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伯玉可有日子没见着顾妹妹了,一听说她今儿去金明池,喜得差点从椅中跌下来立马跑到鹤寿堂,闹着也要去。
家里姐妹们出门,我这个做兄弟的没理由不跟着。再说柴大哥也去,他来京之后整天忙,我还没和他好好说过话,正好趁这个机会多亲近亲近。
老夫人被他缠不过,只得应了。
他盼啊盼,总算是盼到了今日一大早起来沐浴更衣,还特地抹了一层淡淡的脂粉,整个人看起来唇红齿白,真乃一个翩翩佳公子是也。
可还没出院门呢,他娘就来了,说要考较他的功课,不拘什么书,让他念给她听。
他娘大字都不识一箩筐,听得懂么摆明就是不让他见顾春和罢了。
蔡伯玉没胆儿顶撞田氏,只好拿本最晦涩难懂的易经念,企图把田氏念睡着喽。
结果田氏越听越精神,念完易经念诗经,念完诗经念论语,差点没把他嗓子念冒烟
天黑了才算送走这尊大佛,但他今天的打算也泡汤了。
这还不算完,翠苒神神秘秘说,舅老爷也去了金明池,当众挑走了表姑娘的通草花不说,还簪在头上
蔡伯玉一下坐不住了,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没个走处。
他心心念念一年多的人,阖府谁都知道那是他的心尖子,舅舅就这样把人要走了那他也太窝囊了。
不行,他得找顾妹妹去,哪怕脸不要了,也得让顾妹妹认清现实,到他院子里来。
舅舅没回府,直接去了京西大营,夹道小门的婆子早被他买通了,正是下手的机会。
结果敲了半天门,愣是没人回应,想来吃酒睡着了。他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跳墙
扑通一声就摔了个大马趴,不仅惊动了巡夜婆子,还崴了脚。蔡伯玉彻底慌神,三拐两拐,钻进一条更深的夹道。
好歹熟悉地方,从狗洞里钻了出去。当天晚上脚就肿了,疼得他一宿没睡着,也不敢叫中,只抹上药膏子强忍着,打发翠苒探探风声。
府里竟进了贼,这事可不小,把鹤寿堂那边都惊动了。
巡夜的婆子笃定自己没看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是个小厮,身形不高,挺瘦的,呲留一下就没影儿了。
为着青苗钱放贷的事,吕氏这阵子心力交瘁,管家时也不似先前那样事事亲为。管束一松,下人们也自然松懈,想来是外院的小厮和内院的丫鬟勾搭上了,趁夜行苟且之事。
她便说∶家里有客,这事不方便明查,让沈家的带人悄悄地查,一来保全府中脸面,二来免得客人不自在。
田氏却不答应,都进贼了还是小事,赶明儿摸进鹤寿堂才叫大事
老夫人嘴角抽抽,你那乌鸦嘴快给我闭上吧
依我看,把后院从里到外整个翻捡一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防范于未然,外院咱们管不了,至少二门内得看牢。
田氏斜瞥着目氏,就因为有贵客在,才更应该注重府里防卫,你说是吧
她在贵客二字上重重停顿了下,极具阴阳怪气之风。
吕氏知道她在说柴元娘,柴家人一来,最窝火的就是她了,逮着机会肯定要恶心对方一把。
结果人家下句就说∶保不齐贼人是冲着我弟弟来的呢,今儿早上兰妈妈还问我,要不要给府里添两队侍卫。
老夫人硬生生把摇头改为点头,行吧,摄政王安危大过天,要是有个万一,国公府可承担不起这责任。
既然是田氏提出来的,她就当仁不让领了盘查的差事,老夫人想想,又添了两个人,一个是世子乳母李妈妈,一个是吕氏的心腹何妈妈。
从鹤寿堂出来,田氏马不停蹄请来兰妈妈坐镇,点齐一院子人马,撸袖子就要开干了。
蔡伯玉叫苦不迭,亲娘诶,你可千万别查我头上来。
翠苒安慰他,只查内院,外院夫人不管。不是我说,你也歇了那心思吧,再来一回,怕是命都没了。
蔡伯玉蔫蔫的,吩咐她交代夹道门上的婆子,必须捂严实嘴,绝不能把他给卖了。
可翠苒已经找不到那人了,田氏动作太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查到那婆子,连收的贿赂都翻了出来。
就像早就知道东西藏在哪里一样。
田氏让两位妈妈带人先去别处,她自己单独审问那个婆子,那婆子只求减轻罪行,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干干净净。
田氏面色阴沉似水,提脚就去了儿子的院子,先命人绑了翠苒,就是你们这起子小人带坏了我儿,下贱玩意儿,给我赶出府去。
吓得蔡伯玉也顾不上脚腕子疼了,抱着田氏双膝苦苦求饶∶母亲,翠苒打小伺候我,我离了她不行。她一个丫囊能有成什么事无非我怎么说,她怎么做,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饶了她吧。
听得田氏更气,嚷着叫人牙子来,有多远卖多远。
眼见心爱的丫鬟不保,蔡伯玉心一横,她怀了我的骨血。
田氏愣怔了下,你不是满心满眼都是顾春和么,怎么还跟翠苒拉扯不清
一提这个蔡伯玉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是舅鼻不对,要不是他斜插一杠子,我也不至于崴了脚,差点没把我疼死。
放屁,那是你舅舅
哪有舅舅夺外甥女人的他就是霸道不讲理,一回来就搅和得咱家鸡犬不宁,这是国公府又不是王府,想耍威风回自己家耍去还和太子针锋相对,太子是储君,他是臣子,简直是犯上作乱
田氏不认识似地打量自己的儿子,你说什么
蔡伯玉一梗脖子,我说舅舅居心不良,我非常不耻
田氏一扬手啪地给儿子一记耳光。
蔡伯玉懵了,从小到大,母亲可是一指头都没动过自己。
你给我记清楚,田氏咬牙启齿恨道,咱们母子俩的一切荣辱,都在你舅舅身上,只有他好,你我才能一辈子荣华富贵。
我、我是国公府世子,就算没有舅舅,我也是世子。
田氏又给他来一下,这下更狠,直接把他脸扇肿了。
二房蔡悦比你强一百倍,他也是嫡子嫡孙,世子哼,想换人随时都能换,随便寻个错处,安个忤逆大罪,就能让你灰溜溜从侯府滚蛋。
田氏不住冷笑,你爹还不到五十呢,这些年要不是我摁着,七八个庶子也有了,他为什么不敢,还不是因为你有个好鼻舅
你舅舅在,你的世子之位才是稳当的,他如果倒台,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整个国公府没人靠得住,老夫人疼你是吧,可你比不过整个国公府。看着吧,如果太子继位,她肯定把咱母子推出去
你只有她一个祖母,可她有好几个孙子孙女,你、我、你妹妹、你舅舅,才是最亲最亲的人。
蔡伯玉呆呆听着,眼神茫然。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糊涂虫。田氏狠狠戳他脑门一指头,起身道,我给你个面子,今晚就把翠苒收房,省得孩子出来也没个正经身份。
蔡伯玉一喜,还没道谢,又听母亲说∶等你脚伤好了,收拾收拾去岳麓书院念书,这事没的商量,你祖母反对也不行。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田氏不留余地,你再给我耍花招,我就把你田家表妹娶进来下个月田家就到京城,你给我想清楚。
蔡伯玉一下子垮了,母亲在田家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个土老巴子,那样的人家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来他可不要。
只能认命地答应去千里之外的岳麓书院。
后院非常热闹,沈李两位妈妈拿着花名册逐个点检,除了柴大姑娘的兰香园没敢搜,其他一个不落。
两个妈妈互不对眼,你挑我长房的错,我就挑你二房的不是,各种理由都用上了,账物不符,偷摸私藏,吃酒打牌,打得是有来有回,捆的人是越来越多。
顾春和住的后罩房也没能避免。
面对乌泱泱冲进来的一群人,顾春和很是沉静,打开所有箱柜,随便她们翻捡。
李妈妈随便翻了两下,行了,没什么问题,春燕,收起来吧。
慢着何妈妈从抽屉里翻出一方帕子,兴奋得两眼放光,这是什么
湛蓝色的手帕,边角上绣着松竹,深沉冷凛,一看就是男人用的。
顾春和一时有点恍惚,那是谢景明的帕子,洗干净了没找到机会还他,后来自己刻意躲着他,更不用提还东西了。
这帕子就一直留在她这里。
何妈妈自以为捉住顾春和的错处了,她女儿丢了差事全因为顾春和,二夫人放贷的钱打了水漂儿,也是受摄政王的连累。
这口恶气快憋死她了
表姑娘,您这里怎么会有男人的东西不会是那天晚上的贼人是来找你的吧
顾春和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贼人。
何妈妈板着脸,那这帕子哪儿来的
表姑娘时不时做些针线拿出去卖,做男人用的帕子有什么稀奇的李妈妈把帕子从她手里抢过来,何妈妈,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堂堂国公府的表姑娘,竟然做针线换钱,你们的月钱都发哪儿去了
何妈妈冷哼一声,睁眼说瞎话,你们都过来看看,这块布料就不是府里的东西。
满地的管事妈妈,没一个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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