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来了。”杨久垂眸想了想,抬起眼看向小甲,“他现在在何处”
“正在接种疫苗。”小甲说。
杨久笑了笑,“你过去,请监军去一趟零号病人那里,就说我请他看个人。”
小甲惊讶,有些猜不透公子的做法。
“去吧,在幽州难不成还怕监军对我不利吗,就算是他想,但他能吗”杨久玩味地说,“从他让我当杨九郎那一刻开始,我对外就是杨九郎。再说了,监军不是个好人嘛。”
现在压根就不是她是不是杨九郎,而是她愿不愿意当杨九郎。
主动权在她,不在外人,更不是监军肖乙亭。
看着笃定且不畏惧的杨久,小甲渐渐从疑惧中恍然大悟,“是,公子,我这就去请监军过去。”
“嗯,去吧。”
杨久温和地笑着,她知道小甲明白了。
小乙与小甲擦肩而过,他一脑门子官司走进来,“公子啊,小甲怎么一副忍不住笑的样子冲出去了,我喊他,他都不理我。”
“哦,我刚才讲了个笑话。”
“我也要听”
“从前有个人叫小明,他背井离乡、在外漂泊,自他离开后村子里就没水喝了。”杨久一本正经地说,说完了“哈哈哈哈”笑了几声,站起来往外走,“走了。”
小乙好茫然,“哈哈”
哪里好笑了,他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为什么小明在外漂泊村子里老少就没水喝了啊,闹旱灾了小明是雨神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公子,公子。”
小乙追着杨久往外跑。
“交代你的事情做了吗”走在路上,杨久没有给小乙追问的机会,先发制人开口了。
小乙卡壳了下,把疑惑按进肚子里,他说“我已经和应长史说了,他即刻就让人牵感染了牛痘的母牛进来,他说稍后就将饲养牛群的情况以书面形式交给公子。”
杨久点头,“可以,应长史不愧是两榜进士出生,总结写的信手拈来,不管长短都灵活自如地使用数据,通篇几乎没有废话,干货十足,我看着就舒服。”
让多少办公室文员头疼不已的总结就这么被应长史掌握了要领,既干货十足,文字又精炼且富美感,几乎是看一眼就掌握了所需的信息。
总结总结,不是策论、不是诗赋,不需要华美的辞藻、工整的对仗、精彩的典故只要如实汇报工作即可,杨久自己写的不好,每年后勤总结就是在去年的基础上修修改改,她特别佩服隔壁的办公室主任,那一支笔能够把总结啊、领导演讲稿、调研、报告等等写出一朵花来现在,于办公室工作中,她佩服的名单多了一人,那就是应铖。
小乙的思路被成功带偏,“应长史真的好厉害,整个大槐树巷子的文书、后勤等工作他一手抓,井井有条的。”
“上传下达、统筹管理,这就是当办公室主任的人才”
小乙疑惑,“啊”
“没啥。”杨久打着哈哈,小乙好糊弄,她说“待会儿见到监军哦。”
“监军啊。”小乙的关注点又成功被移走,他有些小紧张地捏捏手指,“好久没见了呢。”
“的确,来了幽州后我见他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每次都是匆匆一瞥。”每次都感慨那真是个温文尔雅的帅哥,可惜是个太监。
小乙歪歪头回想着说“是哦,我挺怕大监,不对,是监军的,那边的人都是小甲在打交道,真的好久好久没仔细见过了。我和小甲在宫里面就是普通小黄门,虽然归大监管,但我们在宫里时压根就没有见过大监,那可是秉笔太监欸,陛下跟前的红人,哪里是我们这等小虾米能够见到的。后来大监得罪了叶妃,调任幽州监军,明升暗贬,挑随行人员的时候,其他人都不肯去,我和小甲没人没钱的,当然进了名单里。”
说到此,小乙得意地说“这绝对是我和小甲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谁能够想到来了幽州我们会伺候公子呢。”
“小嘴真甜。”
小乙理直气壮地挺了挺单薄的胸膛,“我说的是实话,要是还在宫里,我和小甲坟头的草都有人高呢。跟着公子,是我和小甲的福气”
“你们俩这么棒,有你们照顾着,也是我的幸运。”杨久逗着他,“监军是个好人,怎么还怕他啊。”
小乙缩缩肩膀,“就是怕啊,监军也不是从小就跟在陛下身边伺候,据说也是从小黄门做上去的,能够在宫里面混出头的,都是人精。”
这点杨久认可,不管是皇宫里还是别处,能够混出头的一有真才实学、二就是心思活络,两样里总要占上一头。
肖乙亭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地位仅次于掌印太监,握有内书房批红的权力,那就是奏疏上的批复他在写啊。
那权力,想想就窒息。
大齐还没有出乱子,杨久就觉得神奇,
随着穿越的时间加长,她对自己身处的国家的认识也在加深,知道坐在帝位上的那位是赵禛的哥哥,子凭母贵,拥有勋贵世家的支持,虽不是嫡子,却占着长子,在中宫无所出的情况下,无嫡立长,先帝龙驭宾天后,御宇便是他。初为帝,皇帝兢兢业业过,但时间不长诸事就移交给了几位辅政大臣,辅政大臣又以皇帝舅舅为首。
另,皇帝设内书房,一切奏疏都有司礼监众太监过目、批复、用印、下发。
杨久问过赵禛,皇帝负责做什么
赵禛说负责当皇帝。
杨久琢磨琢磨,大概就是顶着天下最劳碌的工作却过着最咸鱼的生活,付出最少的劳动拿最高的工资
要是皇帝都这样,难怪人人都想当。
还有,当今最大的乐子就是怎么给赵禛添堵。
说话间,就到了零号病人所在的小院。
环境尚可,和别人住的没什么区别,干净卫生为重,没有闲情逸致的装饰,但有军士在门口把守,这就是别处没有的待遇了。远远的杨久就看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穿着豆青色圆领袍,袍子上无甚装点,就是一件素色的衣服,腰间有一枚青玉压袍,除此之外毫无装饰,头上带着黑色幞头,通身就是很普通的江南男子打扮,倒是与整个幽州有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幽州民风豪迈,因战事时有,无论男女穿着都尽量简便,男子多穿短打、绑腿,看起来随时能够抄刀子干架。
杨久看着那人脸上那双斯文温和的眼睛,总觉得他是故意没有融入幽州的。
再怎么融入身份也尴尬,身为监军就是皇帝的人,服装打扮改变不了事实,还不如保持距离感,看着还能有几分亲切。
肖乙亭看到杨久,脸上笑容加深,“杨公子。”
杨久回以叉手礼,“监军,好久不见,一切安好”
“托公子的福,一切安泰。”
两人都笑着,一个笑得温婉,一个笑得温和,至于在想啥,只有他们肚子里知道了。
杨久想脸颊笑抽筋了,一定要笑这么久吗
肖乙亭在感慨刮目相看,不可同日而语啊,想那时杨久见到自己惴惴不安、如坐针毡,现如今朗朗大方、举止从容,不仅仅是宁王给的底气,更是自身能力带来的
杨久做的桩桩件件,让肖乙亭便有种造化弄人的荒谬之感。
曾有钦天监给宁王批命,言其不能成婚,成婚有碍帝星。
那人应该有点真本事,不过已经因出言不逊丧命,现在围绕在陛下身边的都是“精通”炼丹的术士。
杨久还是做不到和人玩心眼,比演技自己一败涂地,身边都是行走的影帝影后,再比心眼那不是自不量力嘛,她又不是吃蜂窝煤长大的。
收起了能让人面部肌肉僵硬的笑容,杨久直接说“监军,请你过来是让你见个人,远远看一眼便可,不需要监军以身犯险。”
肖乙亭笑容中微带错愕,精于算计的他是没料到有人打直球。
看到肖乙亭微微变了脸色,杨久还挺有成就感,她说“不知道监军有没有耳闻,人贩子张大耳朵从草原带来一些混血贩入大齐,那批人中有个人姓杨,自称杨九郎,就是此次痘疫的源头零号病人。”
肖乙亭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表情,弯弯绕绕的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想多,面对杨久的直截了当他表现得略有迟疑,顿了顿说“有所耳闻。”
“那便好,既然监军知道,那就无需我多费口舌了。”杨久做了个请的手势,院门打开,她没有任何犹豫,率先走了进去。
院子里照顾的医者在,有浓浓的药味,但衬得里面的屋子更加的安静,死寂一般,似白日的坟地,纵使有灿烂的阳光直直照射,依然有着阴森可怖。
站在窗边向里看,能够看到一张床,床上的人在医者的照顾下翻身正面朝着窗外。
正如夜话时杨久和赵禛说的,看多了人体自我保护机制降低了大脑的敏感度,杨久见到那病入膏肓的样子,已经不再害怕,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治不了的病、救不了的命,这人就是点灯熬油的熬日子,也许是明天、也许就是今晚
肖乙亭的脸上的温和笑容终于消失,皱起的双眉隆起一个小小的疙瘩,戴着口罩的他还是克制不住想要掩住口鼻的冲动,他说“不是。”
杨久摇摇头,说“果然如此。”
肖乙亭看了眼杨久。
杨久说,“遮住他的上半张脸就看嘴巴和下巴,和我挺像的,应该和杨九郎也是有几分相似的吧,对不对,我们这种大众脸在人群中找到如此相似的也不容易。”
肖乙亭看杨久姣好清丽的面容,能够找到如此相似的,后面的人一定大费周折。
“能够把这么像的人送过来,你觉得会是谁”
肖乙亭垂眸说,“杨九郎。”
杨久嗯了下,轻笑着说“我猜也是,想用这人身上的天花害死我我不过一个小角色,用他花心思吗,我不懂。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我也不想猜,真相揭晓的那天自然会大白。”
她说完后,转身向外走。
肖乙亭在身后问,“杨公子,你未见过杨九郎,怎么就断定不是他。”
杨久头也不回地反问“一个汉话翻来覆去就会说三个字的人,会是杨九郎吗”
背后的人肯定料不到,杨久不怕天花,她可以近距离询问、研究零号病人。
肖乙亭没想到是如此答案,失笑地摇摇头,没有向屋内看一眼,紧随其后离开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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