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车重,芒带着俘虏和缴获跋山涉水从北境去往京城,历时一月有余。之前预估的十天半个月是这队人马昼夜不停、全速前进,而不是像现在昼行夜止。献俘是朝中大事,芒此举实属傲慢,但宁王特许,其他人只能够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之前的主和派已然销声匿迹。
经此一事,朝臣发现宁王比他们看到的还要强势,私底下有人忧心忡忡地议论,说宁王强势刚愎、不知是大齐之福还是之祸现在还不好说,毕竟目前看来宁王知人善任、懂得克制、肯听劝谏,百姓安居乐业,全国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而且
众人参加了三公子的满月宴归家路上,有志一同地想着宁王有着软肋,他的妻子、他的儿女,都是他的牵制。
有软肋的人好啊,万事都会留有余地、都会考虑后果
三公子满月后不久,杨久主导的图书馆也即将开放,此乃京城中的大事。江南是文胜之地,京城又是天下读书人心之所向,有图书馆立于此供向学之人阅览,是多少读书人渴望的事情。图书馆建造的过程中,杨久一如在北境一样,顾虑发明创造,还真有意外之喜,有人改造了造纸术,进一步降低了造纸成本、提高了造纸的速度,配合活字印刷术,印书成本又降低了不少,以后读书买书的门槛也没有过去那么望尘莫及了。
拿着略微泛黄的纸,杨久对着窗外的明亮光线看,经过又一次改造,新纸比之前更加细腻,手感也不显粗糙。放下后执笔写了一句晓看天色暮看云,晕墨的情况也改善了许多。
“效果又改进了不少。”
“娘娘给的奖励多,工匠们铆足了劲儿想办法改进纸张。”放下墨条的沈琦轻笑着说。
杨久笑了下,“他们付出了努力得到了成果,是应得的。”
“苍黄纸造价低廉,仅是过去的十分之一,造出的纸虽说不是雪白干净、墨染不透,被一些附庸风雅之人诟病,但其不晕墨能书写,就是最大的功效,还”沈琦脸上浮现出薄红,没有说下去,但杨久明白她要说什么。
新纸名为苍黄纸,是民间起的从而定名,匠人做出来后曾让杨久起名,杨久摇了摇头称自己没有这个资格。苍黄纸,因纸颜色偏暗发黄而著称,用的一种茅草纸浆所做而成,茅草生长快、种植成本低、获取方便等等,早知成本就变得非常低廉,但缺点计时做出来的纸颜色不好。
发明苍黄纸的匠人刚刚呈上来的时候是面色胀红、心中羞愧的,因为纸粗糙、干硬、不染墨、还又黄又黑,一些迂腐的读书人看见了非骂一句有辱斯文不可。经过杨久的鼓励,纸浆加长了发酵的时间、增添了着色剂等等手段,就有了现在的模样。
在改良过程中,出现了草纸这一附属品。
草纸,就是手纸。
杨久穿越至今没有为如厕烦恼过,毕竟北境幽州时的宁王再穷好歹也是一地藩王,拥有一地主宰的权力,上厕所总不会让身边体己人用厕筹吧。可是民间不同,土坷垃擦屁屁都是有的。用纸那是茅厕里打灯笼,找死。平凡人家哪里用的起是一方面,纸是写圣人言的,用去五谷轮回处是对文字的亵渎。
草纸刚面世的时候,遭受到许多人的反对。许多人,就算大字不识的人也梗着脖子说这是有辱斯文、是对圣人的亵渎,是缺德没良心的,坊市里各种抨击的文章不少于北境的战事。
后来嘛
当然是真香。
草纸粗糙,多揉揉就能柔软,用起来可比厕筹、土块、草叶子等等等方便多了。
因为是粗加工的产物,普通人家都可以承受,两个大子儿就能够买一刀。
此举惠及了多少百姓啊,很快就从京城辐射到全国,更是进入了南都,比苍黄纸的普及率还要高。
直到现在,依然有人嘴硬说用纸擦屁屁不行,但行动上却不是这样。
杨久放下笔,看向沈琦,意有所指地说“芒他们即将回京。”
沈琦手上顿了顿,点头说“嗯。”
就在杨久以为此话题就此作罢、沈琦明显不想多谈的时候,沈琦说“娘娘,我幼时生在京城,但长在幽州,我很喜欢那边的天地,觉得幽州的天空比京城的更高更远更蓝,如果可以,我想回去。”
杨久怔了怔,温柔安慰地笑着,“好。”
她心中叹气了一下,她的幽州已经回不去了,但转念一想,只要一家人在的地方,何处就是家,是在北境也好、在京城也罢,都可以。
沈琦脸上染上些许羞涩的红晕,但神情大大方方,言及自己的婚事没有半点扭扭捏捏、躲闪不安,她说“娘娘,到时候请你做主。”
“我”杨久不解,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表兄的妻子只平辈,没法干涉太多啊,干涉多了造成嫌隙怎么办毕竟他们和沈家不仅仅是舅舅与外甥的关系,更是君臣的关系
沈琦镇定地说,“娘娘,在你来北境前父母要送我回京城,因为我到了许人家的年纪,我不愿,却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因为那时候在我看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你的到来,让我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女子不一样要守在家中、相夫教子,还可以有更广大的天地娘娘,陈松延他是佛门弟子,高僧门徒,还俗之后一直跟着王爷,知根知底不说,也没有旁人那种世俗的观念。”
喜欢是什么。
爱是什么。
沈琦对此很茫然,也没有真切的想过,但理性地想,陈松延是她的良配。
说句自私的话,她要的是婚后的自由。
沈琦垂下双眼,视线没有落在杨久身上,她冷静沉着地说“我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很清楚,很明白。娘娘,我”
“嘘。”杨久握住沈琦的手,柔声说“不用向我解释那么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未来为了自己而活,你可以过得更好的,加油哦。”
“嗯。”沈琦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但笑容很真挚、很灿烂,“他也很努力。”
“对呀。”杨久眨眨眼。
陈松延虽然没有依仗的家族背景,出自于方外之地,但跟着王爷从京城到北境,是心腹之人,现在又独立了出去,在北境立了功,他还年轻,只要努力,前途不可限量,对于沈家这样门第,陈松延是最好的乘龙快婿。沈家如果拎得清楚,已经不需要与京城中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更加密切,独善其身于他们于赵禛更加合适。
不得不说,看清楚了就带着功利了。
杨久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请娘娘到时为我添妆。”
杨久愣住,“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沈琦矜持又郑重地说“不一样,现在是我邀请你。”
杨久明白了,轻轻点头,“好。”
两个人相视一笑。
谁不愿意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高门大户看似光鲜,但身不由己的事情很多;升斗小民,没权没势,随波逐流婚姻,前程,甚至死亡,众生平等、不分贵贱,都是一样的,沈琦已经非常幸运,杨久亦然。
献俘的队伍进京,城门大开,百官相迎,宁王站在前列,看着那个孩子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脑海中浮现出幼时的模样,小小的孩子不服管教、不听训诫,一双倔强的蓝色眸子,就是一头流浪却孤傲的狼崽子。脑海中的样子一步一步被现在高大的青年取代,依旧是那么的锋芒毕露、桀骜不驯。
青年彻底站在自己面前,赵禛发现自己嘴角已经上扬。
还有什么比自己养大的孩子取得成就了更令人开怀的
赵禛佯怒,“成功了吗”
芒骄矜地说“成功了。”
赵禛恨不得上去一脚,“我允许了吗”
芒嬉皮笑脸地笑了,“现在问行吗”
“滚”赵禛笑骂。
看到这一幕,臣子都笑了,至于笑容中意味如何,是不是打翻了陈醋,就不知道了。
反正现在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看起来君臣和睦,其乐融融。
赵禛按着芒的肩膀,用力地按了按,眼中很是欣慰。
“臭小子,王妃担心了你许久,见到她之后看你怎么办。”
提到杨久,倨傲的青年才懊恼了起来,“臣一定向娘娘请罪。”
“是啊,的确应当请罪,治你擅自行动之罪。”
芒和陈松延以小博大,轻骑深入草原,一路辗转,竟然摸到了鞑子的信仰之地金池,还把人家的白狼给带回来了,与其说那是雕像还不是说是一块像极了白狼的石头,狼的神情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经过风吹日晒,雕刻出了锋利和蔑视苍生的仁慈,是鞑子的信仰。
就这么被芒带了回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新可汗的一母同胞弟弟。
不过看草原部族的现在反应,想打又不敢打的样子,前者肯定比后者更加重要。
接下来就不是芒和陈松延的事儿了,在新可汗的请求下,大齐使臣已经上路,不日就将进入草原与之谈判。主和派说得对,与异族的连年征战不利于大齐的休养生息,卧榻之侧的这头狼很难被驯服,只能够施以棍棒和甜枣,恩威并施,给这头狼套上笼头,给大齐换来边境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的太平。
赵禛目光深远,他想,他也只能够做这些了,以后如何就交给后人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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