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夜半歌声案04

    有了数不清的银票开路, 梨花很快就被喜气洋洋的朱红红喊了过来。她一看到房中正襟危坐、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的几人, 就很上道地知道他们要问什么了“诸位客人是不是也是想听奴家说前天失火的事情”

    朱红红捣捣梨花“你好好说这位, ”朱红红把墨麒指给梨花看,提点道, “以后是咱们的大东家了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你事无巨细的说一遍给东家听,不要添油加醋, 也莫要遗漏了什么细处。”

    梨花的态度果真就不一样了,脸上的表情一下认真了起来。

    原本她还想着怎么添油加醋,把自己这两天已经说了近百遍的故事讲得更加离奇一点,好哄得这群客人尽兴,多给点赏钱, 现下得知了墨麒的新身份,便收回了这点小心思“奴家明白。”

    梨花没再啰嗦,干脆简洁的道“前天晚上, 那两位大人来我们船上, 说想听曲儿。我是咱们画舫上琵琶弹得最好的, 就被他们点中服侍了。进了厢房之后, 我就转进了内间, 开始唱曲。他们当时还笑着问我,知不知道秦淮河上杀人的商女鬼魂唱的是什么曲子”

    陆小凤精神一振“对了你们是一直在秦淮河上的, 确实有可能听过那所谓的商女鬼魂唱的完整的曲子。那你知不知道, 那歌声唱的到底是哪一首曲子”

    梨花点头道“当然知道的, 那曲子唱的应该是唱晚后庭花。只是诸位也听到了, 这曲子的词牌是后庭花,总归是和亡国之类的晦气事儿牵着点干系,听着有些不大吉利。而且曲子里的词说的也是亡国的事情,所以不大有人会唱这种晦气曲子给客人听就是了。”

    陆小凤愣了一下“那这曲子唱的是什么”

    梨花道“这曲子词说是一位亡国的商女,依靠在栏杆边望着秦淮河水,夕阳倒映在秦淮河上染红了河水,像是亡国那天城中断壁残垣间燃烧的战火。她想起了自己惨死的亲人和爱人,于是便悲泣着投身于秦淮河中。”

    陆小凤喃喃“这曲子居然说的是这种故事难怪会有传言说,秦淮河上这七起杀人案,都是投身于秦淮河中而死的商女鬼魂做的。”

    林七惑然不解“我想不明白,为何凶手要在杀人的时候唱这种歌”

    陆小凤偏过头对林七低声道“你这就是想的太狭隘了,谁说那歌就只能是凶手唱的万一不是一拨人呢那唱歌的意义就不在于歌词,而在于是提示凶手杀人了。”

    林七懵懵地道“不是一拨人这说不通啊凶手杀人的时候听见有人唱歌,一开始还能说是没注意,后来次数多了,他肯定会知道对方是专门等着他杀人的时候唱歌啊都这样了,凶手难道还不杀了那个唱歌的人吗怎么可能还会任那唱歌的人继续暴露他的行动”

    陆小凤摸摸下巴“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如果杀人的是个普通人,但是唱歌的才是那个用武力制住死者的人呢”

    林七眼睛耷拉下来“陆大侠,你这不是又说回去了。那为什么那位制住死者的人要唱歌呢”

    陆小凤败下阵来“你说的没错,这还有待商讨,唱歌这事确实是说不大通,但我确定,一定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梨花看陆小凤和林七交头接耳完了,才继续道“前日那两位客人,问的也是和诸位同样的问题,我和方才一样的答复了他们。他们原本还兴致勃勃想让我也把这曲子唱给他们听的,听完我的解释以后,就黑着脸说晦气别唱了。我就继续唱一开始的曲子。”

    “他们不再管我弹了什么,叫了一些小菜一边吃一边开始聊天,说的内容我不大能字字都记得了,但大体的意思是,东南运来了一批盐,被他们卡在手上了,准备再过段时间,等等下面人的孝敬,再开放这个关隘,让商盐过去。”

    “商盐咱们大宋不是禁止贩卖私盐的么”陆小凤一愣。

    梨花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林七回头低声和众人道“这盐是从东南沿海,遇了涝灾的县镇运来的。说是私盐,其实也和公盐没什么差别。”

    宫九道“你细说来。”

    林七道“那些县镇本就靠近海岸,而且又是些偏僻蛮荒、难以开垦的地方。虽说南方有镇南将军李光寒镇守着,但大宋毕竟幅员辽阔,总有些地方顾不到。像那些县镇,就是兵将们顾不到的地方。土地荒芜,经济贫瘠,人员稀少,这样的县镇不大好派兵。所以那里就经常遭海盗倭寇侵袭。”

    “今年又恰逢是雨水的年份,那些县镇遭了洪灾,百姓生活就更困难了。没钱,就容易出乱子。所以包大人想了个办法,想着以工代赈,让那些县镇里的百姓帮忙开垦本地的海盐,送到内陆来,卖的钱就全当是给他们的工钱。”

    “所以,那两个官员口中的商盐,就是指这批海盐”墨麒问。

    林七点头道“没错。”

    陆小凤皱眉道“这些盐可是东南县镇百姓们的救命稻草,他们居然还想扣下来,还想要等下面人的孝敬就在他们耽搁的这几天,东南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这种尸位素餐之人当真可恶”他抬头一看墨麒,却看见墨麒沉吟的表情,不由地诧异道,“道仙,难道你不气愤么”

    墨麒没说话,还是那副深思的表情。

    宫九皮笑肉不笑地代替墨麒解释“他大概是在想,为什么东南县镇的百姓遭了灾,缺银子,包大人却不问他借。”

    毕竟这一位可是有着凭借一己之力,养起整个大宋的弘大志向的。

    陆小凤“”

    你们这些有钱人的想法我们不懂。

    贫穷的陆小凤陆大侠被刺伤了自尊心,于是扭回头去,对梨花道“你继续说。”

    梨花摇摇头“后面就没有了。我只听他们谈完商盐的事情,曲子弹了一半,就突然晕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晕的,但我确定自己应该不是被人打晕的,因为醒来以后我没感觉哪里疼痛总之当我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本的花船上了,而是躺在一个小码头上,那时候已经是清晨了。”

    “我感到非常害怕,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就立即回到了秦淮河畔,想要回到自己的花船上,找朱姐姐他们说这件事。结果刚到了河畔,我就看到了朱姐姐她们,还有河岸边已经被烧焦了的花船。朱姐姐告诉我,在我昏迷之后,我接待的那两个客人被火烧死了。”

    “什么意思凶手在杀人之前把你打晕,还特地在纵火前把你从船上给放到码头上,让你躲过了被火烧死这一劫”宫九难以理解,“凶手这么好心他为什么费这么大劲救你这不是自找麻烦”

    梨花忍不住看了宫九一眼这话说的,听上去好像她应该在火里被烧死才对似的。

    墨麒道“这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

    林七睁大了眼睛“什么”

    墨麒道“这些秦淮河上死去的人,并非是随意挑选的,而是被精心筛选过。不是被凶手挑中的人,凶手不会杀。”

    陆小凤思索了一下,看向一旁同样神色严肃的朱红红“那你知不知道,前天船上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我当时也在河上,恰好目睹了火烧起来的那一幕。那火看起来像是瞬间就蹿起来的,我甚至还听见了一声火药一样的炸鸣声。朱姑娘,会不会是你们花船的厢房里,摆放了什么容易燃烧的东西,所以火势才蔓延的那么快,烧的那么凶”

    朱红红柳眉轻蹙,道“这整艘花船,都是木头做的。床也好,桌子也好,也都是木头做的。若是真要说有什么易燃的东西,也就是这些了。咱们都是靠着花船过日子的,谁会往花船上放容易燃烧的东西万一出什么事,岂不是把自己的容身之处给烧了么”

    “那就一定是有人将易燃的东西带上船了梨花姑娘,你在唱曲的时候,可曾见到那厢房里有什么多出来的、不同寻常的东西”陆小凤问。

    梨花还是摇头“没有的,咱们船上的厢房都布置的挺简单的,不像别的花船,装扮得花里胡哨。若是当真多出来什么东西,肯定一眼就能发现,毕竟咱们都是住在船上讨生活的,自己家里多了个什么物件,当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陆小凤再次确认道“你肯定没有”

    梨花笃定地点了点头“我肯定没有。”

    墨麒道“那助燃的东西就一定是凶手带来的了。”他顿了顿,又问林七道,“对了,剩下的五人,会不会也与商盐有关系”

    林七摇头“就算是去掉那两名死去的富商,七去二还余五呢司盐的官员,一个州也没有五个人那么多啊而且别的不说,至少我知道那位暗卫统领,他是不可能和商盐有关系的。哪怕官员的事情可以用司盐来解释,那那两名富商呢他们的死又该作何解释”

    林七说罢,陆小凤又接着问了梨花和朱红红几个问题,没再问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来,于是四人便带着满腹的疑惑,离开了花船。

    “这要怎么查”林七很是愁苦地皱着脸,“我总觉得毫无头绪这案子的凶手杀人究竟是何目的,为何选择这些人下手,这又和影子人的布局有何关系,藏在背后的影子人是谁,我一概都想不出来”

    陆小凤叹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深查死者之间的联系了。方才也说了,这七个死者都是凶手精心挑选出来的对象,只要我们查出他们之间相同的特征,就能根据这一点了解凶手挑人的标准。”

    “知道了凶手选择受害者的标准,我们就能知道知道凶手为何杀人;知道凶手为何杀人,我们就能知道影子人在背后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归根结底,就是查死者之间的联系罢了。”陆小凤说的轻描淡写,但他的神色却并不轻松。

    林七仰头无语“联系联系可不就是这联系最难查么说死者可能是有相同的仇家,不是说死者可能是有相同的公职,不是这公也没有,私也没有,上哪还有什么其他的联系”

    陆小凤也是一筹莫展,不由地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墨麒道“那我便先回江山醉,取东西去停尸房,至少可以先确认凶手杀人是不是为了奇毒。”

    众人无精打采,纷纷应是,跟着墨麒一块如丧家之犬一样毫无精神地回了江山醉。

    甫一踏进门,众人便愣住了。

    “西门”陆小凤半是惊喜半是惶恐地对着大厅中的白衣剑客叫了起来,他本能地伸手捂了捂自己才被捣青过的眼睛,“你来金陵作甚”

    西门吹雪面前是一桌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我来寻人。”

    陆小凤已经自觉地坐在西门吹雪的面前了,这桌上放了五双碗筷,一双是西门吹雪自己用的,剩下几双可不就是给陆小凤他们四个人准备的么

    陆小凤道“你来寻谁”

    西门吹雪淡淡道“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

    陆小凤听到玉罗刹的名字,本能地竖起了寒毛“你找他作甚”

    西门吹雪平静地道“他是我的父亲。”

    陆小凤点头“原来如什么”陆小凤手里的筷子吧嗒掉到了桌上,在他身边坐下的林七嫌弃地默默往旁边蹭了蹭,“你的父亲”

    虽然陆小凤知道,是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父亲、母亲,但是西门吹雪这个人不一样,在陆小凤甚至是很多江湖人的心里,西门吹雪就该是从雪地里结出来的,或者是从专门用来炼剑的玄石里蹦出来的,没人会想西门吹雪的爹娘是谁。

    更不会想到,西门吹雪的亲爹居然会是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

    不仅是他,就连林七和宫九也都投来了不可思议的目光,也只有墨麒这个根本不知道玉罗刹是何许人也,有多么威震四方的人,才能对西门吹雪的话平静以待了。

    墨麒问的问题很普通,还有点家常,完全不应该发生在与西门吹雪的对话中“你不随父姓”

    陆小凤和林七惊恐地看向墨麒。

    西门吹雪回答的也很平淡,很家常“家父担心我的安全,所以年幼时将我送到万梅山庄,改姓西门。”

    陆小凤和林七神情扭曲地看向被担心安全的西门吹雪。

    墨麒沉吟“所以,你的本名本该是玉吹雪”

    陆小凤和林七齐齐向后缩了缩身子。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不,我本名就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似乎并不因为姓名的问题而着恼,最多就是有些嫌弃,像每一个嫌弃自己的长辈不靠谱的普通晚辈一样。

    最开始的惊愕逐渐褪去,理智慢慢回笼,陆小凤看着西门吹雪,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忧虑之色,几番欲言又止,始终没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西门吹雪看向陆小凤,自然也发觉了他脸上的那抹忧虑,于是道“你是不是在想,玉罗刹是不是也变成了影子人”

    陆小凤见西门吹雪都已经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了,就没再掩饰,先将金陵的案子同西门吹雪说了一遍后,道“我也希望是我想的太多。但毕竟就我们所知,能够压得那位暗卫统领毫无反手之力的人并不太多。”

    按照他们的估计,那位暗卫统领的武功至少和陆小凤差不多高下,等于说金陵一案背后的那个影子人,是能够让陆小凤毫无还手之力的。

    这般厉害的人物,在江湖上放眼望去,可不算太多。

    玉罗刹便是一个。

    而又那么恰巧,玉罗刹偏偏在金陵这里失踪了

    陆小凤很难不兴起“玉罗刹可能也成了影子人”这样令人不安的猜测。

    西门吹雪看向陆小凤,目光里是笃定和认真“若是他不愿意,没有人能够抓住他。”

    更别提是把他变成影子人了。

    西门吹雪顿了顿“但他在金陵这里突然消失,也许确实与影子人的行动有关。除了影子人的事情,金陵这里没有值得他突然销声匿迹的理由。我会和你们一起行动。”

    陆小凤点点头。

    他还没把自己猜测放下。实在是他追踪影子人的案子将近三月,查到的隐藏在大宋暗处的庞然大物让他心生战栗,就连“影子人抓了玉罗刹”这样的猜测他都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倘若西门能跟着他们一块儿行动,万一碰到了玉罗刹,他们也算是有个底牌在。照西门吹雪方才“家父担心我的安全”的描述,玉罗刹定然是很重视西门吹雪的,说不准看到了西门吹雪就会恢复神智,再不济,也会本能地手下留情,也不至于让他们毫无一战之力。

    一个正常的玉罗刹就已经足以取陆小凤的性命于刹那之间了,更别替一个被影子人的迷药控制的玉罗刹这种可怕的可能,陆小凤简直想都不敢想。

    墨麒道“那我们便兵分三路。西门庄主与九公子一同去寻玉教主的踪迹;林七公公和陆大侠继续深究死者之间的联系;我去金陵府衙,检验那些尸体身上究竟有没有毒,看看他们是不是被毒药控制了行动,才那么轻易被人杀死的。”

    陆小凤等人刚要点头,宫九就瞪起了眼睛“为何我不要与你分开。”

    宫九这话说的坦然无比,仿佛和墨麒随时随地在一处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任何把他们分开的人或事都是棒打鸳鸯的那根可恶的、过分的棒子。

    林七被酸的已经习以为常了,木讷着脸打圆场“无妨,死者那边我可以同包知府一块去查,正本也该是知府的职责。陆大侠便和西门庄主一块去寻玉教主吧让九公子同国师大人一块去府衙验尸。”

    原本还沉默的西门吹雪突然抬头看了墨麒一眼,不过眼神转移的太快,墨麒一时之间没能捕捉到西门庄主的眼神究竟是何含义。

    西门吹雪移开了眼睛,在心中想在燕子坞时便已见过他们二人相处之时的样子,九公子这般不舍也是正常

    但宫九这么黏墨麒,就让早上才送走了叶孤城的西门吹雪有点羡慕了

    他将宫九黏人的样子放到叶孤城的身上想象了一下,又摇摇头,心说若是如此,那便不是孤城了。

    为今之计,还是快些破了金陵的案子,把那个总给他找事的亲爹揪出来。他就能去南海,和孤城见面了

    被西门吹雪的羡慕的墨麒,领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尾巴去了停尸房。

    宫九容光焕发,缀在墨麒身后,哪怕墨麒在那两具还散发着焦肉和尸臭的尸体前坐下了,他都没有嫌弃地离开,心情之愉悦,让墨麒都忍不住疑惑地看了他几眼。

    墨麒一边把试毒的蛊虫从匣子里放出来,一边飞快地回忆,方才究竟是哪个细节取悦了九公子,这场回忆最终以失败告终。

    一路跟来的暗卫像一颗颗酸梅,和往常一样沉默地在房梁上扎根这有什么疑惑的呢

    主子都把恩爱秀到西门吹雪眼前了,甚至还得到了剑神的羡慕一瞥,难道这还不够主子嘚瑟的吗

    道长还是不了解主子这种“自己有了爱人,就一定要秀给全天下所有人看,从别人的羡慕嫉妒中获得快感”的恶劣又扭曲的心情啊

    酸的快要滴汁儿的暗卫们纷纷对着房梁底下,正绕着墨麒团团转的主子疯狂腹诽。

    蛊虫嗡嗡振着翅,钻进焦黑的尸体里。墨麒不看宫九,只盯着丑兮兮的蛊虫看。

    还绕着墨麒打转的宫九得不到墨麒的注意,那点嘚瑟和兴奋很快就被不满代替了,向墨麒猛地走了几步,正准备出手捣腾捣腾墨麒,好换取墨麒的注意力,就瞧见了墨麒脸上认真凝神的表情。

    墨麒的眼神专注,操纵着蛊虫在尸体中探寻每一寸筋脉,过滤每一处脏器的血液。

    宫九突然不想打扰墨麒了,可他又好想能分得墨麒的一点注意,于是踱着步子走到墨麒身后,弯下腰,一个熊抱。

    墨麒背后突然多了一只八爪鱼,惊得原本还在尸体的肺部探寻的蛊虫骤然惶惶地散开了,好一会才又随着主人的心思凝聚回来。

    宫九一边黏着墨麒一边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墨麒以为宫九说的是尸体“哪里”

    宫九道“我是说,你不觉得赵祯的举动很奇怪吗”

    墨麒愣了一下,想要转头看宫九,然而宫九的下巴磕在他肩膀上,他要是一回头,一准和宫九的脑袋撞个正着。

    墨麒只得一边看着尸体继续引导着蛊虫排查,一边问“哪里奇怪”

    他默默挺直了腰板,免得黏在他背后的宫九弯腰弯得太厉害,一会儿腰酸。

    宫九自然也能感觉到墨麒的肩膀给他借了一份力,心里顿时就像是戳破了一颗甜葡萄似的,甜津津的汁水顿时充盈了整颗心脏,带着他的嘴角不自觉就上扬起来“他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来之后,才放陆小凤继续查案呢”

    墨麒没太在意“林公公不是说,是担心陆大侠的安危”

    宫九道“难道他就不担心你的了吗”

    墨麒怔了一下,慢慢皱起了眉头。

    宫九道“你我心里清楚,你这段时间内力究竟涨到了什么地步,确实是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和玉罗刹、耶律儒玉那般厉害的对手对抗了。可是赵祯又怎么会知道呢难道他也知道你的内功大成了吗这件事情你甚至都没有告诉过我,若不是地宫中你向我展露出了你的内力,我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的内力究竟涨到了什么地步。而就我所知,除了地宫之中我们俩独处的那一次以外,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过手了,更没有暴露内力的机会。”

    “所以,赵祯又是怎么知道你的内力已然大成的呢”

    先前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因为墨麒和宫九都知道墨麒的内功已经大成,所以下意识地认为其他人也知道。但其实墨麒每夜修炼内功之事从未和任何人提过,也就是说,墨麒究竟能不能与金陵一案的凶手相抗衡这件事,除了墨麒和宫九以外,应当没有人心中有确定的答案。

    既然如此,赵祯又为何这么肯定,墨麒和宫九一来,陆小凤就能安全的呢

    墨麒道“难道你认为,陛下是为了害我,才这么做的吗”

    宫九摇摇头,下巴在墨麒肩窝上动了动“那倒不是,赵祯不是这种会刻意害人的性格,不然,也不会这么在意陆小凤的死活,不让他单独办案了。”

    墨麒没有动弹“那你是何意”

    宫九道“我认为,他不是因为觉得你的内力足以和这案子背后的凶手抗衡,所以才让陆小凤一直等,等我们来的。他是觉得,我们的出现,能够掣肘这案子背后的凶手,让凶手有所顾忌,所以才让林七看住陆小凤,让陆小凤等我们来,再继续查案的。”

    “我是不知道有什么人,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有所顾忌的。但你,我却是知道一个。”宫九才戳破的甜葡萄,又开始变酸了。

    墨麒“你是说,耶律儒玉”

    宫九哼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哪怕先前在辽国的时候,耶律儒玉已经公开说了自己对墨麒绝无那种心思,但宫九仍然没有放下对耶律儒玉的警惕和忌惮。

    无缘无故的,耶律儒玉为何对墨麒那般处处退让

    耶律儒玉和宫九是同一类人,宫九无比清楚地肯定这一点。冷酷、无情、偏执、疯狂,是这些负面的辞藻构成了他们。

    因此,宫九更加明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唯一值得让他们温柔以待的,一定是对他们来说十分特别的人。

    就如同宫九自己一样,耶律儒玉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既然如此,耶律儒玉对墨麒这般特别,究竟又有何目的

    宫九道“其他的我不能肯定,但我基本可以确认,耶律儒玉一定就在金陵。”

    墨麒的眉头又开始难分难解“若圣上当真怀疑秦淮河上的这起案子是耶律儒玉做的,那又为何不向我们直言这一点”

    宫九嗤笑了一下“你这个问题,我要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你。你觉得圣上把林七派来,所为何意”

    墨麒愣了一下“林七不是为了保护陆小凤才”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其中的荒谬。

    宫九冷笑道“倘若这秦淮河上的案子,当真是耶律儒玉做下的。赵祯担心陆小凤的安危,不舍得陆小凤牺牲难道林七来了,他就能放心了吗他就能确定陆小凤不会死了吗”

    “难道你当真以为,林七真的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

    “若是如此,区区一个普通的小太监,又怎么能护的了陆小凤他能比陆小凤还厉害赵祯可是只派了林七一个人来保护陆小凤能让赵祯派来,并且确认能够从耶律儒玉手中护得住陆小凤的人,林七他得有多厉害”

    “先前在玉门关的时候也是。林七是赵祯不放心我才被赵祯派去玉门关的。也就是说,在赵祯心里,是确定林七一个人就足以制得住我,所以才让他独身来玉门关监视我的。”

    宫九站直了身体,在墨麒身后踱来踱去,有几分不解,也有几分焦虑“林七是在三年前突然出现在赵祯身边的。我让人查过,在此之前,林七从来没有在宫中出现过。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一举站到了当今圣上的身边,成为圣上得力的心腹。”

    “凭空出现,深得圣心宫里的人都羡慕嫉妒林七一举冲天,其实呢他能这么春风得意,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个太监,而是赵祯手下世代效忠供养的死士暗卫”

    “而现在,这样一个隐藏至深的人物,又被赵祯派到了我们身边你觉得,赵祯这次派林七来金陵,目的到底是什么”

    墨麒没有说话,垂眸看着面前焦黑的尸体,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攥起了拳。

    “不会只是为了保护陆小凤赵祯的棋子从来不会只有一个用处。他还想要监视我们,可为什么要监视我们他想要监视的人,究竟是谁”宫九的步子踱得更快了。

    墨麒抬头看向宫九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宫九道“好我现在有两个猜测,第一,赵祯之所以让陆小凤等我们,并且笃定我们一到,就能保得陆小凤的安全,是因为耶律儒玉就是此案的凶手。第二,林七有武功定然是真的,这不是猜测。否则怎么都说不通赵祯为何会几次派林七独身前往险境,做一些除非林七有足够强大的武力,否则无法保证结果的事情而赵祯这个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我认为,林七这次来金陵,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宫九的脸色有些苍白,因为这些事让他有了一个不大好的推测“赵祯在怀疑我们中的人,所以他才故意不说幕后的凶手可能是耶律儒玉,才会派林七过来监视我们”

    而这个被赵祯怀疑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这个本就在准备谋逆的太平王世子。

    墨麒的声音哑了哑“但耶律儒玉不一定就是此案背后的凶手不是还有玉罗刹吗或许圣上不同我们说,只是因为他还不确定而已。林七他来金陵,也有可能只是为了护住陆小凤而已。因为圣上不知道我已经内力大成,对他而言,能够确认可以从耶律儒玉手下护住陆小凤的唯一一人,就是林七。”

    宫九没有说话。

    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心中所想,显然是认为墨麒想的太天真了。在他心中,赵祯永远都先是一个很有手腕而又工于心计的帝王,然后才是那个每次见到他装傻充愣的堂哥。

    过了一会,墨麒松开了攥着拳的手,低声道“尸体检查完了,没有毒素残留。凶手制住死者的手段,确实是靠的武力。”

    宫九苍白的脸上稍微缓过了一点血色“若是靠的武力,那背后的人便已有了两个猜测。一是赵祯怀疑的耶律儒玉,另一个则是在金陵失踪的玉罗刹。”

    墨麒道“是否是玉罗刹,在找到他之前很难确认。而玉教主若是想要隐匿行踪,不被寻到,我们一时之间是很难找到他的。”

    “但耶律儒玉却很好找。”

    宫九猛地看向墨麒,眼睛一亮“生死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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