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山仙人会不会和死去的柳无眉夫妇有关, 楚留香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心里也知道不大可能。毕竟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染上了毒瘾、深受其害的人其实有很多,总不能见一个就觉得是以前的那两位老熟人。另一方面,如果这个假设成立, 那么柳无眉夫妇便是死而复生的人,那这事儿就又和影子人扯上关系了。
“影子人出动,是为了寻找天下奇药。李将军的这个汤药虽然确实效用神奇, 但对于影子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楚留香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青鸟想要得到此药, 定是出于私人的目的,而不会是帮影子人卖命。”
墨麒“还是要回到死者身上找线索。那些死者定然和青鸟有所交集, 青鸟才会有机会给他们下药。”
“没错, 我也是这么想的。”楚留香赞同地点点头,将手中剩下的几张画像铺开,召众人来看“我和小胡趁方才寻密室的功夫, 又了趟停尸房,重检了一遍尸体。配上千鸟的信息, 现在这些画像,都是按照死者的死亡时间排出的。”
楚留香“尸体的身份和相关信息, 我和小胡都已经一并整理、誊写到每张画像上了。”
众人围到圆桌边。
楚留香总结道“到目前为止, 每一具尸首的特征都是极为明显的, 消瘦, 自残伤痕, 愉悦表情, 身上白衣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因罂粟而死。”
胡铁花摸摸下巴“青鸟如此大范围地使用罂粟,想必是不打算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没有全指望着李将军的汤药。她想以这些人试药,做出能够削弱毒瘾的药剂。”
宫九看了墨麒一眼。
这拿人试毒的法子,倒是和影子人挺臭味相投的。
“那位王知府对自家孩子失踪不管不问的态度,也很令人怀疑。”姬冰雁边思索边道,“再加上你们方才说的,王知府还同先前玉门关叛国的那位东珣王世子有关我不得不怀疑他的为人,恐怕并不算正派。我很怀疑,说不准青鸟这件事,王知府根本是同谋,否则怎么解释,自己平日里最受宠的儿子突然失踪了半年,他还一点儿也不着急,全府上下都没什么反应”
墨麒“冰雁说的对。王知府此举只有一种解释能说得通。”
宫九转了转手中的扇子“何解”
“青鸟拉了王知府入伙。她告诉王知府,罂粟是一种极易让人上瘾、难以戒除的药物,可以获得的巨大的利益,从而获得王知府的帮助。而此时王小公子不慎发现了自己的父亲同青鸟之间的秘密。为了掩盖这件事,王知府索性将青鸟之事说成是蓬莱仙人的点化,为了利益和交易,伙同青鸟杀了自己的孩子。”墨麒看向放在所有画像第一位的王小公子画像,“所以王小公子便成了登仙案的第一个殉葬品。他,也是蓬莱仙人之事传开的第一个契机。”
楚留香看着画像的眼睛一亮“是了在王小公子之后遇害的,都是些富家子弟亦或是官员子弟,正是王小公子能接触到的那些人。这些人听到了王小公子所言的蓬莱仙人之事,纷纷来到满里,想要看新鲜,没想到却看到了勾魂的无常。”
“可一般人听到这样的故事,难道不应该是就当它是个故事吗真会有人因为这种事情还特地大老远跑来满里”胡铁花纳闷,“王小公子也就算了,这么一大帮子人呢这是多闲的没事干”
宫九冷笑了一下“莫忘了,这些子弟的家里人,在他们失踪之后,可是和王知府一样,当做不知道的。”
胡铁花发毛“九公子,你这意思你这意思是,这些人的家人其实也和王知府一样,和青鸟有勾连,所以发现了王小公子将此事泄露,就把自己不慎听到此事的孩子给送来满里,让青鸟把他们都杀了”
宫九冷冷道“你倒是想的轻巧了。”
墨麒皱眉看向宫九。
宫九“罂粟,乃是当今圣上登基之时便下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人未经批准栽培的。青鸟想要以此盈利,以此试药,那她所种植的罂粟的量,恐怕远远超过株连九族的刑罚了。”
宫九以折扇轻轻点了点茶几“这般风险,她想要拉人合作,合伙的人自然必须是她能够信任的人。你们觉得,王知府他们是能让青鸟信任,把性命交到他们手上的人吗”
墨麒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一场交易。”
宫九微微勾唇“没错。倘若我是青鸟,我需要王知府他们的银子,来支撑我现在正在做的生意,那我也不能白白让他们入伙啊。”宫九的神情无端地令人背后发寒,“银子,是大家一起赚的。这风险,当然也要大家一起背。若是我让他们入伙了,日后东窗事发,我手上没点儿他们的把柄,那我岂不是一人受罪,让他们白白享福了”
宫九“所以,我会和他们说想要大把的银子,就拿投名状来换。”
楚留香压下心头的惶悸,手臂上寒毛直竖“九公子,你难道是说,这些死去的富家子弟,就是他们的家人送给青鸟的投名状”
宫九颔首“没错。这样才能把他们绑到一条船上,想下也下不去。日后若是查起来,我把他们一供,他们想要抵赖时,我便可以问审讯官这么一句若他们当真与我无关,他们的孩子为何会无端端地恰好撞进我手里他们又为何这么长时间,都对这些孩子的死活不闻不问”
姬冰雁淡淡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些人为了银子便能做出这般恶事,枉为父母,枉为人。”
胡铁花打了个寒噤,眼神忍不住看了好几眼道长。宫九这个时候的模样太让人发毛了,还是道长好,一看就让人觉得又可靠又安全
“那这可就是个大案啊”楚留香惊道,“这里的画像,至少有十来个金陵的大户子弟,再加上王知府”楚留香看向墨麒。
墨麒立即道“我同包大人说。”
“没错,这事儿必须要和包大人说了”楚留香脸色很差,又对宫九道,“最好同圣上也说一声,只怕金陵要有一场大动荡了。”
一夜之间,金陵天翻地覆。
十来家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富商巨贾被抄家,连带王知府在内的十几位家主,被连夜送进了开封府,又被展昭、白玉堂亲自出手押送,一路马不停蹄,赶去满里。
白玉堂面上的血丝已经消退干净,一身华裘,骑在雪白的高马上俊美轩昂的样子,直叫一路遇见的姑娘们呼吸凝滞,心跳不已。
在和兄长们重聚后后,白五爷拿回了自己原本的那些生意,终于穿得起自己的衣裳了。兄长们还把白玉堂最心爱的玉螭骢,也千里迢迢地送了过来。如今,白马,华袍,红衣,巨阙,白玉堂和展昭一同骑上马出发之时,目送他们离开的包拯和公孙策心中都涌动着万般感慨。
一切都似乎恢复了往昔,只除了曾经白马之上的高傲少年,如今已成了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冷峻矜贵的男人。至于展昭
公孙策叹息“展昭这不是一点没变嘛。”公孙先生奇了怪了,“这馋猫吃的也不少啊都快抵得上白少侠两倍的饭量了。怎的就不见他个头有一点长呢”
从前那张略显稚嫩的年轻面庞,过了年了,都已经二十来岁的人了,还是那般带着稚嫩活泼的味道,就像是光阴在展昭的身上,极度宠爱地停滞了似的。
因为带上了囚犯的缘故,白玉堂和展昭赶到满里,也用了将近两天多的时间。好在两个人打打架,斗斗嘴,一路倒也算有趣。待到了满里城关,两人才发觉不对。
“怎么戒严了”展昭骑在高马上,困惑地看着紧闭的城门。
两人翻身下马,走到城门前。
“来者何人满里戒严,无太平王世子口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守军大喝了一声,将展昭和白玉堂拦住。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对守兵道“奉圣上之命,开封府押送登仙案与案犯人,前来满里。请速速报与世子,让我等进去”
守军的脸色很差,极其差。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一个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摘下背上的红缨枪,转身进城里了。
白玉堂拧眉看了那人一眼“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戒严他们让守军报个信,那报信去的守军还一脸好像要去闯刀山火海的表情。
为首的那个守军面色和缓了些“两位大人,你们从开封府来,对满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了解。将军府前日突遭贼子袭击,多亏府里几位侠士相助,击退了刺客。”
展昭一惊“什么李将军遇刺了”
白玉堂面色冷淡,一针见血道“只是遇刺,又不是重伤。不至于你们连报个信都不敢。”
守军脸色很差,欲言又止半晌,狠狠锤了下腿道“唉,罢了。两位大人早晚也是要进城的,末将便同二位大人说了吧。”他左右看看,如今城关除了守军和展昭等人,没有百姓来往,便压低声音道,“满里城里,有毒人啊”
展昭“什么毒人”
守军直点头“毒人现在城里百姓都不敢出门,街上走的,都是那种疯狂的毒人,见人就咬,咬了以后若是不立刻把伤口割下来,这毒还会一个传一个”
展昭都怔住了“我们路上不过也就两天而已,满里城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守军丧气“唉,别提了。这两天咱们满里人日子过的,就跟小话本儿似的。若是将军能好就好了区区毒人又何妨,将军定然能将他们一枪斩于马下的”
“那,那墨道长太平王世子他们呢”
“道长还在配药呢,我来接你们。人都带过来了”宫九声音从城墙顶传来。
一身白裘的太平王世子衣袂翻飞间翩然落至众人面前。
“世子。”守军们齐齐行礼。
城门打开了。
展昭和白玉堂跟在宫九身后,一路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将军为什么会被刺杀是谁做的他现在还好吗毒人是什么”
白玉堂眉头一皱,方才思考动脑的后遗症开始发作,神经一跳一跳的痛“吵。”
展昭飞快闭上嘴。
宫九哼笑了一声“有问这个问题的时间,不如做好准备。一会毒人就要来了,你们可别伤了他们。”
“为何”展昭奇怪。
宫九“因为那些毒人并非苗疆的那种毒人傀儡,而是满里城的百姓,被下药后所变。点穴就行了,随便扔哪。”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放低,谈话的内容传到身后的囚车内,囚犯们顿时嘈杂起来,掰着囚栏直晃,满脸的害怕和愤怒,显然是不想遇到那些个毒人。
“他们怎么光晃不说话”宫九挑眉看向扒着木栏杆的囚犯们。
展昭“呃路上的时候太吵,玉堂听得吵,就给他们点上哑穴了。”
都是些为了银子,就能把自己亲生孩子拿去喂老虎的人,没把他们直接拍晕暴揍一顿,就已经很人道了。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有隐隐约约的咕哝咆哮声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听声音越来越近。
白玉堂往囚车靠近了一步,准备好迎敌“来了。”
街道的转角很快传来了更大、更清晰的声音,就连囚车里的那些囚犯们都能听得见。他们也不敢再扒着栏杆了,纷纷撒了手死死抱做一团,恨不得就挤成一个人才好,生怕那些从街角涌出来的毒人一会奔来,会一伸手把他们挠死似的。
展昭提声道“九公子,这些囚犯还要审,不能让毒人们伤到他们。我们开路,玉堂纵车,我们直接冲去将军府”
毒人们已经从街角涌出来了。单薄、狼藉的衣服,冻得青紫的脸色,身体上的伤口,几乎和死尸做成的毒人傀儡没什么两样,有些还四肢着地,冲着囚车和展昭众人扑来的样子,简直像是一群饥饿扑食的野兽。
毒人还没到囚车前,囚犯们已经被吓得涕泗横流了。
白玉堂一跃上马,绷紧缰绳,夹住马腹,免得马受惊后胡乱逃窜。展昭和宫九则已经合身掠入毒人之中,出掌、点指、擒拿、投抛。白玉堂驾着的囚车冲到毒人面前时,展昭和宫九已经在腾挪旋身间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分开了一条道。
白玉堂呼喝了一声,轻夹了一下马腹,催着马,带着一车的囚犯冲过了毒人群。
甫一脱身,宫九便立即收手,跃到囚车上“走,莫要恋战。”
展昭还在毒人中周旋,听见宫九的话后匆匆喊道“不把他们都点住吗”
毒人既然这么肆虐,为何不直接把他们都抓起来,关进牢房里,隔离人群这些毒人都是普通百姓,对于宫九和墨道长他们来说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为何他们不出手制住这些毒人
宫九站在囚车上望着那团还在攒动的红影,淡淡道“道长说的。你到底跟不跟上”
话音刚落,展昭已经蹲在囚车的栏杆上了“早说。”
宫九“”
不都说展昭人见人爱的吗他怎么总觉得展昭这么气人
展昭等人带着囚犯来到将军府时,府内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李光寒身上伤口痊愈,他正被千鸟扶着泡药浴的时候,李光航恰好毒瘾发作,楚留香和胡铁花都留下帮忙钳制发狂的李光寒了,仆人们也是在主院内进进出出,端进去干干净净的热水,出来的便是猩红一片的血。
老管家急得跑去墨麒房外敲门“将军他又发作了,现在吐血不止啊道长,道长,怎么办啊”
他敲了好一会,房间的门才打开。
墨麒还穿着两天前的那件衣服,衣袖沾满药草微苦的味道,面上有些困倦,但声音依旧很沉很稳“没事,吐血本是正常。这次药浴便是促他体内的淤血排出。”
他将手中的药罐放到一边“你家将军的药我已经摸透药效了,它能让毒瘾由长时间的持续间断发作,缩短为短时间内频繁发作。若是我没有算错,这一次发作之后,李将军的毒瘾便能好了。”
老管家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松下来了些,匆匆又赶回李将军房里。
展昭和白玉堂干瞪眼站在院里,等到墨麒走了出来,才敢开口“这么混乱。”
墨麒疲倦地抬手揉了揉额头“只是事情都凑到一块了,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墨麒将手中的方子给宫九,“我已经配出能解毒人的药剂了,叫人照方子尽快煎熬出来。等熬好,李将军那边也好了,我们几个就出去将解药灌给那些毒人,再叫守城军把药材分发到各家去。”
宫九接过墨麒的方子,手一抬,就有两个黑衣的暗卫落下来,把方子接了,替主人跑腿去了。
展昭挠挠头“这样是不是毒人就能控制住了”
墨麒点点头“是。这种能让人发狂的药,应当是青鸟在调配能够削弱毒瘾的药时,无意间发现的副产品。这药并不会和一般罂粟制成的药一样,让人有愉悦的感觉,它只会让人疯狂,并且无时无刻不陷在毒瘾发作的痛苦之中。而且每次咬了人后,这种药便会通过伤口的血液传播,迅速进入下一个人的体内。”
白玉堂看着展昭欲言又止的样子,干脆替他开口问道“先前发现了毒人的存在时,就把他们困住,隔离在牢狱里不就行了”
宫九睨了白玉堂一眼“若能这般结束,那我们至于干熬到现在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做的,不过打从抓了那群毒人后,每半个时辰,满里城的某个街道就会多出一群毒人。”
“那个所谓的仙人似乎不大喜欢看自己的老鼠被困在箱子里,而想看它们在外头到处咬人的样子。”楚留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但凡我们抓一个毒人,她就会再加倍多造两个出来。”
胡铁花“敌在暗我们在明,我们也没办法将偌大一个满里城,所有的百姓都关到将军府里保护起来。只好让百姓都躲回家里,让毒人在街上游荡。好在只要我们不抓毒人,青鸟就不会再对普通百姓下手。”
楚留香苦笑“这分明就是挑衅。可我们也确实拿她这样的威胁没有办法。”他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安抚道,“好在我们还有道长,把解药研究出来了。这下我们就不必受她威胁了。”
“李将军已经好了”墨麒低声问楚留香。
楚留香点头,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好了,果真如道长你所说,这一次将军发作的不管是程度,还是时间,都比之前要轻微、短暂了。”
墨麒颔首“那变好。”
众多纷杂涌来的事情,总算是解决了一件。
“这个仙人真是可恶顶着仙人的名号招摇撞骗不说,还做出这样无耻卑鄙的事情”展昭还是很生气。
“这就算无耻了”姬冰雁慢吞吞地从远处撑着轮椅的靠背走过来,他的腿在道长的治疗下已经可以恢复行走了,只是速度快不得,还需要再上几天药,多多修养,“那你还不知道这位仙人还有更厚脸皮的呢。”
白玉堂“还有什么”
姬冰雁在墨麒不赞同的眼神下,自觉地坐回轮椅上“毒人出现三个时辰后,那位蓬山仙人突然出手,庇佑了几户农家,并且让这几户农家将这件事在满里内广而告之。说是这几户农家信奉了蓬山仙人的仙牌,日日烧香、献祭,感动了仙人,故而她决定要庇佑这几户农家不受一切污秽之扰”
胡铁花总结“说简单点,就是那个什么仙人装神弄鬼,想要让满里城的百姓信仰她”
“什么”展昭迷茫,“可那些什么毒人,就是她弄出来的啊”
“事是这么个事吧但百姓们又不知道。外面现在那么多毒人,李将军又没法出手,整个满里城都人心惶惶的,还不是捡到个救命稻草就想抓住不放”胡铁花耸肩,“那个蓬山仙人还说呢,满里城以往从未有过毒人之害,这次毒人突然出现,是上天给李将军的惩罚,因为他这么长时间以来,荒废理政,沉迷歪门邪道,甚至沾染了孽障我呸说什么孽障,不就是想说毒瘾吗不就是想说这些什么毒人,其实就是李将军弄出来的吗”
展昭气得差点跳脚“什么李将军分明就是被那个仙人下的毒吧这家伙居然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胡铁花也很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都杀了这么多了,她还怕造个谣吗人都已经不做了,她还要脸干什么。”
按道理来说,胡铁花、展昭都不是喜欢在背后嚼舌根子的人,但蓬山仙人这事儿干的实在是龌龊,叫人怒由心生,不得不发。
白玉堂慢慢道“等会。你们有没有想过,蓬山仙人既然会使出这样的手段,一会解药发下去了,如果她再次装神弄鬼,蛊惑满里百姓不吃解药,亦或者直接说这解药其实是她赐下来的恩泽,我们该怎么办”
“那可我们总不能不发解药呀哎,这个狗屁仙人真是好生可恶我们难道就这么放任那个凶手继续装神弄鬼,扮成蓬山仙人招摇撞骗、诬陷李将军吗”展昭烦恼地说。他努力地思考起对策,眼神胡乱扫了一圈,扫过了墨麒,突然一顿,又飞快地转了回来,落到墨麒身上“咦。”
展昭眼睛一亮“咦”
墨麒揉着额头的动作一顿,心里突然冒出点不好的预感来。
楚留香疑惑地看了展昭一眼“展少侠,怎么了”
展昭一拍手“她是蓬山仙人,那我们这儿不还有一个,有一个姑射仙人吗”
胡铁花“展少侠,你来的时候没受风寒吧”
怎么感觉你好像发烧了呢,脑子都不好使了。
展昭喜笑颜开“哎呀,我是说道长呀”展昭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抚掌道,“你们还不知道罢道长先前在河西时就扮过一次仙人,当时可是一露脸就震慑了千百个城兵都镇压不住的暴民,把快被活祭的异人孩子给救下来了。”
展昭挠挠脸“这还不算什么的,最神奇的是,我们离开了河西之后,那些异人孩子本是要去济贫棚的,因为没人想收养他们。结果不出三天,他们突然就是一夜之间突然变成正常孩子了问他们为何如此,他们就说是仙人赐下的仙药,把他们治好了。现在这些孩子啊,都被当成有仙缘的金童,被好几个条件不错的好人家给收养了现在整个河西,都供着道仙的牌子呢”
墨麒如遭雷劈,僵在原地“什”
展昭对墨麒促狭道“这可不是包大人事后做的手脚。道长,这可不能怪我们了。只能怪那个送药的人,送个药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连那些异人孩子都不清楚是谁治好的他们,只好把功劳记到道仙身上了。”他靠近墨麒,捣了捣墨麒的腰,调侃道,“诶,道长你说,这是哪个医术高明、易容了得,又心系孩童,案子结束还不忘履行承诺的仙人,做的大善事啊”
墨麒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想着莫多生麻烦,便趁夜送药的行为,反倒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早知道就把药托付给包相,让包相代为转交了
白玉堂和宫九几乎是同步地挂上了作壁上观的表情,环臂抱胸,以一种看好戏的眼神望着墨麒。
展昭“包大人本来还没想着这事儿的,结果河西这折子一奏上来,就连圣上都知道了,现在正在草拟圣旨,准备好好运作运作这事儿,借墨道长以绝宋土内破坏秩序、霍乱百姓生活的邪教和迷信恶行日后,姑射山仙人,道仙的仙名,就要传遍我大宋的大江南北啦”
墨麒的表情一片空白。
胡铁花忍不住大笑起来“姑射仙人,你们还给道长按了个仙门”
“哎,不是姑射山也可以嘛。道长你的师门在何处”展昭自然地问。
墨麒下意识“师从太行”他突然住嘴。
不对啊,展昭套他话。
展昭一拍手“太行山太行山也行嘛回头我和圣上、包相说说,不是姑射仙人,是太行仙君”
宫九看着墨麒的表情,几乎也要跟着胡铁花极富传染力的大笑声笑出来了。
这个好,这个不错。
展昭上下嘴皮子一搭,墨麒直接从仙人变成仙君了。
关键是,墨麒觉得这事展昭若是报上去,依赵祯的性子,赵祯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帮他“正名”,这仙君之名怕是很快就要坐实了。
“唉,既然早晚都是要传遍大江南北的,那也不在乎这一次了。这次满里城的这个蓬山仙人,道长你就亲自出面一下呗我相信道长你和她斗法,肯定是你赢的。”展昭又拱了拱墨麒的腰。
墨麒“”
我是何人,我在何处,我为何在此。
宫九勾起嘴角“展昭这建议倒还可行。道长,此番送药,便麻烦你一旁护送,务必让每户人家都服下解药,莫要相信什么蓬山仙人此等旁门左道。”
墨麒试图自救“可这些囚犯”
楚留香忍笑道“这些囚犯,还有我、小胡、小姬在呢,展少侠和白少侠也会帮助我们的,道长你大可放心,安心去传道罢”
胡铁花看看宫九,机灵地道“是,是。我们这儿五个人呢,审犯人哪需要这么多人了。不如九公子你也和道长一块吧,若是路上遇见毒人了,互相间也有个照应。”
需要什么照应呢墨麒还需要照应么,就是胡铁花的又一次月老行为而已。
墨麒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还被钉上了棺材板儿。
送药并不是一件难事。
街上的毒人最是容易解决,点穴,灌药,解穴,便能了结。至于躲在家里的百姓,有城兵领头,只要将药挨家挨户地送去便好了。这都不困难,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让百姓在拿药的同时,自然又不刻意地引导他们看见墨麒不,是道仙的身影,并且击碎他们心中对蓬山仙人的信奉,转而建立起对道仙的信仰,以防那个蓬山仙人再借用仙人的名头,蛊惑煽动百姓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领头的城兵高高兴兴地又合上了一家的门,扭头赞道“我们仙君生的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哪还需要什么言语”
墨麒比以往还要沉默地站在屋顶上,一动不动地摆着姿势,窘迫到大脑几乎凝滞。
宫九大约是随身携带着那套白色绣金文的罩纱广袖白裳,居然在展昭提议完后又一次不知从哪取出来了这衣服,连哄带压地给墨麒换上了。
墨麒穿着这身等同于心理阴影的白裳,被宫九指挥着掠身上了屋顶,摆好了执着银白拂尘的姿势,在保持面色淡漠的同时,还要不断鼓动内力,好在恰好无风的天气里,把一身白衣鼓动地无风自舞
墨麒木讷着脸,觉得自己现在说不准就和当日密林中的白玉堂一样,像个白衣鬼。
他的体验感很差,不过满里城的百姓们倒是很吃这一套。准确的来说,是很吃白衣道仙的这张恍若天神般的脸。逆光而视的时候,白衣仙人衣袂飘逸,气质出尘,再看看药包上那句“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的句子,几乎每家百姓在看到了墨麒之后,都当场忙不迭地跑进门去,嚷嚷“仙君赐药啦仙君赐药啦”
原本还因为毒人的威胁而空无一人的长街,瞬间涌出了许多人,纷纷看向屋顶枯树梢上,那个淡漠轩昂的白衣仙人。
枯树,白衣,仙人。
一景一人,一动一静,皆可入画。
有的百姓拿了药的,已经直接跪下了纳头拜。
蓬山仙人算什么,他们又没亲眼见过的。现在眼前这位,可是“仙君”哪听听这个后缀,明显就是这位“太行仙君”要厉害些的
刚开始还要挨家挨户敲门的城兵们,很快便走不了道了,只能扯着嗓子喊“不许乱不许挤安静点莫要冒犯仙颜”
这话简直比城兵们的红缨枪还好用。百姓们很快依依不舍,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家等着去了,轮到哪家拿药的时候,一家老小就急吼吼地走出屋来,领了药,然后对着枯树梢上的仙君拜上一拜,才老实回家。
城兵好几次劝“这个烧香就不用了吧。”
上头墨道长已经被拜一次脸色苍白一次了,简直和身上白衣融为一体不过倒是越发得像仙人了。
又被一家十几口人献上了香,结结实实拜了三下、又叩了三下头的墨麒“”
宫九传音入密地促狭“你今天受的顶礼膜拜,说不准比汴京里的那个还要多。你感觉,如何”
墨麒“”
不大好,感觉自己今天又折了好几十年寿。
墨麒的生无可恋,宫九自然能感觉的到。只不过宫九并没有捞墨麒一把的意思,倒是饶有兴致地借机逗墨麒。
城兵们叩下一户人家的门时,宫九便会从古树后绕出来,伸手随便摸墨麒一把。
有时候是腰,有时候是肩膀,有时候是宽阔的后背。
墨麒又不好动弹,因为下一户人家已经打开了门,开始对他顶礼膜拜了。
宫九就靠在树后,和他数“我刚刚,算不算摸了一把仙君的腰”
“不错,结实,有力。”
“刚刚又摸到了仙君的肩。”
“背也摸到了。”
宫九卡好了城兵敲门的时间,从树后再探出手来,正准备摸把大的,墨麒突然反手一伸,把宫九也拉了出来。
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气质出众、俊美如神的白衣仙人,四目相对,相顾哑然。
下面的牛屠户懵逼地抬着头“我不是眼坏了吧,怎的看到了两位仙君”
城兵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绞尽脑汁“没错的,后头那位,是是仙君的”
牛屠户肃然道“是道童吧,是不是叫清风。”
城兵“”
你他妈在说什么送命话呢,那可是太平王世子
牛屠户已经飞快地把自己儿子脑袋摁下来了“仙君的道童当然也是仙童,要拜。”
牛屠户一家,恭恭敬敬给墨麒、宫九各自磕了三个响头,把药领了,回家了。
墨麒摁住沉下脸想走的宫九“清风。”
宫九狭长好看的凤眼微微一瞠“”
墨麒松开手,重新站好,好整以暇道“清风,站好,莫要调皮。”
宫九“”
不得了了,老实人欺负的狠了,有时候也是会反咬一口的。
墨麒和宫九送完整个满里城的药,终于回将军府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楚留香等人已将金陵送来的囚犯审了一遍,现在正聚在大厅,梳理着案件信息,想抓住蓬山仙人的尾巴。
墨麒走到众人身后“如何”
展昭挤了挤一旁的白玉堂,给墨麒和宫九让出了一片位置“我们好像摸到了一点头绪。”
楚留香直起身“九公子说的投名状,是对的。”
墨麒和宫九对视了一眼,顺着楚留香的指点,看向桌上的画像。
楚留香“我们根据投名状的名单,发现了一处节点。你们看,这个河小公子,是投名状的最后一人。”
“若以他为节点,在此之前,青鸟也就是蓬山仙人,她所杀的人,都是一些商户、官员之子,手头富绰,性格浪荡,都是一些靠着长辈、家族的荫蔽混日子的公子哥儿。”楚留香道,“而巧的是,升仙客这案子,被发现的第一具尸体,也是他的。”
宫九挑眉“怎么,这是青鸟故意安排的”
楚留香摇头“不,我们觉得,这不是青鸟故意安排的,而是青鸟一时不慎犯下的纰漏,也是她留下的马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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