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花影重,葳蕤千岩在宁雪滢的眼中失了色,她摇晃着醒不来的卫九,哭得肝肠寸断。
好在,影卫在野兽围攻前,寻到了他们。
可寻到时的场景,令众人错愕不已。
宁雪滢坐在地上,半抱着失了血色的男子,呆滞地望着星空,泪已枯竭。
在被寻到前,纵使有野兽围困,她似乎也不怕了。
心如枯河,什么都不怕了。
秋荷和青橘跑上前,她呆愣不动,似一只倒在侧柏旁的雪兔,不与山色相融,眼底尽是飞雪。
秋荷医术精湛,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姑爷、姑爷怎么了”
印象里的姑爷挺拔如松,冷峻强大,哪像此刻浑身是血,狼狈破碎。
她哽咽着问,眼眶通红,甚至不敢擅自去试男人的气息,恐会第一个知晓结果。
这一结果,是她家小姐承受不起的。
青橘蹲在一侧,早已哭成泪人,习武之人又岂会看不出端倪。
可宁雪滢在听得问话后,忽然止了哭声,垂头抚上男人精致的眉眼,唇畔泛起温柔的笑,“没大事,他累了,睡着了而已。”
没事的,会没事的。
她不断说服自己,只有这样才有勇气走出山谷,回到现实中。
被带上山壁后,宁雪滢敌不过疲惫,昏睡过去。
梦里,她又回到前世,穿过层层轻渺如云的纱帘,被人带进一间素雅的书房。
一男人静坐烛火旁,手持书卷,懒懒划过一页纸张。
显然没把心思完全用在书籍上。
听见动静,也只是侧过眸,随意一颔首,清正又慵懒,慵懒中还有一丝内敛的乖张,那感觉混合了两重灵魂的特性。
没同往常那样守规矩,她快步上前,绕过竹制的书案,来到男人面前,怀揣着忐忑和激动,弯下腰,大胆地直视起男人的双眸。
侍从一怔,刚要上前提醒,被男人抬手制止。
“退下吧。”
侍从躬身,默默退出书房。
随着竹门闭合,书房陷入幽静沉寂。
四目相对中,男子微提唇角,“怎么”
失态过后,她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也难得意识到这是一场温柔的梦。
可梦境中的人,如何知晓自己身在虚幻
或许潜意识里,她希望自己回到梦里,回到鲜活的男子身边。
“卫湛。”
没顾规矩,她直呼他的名字,倾身拥住了他。
“阿湛。”
男人微愣,轻笑着扶住她的背,半开玩笑道“昨晚还同我见外,今儿怎么想开了”
若是没猜错,她身处在刚被卫湛带离东宫的那段旧事中,被安置在了伯府的偏院里,每日最怕的事是面对卫湛,可不面对,又没办法向沈懿行交差。
卫湛朝事繁忙,不常过来,而每次前来,都只是静静
将她打量,没有提出过非分的要求,更不会强求,偶尔尝一尝她的唇,又因她身体的本能排斥而作罢。
这会儿,温香软玉在怀,男人没再做柳下惠,将人抱坐在腿上,含弄起她小小的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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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哽咽一声,却在男人蹙眉拉开距离时,主动迎了上去,吻住那两片淡唇。
可梦里的吻终究没有温度,无论她如何主动,都感受不到男人的温度。
她紧攥男人墨蓝色的锦衣,生怕他消失在眼前。
不知为何,她觉得面前的人既是卫湛又是卫九,无法区分开来,又一次不由生出疑惑,难不成,卫九从来不是衍生,而是在重生醒来时丢失了七情六欲,错以为自己是卫湛的“影子”
他们本就是一重灵魂,生生在今生劈砍成了两重
愈发觉得有这种可能,她躲开男人的吻,附在他耳边轻唤了声“卫九。”
男人的轮廓忽然变得模糊,连同这座竹制的书房一同化为无声的风,萦绕在她周遭,撩起她的发梢,作为最后的眷恋。
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睡梦中的人儿睁开眼,泪湿了枕头。
梦醒空虚。
怅然若失。
车队在行驶三日后抵达一座小城,宁雪滢一直陪在昏迷不醒的男人身边,日夜不离,衣不解带。
一行人下榻在一家临近医馆的客栈中。
秋荷和宁雪滢每日都会为男人把脉,脉搏越来越弱,几近于无。
可只要有一点儿希望,宁雪滢都没打算放弃。
行程被搁置,宁雪滢寄信回金陵,不打算再奔波了。
她的丈夫需要静养,不能再受累了。
这日灯前细雨,秋荷撑伞从医馆回来,手里拎着瓶瓶罐罐,都是消炎化瘀的药膏。
扒开男人的衣衫,宁雪滢剜出药膏,在手掌揉匀温热,再一点点涂抹在男人的刀伤上,面上笑吟吟的,温声细语说着家常话,“今日烟雨朦胧的,对面的医馆也经营艾灸,夫君想不想试试”
她喃喃自语,都不知唤的是卫湛还是卫九。
每每夜半梦醒,她都会窝在男人怀里,极力汲取那微凉的体温。
不过也有好的一面,男人的气息虽弱,却不再有心悸脉象。
曾困扰他的心疾自愈了。
这是大仇终得报后,于潜意识里放下了执念吧。
“夫君,今儿天晴了,你醒醒,陪我去看繁星好吗”
宁雪滢仍会自言自语,乐此不疲。
她会在夕阳西下布满霞光的傍晚,为男人擦拭面庞。
会在阴雨天,为他搓揉躯体。
会在晨曦中,拥着他喊“晨安”。
会在每一个日出日落陪在他身边。
虽没有胃口,却不落一顿饭,只为维系体力。
又几日,她在检查完男人的伤势后,温柔笑道“夫君的伤口快要愈合了,快
夸夸妾身。”
她坐在杌子上,紧握男人的左手,呢哝道“夸夸滢儿好不好滢儿不想哭,不想夫君担忧。”
“滢儿有好好用膳,没有消瘦,夫君起来夸夸我好吗”
她闷头抽泣,泪水大颗大颗滴落,滴落在系有绒球的草鞋上。
鼻尖悬挂一滴泪,她抬手擦掉,又吸了吸鼻子“我快坚持不住了,夫君要是再不醒来,我就一直哭,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她趴在床边,哭得嗓音发哑,双眼红肿。
倏然,发顶落下一只大手,轻轻抓揉起她的发旋。
她蓦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男子睁开了狭长的眼。
瞳眸漆黑潋滟。
男子薄唇干裂,喑哑开口“滢儿不哭。”
日光洒进屋子,照在宁雪滢的半边脸上,怔愣过后,她破涕为笑,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滴。
她的夫君醒了。
终于醒了。
当世子醒来的消息传遍客栈后,影卫们齐齐舒口气。
秋荷站在客房外,抱住哇哇大哭自责不已的青橘,“行了,你赎罪的方式就是闭上嘴筒子。”
青橘抹眼泪,又哭又笑,紧紧抿着嘴。
薄雾散开,晴空湛蓝,宁雪滢吹拂着汤药,一勺勺喂给靠坐在床围上的男子。
药汁苦涩,男子眉头不皱一下,在喝完药汁后,拉过忙前忙后的妻子,“滢儿,坐。”
宁雪滢放下盛粥的碗勺,一瞬不瞬地盯着男子的脸,深知醒来的是卫湛。
她弯唇,眼底恢复了亮晶晶的光晕,“怎么啦”
“我有话跟你讲。”
“嗯。”
卫湛握住她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心口上,默然片刻,道“我感受不到他了。”
随即紧凝她的双眸,辨别着她隐藏的那部分情绪。
宁雪滢主动抱住他,歪头靠在他肩头,水润的杏眼泛着点点涟漪,“卫九曾说,他是为护你而生,如今,他的任务完成了。”
心中灼痛难忍,她却笑得云淡风轻,“夫君,他没有消失,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融入了你的骨血,你们是一个人,从来都是。”
不知不觉,眼泪又流了出来,纯粹而剔透,是为卫九而流。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习惯了卫九的黏糊、狡猾和善变,习惯了这重灵魂的存在,如今反倒不适应了。
可事已至此,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卫九,谢谢你。
谢谢你来过。
卫湛虽醒了过来,但伤口还未彻底愈合,不过好在年轻,身子骨又健壮,静养了一段时日后,基本恢复如初,但身上多多少少留了刀伤的痕迹。
五月阴雨连绵,风干的棉被又有些潮湿。
深夜,宁雪滢铺好被子,坐在桌边用杵臼捣着草药。
卫湛沐浴走来,身上的绸缎衣衫贴在
强壮的身躯上,被汤浴的热气氤氲的有些半透。
宁雪滢瞥一眼,继续低头捣药,直到卫湛拿开她手里的杵臼。
“很晚了,咱们睡吧。”
“喔。”
宁雪滢张开手,带着撒娇等待男人抱起。
卫湛勾起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平放在床上。
“廿九,可过月事了”
宁雪滢羞赧,没有直接回答,“让我再看看夫君的伤。”
说着爬起来,跨坐到卫湛身上,扒开了他的中衣查看。
秋荷配制的药膏极为有效,不到一个月,刀疤已经变得平滑,留下深浅色泽的刀痕,没有一处凹凸不平的伤疤。
宁雪滢满意地点点头,视线落在他肚脐右侧的伤口上,附身吻了吻,明显感觉唇下的肌肤抽搐了下。
她坐起身,却被卫湛转了一圈,同向而坐。
宁雪滢背对男子的胸膛扭头,“要做什么”
卫湛自后面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月事可净了”
“嗯。”
卫湛双手绕过她的腰,“那就好。”
当腰肢被掐住,整个人先上后下时,宁雪滢脸蛋泛红,轻咬下唇,十根脚趾不停绞动,气息不稳道“卫郎”
“嗯,我在。”卫湛蜷缩着十指,感受着小妻子体态的变化。
比之刚成亲那会儿,更为婀娜,腰细臀圆,该丰腴的地儿一点儿也不含糊。
天气本就热,宁雪滢额头溢出汗,脸颊红得快要滴血。
像是坐进了最颠簸的车厢。
漫漫无尽头。
珠钗横斜,云髻松垮,眼前发花,她压着低吟,面上浮现痛与愉。
烛火映出两人的影子,落在帐子上,儇狎无边。
一墙之隔,沉睡的两个小丫头被动静惊醒,都露出不解的目光。
墙体怎么在哐哐响动
青橘迷迷糊糊地问“啥声啊”
秋荷辨认过动静,隐约听见小姐的轻吟,扯过被子蒙住自己,“没啥声,睡吧。”
“我听着”
“少说点儿话。”
青橘捂嘴自己的嘴,揪了揪秋荷胖胖的脸。
星月羞得躲进云絮中,卫湛掐住宁雪滢的腰缓和了下来,汗涔涔靠在床头喘气。
宁雪滢转身趴在他怀里,仰头吮掉他滑落下颔的汗滴。
卫湛低头吻她。
宁雪滢主动迎合,将自己又一次交了出去。
青丝缭乱,媚眼如丝。
卫湛举着她来回,看她为他动情,心生怜爱,在她后仰起优美的雪颈时,忘情道“滢儿,你好美。”
太过沉溺,宁雪滢没有听清,十指陷入卫湛的手臂。
漏尽更阑,宁雪滢气喘吁吁趴在里侧,看着沉睡的男子,轻轻吻在他面庞。
她淡笑,却有不自知的惆怅。
今日逢九,那个家伙没有出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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