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这么过着,原本也算轻松自在。
寒假来临, 江铎和岳琴要回老家过年, 聂东带着聂萱开车一同随去。
熟门熟路,下车进村, 聂东提着年货走在岳琴身旁,转头笑呵呵地对两个孩子说“外婆最喜欢热闹,看见你们回来肯定高兴坏了”
聂萱不以为然, 告诉江铎“我看最高兴的是我爸才对, 脸都快笑烂了。”
他没搭腔。
聂萱瞅着他“喂,本来今年我妈让我去她那儿过的, 要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 我才不来乡下。”说着嘀咕一句“省得你外婆又说一些有的没的让人别扭。”
江铎面无波澜, 好似充耳不闻,聂萱有些不快, 扯扯他的胳膊“我在跟你说话, 你想什么呢”
他稍稍回过神“抱歉, 刚才没留意。”
聂萱奇怪地打量他。
慢慢走到外婆家,她提醒“这里有院门,要跨门槛,你注意抬脚。”
这么说着,顺势将他牵住。
男生的手指修长干净,冰凉如水, 聂萱忍不住握紧“怎么像冰块一样你很冷吗”
“还好。”
还好才怪。
聂萱瞧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好像魂魄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也不知在紧张什么。
等进了家门才知道,原来他舅舅岳海也在,昨天刚回来。
自从江岩死后,岳琴的精神一直不大好,岳海因为许芳龄和许永龄的关系,自然很少和家里联络,顶多年底按时寄钱给老太太,或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两句。
江铎很久没见他,整个人有些紧绷。
中午吃饭,席间只有聂东热情地陪岳海闲聊,岳琴不大说话,老太太也只顾给江铎和聂萱夹菜,不怎么搭理儿子。
“这两年生意不好做,开店亏了些钱,我老婆一直不高兴,隔三差五挑事儿和我吵架。”岳海一边喝酒一边向聂东倾诉“我也快四十了,和她结婚这么多年,鞍前马后,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难道我不想多挣钱吗运气差有什么办法现在防我跟防什么似的”
聂东唯有顺着这话稍作安慰“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过完年早点回去,哄哄她,别这么僵着伤感情。”
岳海打了个酒嗝,叹道“我也好久没回来了,趁这个机会多陪陪妈,说到底老婆也是外人,血缘至亲才最可靠。”
沈老太闻言当即冷笑“我看你是没地方去了才不得不回来吧日子不好混了就想起我们是血缘至亲,你早干什么去了”
聂东见老太太生气,忙笑道“一家人难得团聚,过年高高兴兴的,开心能长寿”
沈老太憋了一肚子火,听不进劝,直瞪着岳海“你也别跟我扯那套,我早看出你不是个东西,阿琴出事,江铎出事,你躲的远远的,我带着江铎全国各地跑医院,跑了整整一年,你这个做舅舅的帮过什么忙啊”
岳海支支吾吾不敢回话。
“要不是人家聂东不离不弃地照拂着,我都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活”沈老太随手抹了把眼泪“反正我不指望你养老,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孝子,以后大家各过各的,你穷也好富也好,自己受着,我是不会管你了。”
说完饭也不想吃,起身离席,回屋去了。岳琴神色冷淡,听他们争吵也没什么高不高兴的,喝完汤放下碗筷“我去歇会儿,东哥你们慢慢吃,一会儿我来收拾。”
“好,你休息吧。”
聂萱被这一出搅得有点心烦,撇撇嘴,告诉聂东“爸,我也吃饱了。”
她推推江铎“要不要出去走走”
江铎摇头。
聂萱无所谓,自个儿挪到沙发看电视去。
聂东留在桌上和岳海喝酒。
江铎默不作声地静坐在旁边吃菜。
“老太太怎么能这样我也是没办法啊”岳海喝得面红耳赤,对着聂东掏心挖肺“自从出了那件事,我他妈两头不是人,许永龄隔三差五就开骂,许芳龄也没给过好脸色,现在连老太太都这么说我到底欠谁了我”
聂东微叹“是,你也不容易。”
正聊着,江铎貌似无意地开口,问“许亦欢呢她现在好吗”
岳海搭住聂东的肩,醉醺醺地摇头晃脑“她好得很,在家待了一年,后来勉强考了个大学,跑到北方读书去了。”
江铎屏住呼吸,手指紧攥着筷子,心脏重重敲砸。
聂东说“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岳海摆手“还行吧,听说交了个不错的男朋友,已经同居了,感情挺好的。”
冬日暖阳斜照,聂萱百无聊赖抬眸望去,只见江铎侧脸低垂,面色紧绷,一双漆黑的眼睛静若深潭,薄唇抿起,冷若冰霜。
午后村庄静谧安逸,岳海醉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聂东带岳琴出门散步,沈老太把聂萱叫到屋里,笑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家一大堆糟心事,让你和你爸爸看笑话了,千万别介意啊。”
“没事,外婆,我们现在也算一家人啦,”聂萱大喇喇的反将老人揽住“虽然我爸和岳阿姨没有结婚,但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和夫妻也没什么差别不是吗”
沈老太听着高兴,愈发笑得欢喜“要这么说,我觉得还可以亲上加亲,干脆你嫁到我们家好了呀”
聂萱瞪圆眼睛张口结舌“哎呀,外婆,您又乱开我玩笑”
沈老太瞧她脸红,似有小女儿羞涩的姿态,心里笃定了几分,小声问“萱萱,你老实说,到底喜不喜欢我们家江铎”
聂萱抬手摸摸鼻子,两扇浓密的睫毛眨啊眨“我和江铎就是好朋友嘛。”
“你嫌弃他眼睛看不见吗”
“当然没有”聂萱立刻否认,接着手足无措“唉,外婆您别问了,怪别扭的”
沈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不添乱就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看着办吧。”
聂萱走出房间,院子里小鸡崽们嘤嘤直叫,堂屋传来岳海的打呼声,屋檐下,江铎躺在他外婆的摇椅里闭目养神,也不知有没有睡着。
聂萱想了想,端起小木凳挪过去坐在旁边陪他一起晒太阳,明媚光线洒满周身,静谧悠闲,可真舒服。
聂萱托着下巴转头看江铎,大约看了半分钟,有些困,她悄悄依偎上前,头枕着摇椅扶手,闭上眼睛打起瞌睡。
沈老太出来撞见这一幕,满心欢喜,不动声色地慢慢走开。
年后没多久开学,回到清安泽阳,聂萱倒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江铎。某日听他们法学院的人聊起,说他这学期隔三差五缺课,整天不见人影,也不知怎么回事。
“听班导说,请了病假,好像在看眼睛。”
“不会吧”另一人讶异“他都失明几年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要去治了”
说着纷纷望向聂萱“萱萱和他这么熟,肯定知道的,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嘛。”
“”
聂萱压根儿什么也不知道,她惊讶极了,如果江铎要看眼睛,家里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他自己私下悄悄去的吗可当年正是因为眼睛治不好他才进盲校的呀,怎么毫无预兆的又开始折腾起来
“人家看病而已,你们好奇心也太重了吧”聂萱嫌他们八卦,没有理睬,转头给江铎打电话,那边没有接,后来也没有回。
第二天下午没课,她去江铎租住的公寓敲门,里面半晌不见动静,她便用沈老太给的备用钥匙开门进去,屋内空无一人,一股中药味迎面扑来,她皱眉放下包,看见茶几上摆着几个碗,里面黑糊糊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怪吓人。聂萱满脸嫌恶,赶紧收到水槽洗净,接着挽起袖子整理客厅,打扫卫生。
江铎从外面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电视节目的声响,他一愣,下意识提起盲杖“谁在里面”
聂萱正靠在沙发上休息,见他进来,终于伸个懒腰“是我。”她没好气地埋怨“你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你怎么进来的”
“有钥匙啊,你外婆给的。”她上下打量,见他手里提着塑料袋,袋上印着某中医门诊的标识。“你去看中医了怎么没跟家里说一声”
江铎面色不虞,冷淡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你说什么”
江铎收起盲杖“请你出去,顺便把钥匙放下。”
聂萱一怔不怔盯着他,胸中怒火燃烧,半晌后冷冽一笑“我就不走,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江铎皱眉,接着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聂萱轻飘飘地哼道“刚才帮你打扫卫生,在床头发现一个素描本,蛮有趣的,这上面画的是许亦欢吧”
江铎匆忙上前“谁让你翻我东西还给我”
聂萱立刻起身绕过茶几躲避“就不还。”她狠狠笑着“你都瞎了还留着这个干什么我看不如扔了,反正你也看不见,免得心里难受。”
江铎额角青筋暴起,寻声逼近,谁知右腿撞到桌角,“砰”一声,猛地踉跄,他膝盖砸地,整个人摔了下去。
聂萱惊骇地看着这一幕,胸膛起伏,强自咽下一口唾沫“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治眼睛,是不是听说许亦欢交了男朋友,还同居了,心里难受呵,想开点儿吧,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竟然跑去找江湖医生,连三甲医院都治不好,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还不就是往偏方里放些恶心巴拉的玩意儿,你一个大学生居然信这些”
江铎撑着茶几起身,一字一句“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聂萱冷笑“要不是看在你外婆的面子,谁要管你这个瞎子以为许亦欢还会要你吗算了吧,她如果知道这世上有个残疾人一听见她的名字就发疯,那还不躲得越远越好你别吓人家了。”
江铎稳稳站定,面色如冰一般冷冽,肌肉紧绷,手攥成拳,眼底仿若深潭。
聂萱骂得舒服,想彻底激怒他“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江铎静默半晌,抬起手,只道“画本,还给我。”
聂萱的冷笑渐渐散尽,死死盯着他,最后气急败坏地撕扯画纸“谁稀罕”
撕完砸到地上,转身走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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