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

小说:江湖边 作者:沐乔
    女生文学 岳阳知府那里自然也遣人去通知了消息,天刚擦黑,刘管事便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一见芙蓉安然无恙,真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芙蓉赶忙将他扶起来,一众人进了屋内叙话。

    讲述别后经历还是次要的,芙蓉首先问他可有往京里去信。果然,刘管事点头称有“将搜寻人手安排出去后,我就往京里去了信,一路快马加鞭,想来此时三爷应当已得知消息,回信约莫在路上。”说到这个,他起身告了罪,忙忙地出去写信,须得赶紧将“已寻回姑娘,一切平安”的消息传回去。

    芙蓉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愁眉不展“不知爹他们如何着急呢这一波三折的,希望大家都别告诉老夫人,她年纪大了,吃不住惊吓。”

    春草忙劝慰道“不会的,家里都有数,绝不会泄露半点消息。”别说老夫人,只怕除了沈大人及其心腹,连家中其余主子都得不到半点儿姑娘走失的消息――毕竟此事于她闺誉有碍,沈大人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又岂会考虑不到

    晚饭是两个仆妇做的,她们从城门口回来后,围着姑娘关怀了一阵后,便出去买菜了,整治了一个下午,弄出好一桌丰盛晚餐,给姑娘接风洗尘。

    芙蓉拉着康禹一道用了晚饭,小黄狗也放了绳子,两个仆妇特意给它煮了几根大骨头,吃得小黄兴奋不已,埋头苦吃的同时还不忘摇尾巴,憨态可掬的模样燕和春草忍不住蹲下来逗它reads。

    对待自家姑娘的救命恩人,还是个清秀高瘦,一看就脾气很好的少年人,不论是春燕春草、仆妇护卫还是刘管事,都十分客气有礼。

    对于康禹的身份,芙蓉并未解释太多,盖因随行的沈家下人中,除了曾跟她一起下扬州的春燕外,旁人都对“江湖”一无所知,也许护卫们多少听说过些江湖轶事,但几乎都是茶馆说书人处得来的道听途说,听个乐罢了。

    当天夜里,睡觉前,芙蓉就将康禹的身份来历,一一同春燕说了。

    得知这康姓少年竟是那神剑门遗孤,春燕震惊不已忙不迭地追问“我恍惚记得,那神剑门似是在湖州他康公子怎地流落至岳阳城附近来了”

    “倒霉呗。”芙蓉耸耸肩,“他家里被灭了门,一看就是江湖人动的手,当地官府介入是介入了,可又能怎么办呢人都死光了,他这个幸存者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查都没地方查去。他本来是打算北上洛阳,投奔他外祖父家的,结果匆匆离家,钱没带多少,走到一半还被人给偷了,身无分文地流浪了一阵,才落脚在青草村――就是我住了几天的那个村子。”

    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有仇却不能报,天下间最惨的事情都集中在这个少年身上了。

    春燕听罢,心疼得很,更兼康禹还如此心善,身处逆境依然愿意伸出援手,救了她们姑娘一命。“横竖他也无处可去,姑娘不若带他回京罢”不愧是主仆,连想法都差不多。“到时候叫三爷给他安排个活计,或是咱家出钱与他买房置地,好好报答康公子的恩情。”

    芙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呢,但他不愿意。”

    春燕惊讶“为何”又有些迟疑地猜测,“可是姑娘说的太过直白了我冷眼瞧着,康公子从前也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只怕心中有些要强,姑娘不妨同他说得委婉些”

    “倒不是这个。”芙蓉摇头,眉心微蹙。“他外祖家在洛阳也算不错的人家,后半辈子倒轮不上我们操心,叫他跟咱们回京,还不如派人送他到洛阳去来得周全。只是现在他一心要给父母亲人报仇,这仇人却不知在何方,我想在此事上帮帮他。”

    “这江湖上的事情,姑娘如何帮”

    芙蓉微微一笑,胸有成竹“暂不与你说,且等等看罢。”

    第二天,四散出去寻人的护卫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刘管事安排他们好好歇息两天,又开始准备重新上路回京的事情。

    芙蓉却不想这么快离开岳阳,她还惦记着君山上的小阎王呢正打算寻个借口同刘管事说多留几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大哥”芙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揉了揉,确定院门口站着的是他没错,立刻冲了过去,直扑入他怀中,兴奋地尖叫“大哥你怎么会来”

    沈蕴满眼都是笑,伸手接住她,任她在怀里拼命蹭,又把她举了举,轻笑道“叫我瞧瞧,可有瘦了”

    如今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俊秀清瘦的少年了,几年军旅生活将他打磨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宽阔的肩膀,劲瘦的窄腰,一身轻甲穿在身上,哪里还有曾经披狐裘、系玉带的公子哥儿模样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芙蓉正是少女抽条的时候,沈蕴看着她甚至觉得有些陌生,等她朝自己笑得眉眼弯弯,两个小梨涡似藏了蜜一般甜,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芙蓉拉着他进屋坐下,刘管事领着一众下人上来给大少爷请安,沈蕴面上收了笑,顿时有了不怒自威的感觉“未看顾好姑娘,是你们失职。寻到姑娘,功过相抵,我也就不罚你们了,记住这次的教训,往后还需更加尽心reads。”

    刘管事最怕的就是这个。当时刚把姑娘弄丢了,他连死的心都有,倘若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他以死谢罪根本不够,也许全家都得遭殃后来见姑娘安然无恙,他真的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什么一路护送的功劳就别想了,只求回京后别受罚。

    沈蕴的出现出乎所有人意外,但他直言不追究,叫刘管事与一众下人纷纷松了口气,心中无不念佛。谢天谢地,接下来的路程总算不用提心吊胆过了。

    等屋内只剩芙蓉和沈蕴了,她眨巴眨巴眼,好奇地问“大哥,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在云州平乱吗”

    “早几个月就平完了。这阵子在德安一带剿匪,正要回京,谁知路上正好碰见往家里送信的。”沈家有专人负责传信,他的信件也都是通过同样途径,又岂会不认得一听说是从岳阳传过来的加急信,沈蕴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直接拆开看――果然,芙蓉出事了

    当下也不回京了,直接带着部下掉头朝岳阳来,一路快马加鞭。幸好,他赶到的时候,芙蓉已经被找回来了,还是健健康康活泼伶俐,否则沈蕴都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大哥一来,芙蓉就有了主心骨,贴在他身边,叽咕叽咕把康禹的事儿说了一遍。沈蕴当然记得神剑门,事实上,四年前同她和师傅一道出行的日子,发生过的每一件事,他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毕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对自己的人生才有了更加明确的认识,并由此走向了另一条道路。

    神剑门惨遭灭门一事,沈蕴倒真是听她说了才知道。军务繁忙,哪里有功夫关注远在江南的灭门惨案他也无处得知。

    知道此事后,他所思所想,却与芙蓉不谋而合。

    “那位神剑门门主夫人,似乎是姓王,她与师傅”他不好直接说,毕竟是长辈私事,他们小辈提起来怪尴尬的。

    芙蓉压低声音,感叹道“只有大哥明白我的意思。当时我才听说,便想起了云叔叔,不知他该如何伤心。倘若叫他知道王夫人还有一子尚在世,想必多少能得些安慰。”

    沈蕴赞同道“既然是师傅的故人之子,又于你有救命之恩,他的事情我们须得帮上一把。”

    确定他的态度和自己一样,于是芙蓉将自己在衡州遇见小阎王,得知灭门背后的原因,以及小阎王被怀疑是凶手,遭到江湖人士追击围攻,下落不明等事一一告诉他。

    听罢这长而复杂的故事,沈蕴倒未对此做出评价,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出来这些日子,你倒是遇上不少故事。似乎总是容易与江湖人扯上联系,当年是长生教的方教主,如今是小阎王、康少侠。”

    他的语气怪怪的,芙蓉鼓了鼓脸颊,委屈道“我也不想的啊”

    沈蕴失笑,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道“同你说笑呢。既然如今有个嫌疑人就在岳阳,那咱们多留几日,也去那君山看看热闹。我还挺好奇,那九歌先生的奇门遁甲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奇若是真有这等人才,为何不去报效国家,与我做个军师指挥千军万马,排兵布阵,在军营里岂不更有用武之地”

    芙蓉“嘁”了一声,很懂行地说“大哥你可别对那什么九歌先生报太大期望。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江湖里的人啊,大多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脑子,很喜欢跟风。那些大名鼎鼎的人物,多是靠吹,真材实料也许有一点,但远远配不上他们的名气。”想到了驿站中碰见的那位“玉箫公子”,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这个人形容给大哥听。

    “师傅他们那一辈还是很好的,实至名归。”沈蕴纠正她,不过也同意她的观点。“沽名钓誉的人哪里都有,不只江湖,也不只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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