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顶上的这块地很厚,耗时耗力把表面的红泥清完之后, 还有一层岩石, 楚淮引在孟侜下落的那一侧凿了一个孔, 一切都小心谨慎,生怕整块石头裂开掉下去砸到人。
他趴着往里看,里头黑漆漆的看不到底,楚淮引命人拿来火把, 用绳子系着往下放,大概一丈之后,火把逐渐熄灭。楚淮引心一沉, 想了想,又拿出一颗李子往下扔。
他屏息静气,过了许久,都没有李子落地的声音, 像是投进了无尽深渊,没有回响。
楚淮引的心也跟着沉入深渊。
“把洞凿大, 注意不要让碎石掉到里面。准备长绳, 朕要下去看看。”
季炀心跳到嗓子眼,火把尚且会熄灭, 人下去岂不是
“陛下,让属下去。”季炀跪下请命。习武之人闭气时间比一般人长,但架不住下面是个无底洞这么折腾。
“不必多言, 朕要亲自下去, 孟侜在下面等朕。”
下面下面是地狱还是深渊
“孟大人不会希望陛下这样做”季炀想, 要是孟大人知道的话,会不会同意他把陛下打晕
然而季炀打不过陛下。
眼看暗卫抱来一捆接一捆的绳子,头尾相接,越接越长,最后陛下把一端绑到了腰上。
季炀脑袋突突直跳,使劲给暗卫使眼色,你们一个个的抱那么多绳子干嘛想让我把你们都绑起来还有那几个凿洞的,本统领是不是平时饭给得太多,一个个有劲儿用不完给我回去劈材
季炀不断想象,如果是孟侜会怎么劝陛下,然后他绝望地发现,孟大人可能使个美人计就能让陛下晕晕乎乎的,被打晕也不会反抗。
楚淮引吩咐了一些事情,准备下洞。
季炀远远看见有人冲进庆苑禁区,朝这边而来,他心里一跳,想出一个欺君的馊主意。
阿虎之前被他哥关了一段时间,救回来之后,暗卫长让他好好休息,一连几个月没有派任务。阿虎觉得是自己武功不够高,才会被人制住,从而拖累孟大人,伤好之后,勤学苦练,轻功大大提升,从淮王府到庆苑,用了平时不到一半的时间。
他急急忙忙地冲进庆苑禁区,“陛下,孟大人”
没等他说完,季统领突然狂风一般刮到面前,揪着他的领子惊喜大呼“什么丞相回来了在皇宫”
阿虎目瞪口呆,他们统领是有什么通天本事吗,居然能猜透他的目的,但是孟大人在淮王府不在皇宫。
他立即纠正“不在皇宫唔。”领口猛地被揪紧卡住喉咙,季炀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
“闭嘴。”季炀轻声恐吓阿虎,他打算骗陛下孟侜在洞下面发现地道,现在已经从地道里出来,回到皇宫了。等陛下回宫去找孟侜,季炀就自己把绳子一栓,代替陛下进洞。这样就算陛下发现被骗,也找不到人算账。运气好的的话,他或许真能找到孟侜,把人带出来,将功折罪,按陛下的脾气加上孟侜替他求情,自己八成也没事。
季炀的声音非常大,楚淮引已经朝这边看过来,脸上三分震惊七分怀疑。
“季炀,你自己信吗”楚淮引声音有些颤抖。
季炀确实不信,但他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玩个大的“太医说孟大人可能要生了,一直在喊陛下。”
“呜呜呜呜”阿虎挣扎,没有的,孟大人看起来不像要生了,你干嘛吓人
楚淮引动摇了一瞬,他非常想相信季炀,但是他看见阿虎的神色,显然说得跟季炀不是一件事。
他检查了一下绳子,“欺君之罪,季炀,自己回去领八十大板。”
怎么就不信
季炀放开阿虎,跪在地上“孟大人现在需要陛下,难道陛下不愿意回去见一面吗”
阿虎终于看明白了形势,陛下不肯相信季统领的话,想要下洞找丞相。他对季统领非常佩服,不仅能预知他说的话,并且了解陛下,知道陛下不肯信,居然夸大其辞说丞相要生了。
但他更佩服孟侜,一早就预见了这个尴尬的场面。跟着丞相混,他一定越来越机智。
“陛下,丞相从淮王府的地道出来了,阿虎有证据。”
季炀听到前半句话,觉得阿虎这小子变聪明了啊知道给我打掩护,但还是傻,我说皇宫你说淮王府,这不露馅了吗
再一听有证据,季炀心里一突。
“这是丞相撕下来的衣服。”
阿虎今天第二次被人拎着领子,楚淮引碎布夺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上面熟悉的纹路。
上面满是红泥和擦痕,破破烂烂的,甚至还有一点李子的酸味,乞丐都不愿要,在陛下眼里却是无价之宝。
楚淮引眼里从震惊、质疑,到恍然、焦急,刚才季炀说什么朕的小猫要生了
陛下有些慌乱,完全忘记季炀和阿虎的说辞稍微有些对不上。
他几乎是踉跄地运起轻功,瞬息抛下所有人,朝淮王府奔去。阿虎的下一句话还卡在喉咙里没说孟大人很好,没有要生孩子。
季炀“”
季炀我他娘的为什么不让阿虎把话说完
陛下你等等季炀连忙去追。
孟侜累得爬不起来,躺在府库的地板上,嘴角噙着茶壶的弯嘴喝水。
抱是不敢抱的,陛下要吃醋。暗卫找来一副担架,非常夸张地把丞相大人抬到了陛下还是王爷时的居室。
孟侜恍惚间有种进产房的错觉。
柳宜修匆忙赶过来,看着孟侜这一身泥,仿佛从泥土里拔出来的白萝卜,只有脸是干净的水灵灵。
“你这是干嘛了”柳宜修吃惊。
孟侜伸出手“说来话长,快给本官处理一下这个指甲盖。”
柳宜修先给他把脉,检查了肚子,确定孩子没有大碍。
孟侜的手指上全是红泥,十指看不出原样,柳宜修还是迅速发现他的中指上血肉泥糊成一团,很是骇人。
“快点,陛下要回来了。”
柳宜修就很没有为病人着想的医德,他先用湿帕子把孟侜的手除了指甲盖以外的地方擦干净,然后慢吞吞地用银针一点一点把上面的土拨干净,过程又麻又刺,非常酸爽。
孟侜没来住过淮王府的主屋,眼珠子动来动去观察四周,转移注意力。
柳宜修吹了吹指甲,语重心长“以后记得让陛下按时给你剪指甲。”就是太长了才会惹事。
孟侜这么点小事,本官难道不能自理吗
“忍着点。”柳宜修把一罐药水倒在他的伤口上,洗去粘连在肉里面的泥土。
孟侜尖叫。
两次。
剩下的一点指甲盖,松松地和皮肉连接,往上翻翘,柳宜修问他要不要干脆拔掉。
孟侜脸色一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不了吧。
柳宜修把指甲盖剪到根处,用纱布包成熊掌。
孟侜“只是一根手指头”
为什么要把整个手掌包起来
“手指太不起眼,怕你好了伤口忘了疼。这样就很有存在感了,实不相瞒,本官还可以建议陛下把你这只手吊起来。”按骨折处理。
这太医是个狠人。
孟侜没话反驳。
外衣本来就厚,裹上一层泥后,大概重了两斤。孟侜把外衣褪下后,一身轻松。
“准备热水,本官要洗澡。”
柳宜修建议“手不能碰水,你可以等陛下回来让他帮你洗。”
孟侜想,本官这副脏样子怎么能让陛下看见,不够英俊,像叫花子。
“我用右手。”
柳宜修静静地看着他右手背的大片擦伤“”
这位太医看起来非常会告状,孟侜只好歇了自己洗澡的心思,让下人先帮自己洗个头。
丞相大人的头发上都是泥,热水换了两桶才勉强洗干净。
孟侜估摸着陛下快回来了,让他们准备两桶热水洗澡。
楚淮引一进淮王府就看见热水进进出出,但是孟侜怎么没声儿啊
他猛地推开门“生了吗孟侜呢”
孟侜坐在塌上,阖着眼半困半眯,手里还拿着一块咬了半口的芙蓉糕,乍一听见陛下的声音,吓得糕点都掉了。
“本官还没准备生”
楚淮引见到孟侜好好地坐在床上,敛了敛心神,他陪孟侜做过功课,知道这生产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疼过一阵之后,可能要隔几个时辰才能生。
但是这个情况似乎不适用于早产
楚淮引意识到季炀在耍他,生怕自己出现幻觉,他手脏,不敢碰孟侜,于是双手一撑,把孟侜困在墙壁和胸膛之间,吻了下去。
是真的。
楚淮引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活了过来,他加深了这个吻,失而复得,这个过程他经历了几次,再也不想有下一次。
楚淮引发狠地咬了一口孟侜的嘴唇,淡淡的血腥味弥漫,既能安抚燥动的神经,也能引发心底的野兽。孟侜一声不吭,两只手攀住陛下的脖子,全情回应楚淮引。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一吻毕,孟侜睁开眼睛,看见陛下发红的眼眶和泥泞的额头,这场猝不及防的灾祸,让两人都很狼狈。
他挠了挠陛下的后颈“本官在等你洗澡嘶。”
大意了,用的受伤的手指。
柳太医果然深谋远虑。楚淮引还记得他看见孟侜掉在墙土里的指甲盖时的恐惧,认真思考把孟侜左手吊起来的建议。
丞相大人只好牺牲色相劝陛下冷静。
楚淮引还惦记着他身上的其他伤“都检查过了肚子不疼”
孟侜“还真有一处没敢让太医看”
看见楚淮引脸色一凶,喉结滚动,似乎要骂人,孟侜赶紧指了指自己磨破皮的大腿,“这可不光是本官的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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