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回头,见到来人狠狠愣住。
赵郁身上是一贯墨黑色的衣裳,只是在袖口衣摆滚边绛红色暗绣,细密精致而繁复。他负手踏着晨曦曙光而来,踏过的步步前行路,像是战场上奋勇厮杀的一刀一剑,裹挟着浴血杀戮后的锐利锋芒。
他目光凌厉,刚毅冷冽,看向闻礼知那只牵过娇芙手腕的手,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落向立于他身侧的娇芙身上。
她素衣散发,眉目舒展,只是清瘦了许多,站在那里仿若浮云,轻飘飘的不带任何力度。
娇芙察觉到赵郁视线,她主动远离了闻礼知,朝他走了几步停下来,淡淡勾唇轻笑,唤了声“三爷”哪怕遭了罪还是淡然姿态。
她对赵郁的到来并不惊讶,好像她一直坚信他会来替她主持公道。这种认知让赵郁心情好上几分。
竹雅见到赵郁,眼底忍不住露出喜悦之色,不见赵郁朝她而来,以为自己站在人后,赵郁瞧不到她,急切地走出来。
结果刚到跟前就见赵郁道“爷说了会接你出去,你为何不说出实情”
这话却是对娇芙,而不是对她。
竹雅脸上维持着僵硬笑容,站在旁边无所适从,想冲上去质问,却生生忍住。她等了这么久,步步为营才走到今日。现在当众撕破脸皮不是明智的事,她有耐心继续等下去。
娇芙摇摇头,低声解释“我不能污了爷的名声。”毕竟她看出赵郁不愿承认那晚的事,娇芙怕自己说出实情,徒惹惹赵郁厌恶。
两人的交谈间插不进任何人,旁边的闻礼知神色一顿,不自觉攥紧了手,那份好不容易松动的情意又坚若城墙。若是三爷再晚来一步,许是他还有机会,可没有如果。
仿佛察觉到闻礼知目光,赵郁神色漠然,忽地抬臂,惯于握剑节骨分明的手微笼,扣住娇芙肩头,将她纳入怀中“柳妈妈摆这么大阵势,为难我的人作甚”
娇芙微惊诧,她想到赵郁可能会出手拉她一把,却不想他竟然直接承认。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就听到他道“不是说想要爷替你赎身,如今爷来了不高兴”
浑厚的声音压得极低,该听见的人
却都能听见,娇芙哪敢否认,就怕赵郁说完又临时反悔,她仰头看向赵郁,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孺慕“高兴啊,多谢爷。”
清栀眉头皱起,心里震惊无比,却不能表现太过,如今三爷这般开口询问,跟亲口承认无区别。如果娇芙维护的那人是三爷,那竹雅算什么
她目光落在娇芙脸上,那张脸自见到三爷后,眉眼舒展,笑容婉媚,眼神清澈而专注,有种千帆历尽她依旧如泠泠山泉纯净般的味道。
赵郁目光落在柳妈妈身上,让人不寒而栗“爷觉得今日之事还需柳妈妈解释清楚,爷不过几日未过来,怎么还用起了刑”
“不敢,不敢。娇芙是我亲手栽培起来的,我哪里舍得动她。”柳妈妈连忙摇头,不知是不是该庆幸她没着急用刑,要不然真不知如何收场。
她笑嗔对娇芙道“你这丫头,那人既然是三爷怎么不跟妈妈说清楚若知道是三爷,我也用不着生气。”怕赵郁深究追责,自己脱不了干系,说完不等娇芙接话,柳妈妈赶紧转移话题,“三爷想替娇芙赎身”
赵家如今锋芒太甚,若圣上觉得赵家无懈可击,就算现在因局势原因重用赵家,心中必然也忌惮赵家,将赵家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等局势大定,用不上赵家人后,赵家肯定率先被清算,还不如现今将把柄递给圣上,让圣上觉得赵家尽在掌握之中。
为君者不怕官贪财银锦帛,好美人沉溺,就怕他无欲无求,偏偏还功高盖主,威名远扬。
财帛动人心,可大周连年战乱,民不聊生。此番景象,贪财只让平头百姓难上加难,倒是贪色上可大做文章。
贪官污吏人人喊打,上首腾出手有借口打压,甚至能将人连根拔起,可贪色最多只是私德有亏,指不定还有人道一句英雄当有美人作陪。
思及此次跟徐子初商讨之事,她倒是好选择,赵郁松开放在她肩头的手“爷不仅想替她赎身,还准备纳她为妾。”
柳妈妈被赵郁的话砸晕,反应过来喜不自禁,她就说娇芙有本事,竟然能勾得三爷亲口说出纳她为妾的话,“行”
柳妈妈一口答应,提都不提娇芙赎身需要的银钱,她手里的姑娘能
与三爷搭上关系,她醉玉楼在渝州城还怕人找麻烦
在场众人都感到诧异,羡慕娇芙好运道,能得三爷青眼相待,娇芙愣愣地看着赵郁,这与说好的不同,完全让娇芙措手不及。
“你跟爷回侯府。”不是在和娇芙商量,而是直接通知她。他说话时眸光盯着娇芙,目光深重,直叫人觉得刻薄寡恩。
娇芙别开眼,不敢与赵郁直视,只得垂眸说道“爷、爷先前不是说替我赎身”放我自由
后面的话在赵郁深沉目光下,娇芙不敢说出口硬生生停住,双手攥成拳头。
她不想嫁给赵郁做妾室,能够脱离青楼回到良身才是她的目地。
小日子不求珠钗环绕、锦衣玉食,踏实安稳就好。如今世道混乱,但这渝州有赵家坐镇,百姓皆被庇护得很好,求生不成问题。
娇芙演技炼就得炉火纯青,将小心思隐藏得好,不过却瞒不过赵郁,也不曾瞒过虽然不曾看她,却将全部心神放在她身上的闻礼知。
闻礼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踏出那一步走向前,顶着赵郁犹如凝成利刃的目光,替娇芙说话“若是娇芙姑娘愿意,我可以替姑娘赎身,还姑娘自由。”
他将自由二字咬重,眼眸直直望着娇芙,仿佛再说只要她点头,他立马就能掏银子将她带走,还不会逼迫她委身为妾。
娇芙面上有丝松动,哪怕不想连累闻礼知,可他提出的要求于娇芙而言太有诱惑力,她不想给人做妾,被困在一座不大的院子,只能仰人鼻息而活。若是知道要给赵郁做妾,那还不如在醉玉楼自在。
他看出她不情愿跟自己,微垂首能看到她发顶,闻到她发间淡淡轻笑,赵郁斜眼看了下闻礼知,眼里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沉笑着低沉朝娇芙开口“就凭你这张脸和身段,留在醉玉楼还有人捧你,若是不愿意能拒绝一二,出去后遭人惦记圈养玩弄,可真就投门无路了。”
他知道娇芙最恐惧的东西,特地再她面前一再提及,只为让她区服。充满恶意的声音停顿了几息,似乎还在娇芙身上扫视了番,将人的整颗心狠狠揪住,才又道“娇娇的自知之明怎么没有用在这点上”
他声音低沉,犹如情
人间的低喃,说的话却朝着娇芙撕开血淋淋的现实。
在旁人眼里赵郁却是又深情又温柔的靠近娇芙,安抚她的不安与紧张,好一对璧人,若不是娇芙身份实在低微,都让人忍不住想道一句天造地设。
娇芙脸色泛白,良久沉默无言,不敢看闻礼知,手却不自觉抓上赵郁腰间单尾缀金黑色玉革的腰带,娇柔嗓音含上几分颤音“请三爷带我走。”
闻礼知跟着面色苍白,那一刻的勇气轰然倒塌粉碎。他不知自己为何着了迷似的,宁愿与三爷为敌都要带她走,可能是因为她从心底而来的温柔,也可能是历经时间险恶,依旧保持纯净的一颗真心,可如今是真的输了。
蓦然,听到她回答的赵郁薄唇微扯笑了,朝闻礼知微微扬眉,傲然又冷寂。
他眼神如恶狼般狠厉,轻轻浮起丝丝满意,拍了几下抓住他腰带的纤纤细手。
“乖。”男声沉沉而有磁性露着悦色。
他喜欢乖巧的人,娇芙深吸口气,壮着胆子抬眸,迎上那双从未正视过她的深色黑眸。跟着他浅浅而笑,乖巧的像只幼小的奶猫,温顺无害。
猝不及防,赵郁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眸,犹如他房间那颗黑曜石。赵郁微怔了下,若是他眼力极好,只怕会觉得自己看错,那一瞬认命的人不是她。
明明方才还在害怕,下一刻唇畔便染上笑意。他内心深处,那股子想看人在绝境里挣扎的恶意蓦地冒出。
“爷跟柳妈妈谈谈事宜。”他还得拿到卖身契,这样娇芙才能为他所用,赵郁才能放心“你回去收拾东西,爷等下去北子阁你,嗯”
竟是想当日就将娇芙带走,柳妈妈怕夜长梦多,也想娇芙赶紧跟赵郁离开,不需要赵郁催促,他们立马就能交接。
突然几句话间,要从一处樊笼换到另一处樊笼,娇芙不免心里生出害怕,长吸几口气,恳切地求着他“容三爷宽限几日,东西一时半会也收不齐,只需给我五日不,三日便可。”
娇芙眼泪沾染了眉睫,她却笑着看向赵郁,怯怯地眼神,生怕他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狗吧真是狗死了
啊
小声说不过还挺有魅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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