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后,姜无岐如愿地听到了一声低吟从酆如归唇角逸出, 甜腻而妩媚, 宛若一尾细细的小蛇般蜿蜒着,从他的耳蜗钻入心脏, 一口一口地舔舐、啃咬着,既麻且痒,莫名地不适, 但他却不知该如何抗拒。
他分明知晓自己该松开酆如归, 断不可再欺负于酆如归,但这一双唇,这一双手,甚至于这副肉身,却不愿放过酆如归的唇舌。
过了片刻, 终于,酆如归推开了他。
酆如归稍稍后退,暴露在外的肌肤生红, 最是那面颊红得仿若能流泻下茜色的染料来, 他的一双眼尾盈着细碎的泪珠子,红唇喘息不止, 心口亦随之起伏不定。
他那腰间系带些微松散,腰线隐约起来,一副锁骨却因此裸露了大半。
他是被姜无岐吻得喘不过气来, 方才不舍地推开姜无岐的, 又恐自己会再次索吻, 便后退了一步。
他尚未将气喘匀,大着胆子,仰起首来,欲要与姜无岐坦白他喜欢姜无岐的亲吻,希望姜无岐能每日这般亲吻于他。
未料想,不及开口,他却闻得姜无岐歉然地道“你勿要哭了,对不住,贫道又欺负了你。”
被吻得滚烫的心脏霎时便冷却了下去,他伸手向着自己的眼尾探去,竟果真触到了些许湿润,他并没有觉察到自己流泪了,但他十分清楚,他流泪并非是因为被姜无岐欺负了,感到委屈,而是因为被姜无岐亲吻了,快活得不知该如何表达。
姜无岐这一番致歉,才令他切切实实地觉得委屈。
是他又强迫姜无岐了,倘若姜无岐愿意与他接吻,姜无岐为何要向他致歉
姜无岐不过是顺着他的乞求而为,姜无岐全无过错,有错的是他。
姜无岐向来温柔,才将过错揽于自己身上。
而他却将这善处视作弱点,加以利用,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地逼迫于姜无岐。
姜无岐曾许诺,不会容许旁人如自己一般亲近,亦不会纵容于旁人。
这亦是他所逼迫的罢
他又觉委屈,又觉难堪,万分不耻于自己的行径,便当真哭了出来。
他蹲于水井边,淌在地面上的井水浸湿了他的衣衫下摆以及一点衣袂。
姜无岐见酆如归骤然间哭得伤心,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
末了,他蹲下身来,抱住酆如归,柔声道“抱歉。”
酆如归哭得满脸涨红,双目充血,却抬起首来,呜咽着道“并非是你的过错,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
姜无岐不知酆如归为何道其乃是咎由自取,方要发问,却见酆如归将那断去了豆蔻的右手无名指递到他面前,与他瞧,同时双目垂泪地道“如我所料,不过一盏茶便愈合了,你毋庸挂心了。”
那右手无名指虽然已愈合了,但由于失去了嫣红丹蔻的缘故,甚是突兀。
酆如归抹了抹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泪水源源不断地从他指缝中漱漱而下。
他站起身来,强作淡然地道“我去冷静下,过会儿便回来。”
说罢,他施展身法而去,眨眼的功夫,一身红衣便不见了踪影。
他不知自己是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去了,他只是拼命地想要逃离姜无岐,不想将自己的狼狈姿态毕现于姜无岐眼前。
许是一瞬,又许是千万年,他到了一处深水潭,这深水潭深不可测,前后左右俱是茂密的丛林。
他一跃而下,将自己沉入了深水潭中,潭水堵住了他的眼耳口鼻,麻痹了他的神经,他连哭泣都不能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再也没有姜无岐。
忽然,他的腰身却是被人捉住了。
是谁
他一掌劈去,这一掌却被人接住了,他的腰身亦被那人扣得更紧了些。
“如归”他听得那人唤他,是谁在唤他,又为何要唤他
他回过首去,望住那人,本能地以指尖勾画着那人的眉眼。
这是一副他甚是符合他心意的眉眼,这副眉眼为那人所有姜无岐,是姜无岐。
他拼命地挣扎了起来,欲要挣脱姜无岐的束缚,却是被姜无岐拖上了岸去。
姜无岐见他并未陷入昏迷,亦未呛水,登时松了一口气,接着却是质问道“如归,你是要自尽么”
“自尽”酆如归扬声笑道,“我为何要自尽我不过是想冷静下,倒是你为何要多管闲事我不是说了,我等会儿便会回去么”
酆如归虽是在笑,但那笑容却说不出的惨然。
姜无岐忍不住将他拥入怀中,却遭到了他的拳打脚踢。
酆如归到底舍不得伤害姜无岐,少顷,便安静了下来。
丛林幽深,几近不见天日。
酆如归浑身湿透,双足跪于荒草丛中,双手分别垂于身体两侧,双目涣散,他一动不动,三魂七魄好似已从这副肉身中抽离了。
“如归”不久前,酆如归还在往他身上泼水,还亲吻了他的一双眼帘,生动且鲜活,眼前的酆如归为何会变作了这副模样
姜无岐心生不安,凝望着酆如归,轻柔地为他拨开沾于面颊的鬓发。
酆如归突地动了动指尖,那指尖爬上了姜无岐的面颊,而后又从面颊下去,抚过脖颈、喉间、锁骨、胸膛,末了,落在了那物之上,并用力地揉捏了数下。
姜无岐不知酆如归何意,伸手阻止,却是被酆如归拍开了。
酆如归面无表情,双唇紧抿,盯住了姜无岐的双目,紧接着,居然低下首去,隔着层层衣料子,将那物含入了口中,并重重地吸吮了下。
姜无岐错愕难当,全然不知酆如归为何要做这等事。
一触到那物,酆如归的神志便尽数回笼了,他后悔不已,将那物吐了出来,当即垂首认错“姜无岐,冒犯你了,抱歉。”
他生性胆怯,且深知断袖乃是深重的罪孽,若非神志不清,他哪里敢如此亲近那物
但这是他内心急欲想做之事罢毕竟他对那物肖想已久。
而今神志清醒,他不敢去看姜无岐的眉眼,乃至不敢再唤姜无岐为无岐。
姜无岐发现酆如归身体颤抖,先是将酆如归拥入了怀中,而后才轻抚着酆如归的背脊,柔声问道“你为甚么要做那事”
为甚么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于你。
酆如归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作答。
姜无岐见酆如归不答,又问道“你适才为何要说自己是咎由自取”
酆如归亦不知该如何作答。
沉默良久,姜无岐温柔似水的嗓音忽而没入了他耳中“你不愿回答,便不回答罢,贫道不会追根究底,只那物脏得很,你以后勿要再做了。”
“嗯。”酆如归颔首,站起身来,与姜无岐拉开距离,“我们回去罢,傅大娘应当已经将玉麦与落花生煮好了,莫要教她老人家久等了。”
他方要施展身法,却是被姜无岐从背后抱住了。
“你切勿着凉了。”姜无岐催动内息,以内息烘干了自己与酆如归身上的衣物。
酆如归的身体被姜无岐的内息所温暖了,忐忑不定的心脏随即稍稍安稳了下来。
他方才对姜无岐做下了不知廉耻之事,而姜无岐却是一如既往般为他着想,那便足矣,他不该再作过分的要求。
姜无岐松开酆如归,又伸手将酆如归的衣衫与鬓发整理妥当。
酆如归见此,勉强冲着姜无岐笑道“多谢。”
姜无岐却是叹息着道“你若是心中不快,便勿要笑了,笑得这般痛苦,又何必要笑”
“是么”酆如归却是笑得愈加用力了些,其后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面颊,低喃着道,“我笑得很是难看罢可是污了你的眼了抱歉。”
姜无岐将酆如归覆在面颊上的手指捉下来,拢在掌中,摇首道“你笑得不难看,亦不会污了贫道的眼,贫道仅仅是希望你是由于心中愉悦而笑,而不是为了笑而笑。”
酆如归收起笑意来“嗯,我知晓了。”
他将手指一根一根地从姜无岐掌中抽出,走在前头,堪堪走出一步,竟是发觉左足有异。
但这点疼痛于他半点不要紧,他的脚步无一点滞塞。
姜无岐紧随在酆如归身后,那物即便仍旧安静地伏于衣料子之中,但遭受了酆如归的揉捏与吸吮之后,却不断地牵引着他的注意力,被揉捏与吸吮的感觉更是久久不退。
他猝然忆起了酆如归离开他的那一日,那一日那物仅仅是被酆如归的面颊不慎蹭过,便肿胀了起来。
他方才道貌岸然地劝诫酆如归那物脏得很,然而他那物却已迷恋上酆如归的碰触了么
实在不应该。
俩人回到傅家之时,傅母正立于门口,一见得俩人便迎了上来,笑着道“老身还以为两位嫌弃玉麦与落花生,不会再回来了。”
酆如归展颜笑道“我们怎地会嫌弃玉麦与落花生,不过是见此地风景优美,想趁着煮玉麦与落花生的功夫游览一番。”
“不嫌弃便好。”傅母将铁锅中温着的玉麦与落花生装于碗碟中端了出来,满满地摆了一桌案。
酆如归将之前留予傅母的吃食拿了过来,放在傅母面前,乖巧地道“这些是我们之前在芙蕖城买的,有些凉了,你若是不介意,便拣着自己喜欢的吃罢。”
“你们夫妇二人这般客气作甚么”话音尚未落地,她却听得酆如归笑着道“其实我与姜公子并非夫妇,大娘你误会了。”
但若不是夫妇,为何会在落花生地里接吻还特意用斗笠遮着
莫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瞧差了
傅母不解地拿起蛋烘糕,吃了一口,又惋惜地道“你们瞧来很是般配。”
酆如归不置可否地拿了热乎乎的玉麦来吃,傅母将玉麦与落花生煮在一处了,较只煮玉麦,鲜美上许多。
他吃罢一根玉麦,又去剥落花生吃。
他吃了几颗落花生,见姜无岐一点不动,便剥了一碗落花生予姜无岐。
姜无岐正苦思着,竟未注意到那一碗的落花生。
酆如归曾多次被人错认为与自己乃是夫妇,酆如归一贯懒得出言解释,甚至还会玩笑般自称为小娘子,并唤自己为夫君。
片晌前,酆如归却道“其实我与姜公子并非夫妇,大娘你误会了。”
这是何缘由
是他无耻的登徒子行径为酆如归所厌弃了么
他不该欺负酆如归,以致于将酆如归惹哭了。
酆如归浑然不知姜无岐心潮涌动,见姜无岐不去吃落花生,以为姜无岐不愿吃他亲手剥的落花生,便将那落花生端了回来,自己默默地吃着。
他一面吃,一面暗道许姜无岐是嫌脏罢经过适才之事,姜无岐应当已觉察到我是令人作呕的断袖了罢不过是出于对我的纵容,并未挑明罢了。
他吃了一根又一根的玉麦,一颗又一颗的落花生,直至腹中再也塞不下了,才朝着傅母笑道“我此生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玉麦与落花生。”
“姑娘谬赞了,这玉麦与落花生与别处的并无不同。”傅母慈祥地道,“只姑娘你吃得这样多,不会闹肚子罢”
“无事。”酆如归望着外头渐暗的夜色,又问道,“傅公子如何了”
傅母苦笑道“大抵还伤心着罢,自阿荫走后,他便呆坐在房中。”
酆如归问道“恕我冒昧,大娘可否告诉我,傅公子为何要杀妻”
傅母犹疑了半刻,起身,将大门阖严实了,才严肃地道“你们先向老身保证,不会向旁人透露一二。”
酆如归承诺道“请大娘放心,我定不会向旁人透露一二。”
姜无岐满心满眼俱是酆如归,哪里顾得上傅明煦,见酆如归表态,才附和道“我亦不会向旁人透露一二。”
“一言为定。”傅母回忆着道,“我那儿媳生得好,十里八乡算是出了名的,当时她下嫁明煦是看中明煦已过了乡试、会试,许是能考取个一官半职。但俩人成亲之后,明煦却屡屡落第,明煦为养家糊口,放弃科举,改做了个木匠,当时她已产下了阿荫,阿荫幼时身子骨弱,每日以汤药果腹,明煦为多赚些银两,便去了一户要建房的富户那做工,岂料,一日回来探亲,却见她与别的男子私会,明煦深爱着她,又怜她独守空闺,说了她两句,要她切勿再如此,便又回了那富户那去。没曾想,再次回来探亲,她不但未收敛,更是被明煦捉奸在床,明煦气急了,要与她和离,她却哭诉阿荫不可没有母亲照顾,明煦心疼阿荫,便忍下了。之后多次回来探亲,他再也未见媳妇有何处不妥的,便以为媳妇已彻底改过了,刚放心下来,有次回家,阿荫却与他说自己下面很疼,还流了血,他将阿荫的裤子剥下来一看,阿荫下面果真又红又肿”
她双目泛泪,面上的皱纹颤抖着,许久才续道“他问阿荫出了何事,阿荫与他说娘亲带着一个伯伯来陪她玩耍,伯伯一边喂她糖吃,一边将手指塞入了她的下面,直到她哭着朝娘亲喊疼,在娘亲的劝阻下,伯伯才停手。明煦又问那伯伯来了几回了,阿荫答道那伯伯日便要来一回。明煦还问了那伯伯是第几次将手指放入她下面,阿荫回答是第一次,但那伯伯曾经好几次摸过她下面。
“明煦一听,气疯了,冲到庖厨中与媳妇理论,媳妇直言他又赚不了几个钱,连给她买新衣裳都不够,而阿荫是她所生的,让阿荫替她赚钱有何不可明煦他明煦他一时冲动,便拿起了庖刀将媳妇一刀捅死了,血与肠子流了一地。偏生阿荫来找娘亲,竟亲眼目睹了娘亲被父亲所杀。
“阿荫当时不过四岁半,哪里知晓男欢女爱,被性侵之事很快便忘记了,却一直记着明煦杀了她的娘亲。阿荫出生后,皆是由她娘亲一手料理,阿荫两岁前,明煦忙于用功念书,极少抱阿荫,阿荫两岁后,明煦又外出做木匠去了。对阿荫来说,明煦这个爹爹,远远比不上她的娘亲。
“明煦又提着刀去杀了曾性侵了阿荫的那个伯伯,他过堂时,为了阿荫的名节,也为了阿荫不受流言蜚语迫害,只字未提阿荫曾被性侵之事,只道那人与他妻子有染,他愤而杀人。他因连杀俩人被判处了死刑,斩首示众那日,老身在法场,好不容易将明煦的尸身搬了回来,喂下了招魂水。老身后悔啊”
傅母怕房中的傅明煦听见,压抑地哭道“老身此前一直独居,要是老身一早去与儿媳、阿荫一道住,许就不会出事了,有老身在,阿荫她”
傅母哭了一阵,哽咽着道“老身要下地干活,还要照顾明煦,又无颜面对阿荫,便将阿荫托付给了老身的小儿子。半月后,老身才得知,小儿子竟是将阿荫卖予一户人家做了童养媳,老身想着阿荫能有个托付终身之人,倒也不错,暗自庆幸,没想到,阿荫的丈夫竟是个短命的阿荫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
酆如归听得这一番曲折,怅然地道“傅公子不同阿荫解释清楚,便是怕阿荫会因此回想起年幼时曾被性侵,且是被亲生母亲亲手送给那人性侵一事罢”
傅母拿起汗巾,擦了眼泪,道“全数是老身的罪过。”
酆如归劝道“与大娘你并无干系,此事错在阿荫那丧尽天良的娘与她那情人。”
三人再也无话,桌案上的玉麦与落花生已去大半,无人再有去吃的心思。
三人又枯坐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夜幕已降,屋内亦是黑洞洞的。
姜无岐拿出火折子将桌案上的蜡烛点燃了,烛火摇曳,驱散了黑暗,却将老泪纵横的傅母照得一清二楚。
傅母托词天色夜了,人亦困倦了,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桌案边,便只余下了酆如归与姜无岐。
酆如归瞧都不瞧姜无岐一眼,亦站起身来,回了房中去。
少时,烛光下,徒留姜无岐一人,形影相吊。
姜无岐踟蹰半晌,持着烛台,轻轻叩了酆如归的房门,这房门仅是虚掩,一叩便“吱呀”一声开了。
酆如归听见动静,不由浑身发紧,咬住了唇瓣。
姜无岐行至床榻前,见酆如归背对着他,显然不愿理睬他,欲要打坐去。
未料到,烛火凑巧掠过酆如归雪白的足衣,却映照出了一片猩红。
他顿时心疼欲裂,将烛台往床榻边一放,顾不得酆如归是否厌恶于他,即刻扣住那左足,利落地褪去了足衣。
酆如归猛地反抗起来,厉声道“松开”
“不松。”姜无岐一口拒绝,又去细看酆如归的左足,那左足上嵌着足足五道伤口,应是落入深水潭时,为其中生着尖刺的水草所割伤的。
伤口不深,已不再流血了。
姜无岐取出帕子来,轻柔地拭去残血,又疼惜地道“你既然受伤了,为何不说非但施展身法过了十余里路,坐着吃了那玉麦、落花生,竟还有余力关心傅明煦。”
“半点不疼,管它做甚么”酆如归又将那右手无名指递到了姜无岐面前,毫不在意地道,“这伤口还及不上这无名指上的伤口深,无名指上的伤口已然痊愈了,这伤口亦很快会痊愈,你且省省气力,勿要理会于它了罢。”
“贫道如何能不理会于它”姜无岐无可奈何地道,“纵然你觉得半点不疼,贫道亦不能不理会于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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