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么做等于和王爷抢生意,能成吗”
暗夜里,没有点灯,就靠着窗外的月色勉强看清楚彼此的轮廓。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看不清屋子里究竟聚集多少人,是男是女。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知道谁发狠地说。
说完了,其他人却没有吱声,大家都等着有个人站出来当领头人。说胆小怕事不敢承担责任也好,说枪打出头鸟也好,总之,这是个官府和王府对着干儿的买卖,弄不好要杀头的,还是别贸然吭声的强。
安静的时间越长,越使人不安,有人挪挪屁股,衣服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才让人反应过来,原来屋子里有人,还不只是一个。沉默在持续,尴尬也随之出现,来时大家信誓旦旦,等下决策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吭声,不知道谁压着声音骂骂咧咧的,“娘希匹的,老子回去睡,你们爱咋样咋样,别”
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骂声立刻就和瘪掉的气球嘶地没了声音由近及远,渐渐消失,是城中巡夜的士兵,要是查到他们在此地夜半聚集,那可糟糕了。沉默中不仅仅有尴尬了,还有紧张和畏惧,被巡夜的脚步声吓破了胆子,角落里传出低低的女人的嗤笑声,声音听起来老实巴交的,却有着这群老爷们没有的狠厉和果决,“凭啥不做。”
女人从角落里走了出去,黑暗中有摸索东西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有一点亮光,原来女人用火石点了油灯,旁边的人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灯光已经亮了,照在附近几人的脸上,照出一张张或朴实或愁苦或呆若木鸡的脸,都是普通人。
“你们胆子小的就和针尖一样,怕这怕那,能够赚到钱才怪,就等着穷死、饿死。”女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样子,荆钗布裙,因为生活的重担,眉间、眼角压着明显的皱纹,她看着周围这些男人,一个个畏首畏尾、胆小怕事,为了做不做的问题讨论了好几天都没个思路,现在压根就不敢做了。
男人们在她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纷纷低头回避。
陈二娘说“你们就只看到幽州吗,只看到靖州、单州吗,外面地方多着呢,北境有多大你们心里面没点数闹虫灾的,可不仅仅是咱们这里。大牛,你亲戚从外面逃难来的,他咋说,他是不是说又旱又闹虫子,冬日里没粮食忍不住吃了点种子,好不容易捱到春天了种子刚下地就闹虫子,过不下去了只能够全家老小来投奔你。他们那边没王爷、没杨公子想办法,虫子闹得凶着呢”
她心头火热,目光坚定而明亮,“那都是生意,把鸡赶过去,鸡养大了,蛋也有了,还能够赚到除虫的钱,只是人辛苦点。辛苦点怕什么,只要能来钱,咋辛苦我都愿意,再不挣钱,孩子们就等着饿死,我们没钱没地,还不如那些村子里种地的。”
那些回避着的男人抬起了头,哪里能让一个女人冲在前面,那他们这些男人算什么玩意儿
“那个谁,隔壁巷子里那个癞子,我知道他偷摸牧鸡,还是在咱幽州城,王爷都没有说什么,我们出去牧鸡又怕什么。”有个浓眉大眼的男人站了起来,压着嗓子几乎低吼着。
本来退缩的想要向前,本来犹豫的坚定了信念。
日子难过,能够赚钱为什么不豁出去。
忽然,外面响起了巡卫的声音,“大晚上怎么点着灯,家里面有事吗”
刚刚声音振奋的男人们瞬间哑了火,陈二娘嘴角勾着嘲讽的弧度,她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声音提高了点对外面的巡卫说“闹老鼠呢,咬了家里面的粮食口袋,我们两口子正抓着呢。”
“哈哈哈,那抓到了就是一顿肉。”巡卫哈哈大笑了两声,叮嘱着早点熄灯,就走了。
陈二娘鼓起嘴,忽地吹灭了灯,随着灯火熄灭,家徒四壁也隐藏在了黑暗中,但没有消失,穷困一直都在。
粮食口袋空落落的,连个老鼠都不会光顾的家。
私营的牧鸡陆陆续续出现,一开始偷偷摸摸藏着,规模不大,后来规模做大了,哪里能够藏得住,如陈二娘这些私营牧鸡的,提醒吊胆就怕官府追究,不过担心来担心去,最后都是白担心,官府不仅仅没有追究,还派人上门来说了卫生健康饲养的守则,鸡棚里要撒石灰消毒、发现病死的鸡一定要及时清理等等,可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啊。
宁王治下,幽州三地,母鸡抱窝的热情空前高涨,一只只黄毛球团子迎着朝阳发出稚嫩的咯咯咯声,它们很快就会投入到吃虫大业中。
渐渐的,幽州三地的虫害得到了控制,瓢子已经不是地里面踩一脚就能够踩死一大堆的程度,零星见到的几个不足为患。地外面,散养在草丛里的大小鸡还在努力吃吃吃,田里面的虫子不够吃了,野地里还有,等野地里吃完了唔,大概就是鸡群们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鸡蛋很好吃,鸡肉更好吃啊。
不是所有母鸡生蛋还要去窝里的,不少母鸡屁股一撅,咯咯咯几声,一个还带着母鸡体温的温热的蛋就掉进了草丛里。母鸡展展翅膀,咯咯咯跑了,浑然不在乎这颗鸡蛋。
小孩子的脚步声很快传出,一只小手抓住了鸡蛋,粉嘟嘟的小脸蛋上尽是兴奋的光芒,但等人看过来了,还要假装老陈,丝毫不在意地把鸡蛋小心翼翼地扔进篮筐里,并且配上鄙视的目光,“瞎下,啧啧,这母鸡不讲究。”
小娃娃稚嫩的嗓音偏偏要学他爹的玩世不恭,最后四不像,惹得旁边的人忍俊不禁。
“哇,宝哥儿好厉害,又找到一颗蛋。”是小药童。
宋珏背着手说“这事简单,我一眼就看到了。”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没脚踝的草丛里走,低头找着鸡蛋,两个人羡慕地看着不远处的小女孩,那孩子身边带着一只小狗狗,圆头圆脑的,发现鸡蛋就汪汪汪提醒小女孩去捡,小女孩清脆的笑声里满满的高兴,这才是高手。
今儿个把府里面几个孩子带了出来,沈千户的两女一儿,小药童,巴魁的两个孩子等等,六七个孩子三三两两地走在一处,和农家的孩子一样捡着鸡蛋,没人觉得他们干活是不应该,没有仆妇奶娘发出大惊小怪的声音,电视剧那种讨人厌的事情没有发生,大人们很乐意见到孩子们劳动。北境苦寒,幽州更甚,温室里的花朵长不大,只有经历过风雨才能够茁壮成长。
杨久和沈琦走在一处,两个人都是短打的男装,做事干脆利落些。
杨久说“大妹妹,你总结出好的家禽饲养手册很是好用,我已经让人刻印、发了下去。”
成群饲养的时候最怕出现病害,她就听人说过鸡鸭吃的抗生素不比人少当然,她没法确定真假,只能够尽量少食用毒素积聚的翅尖等等,呜呜呜,这可是她最爱的部位。
沈琦柔柔地笑着,“不是我总结的,是农户们总结的,我只是整理了下以文字的形式落于纸上。”
“大妹妹,小册子的事情当记你一功,你画的那些画生动形象、简单易懂,不看字便能够学会。”
“你可别一直给我堆功劳了,忽视了你自己,你的功劳可是最大的。牧鸡的法子是你提出来的,规范养鸡也是你提出来的,就连我绘画的方式亦是你提出来的,阿久,你真厉害。”沈琦发自内心地佩服着杨久,更感激杨久,是她让自己的闺阁生活变得精彩纷呈。
如果不是杨久,那她只是写诗作画的才女,只会强作愁绪、无病呻吟,而不是脚踏实地地参与到耕耘中。
她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曾与阿兄哭诉的场景,为自己年纪到了即将被父母送回京都而哭泣。
阿兄那时候说,你可与杨久多接触接触。
果如阿兄所言,与阿久接触,她能够发现生活的意义,如阿久所说,实现自我价值。
杨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觉得自己就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提了一些点子,真正付出劳动的是田庄的庄户,是那些辛苦劳作的人。
沈琦目光郎朗,神采飞扬,少女还是那个温婉的少女,却又有许多不同,变得更加夺目,她说“阿久,爹娘暂时不会送我回京都了。”
“真的吗”杨久惊讶又高兴,沈琦是她的工作好助手,又是个能说话的朋友,一想到沈琦要离开去嫁人,她心里面就不得劲儿。
沈琦用力点头,“嗯,我会让他们看到,我除了能够嫁人,还能够干更多的事情。”
鬓发飞扬,沈琦说“阿久,谢谢你给我的勇气,我想,我会自己去寻一个中意人”
了不得
自己无意间促使古代闺阁少女思想解放了
杨久呼吸略局促,她不知道自己是担忧沈琦在当前时代中的决定是否合适,还是激动于朋友不陷入盲婚哑嫁、相夫教子的生活中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人没法一眼看到未来。
她握住沈琦的手,目光坚定而清朗,笑容灿烂而诚挚,“大妹妹,我们一起努力,创造幸福。”
“嗯”沈琦用力点头。
两个人相视一笑,继续并肩走着,跟在孩子们的身后。
宋珏和小药童在前面走了一会儿,感觉渴了,宋珏就哒哒哒往后走找姐姐要水喝,喝完了用手背胡乱地擦着额头上的汗,遭到了大姐姐嫌弃。沈琦抓住弟弟给他擦汗,弄得像是个花脸猫,身上花花绿绿的,不是沾的泥巴就是草的汁液。宋珏耷拉着脸任由姐姐作为,男子汉什么都可以忍。小药童羡慕地看着,忽然一片温柔落在自己的额头上,他扭头看到了杨久温柔的眉眼,九岁的小家伙顿时就羞答答地红了脸,腼腆地说“谢谢。”
“后脖子上的红疹没了呀。”杨久给小药童擦汗的时候看到。
小药童点头,“嗯呐,爷爷回来过,给开了药涂,涂两天就没有了。”
“肯定是被小虫子咬到了,所以才长小疙瘩。”杨久觉得自己想太多,神经过敏,只是普通红疹嘛,没大问题。
“我带爷爷配的药包了。”小药童急于告诉杨久,自己不会再被虫子咬了呢。
杨久摸摸小药童的脑袋,“好呀,我们都带着。”
小药童不好意思地笑着,“杨公子,你真好,真漂亮,糖糖也做的好吃,我长大了想像你一样。”
杨久被夸奖了,多高兴呀,“你是男子汉,可不能像我呢,是要像王爷,像你爷爷那样,长得魁梧、高大、勇猛,或镇守一方,或妙手回春,身为男儿,要比女娇娇更多一份责任,知道吗”
男人守护国家,女人守护男人,男女共同守护家庭。
杨久认为,男女从来不是对立的,应该是相互扶持、相辅相成、共同前进的。
小药童无措地张张嘴,最后憋红了小脸闷闷不乐地说“嗯。”
“去玩吧。”杨久在小药童肩膀上拍了拍,让孩子们继续玩耍。
她招来护卫多加留心,不要让孩子们受到伤害。沈琦留在这儿继续看着孩子们,她提前一步回田庄,今儿个要杀一头猪,为春种祭祀祈福,更是为忙碌的庄户添一道肉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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