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车子失控的那一瞬间,他只来得及将身边之人推开,便人事不知,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等再次醒来之时,浑身发僵又是酸软无比,又觉得眼皮子有千斤重的样子,好半天儿地,他才张开了一点点儿,却是觉得讶异非常,似乎别困在哪儿一般。想要略微地动动手脚,可是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是被捆在一辆颇为陈旧的马车里。

    等吴元泽挣扎着将身子屈起来的时候,低头瞧着自己的一双儿小手,他只觉得脑子成一团浆糊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成年人的手好吗瞧着这样软白的模样,似乎是个小孩子罢了,不对不是似乎,是肯定是小孩子的手。

    有些闹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儿,可是头脑中一阵一阵地犯晕,没过多久,便在惊恐中晕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晕过去之后,立即地就有个三角眼的汉子上来,又翻弄了一番,这次,果真是发财了。

    瞧着这几位粉雕玉琢,可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要不是自己本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只怕是送到那些脏地方去,现下地,自己就能得了好大一笔钱啊。

    当然了,暂时地这些都还是别想了,等出了这姑苏城之后,再说吧。瞧着睡着死死的三四个孩子,那汉子又立即地收起了满脸地精明,变成了一个憨厚老实的赶车乡下人。

    这元宵节,可不是全城热闹吗人人都爱进城瞧个花灯啊,看个夜景儿的,就是乡下人,做些家常的小吃食,去了城里,找个临街儿喜庆的地界儿,做个小买卖,赚几个零花钱,这也是极好的。

    这元宵节,一向就是热闹非常时候,当然了,也是那些拐子坏人做恶之际。每年的,在这个时节,都会走失几个孩子,是以苏州府衙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打起了精神,来应对这些闲散事儿。

    果然地,今年又有四个孩子没了。瞧着还有两家儿,是本地望族,甄费算是一个,还有一位,就是低调非常的吴家了。

    瞧着两家的下人来报案,苏州府的王大人也很是关注,听着一位是他们家的姑娘走丢了,一位是他们家的少爷不见了。王大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好在他做官已久,倒也有几分城府的,立即地让差役们封锁了城门,四处地盘查,又让人将吴家与甄家的下人领了过去,让录了口供,再说一番自己的姑娘或者少爷的形容相貌,若是有画像,那就更好了。

    甄家自上到下都乱的不成,再者下人都是天聋地哑的,哪里会识字作画呢

    只是他们家姑娘生的奇特,眉间有颗胭脂记,倒是极好的标识,这却是谁也没法子改变的不是。那官差闻言,果然欣喜。

    吴家的下人相较于甄家的慌脚鸡似的下人,却是沉稳了许多,并不很大慌张,肃着一张脸,让人也看不太出来他的神情。

    许是早有准备,将自家小公子的画像掏了出来,交给了官差,瞧着这些人,他还真是不敢多抱希望,只求着老天垂怜,别让自家公子吃苦太多罢了。

    苏州府这里全部的五六十位衙役都出动了,成日里那些客栈啊,码头的,城门的,脸生的,成日里好吃懒做的闲汉,偷鸡摸狗的混子,这些都是官衙的侦查对象,当然了,这些人虽然是没大用的,可是他们的消息却是最为灵通。

    都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此言果然不差。这日里,二门街外的闲汉李三儿就了一个非常得用的消息,他是瞧见过那个有胭脂记的丫头过的。

    众人听的这个消息,果然是欣喜非常,这都三日过去了,半点儿音讯也没有,却不想,竟有这样的好消息传来,甄士隐也顾不上其他,带着下人就去了衙门,听着李三说的,有一位憨厚非常的汉子,抱着个金童玉女一般的女娃子,他还纳闷儿呢,那汉子道是他家小主人,众人也就不大在意了。可是,后来的言语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用处,那汉子抱着这女娃子,往西城门而去。

    这下,可不仅是衙门众人,就是甄士隐自己,也觉得自家女儿凶多吉少了,只怕是找不回来了。

    要知道,这西城门一出去,交通那是便利非常,因着这姑苏,河流非常的多,水路更是比陆路便利的更多,若是那拐子带着孩子上船,却是要哪里去找呢

    衙门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吴家的老爷们也是没见来一个,这次来的依旧是管事儿的,听了这些话,默默了半天之后,让苏州府王大人挥退了左右,才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块儿令牌。

    王大人瞧着那牌子,双腿一软,立即地就跪了下去,这次,这可真是麻烦大了。

    “行了,全力搜捕那拐子吧,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儿,总会有人知道的。咱们家少爷若是找不回来,王大人,你这官儿只怕是做到头了。你还是快着点儿吧,我们家公子自小儿可是金尊玉贵地长大,别说吃苦了,就是磕着碰着也不曾有过,如今,还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苦呢。唉”

    “好,好,您请放心,我这就让人全力缉捕这汉子,您放心。”

    “多谢大人了,日后自有厚报。”

    瞧着那王大人谄媚的嘴脸,吴家的管事心下有几分不耐,可是如今多有依仗,也不能太过,只好耐着性子,与那人寒暄周旋几句罢了。

    王大人在官场挪腾,自然是能瞧出来人家的不耐,也知道他担忧什么,便有些讪讪。

    府衙一旦认真起来,还真是有些效果能为的,瞧着这日不到,就已经发现了那拐子的来历,落脚之处,与谁家亲厚的,还真不算是草包啊。

    马六的婆娘还想抵赖一番,可是衙门的一番杀威棒下去,丢了半条命,还哪里敢再隐瞒呢。

    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就将马六的落脚点儿都告诉了衙门的各位大人。当然了,她自己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只是隐隐戳戳地这些罢了。就算如此,衙门众人,也是非常高兴,这顺藤摸瓜地,还不简单。

    可惜,众人高兴的过早了。这马六既然是个老手了,自然不会像衙门众人想的那般愚笨了。这狡兔三窟的道理,他还真是摸索出来了。

    远远儿地瞧着这些人有些不对劲儿啊,马六立即地就改了主意,只怕这水路上已经被人控制了,还是往大山里乡下去才安稳些吧。

    想着这些,马六立即地就打着马,换了另一条小路,往那头疾驰而去。这官道本就颠簸,更遑论是乡间的小路了。就在吴元泽觉得自己的骨头架子快要颠簸散了的时候,他终于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瞧着一旁的那个要哭不哭的小丫头,他却是没什么意思要去管上一管。

    自己的处境非常地不明了,还是弄清楚了再说吧。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哑异常,竟是半点儿声音也没有,吴元泽这下子却是慌张起来了。本来就不大安稳,这会儿更是惊疑不定,难不成自己是个哑子

    惊怒之下,一头撞到了车厢内侧,惊动了外面的人。三角眼的汉子本就不畅快呢,总觉得自己将这个小崽子弄来,徒增了许多的变故,可是自己贪图一时地便宜,真是不该,不该啊

    心下有些动摇之际,谁知道这小崽子还不安稳消停呢。马六将车子停在矮树林中,掀起帘子,等着三角眼,恶狠狠地看着这两小崽子,那丫头只怕是之前被吓怕了,这会子瑟瑟发抖,眼泪要掉不掉的模样真是让人不忍的很。

    马六瞧着她那副模样,心下满意不已。再瞧着角落里的小子,也是一脸儿地惶恐之像,他冷笑一声,道。

    “都给我乖巧一二,否则,就等着饿肚子吧我可不是良善之人,若是惹着了我,就把你们卖给花子”

    瞧着两人的眼神都是害怕之色,心下便满意不已,惶恐之心稍减,自己已经出了姑苏城,还怕什么呢

    这天大地大的,还哪里不能去呢

    这样想着,往日里的智计也算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又想着自己车厢底下换下的那些的首饰项圈儿,就是那些上好的绸缎儿衣衫也能换不少的银钱啊。

    将这俩小崽子弄死,自己这一趟也不吃亏不是若不然,找个脏地儿,将这俩给卖了,也能脱身。

    又胡乱地安慰了自己一通,他总算是沉稳下来了。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块儿冷硬的馒头,撕开两半儿,一人一块儿地,往两个小孩子嘴里塞了进去。

    吴元泽也顾不上别的,使劲儿地嚼嚼,只是一时半会儿地还真是咽不下去,这馒头,可不止是冷硬,还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

    他只顾着保存些体力,可是吃了这会儿了,还能觉察不出这馒头有问题 ,那可真是蠢货了。

    立即地,就被那馒头噎了个半死。马六“嘿嘿”一笑,显然地,对着他俩的表现非常地满意。就算是五岁又如何呢在自己的调教下,还不得乖乖儿地。

    小丫头嘴里塞着半块儿馒头,也吃不下去,只好这样含着。瞧着旁边的人被噎了,更是鼻涕眼泪的就下来了。

    马六嫌弃地瞪了一眼吴元泽,扔下小半碗儿水,便转身地出去了。过了一阵子,就在吴元泽佝偻着身子,要碰到那碗水的时候,结果,马车又开始行使了,立即地,吴元泽就像是皮球一样又滚回了马车的角落里。他恼怒极了。使劲儿地踹了一脚马车,可谁想,却是将自己地脚丫子弄的生疼。这次,眼泪真是一下子就下来了。

    那小丫头瞧着他的模样,面露担忧,也跟着哭了。一个不会说话,吴元泽还能觉得自己是个哑子,可这小丫头也不会说话,他自然是能知道些不对来了。

    只怕自己与这小丫头都被喂了哑药了吧这外面的,定是花子无疑了。有了这样的认知,吴元泽也有些慌张了。这可怎么好呢被人捆的结结实实的,照着自己的力气,只怕是解不开,思索了半晌儿,还真是没个法子,吴元泽懊恼地皱着眉头。

    瞧着那丫头脸上虽然脏兮兮的,可是眉间的那颗胭脂记鲜亮非常。看着这个,他只能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香菱。

    复又觉得自己好笑,肯定不会的,那可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自己再怎么倒霉,也不会穿越到雪芹先生的书里的,绝对不会那般倒霉的。

    越是安慰,越是心绪不宁起来。不会吧,自己真的有这样倒霉绝对不会的。

    没多久,那小丫头熬不住,昏睡了过去。只剩下吴元泽一个人还死撑着。

    可惜,他如今也没多大,撑不了多久,在他的懊恼中,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与那丫头两个躺在一个破破烂烂的炕上,这会儿,倒是没被绑着了。可是,他是被冻醒的。

    身上的衣衫本就单薄,又是粗布烂裳的,自然更加不抗冻了。吴元泽瞧着旁边那丫头脸上闪着一抹红晕,总觉得有些不正常,手伸了过去,果然烫的惊人。

    吴元泽吓了一跳,立即地爬了下去,还是先想法子给小丫头降温吧。刚要开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了。

    瞧着站在地上,还光着脚的吴元泽,马六冷冷瞧了他一眼,道,

    “小崽子,你要做什么”

    “她,她好热,好像要死了。”

    立即地就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又伴着些要哭不哭的声音,马六也不管他,在这里,他还真不怕这小崽子能逃出去呢。

    这是自己最为隐秘的一个老巢了,就直接地在山上,深山老林倒也算不上,可是人迹倒也算稀少。在这里,躲个十天半月的再说吧。

    他这一次,时不时地就有些心悸。这样不祥的预兆可是好久地没出现过了。马六一向非常地依赖自己的直觉。当然了,这直觉也是救了他无数次了。

    皱着眉头,走了过去,果然,小丫头烧的满脸潮红,马六暗骂了一声晦气,这丫头,还真是个麻烦精。

    走到角落的一个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包裹,胡乱地翻了翻,从一堆地药丸子里翻检出一颗,然后硬塞进了小丫头的嘴里,灌了半碗儿冷水,再不管了。

    虽然是自己的衣食来源,可是马六并没有像以往那般精心,这次,总觉得烦心不已,对着这两个,也并没有以往那么精心了。

    瞧着眼珠子黑黝黝地吴元泽,马六恐吓了几句这附近有狼,千万不可出去之言,吴元泽很是乖巧地点头之后,然后就出去了。他还是去山下打探一番吧。若是有三场两端地,他还是早作准备吧,弄死这两个,自己也好早日脱身不是。

    早日回金陵好了

    马六用锁子将木门锁上之后,便很是放心地下山了。透过没有窗纸的小木窗,瞧着他远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吴元泽这才仔细地搜索起着小木屋来。

    只有两间,还是套间儿,四处翻检了一番,别说是把菜刀了,就是个利器,也没见半截儿了。折腾的自己一身汗,又半点儿收获没有,吴元泽气恼异常。

    却不想,这番动静,终于还是将炕上的那小丫头惊醒了过来。瞧着她面色正常起来了。吴元泽也高兴,这好歹是自己的同伴儿,没有别的想法,可是不想让她死的心思总还有有的。

    立即地,吴元泽就放下了自己的懊恼,奔了过去。关怀地摸摸小丫头的额头,果然,烧已经褪下去了。

    这丫头,果然是个福大命大的很。

    “你叫什么”

    瞧着吴元泽摸来摸去的,那小丫头怯怯地不敢抬眼瞧他,低低地道,

    “英莲。”

    “那你姓什么啊”

    “甄。”

    “我叫吴元泽。”

    “你父亲可是叫甄士隐”

    “”

    摇头。

    “你母亲可是姓封”

    “”

    摇头。

    “你几岁啊”

    “三岁。”

    小丫头奶声奶气地道。

    这番对话下来,吴元泽还是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不是香菱呢,只是确定了是甄姓罢了。

    “你家旁边是不是有个庙”

    “”

    半晌儿之后,那丫头才道,

    “葫芦庙。年画儿,关老爷。爹爹,我想爹爹了。”

    听了这话,吴元泽基本上就知道这是香菱无疑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不叫香菱

    还是要想个法子先逃出去,否则,只怕自己与这小丫头即将面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英莲,你听哥哥说,咱们俩被坏人抓来了,现在,咱们要想法子逃出去了。你要听话,跟着哥哥走,好吗”

    “好,我想爹爹。”

    半哭不哭的模样,让吴元泽也软下了心肠,轻声安慰道,

    “别怕,哥哥带着你去找爹爹,可好”

    “好。”

    倒是乖觉,吴元泽也是长舒一口气,这若是个闹腾的娇小姐,只怕自己就要扔下她,自己跑了。

    胡乱地将所有的衣裳穿上,又裹了几层地大人的破烂衣裳,两个人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这才算是完工了。

    可是,可是,这要如何地出去呢吴元泽盯着那个小木窗,有了主意。可是,瞧着裹的像是粽子一样的两人,吴元泽也只得苦笑。

    又将衣衫都脱了,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在吴元泽的指挥下,总算是让那小丫头爬了出去,听着外面“噗通”一声,小丫头似乎是掉了下去,

    “你还好吗”

    “哥哥,没事儿,我掉了下来。”

    “我将你的衣衫扔出去,你先穿上啊,我马上就出来。”

    “好。”

    虽然自己不会穿衣服,可是英莲还是乖巧地应了下来。吴元泽听着甚是欣慰。

    史俊伟瞧着倒也不为难,胡乱地将那些东西垫在底下,然后爬了出去。瞧着英莲咬着下嘴唇,一副为难的模样,他也知道自己有些为难了人家。两人同心协力之下,又裹了起来,成为了粽子模样。

    不过这一次,吴元泽还是藏了个心眼儿,似乎穿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自己两个又是要逃命,还是少穿些为好。

    吴元泽瞧着两人收拾好了,便开始跑路了。

    可是两个都人人小腿短的,这一时之间,还真是走不了多远儿就累的气喘吁吁了。

    “不行,得坚持。”

    半哄半抱地,两个人又走了一阵子,瞧着她面色苍白,嘴唇发干,吴元泽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脚下生疼,而且因着鞋子不合脚,这会儿似乎被磨破了。

    具体地时间他还真是不知道,只是瞧着太阳,快要中午的光景了。那人是早上走的,走了之后,他们没多久就动身了,如今总会有一两个时辰了吧。

    总不会那么倒霉地就落到他手里,吴元泽安慰了自己两句,就带着英莲来到了河边儿,略微地喝了两口冷水,润润嗓子,他也怕这大冬日里再坏了肚子,那可糟糕的很。

    如今这山上,也没个啥能填肚子的,只能饿着肚子了。

    “哥哥,饿。”

    小丫头一副眼泪要掉不掉的模样,惹的吴元泽也心软,可是自己哪里去弄点儿吃食呢,别说是她了,就是自己,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

    “妹妹,我们沿着河岸走,总会有人家的,到时候就有吃的了,你现在忍忍,行吗”

    吴元泽想着,若是她要哭闹的话,那就行非常手段好了。可是,这小丫头还真是听话非常,点点头,站起来,继续跟着吴元泽开始走了。

    他的运气不赖,还正巧儿地,就遇上人了。

    上山砍柴李老汉今儿很是高兴,收获不错,这柴拿进城里去,总能为一家大小的换来些吃食。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又轻快了几分,就在岔路口,遇上了两个狼狈非常的小娃子。

    李老汉正想说些什么呢,就瞧着那个背着一个的男娃子就一头地栽倒了下去。他也顾不上自己的柴禾了,急忙地扔下,去看看那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这样淘气,竟是跑到山里来了,这若是遇上了豺狼,被生吞活剥了,那还不是要了一家子都命么。

    吴元泽硬撑着那老汉到了自己的跟前,微弱地说了一声儿“救命”之后,这才晕了过去。

    李老汉心肠也软,将两个孩子抱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背篓里,这才又抱起自己的那一捆柴禾,回村儿去了。

    他家离着村里其实还是有二里地的,一家子住在东边儿,日常里也不大爱与人家往来。主要缘由是李家是外来户,并不大被村里的人接受。

    好在李老汉一家也不大爱走动,儿子如今在城里做工,老两口带着儿媳女儿第操持着家里的几亩薄田,日子还算能过的去。

    冬日里农家正是清闲的时候,李老汉便日日地去山上拾些柴禾,让儿子带着去城里买掉,也算是填补些家用的意思。

    今儿他回来的到晚,让李婆子有些担忧,那山上可真是有狼的啊,若是有个三场两短的,可要自己怎么活哟。

    不停地打发了小孙孙去村口瞧上一瞧,看着自家爷爷的身影,这娃儿也是个憨的,转身就往家跑去,还高声地道,

    “爷爷回来了,爷爷回来了。”

    李老汉抱着一捆柴禾,又背着两个小娃子,还真是累的不行,好容易地,才进了院子,立即地,就将那扇小柴门给掩上了。

    今儿这事儿,总是有些不寻常。瞧着那两个娃子,似乎不像是穷困人家的,细皮嫩肉的,虽然脏兮兮的,可是瞧着就与农家的孩子不一样。李老汉虽然憨实,可是人生的阅历在次,倒也不敢马虎,就怕救回来两个麻烦来。

    李婆子瞧着他胡乱地将柴禾一扔,背着背篓往上房走,只以为他今儿是有大收获的,立即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可是打着野鸡了还是逮着兔子了”

    “都不是,先进屋再说。”

    李老汉心下有些拿捏不住,同样是压低了声音道。李婆子听着这样的话,更是提心吊胆起来。

    两口子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立即地,帮着当家的将背篓放了下来。李婆子瞧着在背篓里昏睡的两个孩子,果然大惊失色,惊疑不定。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有两个娃娃”

    “路上拣的,你先弄盆水来,我要洗洗,给两个娃儿也擦擦,等他们醒了咱们再问。”

    李老汉一向是个寡言少语的,可在家里,却比唠唠叨叨的李婆子有权威多了,基本上,只要他发话了,就是下了最后的决定。

    李婆子虽然还处于震惊中,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立即地就去厨房灶上弄了温水过来。

    替当家的弄了一盆儿,让他好生地洗漱一番,自己端着一小盆儿,去替自家热炕上的两个孩子去擦脸了。

    这一擦,才晓得当家的郑重异常的原因,这两个孩子,只怕是富户里出来的吧,瞧这白嫩嫩的,比没出月子的小婴儿还水嫩几分呢。

    心下也是叹息几分,仔细地将脸上头发上的枯叶收拾干净,瞧着他俩睡的还熟,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李老汉瞧着她出来,询问了一番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李婆子摇摇头,两人对视一眼,都颇为凝重。

    他们又不是那些无知之辈,瞧着这样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如何会无端地出现在深山之中呢只怕是遇上了什么变故罢

    暂且地,两人心里都带了些事儿,便沉默了下来。吴元泽与英莲两个,这一觉,睡的也不长,小丫头因为脚疼走不动了,一早儿地就爬上了哥哥的后背,早就睡过去了。吴元泽虽然蒙人所救,晕了过去,可是还是很快地就醒了过来。

    瞧着自己又换了一个地方醒来,心下大惊,连忙地翻身坐了起来,可是脚上的伤口碰着了,疼的他眼泪就下来了。

    外间的李老汉李婆子两个听到了里间儿的动静,急忙地撇下了手上的活计,去了里间儿。

    “娃子,你醒了,可有不适”

    李婆子慈眉善目地问道。

    “这是哪儿我们怎么在这里”

    吴元泽却是不敢大意,蹙眉问道。

    “你这娃儿,忘记我了。”

    李老汉急忙地出声道。吴元泽这才看见了隐在暗处的李老汉,神色间平和了许多,问道,

    “老爷子,这是哪儿”

    “这里是王家庄子,你们怎么会在山里的”

    固然地,吴元泽怕自己遇上歹人,这李老汉也怕自己惹上麻烦啊,自己一家子可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人,可别闹到最后,家破人亡就不好了。

    吴元泽虽然人小,可并不傻,瞧着这老两口倒也不想坏人,便神色黯然了下来。

    “我们元宵那日在外面看灯,却不想,被拐子抓来的。好容易地,我和妹妹逃了出来。”

    听了这话,李老汉与李婆子两个都是大惊又大怒,

    “那些伤天害理的狗东西,真真儿是该死啊”

    李婆子嘴里诅咒道。

    “行了,你先别吵。你这娃子,可晓得你家的住处”

    “老爷子,我们是姑苏城里的,家住葫芦庙旁。”

    听了这样两句,李老汉算是放心不少,只要知道家里,父母长辈的,这就好办许多了。

    吴元泽其实压根儿就没自己这个小身子的父母长辈之类的记忆,全部都是自己的记忆,如今,他也只能往甄家说了,先将这小丫头护送回去了自己再说吧。

    打定了主意之后,吴元泽复又开口道,

    “老爷子,您能送我们去苏州城吗虽然家里不富裕,可是我们兄妹二人是父母的心头肉,如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着急呢。”

    听了这样文邹邹的话,李老汉更加地确定了这个孩子出身不一般,这才几岁的孩子呢。就这样条理分明了。

    “你放心,明儿一大早,我就送你和你妹妹进城去。”

    吴元泽闻言,果然大喜,对着李老头就鞠躬一番,以示谢意。

    “老头子,你这样”

    “放心吧,儿子今晚和儿媳从亲家回来,明儿他不是正好儿地要进城么,就让他带上吧,总之是行善积德之事。”

    “唉,我说不过你,这样也好。瞧着可怜的紧。”

    听了老两口的这样几句对答,吴元泽才算是放松下来了。可是脚上的伤口疼的厉害,小心翼翼地将那双不合脚的破鞋子拉拔下来,吴元泽硬生生地疼出了一身的冷汗,李婆子端着半碗清汤寡水一般的米粥,走了进来。

    瞧着他鲜血淋漓的一双小脚,竟是有些不忍直视,再看着他疼的满头是汗,立即地就心软起来了。

    将那碗粥放下,转身出去了。他们农家人命贱,生病了也瞧不起大夫,可人的智慧真是无穷的,总会有法子的吧。日常的跌打损伤,总要有些法子治疗不是。

    老祖宗留下了许多的偏方儿,农家人总知晓一二的,将自家积攒下来的那些药材弄了些出来,挑挑拣拣地,找了半把,又转身进了屋子。

    吴元泽正对着自己的伤口发愁呢,就瞧见了那婆子进来了,露出一口黄釉的牙,笑着道,

    “哥儿别怕,咱们有偏方。”

    说着,就从嘴巴里将自己嚼好的药材吐了出来。佝偻着身子,将那团黑糊糊的东西敷到了吴元泽的双脚上。

    虽然被恶心了个半死,又疼的要命,可是吴元泽心下还是十分地感激的。自己落难之时,有这样无私之人相助,自己一定要好好儿地记着人家的恩惠,日后有能力了,将这份儿恩情还上了才好呢。

    果然,这药不赖,没多一阵子呢,就觉得脚底下凉飕飕的,舒服了不少。

    吴元泽谢过了那婆子,婆子囧的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了,然后便出去了。吴元泽觉得好玩的很,这老两口,倒是质朴的很。

    将英莲的鞋子脱了下来,检查了一番,小丫头的倒是还好,不过是磨的发红,倒是没破。这样真好。

    吴元泽瞧着那半碗儿米粥,摸摸自己的肚子,端了起来,喝了几口,又放下了,瞧着剩下的那些,也够让小丫头垫垫肚子了。

    摸摸英莲的头,没发热,睡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吴元泽也觉得累,便躺在她身边儿,将小丫头圈到自己怀里,睡了过去。

    下一次,等他醒的时候,英莲已经不见了。吴元泽被唬的不行,可是听着外面“咯咯”的笑声儿,这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胡乱地穿好了衣衫,鞋子,一瘸一拐地就往外屋走去。果然地,英莲和另一个小丫头不知道在玩什么,眉飞色舞地,正高兴呢。

    “哥哥,你醒了。”

    瞧着哥哥的身影,小丫头立即地欢呼道。众人这才注意到掀起帘子的吴元泽来。

    “哎唷,小哥儿,你可别乱动,脚伤成那样子了,还怎么好乱动呢这要是落个什么不好,日后可怎么好哟”

    李婆子连忙地奔了过来,将吴元泽抱了起来,放到了外间的炕上。吴元泽略带着几分羞臊地谢过了那婆子。

    “妹妹,我们明儿就回家了。”

    “嗯,好,回家。”

    英莲这会儿已经不大害怕了,歪着头对着哥哥点头道。

    傍晚,李老汉的儿子李大带着媳妇儿儿子从岳家回来了,进屋之后,才发现了有两个孩子在。

    英莲见到了生人,怯生生地往吴元泽身后躲了躲。吴元泽自然是往前挪了几步,将她护到身后。

    “爹,娘,这是咋回事儿”

    “唉,说起来造孽哟”

    虽然李大压低了声音问的,可是李婆子却是立即地扯着嗓子回了,最后又诅咒了一番这夭寿的拐子。

    李老汉坐在一边儿,抽着旱烟,对着儿子征询的目光,点点头。李大虽然也是个乡下汉子,却是比他父亲精明许多,吴元泽想着,只怕是在城里做工之故。

    瞧着他审视的目光,吴元泽对着他,颇为沉稳地点点头。瞧着他虽然穿着普通,可是气度不凡的样子,李大就自己先软了下来,颇是不好意思地对着他点头致意。

    吃过了晚饭之后,当然了,依旧是清晰见底的糙米粥。吴元泽便带着英莲去里间儿睡了。临睡着之时,又觉得脚底凉飕飕地,甚是舒服,想着只怕又是李婆子在帮自己敷药,心下更是添了几分感激。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黑幽幽的,吴元泽便被人唤醒了。

    “起来吧,吃过了早饭,我和我爹送你们回家。”

    “多谢了。”

    听了这话,吴元泽还哪里有睡意呢,立即地就醒了,一骨碌地翻了起来。又推了推自己身边儿睡的正熟的英莲。

    小丫头听着可以回家找爹爹妈妈了,用小手揉揉还困倦地眼睛,也翻身起来了。

    吴元泽帮着小丫头穿戴好了之后,又替自己穿好了,两人这才下地。胡乱地擦洗了一番之后,两人便安静地坐在小炕桌前,等着早饭。

    今日的早饭竟然还有贴饼子

    这让喝了两顿糙米粥的吴元泽与英莲两个都很高兴,虽然这贴饼子闻着味儿很香,可是放进嘴里,却是拉嗓子

    两人也都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逼着自己啃了一小块儿,然后喝了半碗粥,算是填饱了肚子。

    李家人瞧着他俩的表情,心下纳罕不已,这得是多么富贵的人家才能养的起这样的两个孩子啊。

    吃饱喝足之后,李老汉便与李大两个收拾要进城了。本来李老汉是不去的,可是如今有了这样两个孩子,他们还真是不放心,便觉得自己亲自走一躺。

    吴元泽与英莲两个继续躲在背篓里,又被一床破被子彻底裹了个严实之后,这才被放上了李老汉的后背。

    至于李大,自然有那捆柴禾等着他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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