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山地势复杂,乃是一座连一座的山石群构成,中间夹着一条蜿蜒的折金谷,沈丹熹所在军队想要北上支援主力,必须穿过这条折金谷,不然便要绕远数百里,且山路难行,只有这折金谷一道能通行这么多人,换了其他路径,大军必定分散,反给了别人机会。
折金谷内浓雾弥漫,雾中可见奇怪的石像轮廓。
这是敌军修士布下的疑云阵,法阵借助地势一环套一环,由多个单阵组成一个庞大的连环阵,法阵发动时,从外都能听见里面山呼海啸一般的巨大响动,浓雾翻涌中,隐约还能望见比山岳还高的恐怖怪影。
是以,光是来到折金谷外,许多人就被山里的动静吓破了胆,军心离散,沈丹熹不敢鲁莽强攻,只能在三十里外扎营,等营中灵将解阵。
但进入法阵的修士灵将十去九难回,唯一一个从阵中出来的,带回了法阵内的情况,法阵复杂,变幻莫测,想要找到阵眼十分困难,他们还在通宵达旦地研究该如何破。
今日那从天而降的天火,看方向必定会落在折金谷中。
沈丹熹命人整顿待命,点了一行灵将先行查探情况。
连环阵环环相扣,灵力在法阵中互相流转,一旦遭受攻击,灵力会集中流往一处,使得个别的单阵在这连环中威力猛增,寻常金丹修为便能破的阵,放入连环阵中,便须得元婴修为才能打破。
乱世持续这么久,玄门之中也死伤惨重,莫说元婴,现下就连金丹修士都极为难得。他们军营里倒是有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偏生那家伙是个不善攻击的丹修。
丹修的医毒对人好用,对冷冰冰的法阵便不那么好使了,除非能找到背后的布阵人,但能布下这么一座庞大的连环阵,背后之人必定修为也不低。
如今想要解阵,要么寻到阵眼击破,要么辨明每一个单阵,同时攻击,一击击破。
然阵眼被隐藏在不断变换的法阵中,实在难寻,想要确定每一个单阵,再同时击破的方法,又因地势原因难度极大,所以他们才会被阻挡至此。
但今日的情况却不同了,那天火极其强悍,非人力所能及,哪怕聚全阵灵力于一处,也难以抵挡这天火威势,所谓一力降十会,不外如是。
他们尚未靠近折金谷,便已发现那谷中雾气变得稀薄许多,在中央的位置被破开一个大洞,半空中隐约可见法阵灵线紊乱的波光。
沈丹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当机立断道“进阵,今日是难得的机会,我要你们务必在今日破阵”
身边灵将领命,飞身遁入法阵之中。
法阵之中,连环阵的布阵修士还在试图修复被冲破的中心法阵,他们本以为靠着这一座阵至少还能再拖延个一两个月,切割开对方兵力,先行歼灭他们的主力。
千算万算,竟没算到会有这么一个东西从天而降,砸破法阵。
折金谷一侧的山岳直接被浩然的撞击夷为平地,生生抹平了山头,连环阵依
地势而成,地势发生周边,法阵自也跟着变动,一时间让人手忙脚乱,一边须得想办法依照当下地势变阵,一边又需要应对趁机破阵的敌军。
布阵修士一共二十四名,在主阵修士的指示下,分了三队,各行其事,其中一队被派来查探砸平山岳的力量是个什么东西。
山头被夷平,剩下一个漆黑的深坑,深坑里冒着焦烟,最中心处的岩石竟被熔成了滚烫的岩浆,残余的炽烈火气让所有人都难以靠近。
“越怀玉军中根本没有哪个修士有此能力召唤出陨石天火。”其中一个修士说道。
不是人为召唤,那便是天降陨火,而这陨火恰恰好落在他们苦心布下的法阵当中,破坏了法阵地势,这岂非是天意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都不由露出一些犹疑之色,另一个修士道“凌王前段时日举办祭天仪式,依然没有请下天命书来,或许天命根本不在荣朝这边了。”
这人话音未完,一道流光从后方射来,钉入他心口之内,灵力化作雷电顺着经脉窜行,直接绞碎了他的丹田。
那人口吐鲜血,直愣愣地倒下去,绝了生息。
威严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喝道“妄议天命,扰乱人心之徒,当诛”
众人惊骇之后,纷纷拱手告饶,既敬且畏,忙道“天师息怒,我等不敢。”
折金谷中连环阵之所以难缠,便在于这位“天师”,他已到了半步化神的修为,是效力荣朝的三大天师之一,是布下这等大阵的主阵之人。
折金谷内一汪水潭旁,漆饮光亦听到了紊乱的法阵灵流中传来的威严声音,听着声音与法阵互相呼应,便知这定是此连环阵的主阵之人。
漆饮光并未在意那布阵之人的怒火,砸毁这一座连环阵只是个意外,非他本意。
他砸下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使得山崩石飞,漆饮光走了好远才找到一条清澈的溪流,掬水清洗身上的黑灰。
他刚从壳中孵出,还没来得及清洗一番,就莫名其妙地受到求情来到人间,但那请火的人看上去是个不着调的家伙,害他半路失却方向,直接砸到了深山里,摔得灰头土脸。
“逮到那个家伙,我必定烧光他的毛。”漆饮光暗自嘀咕道,取了净水清洗面上的黑灰,一缕发丝从他肩上垂落,发尾落进水潭中,荡起层层涟漪,使得投映在水中的面容也晃动模糊开来。
可依然能看清水中影白肤白发的寡淡颜色。
漆饮光从袖上捻了一抹黑灰,在指尖搓了搓,抬手抹上自己的眉,叹了口气,他的父亲是颜色艳丽的朱雀,母亲身披一身山青水绿之色的青鸾,为何偏偏他却是一身白羽,哪怕涅槃重生,化身为凤,依旧没能改变自己的根骨。
不仅如此
漆饮光看了看自己缩小了一圈的手掌,他刚从壳里破出,大约是受他元神所影响,并没有像父王那般直接变回幼年体态,但这具法身还是退化了许多岁。
水中的涟漪平息,映照出的是一张十一二岁的稚气脸
庞。
受凡间修士所请,跌入凡尘,他这应该也算是入世了吧
漆饮光仰头看一眼天,如果他去找沈丹熹的话,应当也算不得违反天规吧
密林之外传来响动,他耳尖动了动,站起身来,从树上摘下一片青叶,妖力流转将其化为一件深青色的罩袍披到身上,戴上兜帽,裹住全身。
声响愈近,传来人的话语声,“你确定你请的天火在这附近,砸下的坑不是在另一头吗”
这个声音
漆饮光眸光微漾,往那话音传来之处瞬影而去。
沈丹熹拎着把长丨枪搅开拦路的藤蔓,蹙着一双纤细的眉,听身旁人解释道“我们开炉炼丹请天火,就算是我师尊,也只请得来一簇。”他说着,用指头比了一下,“就这么一小簇,在下哪知这回老天爷这么大方。”
大方到将他的天火阵都被崩裂了,这法阵那可是祖祖祖祖师爷传下来的,据说是先祖曾偶遇凤凰妖神,机缘之下,才得对方相赠这么一座天火阵,有一个能请得天火的途径,为他们炼丹助益。
这一枚天火阵石都是大家轮流着用,现在好了,被他一人给用毁了,要是不找着请来的天火,他回去无法同师尊交代。
沈丹熹嘀咕道“你也是乘风门的长老了,还这么怕你师父”
柳珩之睁大眼睛,“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就算是飞升仙界,成了天庭的帝君,那也得听师尊的教诲,尊师重道,天经地义。”
沈丹熹笑道“得了吧,还帝君。”
两人说笑着,柳珩之突然一顿,看向手中闪烁的天火阵石,说道“等等,它就在这里”
沈丹熹左右看了看,实在没看出哪有什么火苗,“哪里”
漆饮光站在一株绿树后,抬手抚在大树树干上,压在兜帽下的眼抬起来,一眼先看到了拎枪开路的沈丹熹,她和在桃源寨时不太一样了,身量长高了一些,五官也长开了,全然脱去了稚嫩之气,眉目变得凌厉。
她穿着一身软甲,甲胄下压着绯红的里衬,乌黑长发高束在头顶,用银色的发冠箍着,当中簪了一枚飞羽状的发簪。
看得出来,那簪子的形状是仿制他的翎羽簪而打造出来的。
“谁”沈丹熹似感觉到他的目光,敏锐地错开身,将长丨枪横于身前,漆饮光这才注意到她身后之人。
“柳珩之。”漆饮光认出他来,没想到在契心石里遇见过的人,在现世中竟也遇到了,当时他化身白拂音时,嫉妒满腔,见着他对沈丹熹别有居心,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现在这样嫉妒的情绪仍在,但他能控制自己。
漆饮光放下手,树干上留下了一个焦黑的掌印,柳珩之的存在让他无法忍受自己这样稚嫩的外形了,他不想以一个小孩子的面貌出现在沈丹熹面前。
他闭上眼,妖力在周身游走,体内传出一阵咯咯的响动,是骨骼被强行拉伸的闷响。
罩袍下的身躯一寸寸拔高,肩背拓展开,
短短几息内,他的身形就从稚嫩的少年体魄,成长为宽肩窄腰的成年男子体型,强行生长的疼痛让他脖颈上青筋直突,后背上渗出了一层热汗。
他一边抬脚往树丛外走去,一边身形依然在变幻,直到出现在沈丹熹眼中,漆饮光已恢复了往日形貌,抿了抿唇,开口道“是我。”
衣裳是幻化而成,随着他的身形变幻而变换,外罩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沈丹熹还是从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认出他来,“阿琢”
柳珩之疑惑道“谁”
漆饮光抬手,掌心里浮出一小簇纯白的火焰,火焰的中心隐约透出金茫,柳珩之手里的阵石开始激烈闪动,他惊喜道“是我的天火”
与此同时,沈丹熹也不满地反驳道“是我的鸟”随即她便想起这是在敌方的法阵中,阿琢出现的时机太微妙了,微妙到她不敢轻易相认。
沈丹熹迟疑地握着长丨枪,裹足不前,犹疑道“柳珩之,这是不是又是什么迷幻阵”
漆饮光往她迈去的脚步一顿,他抬手一甩,掌心的火焰飞向柳珩之手中的阵石,柳珩之被扑面的火气冲得倒飞出去,沈丹熹下意识回身想要救他,然而对方的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
柳珩之紧盯着被火焰包裹的阵石,看到内里崩裂的天火阵被修复完成,他倒飞不见之前,大声喊道“不是迷幻阵,他就是我请来的天火”
沈丹熹闻言停下脚步,重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人,既是柳珩之请来的天火,那便不算是敌人,她低下一点目光,试图往他兜帽下打量,问道“那你是我的阿琢吗”
她记得阿琢也是火属性鸟。
赶走无关人等之后,漆饮光提起一点衣摆,衣摆下妖光流动,化出纤长的尾羽,雪白的尾羽在从他的衣下延伸出来,铺开在地面上,末端试探性地垂到了沈丹熹脚边。
赤金色的眼状花纹在树荫投下的斑驳阳光下反射着莹莹光晕。
沈丹熹看到了其中一支尾羽上缠绕的金色灵印,灵印的走势是她绝不会忘记的形状。
漆饮光道“现在还怀疑我么”
沈丹熹弯腰勾起那一支缠绕了灵印的尾羽,问道“你不是蓝色的鸟吗”
“这才是我的本色。”漆饮光说道,紧紧盯着沈丹熹的眼睛,他涅槃重生,雀火重新回来,自然也拥有了五色神光,但他想用自己的真身见她。
沈丹熹确认了他尾羽上的灵印,笑道“也很好看。”
她向他张开手,含笑的眼角渗出点点晶莹泪意,语气中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委屈,“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漆饮光扬起地上的尾羽,圈住她的腰将她送入怀里,紧紧抱住,“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兜帽下露出他熟悉的面容,五官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眉眼的颜色淡去了,沈丹熹摸了摸他眉毛上残留的黑灰,笑道“我总觉得我曾经为你描摹过面容,或许并不是错觉”
漆饮光颔首,“嗯,你为
我画过画像,填涂上色。”
沈丹熹捏住袖摆擦去他脸上黑灰,莫名懂了他将黑灰涂在眉上的意图,说道“涂得真难看,以后我为你染眉吧。”
折金谷周围的山势改变,连环阵的威力大打折扣,破阵也简单了许多,沈丹熹带来的修士也不是吃素的,只这么片刻的工夫,头顶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震动,是法阵崩毁的声响。
柳珩之从远处的树丛里扶着腰爬起来,不好意思地喊道“越将军,你们相认完了吗”
沈丹熹从漆饮光怀里退开,一把抓起斜插在地的长丨枪,很快收敛了情绪,冷声道“发送烟信,大军开拔,过折金谷。”
破解了法阵只是第一步,要在敌人的围击中穿越折金谷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沈丹熹确实没有闲暇和漆饮光好好叙旧。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既是柳珩之请来的天火,便也算是我军的灵将了,随我走。”
漆饮光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不同于柳珩之这个丹修,漆饮光乃是妖神之体,即便他因柳珩之所请入世,妖力受到削弱,但对付敌军阵营里的修士也完全足够了。
破阵之后,灵将先行,漆饮光出手诛杀了对方坐镇的天师,彻底捣毁了折金谷内的连环法阵,大军穿过折金谷,昼夜不休地北上与主力汇合,从后方围剿敌军。
十年时间过去,沈丹熹从桃源寨中簪花的少女,成长为了一位骁勇善战的女将军。
身为柳珩之请来的“火”,漆饮光免不了要和他相处,何况他时时都跟随在沈丹熹身边,沈丹熹身边最亲近的一名灵将,一名副将。
柳珩之便是她身边的这个灵将,他和契心石里的那个柳珩之性子毫无不同,花蝴蝶一样围着沈丹熹打转,对她有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
副将便是当初在桃源寨时送过她花的少年,名为景宣,他亦脱去了年少时的莽撞和天真,变得深沉而内敛,那双乌黑的眼眸唯有看向沈丹熹时,眼底深处才会绽放出隐忍的火星。
原来从没有熄灭过。
当漆饮光出现在沈丹熹身边的第一刻,景宣就对他表现出了遮掩不住的敌意。
一场大胜,军营里摆了庆功宴,漆饮光这个新来的灵将和其他人还不是很熟,兵将和修士本来便不甚亲厚,他也不是柳珩之那样左右逢源的,是以,在这样热闹的宴席上,身边反倒十分清静。
沈丹熹身为主将,身边围满了人,一时顾不上他,漆饮光拎了一小坛子酒,独自做到角落的大树下,一边随意地饮着酒,一边盯着在篝火边笑闹的人。
神女殿下来凡间的这一世,也过得十分艰辛,雀翎簪破碎那一夜,她失去了父亲和大舅,没过多久,母亲也伤心欲绝而亡,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他依然都能在她身边陪伴她。
他在地底孵化的十年,都是别人陪在她身边。
凡间的酒不如昆仑的灵酒醉人,漆饮光喝了半坛子,才有了一点醉意,逐渐模糊的视野中,他看见沈丹熹终于应付完所有
人,朝他走过来。
噼啪作响的篝火为她周身镀上一重毛绒绒的光晕。
原来你躲在这里喝酒。沈丹熹说道,朝他伸出手,漆饮光抬手握住,被她大力地拉着起身,“别喝酒了,去做点别的事。”
等被她拉入营帐,推倒在兽皮铺垫的床榻上时,漆饮光的酒霎时醒了,后知后觉地问,“做点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我要做点什么”沈丹熹扑哧一声笑道,指尖按在他怦怦跳动的心口,“那你紧张什么”
冬日寒凉,漆饮光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透过前方的镂空屏风,营帐的幕帘使用塞了绵的帆布所制,中间绑了一截横木,厚重的垂在地上,将所有声响都挡在了外面。
那帘子忽然被人从外掀开一道缝,漆饮光浑身的肌肉都随之绷紧,想要坐起身来,又被沈丹熹一把推回床上。
营帐外传来请示的声音,“将军,您要的热水。”
沈丹熹道“抬进来。”
于是外面人掀开幕帘,随着灌入营帐的寒风送入了两桶热水,景宣克制着自己没往屏风后打望,吩咐人将沐浴的热水放下后,便反身出门,将幕帘重新放下,连边角都压得死死的,密不透风。
沈丹熹轻轻拨开漆饮光额上的碎发,摸了摸他的眼睛,在面对外人时,他似乎做了伪装,外形和普通人相似,黑发黑眸,少了初见他一身雪白时的那种非人之感。
“还醉着吗要我扶你去沐浴”
漆饮光摇头,喉咙发紧,声线紧绷着,“我自己可以。”
“好。”沈丹熹从榻上起身,转身走去右侧的屏风后,营帐里面的布置简单,左侧摆着她公务的桌案和小榻,中间屏风后是卧具,有侧的一面屏风则是日常洗漱之所。
如今两桶热水摆在一起,袅袅的热气从屏风那一面飘出来,窸窣的声响过后,沈丹熹一件一件将脱下的衣物搭在屏风上,闲聊道“我本想一桶就够了,但想了想你的体型,我们怕是挤不下。”
漆饮光被她说得耳朵发热,抬手飞出一片翎羽悬于营帐上方,布下一个结界。
沈丹熹仰头看见,笑了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人进来的。”
听到她入水的声音,漆饮光才起身走过去,沈丹熹已经坐入水中了,萦绕的热气稍微遮掩了一些她的身体,但并不能完全遮挡,晃荡的水波下能隐约看到她的曲线,左肩上有一道淡红色的伤疤,一直延伸至水下。
沈丹熹见他目光停留处,抬手摸了摸肩上的伤,“是不是很难看”
漆饮光抿了抿唇,摇头,“不,这伤我以前没见过。”沈丹熹在桃源寨的时候,有父母和大舅的保护,其实不怎么受伤,身上也少有疤痕。
“你没见过的伤还多了,你等会儿会看见的。”沈丹熹趴在浴桶上看他,“快洗吧,水很快就会凉了。”
漆饮光背对着脱衣服的时候,一直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敏锐的五感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点,从上往下,长久地停留在他尾骨的位置。
转世成人的神女殿下,多了几分俗世里的欲丨念,漆饮光从未感受过她这样直白的目光,单单只是被这样看着,他的身体便已有了相应的回应。
沈丹熹还在后方催促,拍得水声哗哗,说道“别磨蹭了,洗干净点。”
漆饮光沐浴期间,紊乱的心跳就没有正常过,沈丹熹先沐浴完出去,躺在榻上手握一卷绢帛认真地翻看着。
等漆饮光带着一身水汽走来榻前,她才放下绢帛,抬起头来。他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银发披散在肩头,只发尾晕染开几分赤金色,如他的尾羽一般,浑身雪白得仿佛瓷器雕成。
但这雪中又透出些红,如同盛开在雪地里的桃花。
漆饮光俯身掬起她披散的长发,用妖力烘干,低眸时才看到她手边的绢布上所画的,乃是一幅幅极为详细生动的秘戏图。
烘发的动作一顿。
箭在弦上之际,沈丹熹也有了点不自在,干咳一声道“临时学一学。”在军营里面,这种东西多不胜数,这些都是以前没收来的。
沈丹熹将绢帛扔到地上,起身一把将他按下,“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她说着,翻身坐到他身上,坐下时才感觉到异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不解道,“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怎么”
漆饮光抬手,用袖摆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闷声道“抱歉。”
他的头发丝都要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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