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轿车的前侧保险杠疑似撞到了什么。
打开车灯,下车查了一圈。
车上没有碰撞痕迹,侧方没有拖拽痕迹,甚至还爬到地上去看了底座也没看到有东西卷进去。
钱晨与周大茂大眼瞪小眼,一分钟前,他们是幻听了吗难道是撞了一团空气
“别瞎想,可能是撞了只耗子,它已经溜走了。”
周大茂示意钱晨安心,“反正是不可能撞人的,你转弯的时候前方没有一个人影。”
又不是开集装箱卡车,从普通桑塔纳的车窗视觉高度望出去,足以把几岁的孩子看清楚。
四周都是平地,真要是撞飞了什么,以钱晨的驾驶速度也能看到被撞物体落在附近。
静下来听一听。
除了风声,乡间小道没有任何呜咽或呼救声。
钱晨不放心地又查了一遍,仍旧没有发现异常后,重新坐回了二手车内。“可能是风吹来的垃圾撞在了保险杠上,是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这样说着,钱晨迅速回忆最近是不是有乱七八糟的流言,比如清明时节哪里闹不干净了。
想了又想,真的没有听说类似传闻。他的精神放松下来,但也加快驾驶速度离开了这个弯道口。
小轿车驶离了,道路又空空荡荡。
地面没有任何可疑痕迹,但远望车尾方向,似有一团黑色雾气徘徊不散。
清明祭祖后,周大茂返回了沪城。
为了给人做私教,耽搁了几天没出车。
这年头开出租比当驾驶教练赚多了,教钱晨不为了赚外快,就是想在老家待几天,顺手帮老乡一个忙。
回来后,工作忙碌,空暇时间都盯着股市变化,那一夜保险杠发出不明撞击声被抛之脑后。
“哎呦,周哥,你这车里有点冷。”
邢杰超下了班和周大茂在股票营业厅碰了头,两人一起记录了今日大盘走势,然后一起往大杨浦方向回家。
四月中旬,沪城明明已经入春。
周大茂的出租车开着窗,刚一坐进来时的温度却像是严冬没结束。
“冷吗”
周大茂真没注意,“可能是开着窗,风有点大,我把窗给关上。”
摇上车窗,那股寒冷就不见了。
副驾驶位置上,邢杰超又隐隐觉得有点燥热,可他没再多话。坐顺风车回家又不出车钱,再多叨叨叨地要求这个那个就失了分寸。
“明天周六,我下午能早点从车间里溜出来,打算去南京路一趟。”
邢杰超又问周大茂,“最近认购证的价格又涨了,如果老严能给个合适的价位,我想出手一两张。周哥,你呢是打算再等一等”
周大茂不缺现金,开出租一个月就能赚三四千。“我再等等。不过,明天也和你一块去看看二手市场的情况。”
周六下午,邢杰超却没能在约定好的路口看到周大茂。
这种情况不多见,周大茂一向很准时,他不会为多拉一个客人而耽误了定好的行程,难道是路上遇到交通事故了
等了二十分钟,还是不见踪影。
去了三条街外的公共电话亭,给周大茂的b机留了言。说自己先去南京路,别的事等回小区再聊。
黄昏回了家,隔壁邻居讲周大茂的女儿来过了。
小孩子帮妈妈来传话的,说爸爸今天早上发热,中午烧得厉害去医院打了吊针。
高烧吊针
邢杰超非常意外,昨天周大茂中气十足,怎么突然重感冒了
提了两袋子水果,立刻去了周家。
周大茂没有住院,半小时前回来了,刚刚睡着没多久。
“朱姐,不用叫周哥了。”
邢杰超赶忙让周大茂的妻子朱瑄不必忙活,“我就是来瞧一眼,周哥没什么大碍吧”
朱瑄还能客套说话,“放心,没事的。医院给做了检查就是受冷感冒,老周这几天晚上接活多,应该是冷风吹的。叫他别那么累,他平时总是懒得听,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邢杰超想到昨天坐车时的感觉,开窗冷关窗热,一冷一热是搞不好要感冒。他也没多想,说了几句让朱瑄也有注意身体就离开了。
一般感冒,七天左右康复。
周大茂情况特殊。
吊了三天针,热度没了,咳嗽流涕之类的症状眼看差不多要好了,却在半夜里觉得身体发凉。
冷,非常冷。
像是脱光了后冻在冰库里,整个人被冻成了冰雕,敲一榔头就会碎掉。
“咯吱,咯吱”
周大茂冷得不由自主牙齿抖动起来。
“老周老周,你做什么梦呢”
朱瑄正睡得迷糊,忽然听到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在耳边想起。睁眼就看到周大茂双眼紧闭,但嘴巴半张,牙关颤抖。
“啊”
周大茂被推醒了过来,一时间迷迷糊糊地抱紧了被子。“哎呦冷,怎么这么冷。是窗户没关好,今晚倒春寒了”
朱瑄打开灯,这下看到周大茂嘴唇都有点发青。这样子像是冻得,但检查了他的身体,各处都是体温正常。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今天不冷,你看窗户也关着,天气预报说这周快要二十度了。”
“是吗”
周大茂松开被子,缓了缓,刚刚锥心刺骨的寒意就像是一场幻觉又消失不见了。“看来是做梦,这梦太真实了。”
夫妻俩随意说了几句,又是重新睡去。
极寒梦境却没有就此结束。
后来的四五天,周大茂在凌晨一点多总会冷到发颤。朱瑄给他测了体温,却都在365正常范围内。
去医院再做检查,没有发现哪里异常。怀疑是精神压力有点大,才会反复做噩梦。
医生给开了一点安神的药,周大茂服用后没有效果。他照常会冷醒,晚上睡不好,白天开始发困影响上班。
这样下去不行。
周大茂开出租接触的人不少,有时也听乘客讲过乡下闹鬼的事,他怀疑自己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仔细回忆,终是想起了从老家回来前一夜,钱晨开车疑似撞上什么东西。
立刻打给老家村子里的公共电话,想要找钱晨转接,但没能听到他的声音。一问才知钱晨左腿骨折在家里养伤,没办法随便走动。
“骨折”
朱瑄惊讶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搞的”
周大茂挂掉电话,脸色再也好不起来。
“十天前出了车祸。小钱去考驾照,转弯时轮胎打滑,车辆侧翻,是把左大腿腿骨给折了。听钱老爹的意思,他伤得挺重的,被碎玻璃扎了一腿。”
考驾照也能出这样的事故
朱瑄没考过,“你不是说钱晨学得挺好,操作也挺稳的。”
“说是见鬼了。”
周大茂复述了钱老爹的话,“钱晨翻车时脑子不太清醒,说有黑影直冲到前窗玻璃,他才立刻打了方向盘导致侧翻。”
见鬼
朱瑄愣住。鬼,这东西说的人多,见的人少。比起山林茂密的乡村,城市里似乎更少听到。
“怎么会见鬼呢”
朱瑄连忙问,“他找人瞧过了”
“说是找神婆看过了,喝了符水,但效果不怎么样。”
周大茂揉了揉眉心,“钱晨歇在家里,骨折的部位打了石膏,医生说养着就好,但问题在于他时不时觉得冷。”
觉得冷,测不出体温异常的那种冷。
“啊”
朱瑄瞪大眼睛,“这,这,老周,这情况和你一样。”
那要怎么办
朱瑄着急地站起来,“你平时认识的人不少,里面有没有风水师、跳大神的快找人去看看。”
周大茂无奈,他也想找有真本事的,但一时半刻没有头绪。“我还真不认识搞这方面的,不如现在就托人问问。”
发动亲戚朋友,从住得近的,问到住得远的。
邢杰超也听说了周大茂的遭遇。惊讶之余却也只能着急,丝毫想不到有谁可以帮忙。
虽然姑母以前在火葬场工作,但没有听说处理过相关问题。刑海已经去世,也是无从问起。
“下午,我去找表妹问问。”
邢杰超因为过云从在股票认购证购一事上的远见,让他潜意识觉得表妹有本事,说不定能给出一条明路。
他虽然不报多少希,但还是决定立刻请假去t大。“周哥,你还是要多问几个人,我这里也说不准。”
周大茂很理解地点头,“我都知道的,像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平时也根本不会接触这种神神鬼鬼的事。小刑,你别请假,下了班再去,不用着急赶这一时半刻。”
“好,好。”
邢杰超嘴上应好,但转身仍旧请了假。不是无的放矢,而想起了之前的一个异常细节。
周大茂的出租车没开空调却忽冷忽热,他先病了一场,再是接连噩梦。
把这些事联系起来,有古怪的状态居然已经持续三周,那是必须快点找人解决,搞不好就会量变引起质变。
t大,春日校园午后闲适。
散步的散步,赏花的赏花,背书的背书。
过云从下午有课,课间休息没能眯一会,金盈盈先带着周德来找她。
周德讲了小叔叔疑似撞鬼的遭遇,他帮忙找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没有指望过云从一定能帮忙介绍一二大师,就是走过路过而绝不错过。
“情况就是这样,我小叔叔诚心请人帮忙瞧瞧。”
周德问,“你能不能帮忙问问有没有这方面的能人愿意出手薪酬方面,小叔叔愿意出到四位数。如果要去外地解决,车马住宿费都全部包了。”
过云从心里大概有数,但没有立刻应承。
这件事初步判断与练车路上的撞击有关,极有可能需要去实地勘察。即便费用全包,却免不了请假。
她要不要为此请假
正想着,看到邢杰超居然也找到教学楼来了。
“阿超哥。”
“小德子。”
周德与邢杰超看到对方出现在这里都有些意外。
互道来意,这才发现原来世界真的有点小,这样都能遇上熟人。
周德的小叔叔,正是周大茂。
早些年,周大茂还没结婚的时候,周德会住到小叔叔家。
他比邢杰超小三四岁,两人在小区边上的体育馆认识,几个暑假都一起打球。
邢杰超高中毕业直接工作,周德进了t大读书,两人相处的时间自然不比从前多了。
“真是太巧了。我也来找小从,打听有没有能人能解决你小叔叔的麻烦。”
邢杰超不免感叹,“原来大家是认识的,前几年,你们两个人却没在杨浦区见着面。”
过云从微笑。巧是真巧,算是验证了六度分离理论。别看地球那么大,你和一个陌生人的间隔不会超过六人。
这下子,原本的安排需要变一变了。
人心都是偏的,她与周德不算熟悉,但多少念及邢杰超的面子要去瞧一瞧周大茂。
“如果方便的话,今天晚上吧。”
过云从干脆定了时间,“六点半,直接在幸福小区东门见。”
“真的这么快”
“小从,你认识算命大师”
周德与邢杰超都很惊讶,他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谁能想到真的会有回应。
“快点不好吗什么真的假的,从从做事一直靠谱。”
金盈盈听着睨了一眼周德。有的话不用出口,眼神很明确,比起男友,过云从做事沉稳可靠。
周德无奈赔笑,他不是质疑,只是没想到过云从有一位风水大师朋友。要不是朋友,怎么能决定对方今天一定有空也愿意去周大茂家里瞧瞧。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
过云从没再多话说明,反正今天晚上就能见真章。
四月二十四,平平无奇的一个夜晚。
邢杰超与周德耐心等待着,还有五分钟就是约好的六点半,也不知道来的高人能不能解决问题。
“久等了。”
过云从准点到了幸福小区门口,“走吧,去看看周师傅究竟有什么问题。”
走人呢
邢杰超左看看右看看,没有看到算命先生的影子。他忽然瞪直了眼,难道今天是能够亲眼见识会隐身术的大师
周德也是愣了愣,但他没往太离谱的方向联想,而是想到了最现实的可能性。“你找的大师就是你自己”
“不然呢不是我自己,我怎么能想也不想地确定今晚就见面。”
过云从的话音落下,对面两个人都目瞪口呆。
邢杰超倍感意外,“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会搞抓鬼这一套”
“表哥,你可能忘了一件事,去年夏天往前数四年,我们没怎么往来了。“
过云从今天也借机向邢杰超透露一二她的职业。“四年了,我学了点你不知道的本领也正常。”
邢杰超没话说了,刑海与过峰夫妻八七年做出经商决定后,两家人的往来就少了很多。直到去年秋天,他和过云从才有了新的走动。
周德努力接受校友的特殊本领。想一想也挺正常,不愧是敢与蛇群搏斗的人,原来是艺高人胆大。
“这边请。”
周德很快接受现实,“小叔叔和小婶婶都盼着你来,期望能尽快结束每天晚上一次的冰窟噩梦。”
过云从跟着来到楼下,第一眼先看到了公共花圃边停的出租车。
如今开小轿车的人不多,公房小区没有专门停车位。绕小区走一圈,也没看到第二辆四个轮子的车。
她问邢杰超,“前段时间,你有没有搭过这辆车,感觉到有奇怪的地方”
“啊哦是有的。”
邢杰超被点名,终于从震惊中回神。
“四月初,我坐过一次顺风车。当时觉得忽冷忽热的,和正常气温不一样,是出租车出事了吗不对啊,我听周哥的意思,出事的不是钱晨买的二手车吗”
“这辆出租,现在没发现有异常。”
过云从没说的是,不保证前段时间它没有异常。“上楼,看一看人的情况。”
周大茂家住在公房,房型说不上太好,符合这个时代公房住宅的特点。
两间朝南房间,单独卫浴与厨房,没有单独客厅。平时会客在较大的房间,房里放了一张床,上小学的女儿周徽睡的。另一间小房间是夫妻两人的卧室。
进门,认真观察一圈,没有发现物品沾染阴煞邪魅。
过云从最后看向周大茂女儿周徽,整个房间内只有小女孩和爸两人印堂发黑。两人发黑的程度不一样。如果分等级,周大茂是深黑,而周徽是灰雾笼罩。
“小姑娘,最近有哪里不舒服么”
过云从柔声问周徽,“尽管说出来,你有没有做梦,梦到特别热的情况”
“什么”
朱瑄乍一听问女儿可能有不舒服是越发紧张。“徽徽不可能有事吧我都没有听她说过啊会不会是看错了”
人难免有刻板印象。
比如对于风水师,总觉得年纪大的更加可靠,而忽视世上就是有天赋奇才。
周大茂和朱瑄没想到请来的大师很年轻,但一开始都忍住了惊讶与疑惑。当事关女儿,心态就变得不一样了。
“我不舒服的源头应该和清明在老家教人练车有关。小徽没有一起回老家,她怎么会有事呢”
这会,邢杰超却是坚定相信过云从的判断了。
“撞邪这种事,和实体接触又不一样。周哥,我们还是先听听阿徽怎么说的。”
周徽下意识拉住妈妈的手,低声说“这几天,我半夜里觉得有点热,但没关系的。是天热了,少盖一床被子就好了。”
最近气温在逐步上升,但还没有到要减少被子的程度。
朱瑄和周大茂后知后觉,女儿真的遇上了点不对劲的事。
周大茂语气不免着急,“小徽,你怎么不早点说”
周徽不安地咬了下嘴唇,“我看爸爸身体不舒服,不想让你们担心。”
“小叔叔,妹妹这是体量关心你,不要和她生气。”
周德连忙打了圆场,“现在是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大茂体会到了女儿的孝心,这样他更着急,比自己遭遇莫名噩梦更紧张。
再也没有怀疑过云从的本事,又急切又恳切地问,“过大师,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偏偏牵连到我的女儿呢”
朱瑄也宁愿是自己有出问题,但她没有做过噩梦,偏偏是女儿出现了不适。
“现在要怎么办能不能先给小徽驱驱邪是要准备点什么啊要不要什么黑狗血之类的”
“周徽被影响的程度尚轻,给她治标不用那样麻烦。”
过云从朝前两步,伸手虚抚过小姑娘的头发。似凌空一抓,而手掌忽有黑烟散去。
四人见状,瞠目结舌。
周徽忽然觉得身体一轻,也说不清具体感觉,就是挺舒服的,整个人轻松起来。
“今天夜里再看看,暂时不会再有噩梦。”
过云从对周大茂说,“但这不治本,仍需找到你们被怨气缠身的源头。具体讲一讲,清明之后练车的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大茂不敢耽搁,一五一十把他记得的所有细节都讲了出来。
“那天,轿车被撞的保险杠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我开车这些年也都注意得很,没有发生过交通事故,到底是什么缠上了我”
过云从抓住一条追问,“你说那是一辆二手车。原来的车主是谁那辆桑塔纳出过问题吗”
“呃”
周大茂被问住了,“车看上去挺旧的,牌照是江南本省的。钱晨说是六千元买来的。”
如今,一辆新的普桑大约售价在十几万,拥有私家轿车的人很少。哪怕是折旧卖,六千也是骨折价。
过云从就事论事,“虽然捡漏的事偶有发生,但便宜没好货的俗语不是没道理的。根据你的描述,当夜没发现路面有问题,那么问题就是二手车本身。”
周大茂脑子转起来了,“那辆车出过事,难道和小孩子有关系所以小徽才会被连累”
“可能性不低。”
过云从需要当面看一看,“坐火车再换乘的速度太慢了。周师傅,你找个熟悉路的朋友帮帮忙,捎上我和你跑一趟。万事皆有因,尽快去瞧瞧那辆二手车。”
翌日,上午八点。
周大茂请车队里的朋友帮忙载一程,早早出发老家。
车程三个多小时。
邢杰超不太放心请了假,也跟着一块去了。
中午抵达涉水镇,直奔钱晨家。
过云从一眼就看到砖瓦房前门停着的旧桑塔纳。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一团五官扭曲的黑影死死贴在副驾驶位的侧方玻璃上。远远看去,是一个小孩撕心裂肺的哭脸。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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