟前弓腰缩背,瞧着简直像只鹌鹑似的可怜。
胭脂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大牛一张憨厚的脸进一步憋红了,“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你”
他知道胭脂只把自己当哥哥,也知道江家算是小莲村数得上的读书人家,他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大会写,着实有些配不上。可,可他就是就是喜欢呀。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抬了抬头。
太阳又升的高了些,阳光越发明亮,胭脂就这么逆光站着,略显昏黄的光在她身上打了一圈朦胧的光晕,照的她脸上悲喜莫名的表情都模糊了。
分明是该看不清的,但大牛就觉得胭脂那一双眼睛亮的好像夏夜天幕上璀璨的星星,一闪一闪,眨的他心肝都颤了。
忽然一阵山风吹过,将她的衣角、发丝齐齐扬起,越发显出不盈一握的腰肢和修长的身段。
大牛突然就觉得,眼前站着的便如同说书人口中形容不尽的仙子,又或是山中幻化出来的精灵鬼魅,分明就近在咫尺,可却怎么都走不近、抓不住。
她好像随时都要离去。
“胭脂,”大牛艰难的开口,急得额头青筋都鼓起来,混沌间甚至都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这些念头在心里憋的狠了,如今只要一股脑的倒出来才能喘口气,“你,你莫要厌恶我,咱们就做兄妹可好以后那王书生敢对你不起,我头一个打死他来日,来日你们若得我背你上花轿”
他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得如何讨一个女孩子的欢心,讲出来的话也很有些颠三倒四,可就这么几句堪称粗鄙的言语,却叫胭脂整个人都跟着颤了两产。
胭脂叹了口气,几句话不住地在舌尖儿打转,可最终还是原先那几个字,“你这又是”
又是何苦呢
说话间,大牛已经飞快的蹭了下鼻子,闷声不吭的过来替她背了竹筐,埋头往山上走去。
胭脂喊了他几声,无奈对方头也不回,她也只好跟了上去。
天渐渐亮起来,山下的动静也大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陆续有人上来,捡柴的、挖野菜的、摘果子的,还有那些纯粹玩儿的孩子们,若给人瞧见他们俩这别扭的模样,保不齐要传出什么话去。
胭脂想了下,只得暂且丢开这篇不提,若无其事的找话说“前些日子听说朱伯伯又接了活儿,着实忙的厉害,你今儿怎么有空上山”
大牛他爹是位石匠,什么刻碑、打磨都做得,因为人老实本分,手艺又十分出色,不光是小莲村独一份儿的,还时常有城里人专程找过来,日子过的忙碌又滋润。
“昨儿已经送进城去了,”大牛道,“爹说有些累着了,要歇两天。”
胭脂点点头,又问了几句,确认没什么要紧才不说话了。
见她还愿意搭理自己,大牛心中又酸又甜,挠了半天头,这才问道“你还好后娘没为难你”
隋氏当真不是省油的灯,为人计较又刻薄,又因嫁了个读书人自觉了不得,同人说话时不免带出些高高在上来,嫁过来不出一月便几乎将整个小莲村的人得罪净了。
“能怎么样她也不过说几句酸话罢了,”胭脂不以为意道,“也就那么着了。”
既然对大牛没有男女之情,胭脂也不愿意叫人家替自己担忧,每每被问到也只是糊弄过去算完。
见她不愿多讲,大牛也就没再细问,两人很快找到了茉莉花丛,熟练地将上头的黑色果实摘了个干净。
胭脂从不对外说自己弄这些做什么,大牛也就不问,只是闷头干活,摘完了又去帮她找些合适的柴火,任凭胭脂再如何阻拦都无济于事,惹急了就梗着脖子问道“难不成当哥哥的帮妹子干点儿粗活累活儿都不成了么”
胭脂被他堵个哑口无言,若再坚持便有些不识好歹了,只得由他去,可暗地里又琢磨,回头自己也得做点儿什么送给朱婶子,不然这心里总欠着人情。
想着的当儿,胭脂已经麻利的将所有的黑果实用指甲划开,小心的将里头的粉末尽数集中到随身带的巴掌大的小陶罐里。
那黑籽本来就小,不过纳鞋底的粗针针头大小,又要劈开,想想就叫人琐碎死。可也不知胭脂是做惯了,还是天生心细手巧,大牛根本瞧不清她的动作,仿佛几根细嫩葱白似的指头一抹一挑,那些粉末便都乖乖跑到陶罐里去了。
费了半天劲,差不多是找遍了大半个山头,那小陶罐也还是没满。
见她面露失望之色,大牛小声道“我知道还有几座山上有茉莉,若是要,赶明儿我都去给你摘了来。”
“快别”胭脂赶紧制止,“这些尽够了。”
顺手帮忙也就罢了,若为着自己的事叫这老实人翻山越岭的忙活,她实在承受不起。
回去的路上,他们碰见了不少上山的人,好些少年一看大牛竟捷足先登,都是捶胸顿足,又争先恐后的往这边挤,七手八脚的忙活。想替她背柴火的、想送她野菜的,甚至还有一个猎户家的小子,十分得意的举着一只尤在滴血的野兔,拼命想塞到竹筐里来。
同行的几个姑娘瞧见了,心中不悦,再看看胭脂那不施脂粉也莹白如玉的手脸,便酸溜溜的小声嘀咕起来。
“装的什么似的,天不亮就勾搭人上山,谁知道暗地里做些什么勾当”
“可不是,分明同那王书生好着,却又拉扯大牛哥”
“你们说,她偷着用了甚么脂粉”
“呸,少浑说了,她家穷的那样,怕是要喝风哩,哪里有钱买脂粉”
“可”
可若是当真没用过脂粉,怎得肌肤那般细腻如玉,白里透红就连那两排乡间人们最容易泛黄的牙齿,也好似编贝一样整齐洁白
虽是小声,可也难免有只言片语漏出来,正推脱间的胭脂闻言一怔,转头瞪了她们几眼。
那两个姑娘先是被她的眼神唬了一跳,不过旋即就梗着脖子瞅回去,又小声嘟囔,“怎的,自己都做出来了,还不叫人说么”
胭脂冷笑一声,直接问回去,“那你们倒是说说,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嗯”
原本懒得跟她们计较,谁知反而蹬鼻子上脸,不说回去,打量自己是软柿子好捏么
乡间姑娘自然是泼辣的。
那二人原本也是嫉妒,并没什么证据,且以前也曾嘀咕过,并未见她反击,这才越发得意。哪知今儿这人竟转了性儿,一时间反倒把她们问住了。
一旁的几个小子见状也不甘示弱,纷纷起哄,叫她们拿出证据。两个姑娘的脸瞬间就红透了,恼羞成怒道“我们女孩儿家说话,有你们什么事儿”
“这话不对了,”方才拿野兔的小子摇头晃脑道,“就许你们说人家,还不许人家问问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么”
“就是,官老爷断案还要人证物证哩,你们这样红口白牙的污蔑人也不成”
其中一个姑娘张了张嘴,突然哇的一声捂着脸哭了起来,“你们欺负人”
说完就扭身跑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谁欺负谁呢
胭脂当真觉得这样的事儿无趣极了,又冲着剩下的那个女孩儿哼了声,硬从大牛那里抢过装着柴火的竹筐跑走了。
那姑娘端的是目瞪口呆,脱口而出,“这样刁钻,日后谁敢要你”
看着胭脂远去的背影,大牛心中不快,黑着脸对仍在低声嘀咕的几个丫头喝道“当着我妹子的面,胡说八道些什么当心挨揍”
妹子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小莲村统共就这么大,但凡有点东家长西家短的,不出两天就传遍了。大牛对胭脂的心思知道的人也不少,之前听说她跟王书生的事之后,还有好多人唏嘘来着。这会儿怎么转眼就成了妹子
隋氏等胭脂上了山才不紧不慢的从炕上爬起来,还刻意托着并不显怀的肚子,引得江志越发喜形于色。
“当家的,家里可还有醋没有”隋氏锤了两下腰,故意娇滴滴的说,“也不知怎的,近来爱酸的很。”
“爱酸才好”江志果然更加欢喜,“酸儿辣女,这必然是个大胖小子,来日我再供他读书,考个状元,你也做个诰命”
他虽喜欢女儿,可到底女孩儿家不能科举取士,长子又死活不愿,自然就将半辈子的念想寄托在隋氏这一胎上了。
隋氏咯咯娇笑,笑完了又像条没骨蛇似的往他身上撞了下,佯怒道“这话说的忒早了些,还指不定什么德行呢。倒是虎哥儿长得十二分人才,姐姐也读书识字,要有出息自然也是他有出息,我们娘儿俩还指望他哩。”
不提还好,一说起胭虎,江志整个人都犯了愁。
儿子胭虎大名江重诚,生的很是不凡,打小也颇聪明伶俐,先前江志同父亲也曾对他寄予厚望,谁知那孩子竟渐渐地长歪了
隋氏原本是打量着挑拨的,谁知眼下瞧着江志竟并不如何痛恨胭虎,也觉得有些失算,忙换了个话题。
“胭脂今年,也十五了吧也该正经想着找个婆家了。”
哪怕江志今儿早上还打趣过女儿,冷不丁从旁人口中听到这话也有些不大乐意,当即迟疑道“太早了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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