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只听折扇刷地一声合拢,看似温雅的年轻公子眼尾上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心惊地凉,慵懒随性音调宛如一座大山压下,连喘息都变得紧张。
“哦林娘子作何解释那些人可是我生财的财神爷,真要吃出个好歹,我可不能轻饶。”
甄妙最恨人往她身上泼脏水,她一早就有防备之心,药材存放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每日都在用也不至于积攒过多而发潮发霉,熬制时锅灶跟前有她和婆母在,没有任何动手脚的可能。
她有的是底气自然不心虚,一如她所预料不过是有人狗急跳墙想坏她的好事,毕竟这座镇子说大不大,近一大半的人认得她,她去了哪儿要做什么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方子凌余光扫了眼前妇人一眼,惊讶地发现她竟不慌不忙,柳眉轻攒荡漾出浓郁怒气,这人倒是有趣。
“方老板担心在理,妾身斗胆请您做个见证。”
方子凌兴味更浓,当即起身折扇甩出一道弧光,几许碎发随风拂动。
“那便请吧。”
等在外面的是时常照顾甄妙生意的一位大哥,炎阳下宽厚老实的脸上满是急切,看到她与赌坊的那位冷面狠辣的老板一同出来,磕磕绊绊地说“林娘子,你快去看看罢。”
本就热闹的大街此时围满了人,不知是谁拔高嗓门喊了一声“林娘子来了。”
人群自发散开了一边这才看清被围在当中的是一对年轻夫妻,男人面色苍白,眼角耷拉着,痛苦地发出微弱地呻。一旁的女人凄厉嘶嚎如哭丧,甄妙还未看清她的样貌,她便张牙舞爪扑上来要动手。
“你这个坏了心的毒妇,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相公我和你拼命。”
方子凌站在不远处弯了弯嘴角,黑亮的眼珠里生出好奇,想看这个姿色不差的娇小妇人要如何应对。
甄妙打小和姐姐扛了家中一半的重活,再加上这几个月早晚都不闲,应付一个人撒泼妇人的力气倒是有的。
甄妙虚虚一抬手握住夫人将要落下来的虎爪,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皱眉道“不问青红皂白就朝我动手,看来是真担心昏了头。人病成这样怎么不先去找大夫,反而由他躺在地上难受,不知是是在装病还是你诚心盼他不好好来讹我”
那妇人自知不妥,粗声粗气道“喝你的汤出了事,不来找你找谁”
死过一回好像看很多事都明朗了,这两人摆明就是往她身上泼一身脏再从她这里讨好处,让她闷声吃下这个亏。
甄妙转身冲好心来提醒自己的大哥说道“劳烦大哥跑一趟将镇上的大夫请来,出诊费我付便是。嫂子,你先将你相公扶到阴凉处喂些水喝我们都不便插手,但由着人在这种天底下晒万一有个好歹全算在我头上,我也冤。”
众人跟着一阵附和,那妇人到底敌不过众人指责,也怕被扣上谋害亲夫的名声不得不扶着人到阴凉处坐下,接过好心人递来的水喂过。
“话别说的那么满,无冤无仇的我们做什么要讹你难得来一次镇上,馋了解个渴罢了,没想差点连命都送了。”
没多久大夫便赶来,先为地上的男人号过脉,仔细询问过,捋了一把胡须望向甄妙“娘子的汤是如何熬制可将每一味入药之物告知”
瞬间众人热切的目光投来,无人不好奇做法,恨不得伸长耳朵来听。
对于做买卖的人来说手里的秘方比性命还重要,林娘子说了兴许买卖便垮了,若是不说直接理亏三分,反倒有欲盖弥彰之嫌。
至于亏不亏,与看热闹的人来说无关。
“林娘子,你私下里告知大夫不就成了再说没得因为不知好坏的人坏了自己的买卖。今儿我也买汤喝了,我怎么没事”
“说来也是,我天天都要喝两碗也未见有什么不妥,该不会真是眼红人买卖好吧”
那妇人不依不饶“必须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清楚,我们就活该受这个罪吗今天没个说法,我就去报官,总有人为我们无辜小民做主。”
甄妙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面上露出几分为难和委屈“我说也不是不可,若是最后证实与我无关,你们往我身上泼脏水这账怎么算”
那妇人翻了个白眼“我们自认倒霉,你保住了你的买卖一点都不亏,买你汤水的人不是更放心买卖更好。”
甄妙苦笑着摇头“嫂子未免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若真是我的错我自然认,可若不是我呢断了我的营生,我一家老小活该喝西北风既然说到报官我便应下,信口胡言污蔑可是要拔舌头的,丢了买卖得个公道那也值当。”
那妇人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不安,刚想张嘴说什么,甄妙已经朗声将汤中所用的药材和果子说出来,至于那一味相公为她添的糖,她犹豫片刻还是说出来“最好放入砂糖口感更佳。”
躲在暗处的人不就是想看她敢不敢把自己的筹码说出来以为她不敢未免太过小看她。既然开了头,索性完完本本的全说出去,免得被人怪罪藏私,好人没做成反而招来骂。
她偏要堵上所有人的嘴,让他们说不出半点错。
众人显然没想到甄妙半点没藏私,交头接耳小声说个不停,一方的方子凌将折扇合上,一下一下在掌心里敲打着,真是越发有趣了。
甄妙看向大夫,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和郑重“敢问大夫她相公所患何疾可是我的汤所至”
大夫斜眼瞥向靠坐在墙根边的男人,苍老嗓音中透出几分不屑“不过中暑罢了,喝一两副汤药便可解。至于林娘子方才说的几味药材,皆是解暑气之用,代水饮用亦可,有防治之效。”
一瞬间甄妙俏颜上的委屈全数消散继而变得咄咄逼人“既然弄清楚了,你也该和我去见官了。”
“你们分明就是串通好了,欺负我们从乡下来的人没见识,我不信。”
甄妙没发作大夫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脸涨得通红“我在镇上行医卖药几十年,从未做过半点亏良心的事,无知妇人信口雌黄。既然信不过老夫,你男人这要命的病去找别人治罢,出诊费先结了。”
甄妙之前说过由自己结,从荷包里拿出诊金递过去,不料大夫直接推拒“不必了,我就当今儿是做了笔人情买卖,他们若有良心便给我送来,若没这个心,将来自有地方讨要。”
众人对那妇人行径十分不耻,指指点点痛骂个不停。
眼看大夫就要走了,身后那男人急得起身追,没走两步便栽倒在地,痛苦地龇牙咧嘴直打滚,无力地嚷嚷“快请大夫。”
甄妙却为自己受污蔑而红了眼眶,拉住妇人的胳膊就要去找官府,女人到底怕了,生怕这一回真要了自家男人的性命,哭着告饶“有人让我这么做,事成给我一两银子,我家日子过得艰苦实在没办法就答应了。我不要去官府,求你放过我,我男人快不行了,让他看大夫成么”
果然不经吓,至于谁是这后面的人,即便她不说甄妙也猜得出来是谁。
有人比甄妙还气愤,恶声道“说,是哪个眼红人生意好的手段下作到这种份上,真该天打雷劈。”
“可不是,我听说林娘子相公在学堂读书,婆母还生病吃药,里里外外她都得张罗,瞧着说说笑笑,苦都得自己往肚子里咽,多不容易。断人营生多损呐,这人是谁你得说出来,我倒要看看谁脸皮厚到要指着这个抢人买卖。”
那妇人也深觉倒霉,什么好没捞着还差点搭进去一条命,没好气地说“我哪儿知道她叫什么单说事成到镇外去找她,只记得她眉骨那里有颗痣。”
眉骨有痣,让甄妙的猜测更准了些,甄妙不理会这些,只说了句“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为好,我今儿一早卖了三十碗汤,谁买的什么时候买的我记得一清二楚,当中唯独没有你们夫妻两,往后还有此打算便不要吝啬一文钱,不然装样子都装不像。做买卖的,眼神记性不好可不成。你丈夫丢的是命,我一家人丢的便不是命了吗你既然当的起恶人就该担的起这个果。”
那妇人瞬时腿软,压根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狠心至此,分明是要逼死他们。
“求你行行好,我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只记得她追着个漂亮姑娘喊妹妹。”
眼下还有位大人物要应付,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甄妙转身冲不远处的人强扯出一抹笑“熬汤方子凌老板也听到了,倒也费不了多少工夫,这笔买卖做与不做全在您。”
任谁都觉得甄妙可怜,这一年得少多少进项这些不差钱的主儿最是抠,能省则省,白给的赚钱法子,只怕心里早乐疯了。
方子凌嗤笑一声“谁和你说这买卖不做了林娘子怕是忘了我方才说的话,既然他生病痛与你汤药无关,坏了你我的买卖,这笔账我代林娘子追究便是,说来我这双手许久没收拾过人了,正好过个瘾。”说着吩咐身边的人“去将她男人送到药铺,什么时候好利索了来赎他娘子,不然这债我就得从他女人身上讨了。”
那对夫妻两趁机想跑,奈何走得不快,听闻方子凌的一番话吓得浑身直颤,求救地看向甄妙,想求她网开一面。
甄妙出声道“我虽非狠辣之人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那便有劳方老板了。”
两个彪形大汉将他们两口子分开都还未回过神,随即是一阵歇斯底里的挣扎,痛哭流涕,哀声求饶,看似可怜极了,却无一人同情。
“林娘子可学会了做人得有来有往才成,莫要白白被人欺负了,看在舍弟与你家相公为同窗学友的份上给你提个醒。至于汤,还是原先定好的规矩自有人上门拿,这条街上还是不要出现这份汤的好,毕竟物以稀而贵。横竖他们已经知道了法子,自给自足岂不是更好专心为我办事才要紧,林娘子说呢”
能不能接下赌坊的买卖与甄妙来说她心里没一点底,这位凌老板是大方还是抠搜,她到此刻才得到答案,她出声道“恕我不能听方老板的,多谢您照顾妾身家的买卖,至于往后卖不卖得出去是我的事。”
甄妙环视一圈,笑得温婉“不过被人算计的事儿还没完,那人千方百计想得我的法子不就是眼馋我赚钱这街上哪个先照着我的法子卖,那就不要怪我把账全算你头上,今儿这事整条街的人都看到了。”
方子凌轻笑一声,他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摇着折扇缓步往车边去,却被一阵温柔清朗如鸟鸣的娇声给绊住了脚,转头看去,只见来人着一身粗布衣衫,与林娘子容貌相像却别有风情,尤其那双含光清眸,像极了他爱宠的那两颗琉璃眼珠。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扇骨,舌滑过上唇,索性停下来。
甄妙拉着姐姐的手欣喜不已“姐,你怎么来了我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给你送个信。”
甄娟笑容里掩不住的担心“我也是昨儿才听说塌了山压坏了你家房子,你们搬到镇上来了,我就直接来了。方才怎么了我听路过的人说什么,没听清楚。”
甄妙见藏不住索性直说了,甄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好的怎么摊上这种事这天底下的坏人怎么都给你遇上了呢”
甄娟见妹妹半点不慌,自己反而急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比起妹妹还是差了些。
姐姐回去焦家也有阵子了,气色瞧着不错,想来未曾再受过半分苛待,甄妙心里跟着欢喜“几日未见,姐姐过得可好”
甄娟笑起来“好的很,这些年的气全都撒了个够,我要和焦远桥义绝。”
话音落下无人不看过来,百无聊赖的方子凌挑了挑眉,这对姐妹俩一个比一个有趣,当朝虽有夫妻义绝先例,却多是世家大户有财物傍身的千金,乡野女子一生能靠的只有相公和儿子,真要闹到休妻的地步连活路都没了,义绝两口子间这是有何等深仇大怨
如此倒也好。
甄妙自然替姐姐高兴,他们姐妹俩全都跳出了苦海,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顺遂,在大街上说这些到底不合适“累了一路了,和我回家去,饿了吧我们回去再细说。”
方子凌瞥了眼规规矩矩站在一侧抽噎的妇人,眼尾上扬“将人丢柴房去,给三少爷带个话,就说他哥哥给他备了份得意的好礼。”
“主子,您何必呢那林书安是个硬骨头,之前得罪了您的那笔账还没算。”
“罢罢罢,不打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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