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久和赵禛成婚三天后,姜嬷嬷提出被离开,她面朝南方,不再年轻的面容上显出几分留恋和挂怀,历经世事的目光里是坚定和从容,她说“看着王爷成家,老奴的任务就完成了,该回去了。”
杨久想要挽留,但赵禛沉默了片刻后点头同意了姜嬷嬷的离开。
今日提出,晚上行装就收拾好,次日来时的青布马车如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来时,姜嬷嬷只身带来了嫁衣,走时,她带上了赵禛和杨久准备的东西儿子儿媳给太妃准备的礼物。
站在城楼上,看着青布马车缓缓移动,再慢的交通工具走上去向远方的路时,彼此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天际。
“南方的风湿润,没有漫长难熬的冬天,有依依杨柳和源源不断的水”杨久把被风吹散乱的长发抿到耳后,笑着说“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
她用的肯定的语气,不是询问,是定下了计划。
赵禛握紧了杨久的手,“希望终我一生,能有回去的一天。”
杨久张了张嘴,安慰着说“我们可以一起等。”
不起无义之兵,不背无义之名。
在古代,正统比杨久想象的还要坚如磐石、稳固如山,藩王起兵那是造反,天下群雄尽可除之。
古往今来,造反能胜的微乎其微,在史书上拥有姓名的皆是枭雄。
赵禛目视远方,眼神晦涩难明。
以前他心动过,狂妄地想要拖着一切,与京都那位剑拔弩张,甚至为此布局着、筹划着、暗自行动着。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有了杨久,未来还会有孩子,有了顾虑和软肋他不能够任性妄为了。
“幽州三地年景刚刚好一些,还有许多要做的。”赵禛把送向远方的目光收回来看向身侧之人,“你不是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吗”
“嗯,安定的日子不容易。”杨久挽住赵禛的手臂,笑着说“希望我们旁边的邻居安安稳稳的。”
“对。”
强敌在侧,瞎想八想啥,利用安稳的处境好好发展才是。
二人并肩而立,许久许久。
干旱如同瘟疫一样蔓延,由北到南,由北到更北,这两三年,就连南方的降水量也在减少,中原腹地有些地方更是赤地千里,皲裂的土地长不出庄稼,勉强长出来的庄稼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却等不到长大就干死在了地里。天灾,苛捐杂税犹如跗骨之蛆啃食着百姓渐渐被“掏空”的身体。夜里,仿佛能吃到啃噬的声音,嘘,别去靠近,那是“吃人”的声音。
百姓的脊梁承受了太多太多,压得弯弯的,要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了”
“娃没了。”
“我要喝水。”
“饭,哪里有饭吃。”
“天杀的又来要丝绢税了。”
“打死他”
“打死他”
“打”
新启十五年冬,泰明殿,九五之座上没有皇帝,主事是国舅及另外三位辅政大臣。
兵部侍郎说起了中原大省发生民乱之事,虽然已经派兵镇压,但民乱此起彼伏,“疲于奔命,不是长久之计,越是镇压,民间反而怨声载道,成首辅,这该如何是好北地的难民在向南走,如果不是拦着,脚程快的都快进入京城了”
国舅成首辅皱眉,“一群不知教化的刁民,有无开仓放粮”
“有。”下面立马有人回答。
“既然有,为何还会发生民乱肯定是有官吏中饱私囊,鱼肉百姓,赈灾的银两钱米一定要尽数用在百姓身上,吏部,一定要严查,贪腐者杀。旱情如此严重,逼得百姓背井离乡,南下寻求生计,他们也不容易,就一遣送回原处,二以工代赈,让他们就地服徭役修桥铺路,工部,立刻去做。”
成国舅长叹一声,“真是艰难之际,诸同僚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所有人站起来应诺。
民乱后成匪,抢占山头、自立为王,镇压一地又出一地,带头裹乱者众,镇压时抓获了几个头目已经押解如京,送入了刑部大牢,刑部侍郎讨个注意,“首辅,是放是杀”
放,没法杀一儆百。
杀,恐难服众。
只能够日日关押在大狱之中。
“极刑,以儆效尤。”成首辅无任何犹豫,他说“那个什么书生的脑袋带回生乱之地,插在旌旗上,让造反的那些愚昧无知之辈好好看看下场。”
陈书生,是个屡试不中的大龄童生,真实名字已经不可考,是第一拨造反杀了地方官员的乱民之一,声势最大时有两万余百姓跟随,就差自立为王了。
底下有人暗暗交换了眼神,明哲保身的没有吭声。
刑部侍郎如获尚方宝剑,千恩万谢首辅的妙计决策。
如果让不明底细的看着,朝廷上下一团和气、齐心协力,有志一同地为大齐建设呕心沥血。但心中有明镜的人痛心疾首啊,朝廷内掌权的几乎是成国舅的拥趸,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
这是不正常的,却已经成了朝廷的常态。
真正想要做事的,被排挤在权力之外。
冬日很冷,泰明殿内温暖如春,天暖时改建了房屋,加厚了墙壁、挖空了部分地下通道,弄了暖墙和地龙,日日烧着柴炭,让身处在其中多穿了衣服就汗流浃背,这法子说是北方传来的,曾被成国公批评为北方人娇奢浪费、耽于享受。
南方的湿冷,潮湿裹在身上,室内说不定比室外还冷。往北走,冷从四面八方而来,沉沉地压在身上,保暖不到位,稍有不慎,就没了性命。
冷,是无差别攻击,无论南北,冬天都不好过。
快近小年,进城的路上十来个男人穿着厚厚的冬衣和毛毡子厚鞋,戴着包头的帽子,结伴走在进城的路上。
大壮说“待会儿进了城,大家别挤在一处买,上次来就是,最后啥都没有抢到。我和铁柱、大牛去买吃的,二子、三宝、大梁子去买穿的”
他把所有人三个三个分成一组,各自分配了任务,等买好了就在城门口集合。
“咱就在城门口的馄饨店吃一碗大肉馄饨,然后再回家。”
有人心疼地说“一碗馄饨五个大子儿呢,够给孩子买一把糖的了。”
“我认识那儿的摊主,给我们便宜点。”大壮爽快地说。
“那个摊子汤是免费的,可以随便喝,咱几个点一碗馄饨分着吃,然后就着汤吃从家里带出来的饼。”有人提议,
“不好吧”有人抹不开面子。
大家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城门口,寒风里城门守卫检查得丝毫不马虎,但速度加快了不少,不让人在门口久等。没过多久大壮一行人就进了城,进了城看到宽阔平整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穿着藏青色衣服、斜挎着包走来走去的孩子,孩子喊着“卖报卖报,宁华周报出新刊了啊。过年怎么过,葛神仙给大家说道说道”
城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辆一辆人拉的车,车子上一下子能够坐两个人。有一辆人力车从大壮他们跟前过去,停在了不远处喊住了卖报的小孩,车里面伸出一只带着褐色手套的手,“小孩,来一份报纸。”
小孩麻溜地抽出报纸卷了递给车上的男人,又接过了钱,然后继续卖报。
买了报之后人力车继续拉动。
“那个车,不是木头的”大壮一行人有人惊讶地说。
更多人是目瞪口呆,他们春天的时候来过城里,怎么一下子就不同了
大壮稳了稳心神,“别管那么多,我们先去买东西去晚了,就没有了,家里孩子想吃鸡蛋糕的,现在就要有人去排队,晚点连个鸡蛋糕的碎沫子都看不见。”
这么一说,大家明显急了,赶紧的去各自采购,一刻也不想耽误。大壮三个直奔腊肉店,在里面买了许多香肠、熏肉之类的,兜里面怀揣着煤矿里挖矿一年的收入,买起来就异常的踏实,买完了出来肩膀上沉甸甸的,想到有个好年可以过,就更加踏实了。从肉食店里出来要去隔壁的粮米店,一行七八个骑士从跟前过去,大壮几个目送过去,他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公子吗”
“是夫人,是夫人”
人群中迸发出激烈喜悦的声音,许多人是头一次或者一年难得几次进城,能够见到王爷或者公子一面好比中奖一样,高兴的不得了。虽然没有看清楚公子的长相,但许多人肯定地说公子长得美丽极了。
杨久控制着马速,不打扰到行人。快要小年了,不管是大街还是小巷,都是人,根本找不到人少的地方加快速度,只能够耐着性子慢慢走。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才从善逸学堂赶回王府,下马后没有喘息半点就急急忙忙往府里面开设的幼儿园过去。对,王府里弄个幼儿园,全都是两三岁的孩子,数量二十不到,皆是将官子女,其中还有杨久的闺女赵小宝同学。
赵小宝把人打了
报信的这么说。
他匆忙来报信不是说赵小宝打人的事儿,在大家看来,王爷的千金打人怎么了,是荣幸,来喊杨久是因为打人的赵小宝哭得停不下来,谁哄都没有用。
杨久还没有走进幼儿园,就听到自家小宝哇哇哇的哭声。
她停了下来,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要不是最近边境不是很太平,王爷不在城里,她绝对绝对让赵禛来接他宝贝丫头。
“姑娘哭了”小乙焦急地说。
杨久说“是啊,肯定又闯祸了。”
“公子,姑娘肯定是受委屈了。”小乙急得自己要哭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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