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潺潺流水声将秋老虎的余威带去很远,杨久拿着鱼竿在蜿蜒溪流里钓着鱼。身边绿树高大,阳光穿过树叶缝隙落下一个又一个光斑。风吹过树叶,树叶婆娑细响,光斑随之轻动。杨久抬起头,一枚光斑恰好落在她的脸上,一双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她抬起手挡在眼睛前,透过指缝看着树冠、看着树冠后面的天空,树叶被阳光照得翠绿,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很高很高的天上只有丝丝缕缕的云轻轻移动。
漂亮的草编席子铺在地上,柔软、亲肤,杨久坐在上面有些不舒服地移动了一下双腿,小甲立刻给调整了她身后的靠枕。
“姑娘,外面风大,回去吧。”小甲温声喊着。
自从来京后,小甲和小乙就改了称呼,从“公子”变成了“姑娘”,亲切、悦耳。
杨久摇摇头,她摸了下肚子说“有点热,不想回去。”
顺手拉了下长长的襦裙裙摆,露出白皙的左脚和一节小腿,阳光恰好落在上面,白得发光。杨久摸着肚子,没有闲工夫去欣赏自己怀孕了也没有水肿的双腿,她有些心烦意乱,有一瞬间看什么都不顺眼,但怒气刚刚上头就被抑郁取代,两种情绪在心头左右互搏,弄得自己十分不安。
也许是怀孕造成的情绪起伏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视线困在了溪水上,蜿蜒的溪水不是很深,站在水中水也就到小腿的中间,里面的石头长年被水冲刷,非常光滑,哪怕她现在贪凉很想踩进水里。
沁凉的水清澈见底,能清晰地看见小鱼儿灵活地顺流而下,特别欢快。没有一条鱼因为钓饵停留,对钓鱼者来说真是不咋愉快。
“抓两条,晚上炖个鱼汤。”
杨久不爽地交代。
小甲小乙相视一笑,几乎同时应下。只有姑娘喜欢,别说抓两条炖汤了,就是全抓了炖汤他们也全力支持。
吩咐完了,杨久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肚子里的小生命放大了她的彷徨和无助,她和孩子们一样在适应着京城的生活。不,也许是只有她在慢慢适应着,而孩子们生活得如鱼得水。
从没有那一刻像进入京都、进入皇宫那样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赵禛,她,还有孩子们身份的变化,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惶恐犹如登山泰山之巅,也许有人兴奋地高呼扶摇直上九万里,但杨久只觉得不安和紧迫,每一天都在小心翼翼地适应着身份的变化。
没有沾沾自喜,认为自己飞黄腾达了,她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看着周围的一切都觉得被雾障蒙蔽,看不真切了。
原来这就是高处不胜寒。
当了那么多年的小老百姓,一下子站在云端了真是不踏实。
杨久没有表现出来,她更加沉下心去努力工作,去力所能及付出。听到一些赞誉,她笑了笑,并没有觉得多少高兴。
如果能回北境
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杨久自己推翻了,因为今时今日,无论他们身在何处,地位已经改变不了。
旁边人都没有打扰,树下静悄悄的,只有水流的声音、鱼儿游动的声音,还有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久动了动,她看了眼天空,太阳的位置移动的并不是很多,时间应该没过去多久。
她额头有些细密的汗水,身体不适地动了动,动静不是很大,但还是引起了身边小甲小乙的注意。
杨久轻轻地笑了笑,“要生了。”
小甲小乙顿时瞪大眼睛,几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过度,二人立刻冷静地指挥,小甲喊人过来抬坐撵,要搀扶杨久坐上去的时候被杨久阻止了,杨久从容地说“不是很疼,还能走走。”
也就这时候小乙才慌了,“姑娘,上坐撵吧,别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杨久轻斥,“慌什么,稍微活动下让胎儿更好下来,比躺在床上忍着疼墙。”她不容置疑地说,“扶着我。”
怕惹得杨久不舒服,小甲给小乙使了个眼色。
杨久扶着小甲的手,笑骂着,“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的,当我瞎啊,我又不是在使小性子,生孩子呢,知道个好歹。快去使人不,还是小乙你亲自去吧,告知殿下,我要生了,还要去请沈家舅妈,请她来坐镇,免得王爷急起来你们都管不住。让奶娘照顾好两个孩子,不要被冲撞了。待会儿宫里面肯定要乱起来,凡是惹是生非的一律送去慎刑司”
杨久一路走一路说,是让秩序有条不紊起来,也是分散注意力来对抗越来越频繁的阵痛。因为主子的冷静镇定,慌乱的师从也变得从容了起来,等杨久回到庭院,产房、稳婆、太医等等都已经就位,蔡娘子带着大女儿沈琦业已赶到。
看到自己赶回来的杨久,等候在廊下的蔡娘子连忙小跑着迎接上去,扶住杨久另外一条胳臂,嘴中怪着说着轻松话实际上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就怕有一点点差错,“怎么走着回来了,看娘娘一头一脸的汗,你们也不紧着点”最后一句是对小甲他们说的。
杨久本来想笑,但肚子一阵疼,笑容立刻就扭曲了,任过这阵子人已经到了产房里,蔡娘子正帮着她换衣服,已经破水、宫口开了三指,距离生还有一段距离,好在有前两次的经验了,她已经知道生产的过程,心里面有个数,没有任何慌乱,还吩咐小甲让厨房做点汤面来,她肚子了。
“把这个握着。”蔡娘子用绢布包着一样东西塞进了杨久的左手里。
杨久无奈了下但还是听话握住了,是蔡娘子的一番好意也是讨个好兆头,绢布里包着的是海龙干。“海龙功倍海马,催生尤捷效,握之即产”,人们认为海马海龙产卵的季节成双队出现、长时间的缠绵在一起,有“交感之义”,妇人手握海马或者海龙干,就有利于生产,没啥科学说法,就是图个吉利。
杨久握过两次,这回同样不会拒绝。伴随着一阵阵痛结束,鸡汤面就来了,银丝细面,容易克化,汤面清澈,浮油都去掉了,还有一些碧绿的小油菜,杨久满足地吃了一大碗,就又站起来在产房内稍微走动下,美其名曰消食,看得赵禛胆战心惊,时不时来一句要不要躺着
杨久被问烦了,拽着赵禛的衣袖把他赶了出去,“别在产房里碍事儿,在外面等着。”
赵禛扶着门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声音也有着轻微的抖动,“你别动气,我就待在里面不动好好好,我待在外面不动,你别动气伤身。”
啪
门在赵禛面前擦着鼻子关上了。
旁边侍从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有半点声音。
赵禛就这么站在门口,但很快就被小甲请到了一边去,因为杨久的阵痛密集了,按照经验孩子快要出来了,热水换得频繁,他挡在门口碍事儿。日头西落,很快繁星点缀了天空,赵禛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晚饭,事后都不知道今儿个都吃了些什么。
看爸爸紧张地矗立在院子里,犹如石化一动不动,赵小宝紧张兮兮地靠着弟弟,妈妈生二宝的时候她也还小,根本啥都不懂,现在也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就记得哇的一声赵二宝横空出世,她多了个皱巴巴像小猴子的弟弟,然后弟弟长大是个蜗牛的慢性子
“我紧张。”赵小宝压低着声音说。
赵二宝握着姐姐的手,淡定地说,“没事,弟弟很快就出来。”
“你怎么知道是弟弟,我觉得是妹妹。”
赵二宝瞅了姐姐一眼,“肯定是弟弟。”
赵小宝鼓了鼓脸,不服气。
赵二宝淡定地说“我有种预感。”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预感,亦或者天生的感应,这些时不时困扰着赵二宝,不过有父母和姐姐的关怀,困扰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反而给他的生活增添了许多神秘的气息,大概这就是母亲念叨的未来感知。对,赵二宝冥冥之中知道自己还会有两个弟弟,包括今天出生的这个,长姐是父母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爱若珍宝,兄弟几个完全比不上。
他低头眨了眨眼,决定还是不告诉长姐这个事情了,毕竟长姐很想要个妹妹。
“讨厌,妹妹啦,我给她梳漂亮的小辫子,就和漂亮的布娃娃一样。”赵小宝早就做好了准备,准备了许多小女婴能够穿戴的衣服首饰,满心期待着是个妹妹。
赵二宝哦了一下,“弟弟你也可以打扮。”
赵小宝,“”她迟疑地说,“也不是不行。”
这话开启了赵三宝穿衣打扮的童年,被长姐勉为其难地带着。
听到婴儿的哭声,犹如石刻的赵禛瞬间动了起来,一下子冲到了门口,要不是有小甲阻拦着,他即刻就冲了进去。小甲不是练家子,他是花了全身力气跪地抱住赵禛的腰才阻止的,“王爷,娘娘吩咐你不能立刻进去,她要收拾一下。”
小甲紧咬牙关发出的声音,他害怕又严格执行着杨久的命令。赵禛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一眼,却让小甲从心底发起寒意,不过依然没有松手。赵禛理智回笼了一些,没有甩开小甲,他说“松开,我在门口等着。”
旁边跪着的小乙松了一口气,膝行着到小甲身边把手脚发软的他拖开,小甲刚才反应快,爆发出来的力量很大现在就有些脱力了。两个人到旁边靠在一处纷纷松了一口气,宁王的威严与日俱增,朝野内外鲜少有与之抗衡的,除了娘娘。
人们极难想象,这么冷硬的男人在面对发妻和儿女时表现出来的温柔,儿女次之,他最多的柔软都给了妻子
过了半个时辰,产房内收拾干净,杨久移居内室,赵禛进去这才见到了生产好的杨久和刚出生的儿子,儿子匆匆瞥了一眼他就坐到了床边,握着杨久的手,看起来坚定,只有杨久知道这个男人在发抖。杨久精神不错,没有立刻就想睡觉,她蹭怪地看了眼赵禛,“瞧你,都经历第三回了。”
“无论几回,我的心都提着,看到你这颗心才算是踏实了。”赵禛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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