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巧思忖良久,一脸苦恼。
唐钝跳过这个话题,“他为什么让你给我生孩子”
说到生孩子时,他的脸有些红。
不过烛火微红,四周都蒙上了淡淡的红色,云巧倒是没注意他神色有异,低低道,“他说为了我好。”
想起龙虎说的典故,有个小姑娘出身不好,被爹娘卖到大户人家做丫头,那姑娘心气高,爬了主子的床,生下那家长子,母凭子贵,很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后来那家男人犯了事被抄家,她卷铺盖去了别家,肚子争气,又生了个儿子,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绘声绘色说给唐钝听。
唐钝太阳穴突突直跳,“龙虎天天跟你聊这些”
“也不全是,还有其他的。”云巧说,“有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赎身给人做妾,生了儿子后”
唐钝扬手打断她,“他糊弄你呢。”
“他骗我的”
唐钝语塞。
龙虎说的都是些后宅之事,那些女子有心机有城府,左右逢源没什么好稀奇,云巧是直肠子,如果进府做妾,恐怕会被算计得死无葬身之地。
她目光清明澄澈,等着他往下说,唐钝拿起茶杯,咳了咳,“他没有骗你,不过你做不到。”
云巧拽拽自己皱巴巴的衣角,低头打量自己,“我太丑了吗”
太傻。
唐钝知她不喜人说她傻,喝口水,敷衍的唔了声。
“可龙虎说长得越丑,活得越久。”
“”
唐钝又咳了一声,似乎被呛着了,脸红到了耳根,“那些故事他道听途说,他自己也不知道真假。”
云巧忍不住回忆龙虎说那些故事抑扬顿挫的表情,和大堂哥发誓以后发愤图强好好孝顺曹氏时很是相像,没有怀疑唐钝的话,奇怪,“都是假的吗”
大堂哥假话连篇,偶尔也有真话的时候,比如肚子饿了
唐钝不答,“这几日是不是没睡觉”
她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真休息好的话,眼圈周围不会泛黑。
云巧老实回,“睡了的,不过山里有野猪,我不敢睡太久。”
唐钝表情收了几分,“你碰到野猪了”
“对啊,跟我家的猪差不多大,浑身黑溜溜的,追着我跑呢。”
“”
山洞,尸骨,野猪,唐钝难以想象她经历了什么。
掌柜端着水来,他取了盆架上的帕子,打湿水拧干给她洗脸,“洗漱好就上床睡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云巧困极了,乖乖接过帕子洗脸,然后洗脚,衣服没脱,倒床呼吸就轻了下来。
唐钝原本安顿好她就要回县学的,看她盖着被子,睡颜安详,不敢离开。
她醒得早,醒来没有看到他的话估计会慌张,唐钝端着乌黢黢的水去楼下倒掉,顺便让掌柜再给他开间房。
客栈的床硬邦邦的,枕头也硬,唐钝睡着不舒服,早早就醒了。
清晨的街上最是热闹,摊贩的吆喝叫卖此起彼伏,他进屋看云巧,见她睡得香,没有叫醒她,去楼下买了几个肉包,然后整理箩筐。
柿子软塌塌的,有些撞坏了,橘子亦是。
最底下的人参沾了些汁水,他拿手帕轻轻擦干净又整齐的放回去。
云巧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鼻尖充斥着浓浓的饭香,阳光透过窗户照到地板上,屋里暖暖的。
她伸了个懒腰,看唐钝坐在窗边,眉眼映着光,问,“什么时候了”
“快午时了,肚子饿不饿,我们出去吃饭。”
午时的风有些暖意,她慢吞吞掀开被子,“不是有包子吗”
“冷了。”
“冷了也能吃。”
“吃了肚子会疼,你不是想吃肉吗,我带你吃好吃的肉。”
云巧迅速穿鞋下地,去盆架边洗漱。
唐钝注意到她前襟响,“你装什么了”
云巧拍了拍,“钱啊。”
唐钝“”
谁把钱装那个位置
他昨晚就听着动静了,不过有很多话想说忘记这茬了,“不是有钱袋吗”
“怕被人抢。”
“也不该放那儿,拿出来。”
云巧停了停略微鼓起的胸膛,“不行,奶用针线缝了。”
“”唐钝道,“缝那个位置要用的时候怎么办”
走路撞到人不痛吗
唐钝板起脸,“往后奶再给你缝钱,你就说不用。”
“哦。”她的手伸进衣服里,唐钝一噎,忙背过身,脸胀得通红,“你害不害臊啊。”
“你不是让我拿出来吗”
唐钝听到撕拉一声,钱砰砰滚到了地上,颇为头疼,“好了没”
“好了。”
老唐氏给云巧缝了四十个铜板,随着云巧一扯,全掉在了地上,两人推桌子挪凳子,最后在床底找到了第四十个铜板,唐钝收走钱,“我不是给了你银子吗”
“我没用。”
她天天在山里,没去过镇上,有钱也用不出去,倒是老唐氏花了好些钱买肉,云巧要把钱给她,老唐氏让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云巧拿出唐钝给她的银子,“在这呢。”
“以后出门带银子。”
“好。”
云巧洗漱完已经午正了,衣服脏兮兮的,唐钝帕子打湿水擦掉多余的泥,剩下的得用水洗。
出门时,云巧要挑箩筐,唐钝拿起扁担抢了去,云巧说,“你会不会累着啊”
龙虎讲了好多学子赶考病死路上的事儿,她捏了下唐钝胳膊,好像比以前粗了些,不过她说,“软的。”
“”唐钝又想骂她,话到嘴边就成了,“你娘教你男子不能摸你,你就能摸男子了”
“我娘没说。”
“”
自从发生春花算计她的事情后,黄氏教了她很多男女有别的事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距离,云巧一根筋,黄氏让她离男子远点,她就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反倒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黄氏思考好些天,才教会她距离。
不过她仍是有些模糊的。
像她整天和龙虎在山里,龙虎脚滑,她会拉他的手,雨天,龙虎会挽着她的手。
黄氏说没事。
只要对方没有坏心,但怎么分辨坏心,云巧却是不懂的。
所以很模糊。
面对唐钝的质问,她思考半晌道,“我没有坏心。”
“没有坏心也不能摸。”
“好。”她说,“唐钝,你胳膊好像粗了点。”
唐钝侧目瞅了眼,不甚在意,“嗯。”
“你的胳膊会像秦大牛那么粗吗”
她好像特别在意胳膊的粗细,唐钝已经想不起秦大牛的模样,无非令人不舒服的,他说,“恐怕不能。”
他每天待在县学,没有种过地,胳膊练不出来。
“哦。”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唐钝睨她,“吃不吃饭了”
她立即笑起来,“吃。”
豆豉回锅肉,黄豆烧猪蹄,红烧鱼,肉端上桌,她不停的咽口水,“唐钝,都是给我吃的吗”
“嗯。”
唐钝食量小,动了几筷子就看着她吃。
哪怕几日没有沾过米,她仍慢条斯理的,唐钝记得她有过两次狼吞虎咽的时候,好笑的问她,“是不是不饿”
“饿了。”她出门时吃了个肉包呢。
那会唐钝挑箩筐,没注意她偷嚼包子,给她夹菜道,“村里来县里很远吧。”
让她死了心,以后再到陌生的地方就不会乱走了。
“对啊,太远了。”云巧说,“幸好我聪明,不然就只能掉头回去了。”
不是迷路,而是沿路回家,唐钝说,“山里树多,你知道自己在哪儿吗”
“有时候知道,有时候不知道。”云巧不会说谎,尤其在家人朋友面前,她说,“龙虎给我指了方向,我沿着那个方向走,无论绕几座山,我都知道。”
唐钝不知道她的自信哪儿来的,想到虎视眈眈的李善,唐钝叮嘱她,“山里危险,以后走官道。”
云巧又想起龙虎的话来,“你不想走路吗”
唐钝夹菜的手顿住,“你找近道是为了我”
“对啊。”
“我来县里坐牛车”
“我知道,龙虎说你弱不禁风,走路会累死,但我挑了箩筐,你坐在箩筐里,我挑你回家。”
这话老唐氏已经说过了,唐钝不知该说她心细体贴还是说她一根筋,涟水县不比福安镇,走路的话,至少得走两天,县学每月月末放假,只得两天半,他要跟着她走山里,时间全花在赶路上了。
唐钝道,“有些地方走路能到达的,找近道省时是好事,有些地方太远,再近的路都不如坐车好。”
他拿福安镇和涟水县举例。
福安镇到长流村都是些乡间小路,不通牛车,人们只能步行,这时候有近道会方便许多。
涟水县离得远,官道宽敞,牛车行驶畅通无阻,坐牛车是最好的选择。
云巧找不着话反驳,只问,“官道坏了怎么办”
“官府会修。”
福安镇太过偏僻,里长住在镇上,不太管乡间小路,官道却是不同,官道损坏,官府会组织人修路。
许是福安镇离得太远,没有征过几个村的人。
云巧问,“那我就不去山里了”
她有些遗憾,“我挖了些草药堆山里的呢。”
唐钝嘴角抽搐,“不要了。”
“哦。”
吃过午饭,唐钝就带着她去了县里最大的医馆,医馆有两个坐镇大夫,见唐钝眉目俊朗,云巧衣服虽皱,但头发梳得整,小脸黑了些,看着干干净净的,不像生病的。
云巧望着墙高的药材屉,吃惊得张大了嘴。
“唐钝,抽屉里的都是药吗”
比四祖爷家的药材多太多了。
唐钝侧目,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眼神,跟柜台后抓药的中年男子道,“请问你们收药材吗”
中年男子抬眉看他,又看看云巧,继续拨手里的算盘,“不收。”
医馆收药材是有渠道的,面前的两人来路不明,药材出了问题医馆找谁
云巧转身欲走。
唐钝站着没动,“这是我家小妹,前些日子无意挖了些人参”
云巧疑惑地看向唐钝,他望着中年男子,不卑不亢解释人参的来历。
中年男子停下动作,“人参”
“是。”唐钝拿起箩筐里晒干的人参,中年男子惊讶地拿到鼻尖嗅了嗅,的确是人参。
医馆的人参是采药人去山里寻来的,有没有,全靠运气,他看唐钝腰侧的箩筐,按住心头错愕,“你们有多少”
人参不像其他药材能种植,无论谁拿着人参来,医馆都是收的。
毕竟,其他药材能做假,人参却是不能。
唐钝掀开稻草,露出几十根人参,中年男子睁大眼,“这么多”
唐钝约莫体会得到他的心情,孙山长在山里看到人参也惊讶了许久。
据孙山长所言,山里药材多,人们闲暇时进山采药卖也能挣些钱,然而村里人不爱往山里钻,顶多秋冬砍柴时往山里走几步,却也不敢走太深,担心迷路。
如今修了路,人们倒是用不着担心了,沿着新修的路就能回家。
唐钝道,“医馆收吗”
“随我来后边。”
中年男子掀开右侧的棉帘,随即往楼上走去,云巧望着他,露出羡慕的眼神,“唐钝,我家就没有梯子。”
也没有两层楼。
唐钝点了点头。
因是医馆,药味重,唐钝不喜欢这个味道,眉头微微皱着。
不多时,中年男子领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来了,“爹,人参是他们拿来的,太多了,咱家医馆要恐怕也要不完。”
几十根人参,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哪个采药人这般厉害。
人参难寻,医馆每年收四五根人参就不错了。
老人弯腰拿起人参瞧了瞧,“哪儿挖来的”
云巧张嘴就要回答,唐钝及时拉了她一下,云巧虽不懂他的意思,却也没作声。
唐钝道,“山里。”
老人识趣的没有多问,“小伙子想卖多少钱”
“还得听您先说。”
老人数了数,比了个手指,云巧歪头瞧唐钝,唐钝没有还价,直接应了下来。
这人参除了医馆恐怕没地儿收了,钱少些没什么,不引起注意就行。
走出医馆,云巧有些懵,“唐钝,是不是卖太多钱了。”
转而想想龙虎的话,又道,“我们怎么不讨价还价啊。”
龙虎说生孩子好比做买卖,怀孕那阵是最好讨价还价的时候,可唐钝就没还价。
“他要是不收,你要背回家吗”
“不啊,奶让我卖了。”
村里人盯得紧,得空就来找老唐氏抱怨身体不舒服,话里话外希望老唐氏拿些药材救命,老唐氏不是个吝啬的,送了不少药材出去,耐不住有些人脸皮厚,开口就要人参。
老唐氏觉得家里人参多了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让云巧拿来卖了。
以免村里人总惦记。
唐钝道,“卖了不就行了走吧,我带你四处转转。”
“你不读书了吗”
唐钝无奈,昨晚出来时没让门房给他给先生请个假,回去怕是要受罚的,然而这会儿要他甩开她回县学,好像也不妥,唐钝瞄了眼她身上的衣服,“先给你买身衣衫。”
“家里有。”
“你几天没洗澡了”
云巧顿时不反驳了,除了没洗澡,她也几天没洗头了,她摸了摸头发,然后凑到鼻边,嘟哝,“不臭。”
“脏了。”
他给她梳头时,差点把掌柜给的梳子梳断,唐钝道,“先买衣服,再回客栈洗个头洗个澡。”
“好。”
云巧已经学会自己洗头洗澡了,不用任何人帮忙,就是这衣服繁琐,她费了好些功夫才理顺了。
唐钝怕老唐氏又嫌弃他买的衣服不好看,这次特意挑了件颜色灰白的衣服。
领口绣着花纹,袖子镶了圈银色的线。
云巧爱不释手。
便是腰间束带,她都摸了好几遍。
衣服穿上身,她喜滋滋的站到唐钝面前,不等唐钝评价,自己笑得合不拢嘴,“好看。”
领子有一处翻里边了,唐钝替她理了理,“穿着这身衣服要爱干净。”
衣服是新的,鞋子也是。
竹纹的鞋面,穿在她脚上秀气得很,唐钝说,“别踢路上的石子。”
“嗯,会脏。”
“你还想买什么”
云巧说,“小鸡小鸭”
她看眼唐钝,他微微扬着唇,眼里有笑意,她试探道,“唐钝,我给你生个孩子怎么样”
“”
她仔细想了想龙虎的话,给唐钝生孩子没什么不好。
翔哥儿曾说他们三姐弟聪明全是随爹娘的缘故,爹娘聪明,生的孩子也聪明,云巧觉得她和唐钝的孩子肯定很聪明。
唐钝表情僵住,“擦头发去。”
“哦。”
唐钝没有说生孩子不好,为什么又不生呢
龙虎明明说不成亲也能生孩子的。
云巧想不明白。
她在县里待了两天,唐钝就租了辆车夫送她回去,千叮咛万嘱咐警告不准翻山来县里找他,还让她离李善远点。
李善知道云巧会往山里钻却没有阻拦,其心不正,唐钝不希望云巧和李善打交道。
云巧挑着箩筐,不住的点头。
唐钝说什么都是对的。
唐钝还要回县学,没有送她出城,结果云巧坐着牛车一出城就碰到了李善。
他没有骑马,拎个藏青色的包袱,好像等很久的样子,看到她,主动挥手,“云巧姑娘,搭我一程行不行。”
云巧护着两个箩筐,纠结,“不要。”
“平安在山里等着我呢。”
云巧指着城门,“你租牛车啊。”
“我没钱。”他拍了拍空荡荡的腰间,“要不你借我些钱”
云巧捂着腰间的钱袋侧开身,支支吾吾道,“我没钱。”
李善也不多说,直接翻滚坐上牛车,云巧惊呼,“你”
“你不是答应我在山里碰到什么事会告诉我吗怎么几天就转了性。”李善猜到唐钝和她说了什么,唐钝那人心思沉,以后为官,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李善道,“你告诉我的话,我给你钱。”
云巧翻白眼,“你不是没钱吗”
“平安有。”
“那是平安的钱。”
“我的钱,给他保管的,你和我说说。”
她能在山里几天完好无损的走到涟水县,普通人可做不到,便是龙虎也没这个信心。
云巧眉心拧成了疙瘩,“唐钝不要我和你说。”
“我给你钱。”
“那你先给我。”
李善看了她两眼,眯起眼笑了。
若是被人听到钱就一股脑说了,她可不是个为钱就动心的,否则唐钝不会看上她,他挑起好看的眉,道,“唐钝是不是说给你钱就告诉我”
她如果见钱眼开,势必有人教的。
云巧愣住,“你怎么知道”
一诈就诈出来了,李善脸上笑意更甚,不像以前用唐钝撬她的嘴,而是顺着往下说,“唐钝是不是还说有些事给钱也不能说。”
云巧再次愣住。
李善心里跟明镜似的,“唐钝说哪些事能说”
云巧张了张嘴,想起什么,努嘴,“你没给钱呢。”
李善给她两个碎银,云巧看直了眼,“你不是没钱吗”
“忘记我藏了两个在怀里,和我说吧。”
云巧道,“我在山里碰到野猪了,野猪追着我跑”
“哪座山”
云巧放眼望去,抬手就要给李善指,及时忍住了,李善恍然,“唐钝不让说”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李善又问,“还有呢”
“山里野果多,我吃野果才没饿死的,我还挖了草药”
“什么草药”
云巧抿唇不说了,继续道,“唐钝就让我说这些。”
李善觉得唐钝那人当真心思缜密,几句话,什么都没问出来,李善望着路侧葱郁的山,问,“你在山里害不害怕”
他告诉唐钝这件事心里是有所担心的,明知云巧的心思却不加以阻拦,云巧出了什么意外,也有他的缘故。
云巧靠着箩筐,像哑巴似的。
牛车颠簸,颠得她身子晃晃悠悠得,箩筐里有鸡鸭,味道重,她不嫌臭,李善却有些受不了,牛车拐弯时,他往车尾挪了挪,指着手边的山道,“这座山有没有人参”
云巧闭上眼,硬是不说话。
李善想了很多办法,都能让她吐出字来。
牛车到福安镇就停下了,李善说了一路,有些口干舌燥,见着平安,吩咐他帮云巧挑箩筐。
云巧拒绝,“我自己来。”
受了别人的好处就得报答人家,唐钝要她离李善远点,离平安也远点。
她一改往日的热络,平安有些不习惯,李善拍拍他的肩,故作怅然,“定是唐钝背后说咱们坏话了,瞧她吓的。”
李善想让平安试探云巧的,见云巧这个态度便知不成了,看来哪天还得去趟县里找唐钝聊聊。
云巧一进门就闻到浓浓的药味,朝上房喊了声,老唐氏欣喜若狂的跑出来,“巧姐儿,你可算回来了呀。”
老唐氏气色有些苍白,走路不太稳,云巧放下扁担,过去搀扶她,“奶,我见着唐钝了。”
老唐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嘴里没有半句责怪,倒是老爷子心情不好,自打唐钝回来知道云巧丢了,老唐氏就病了,老爷子数落云巧,“往后去哪儿和你奶说一声,唐钝回来找你,她以为你丢了。”
“我找唐钝了呀。”
老唐氏责怪老爷子,“巧姐儿回来不就好了,说那些作甚,我这病不就是个小风寒”
云巧探了探老唐氏额头,“奶,你去床上躺着,我给你煮肉去。”
唐钝买了肉,还买了猪蹄,她说,“我煮饭去。”
这会儿天儿差不多快黑了,老唐氏后知后觉想起她可能没吃饭,要她回屋坐着休息,她煮面去。
云巧不让,“我来。”
她,“我们吃肉。”
“好。”
老唐氏这两日胃口不好,晚上没有吃饭,便是老爷子也只吃了半碗冷饭,眼下云巧回来,老唐氏顿时来了精神,老爷子叹气,“你就护着她吧,不教她道理,以后还有愁的时候。”
云巧懂了最后两句,加上回来时唐钝嘱咐过她,她挽着老唐氏,“奶,我以后不瞎跑了,唐钝说了,涟水县太远,我以后去找他坐牛车去。”
老唐氏不住点头,“是得坐车。”
也是她没说明白,那天唐钝和云巧赶集租的牛车,她想当而然以为云巧知道怎么租牛车,况且车夫认识唐钝,到了县里给他钱也无事,事后老唐氏后悔不已,拍着云巧的手,“你没事就好,翔哥儿昨天来过,要你回家过去一趟。”
沈云翔拎了两只兔子来,看老唐氏病了,还是云巧惹的祸,骂了云巧一通,老唐氏道,“翔哥儿骂你的话你别生气。”
看得出来,沈云翔认定云巧会回来。
“我不生气的。”
两人其乐融融去灶间忙活,老爷子看向院里抖动的箩筐,无奈的挑到后院。
八只鸡,八只鸭,两斤左右的样子,老爷子心知两人一时半会顾不到这边,自顾舀了米糠,添水搅了搅,喂鸡鸭去了。
云巧想起鸡鸭已经是饭后了。
猪蹄没有坏,炖黄豆果然好吃。
便是老唐氏也吃了不少,老爷子咳嗽轻了许多,见老唐氏容光焕发,没有再训斥云巧,只让她明早再回沈家。
夜里回去,清晨老唐氏起床见不到人,恐怕又得吓着。
第二天,云巧拎着肉回的沈家。
田里的稻谷已经收完了,到处光秃秃的,半山腰起了两间新屋,房梁已经架上了,夏雷挑着水从河边回来,见到云巧,咧嘴笑了笑,“回去看你娘啊。”
这块地的石子多,衙役借铺路要石子为由,让大家伙帮着捡,服完徭役,他就请了人帮忙起屋子,这番挑水是灌旁边菜地的。
云巧点点头,“你有柴烧吗”
“有,搬家那天,你弟给我挑了两捆柴来呢。”
夏雷自认没有帮过云巧什么,云巧待他倒是不错,他没什么本事,跟朋友学了几招打猎的本领,便教了沈云翔。
他说,“翔哥儿猎着几只兔子,喊你回家吃肉呢。”
沈家的猪死了后,沈老头和曹氏消沉了许多天,沈云山又是个不还债的,自从跟李家的亲事黄了后,整天无所事事,倒是沈云翔勤快许多,秋收天天在地里干活,沈云山偷懒他没有休息过半日。
村里夸奖他的人很多。
他能干,往后有唐钝帮衬,日子铁定红红火火的。
云巧抬起手里的肉,“我有肉的。”
唐钝买了很多肉,让老唐氏做成腊肉,想吃的时候煮来吃就是了。
云巧回到沈家的时候,沈家堂屋坐了不少人,唐耀和沈秋娥也在,云巧进门就往西屋走,要不是灶房的小曹氏瞄到她,恐怕都没人注意。
小曹氏和曹氏准备午饭,这些天家里愁云惨淡的,便是沈云翔逮到几只兔子也缓解不了低迷的气氛。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云惠的亲事成了。
彩礼有些少,不过来日方长。
今个儿是韩家上门的日子,曹氏再不舒服也要撑起精神张罗饭菜,听小曹氏说云巧回来了,她嗤鼻,“小蹄子已经是唐家人了,还回来干什么”
想到韩家人在堂屋里,未免闹得难堪,没有再乱骂,小曹氏边剁兔肉边说,“巧姐儿毕竟是沈家人,以前咱督促她干活是为了她好,她本来就长得丑,再是个好吃懒做的,谁瞧得上她,唐家不就看上她勤快吗”
这么说算是替曹氏说好话。
曹氏怎么对云巧的村里人尽皆知,有了这个台阶,往后谁都不敢笑曹氏苛待云巧。
曹氏脸色好了许多,“她回来干什么”
“是云惠的好日子,她做妹妹的回来添喜不是挺正常的吗”
小曹氏认真回想过了,她这个做大伯母的没有打过云巧,哪怕偶尔说谎骗她,她毕竟没有饿死。
她好好经营,还是能改善和云巧的关系的。
如今大儿子不争气,小儿子又不醒事,得靠云惠这个女儿帮衬,如果能和云巧拉近关系,借唐家亲近韩家,云惠日子好过不说,回来也容易。
小曹氏快速剁完肉放进盆里,边擦手边往外走,“我瞧瞧巧姐儿去。”
曹氏也不想跟云巧撕破脸,谁让唐家条件好呢。
唐钝一句话,抵过她一百句,秋娥婆婆那样心高气傲的人不也得看云巧脸色吗
因此他她没有阻拦。
云巧回屋就跟沈来安炫耀自己的肉了,这是块五花肉,差不多半截手臂长,老唐氏特意叮嘱给他们拿过来的。
沈来安在屋里编筲箕,见状,忍俊不禁,“唐钝难得买几斤肉给他爷奶补身子,你拿回来干什么”
传到外边,会说云巧贴补娘家。
沈来安让她拿回去。
云巧道,“唐钝奶给你和娘的。”
本来老唐氏想煮好拿过来的,老爷子不认同。
无论怎样,沈家是云巧娘家,纵使关系再不好,只要没分家,该给的面子就要给。
云巧不太懂什么面子,反正老唐氏说这个是给沈来安和黄氏的。
云巧道,“待会煮了你和娘吃。”
就在这时,小曹氏笑盈盈走了进来,“巧姐儿,肉给我吧,我拿去煮。”
云巧急忙将手伸到背后,满脸警惕,小曹氏道,“听你爹的话。”
沈来安点点头,“今个儿是你云惠堂姐的好日子,听爹的话啊。”
唐家虽然疼云巧,毕竟是婆家,往后云巧有什么事,得依赖娘家人帮忙,和大房闹僵不是好事。
云巧不情不愿把肉递过去,小曹氏脸上笑靥如花,“你娘在屋里给你缝衣服,你找她说说话吧,待会吃饭的时候我喊你。”
云巧在山里跑,衣服划破口子,全是黄氏缝的。
针线是李善买来的,除了缝补衣衫,她又给云巧做了两双鞋,便是沈云翔也得了一双。
黄氏的屋仍然有些黑,习惯唐家敞亮的屋子,乍然进屋,云巧有些不适应。
见着她,黄氏脸上没有半分惊奇,极为熟稔平常的语气道,“回来了啊。”
“娘,怎么不去外边,外边光线好。”
“娘喜欢屋里,翔哥儿说你去县里找唐钝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她甩甩自己腿,“幸亏鞋子好,野猪都没跑过我。”
“遇到野猪了”
“对啊,还挖了很多草药,但是唐钝不要我去山里背回来,我让翔哥儿帮我背去。”
沈云翔黑着脸站在门口,“你想得美,你说你也是的,唐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有车不坐,走什么路,瞧唐钝奶吓成什么样子了,她有个好歹,看唐钝怎么收拾你。”
“她是小风寒。”
“她这个年纪,风寒也是很要命的,你往后别乱跑了。”沈云翔抬起她脸蛋,“怎么还是那么瘦”
唐家的鸡鸭都被她吃没了,长流村的人羡慕不已,结果云巧硬是没长肉。
云巧说,“瘦点跑得快,这不是娘说的吗”
黄氏想想自己的原话,点头,“是娘说的。”
云巧食量大,她担心云巧敞开肚子把唐家吃穷,特意叮嘱她少吃些。
沈云翔收回手,“唐钝有没有凶你”
前几天他在山里找着云妮了,云妮的意思是让云巧嫁给唐钝。
孙山长和李善他们不是普通人,云巧嫁给唐钝,不愁没有好日子过,而且唐钝雄心大志,迟早会离开西州,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云巧摇头,“唐钝对我很好的,他给我买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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