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何妈妈吃惊地看着众人,忽然意识到不好。
我看,李妈妈说的有理。一个婆子犹犹豫豫说,不过一块帕子,算了吧。
又有另一人附和,就是就是,何妈妈也太严苛了,帕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或许是表姑娘父亲的帕子呢
何妈妈怒道∶睁着眼说瞎话,分明是她私藏男人的东西
她她她,什么她李妈妈呵斥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管事妈妈,竟敢对姑娘无礼
何妈妈语气一滞,私底下谁把顾春和当正经姑娘看她她的说惯了,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李妈妈翘起嘴角得意一笑,表姑娘客居在此,没有查东西查到客人头上的道理。一开始我就说不该来的,何妈妈硬要来,既如此,咱们也去兰香园搜搜如何
何妈妈张口结舌,一句话说不出来。
几个婆子上来,推着何妈妈往外走,累一整天了,早办完差早歇着,走吧走吧。
根本不用顾春和亲自分辩,桌上的茶还没凉,一窝人呼噜呼噜就走了,帕子的事连个水花都没起来。
春燕捂着嘴偷笑,该姑娘和以前可不一样了,还以为谁都能踩一脚呢叫你少我们月例,哼
顾春和也觉得痛快,却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一朵通草花,就让府里变了风向,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
顾春和忍不住想,如果今天自己答应了谢景明,披着嫁衣踏进他的花轿时,不知这些人又有什么反应。
她不后悔。
谢景明用来锁住她的不是锁链,而是人人渴望的崇高地位和权势,所以一切变得理所当然,冠冕堂皇,拒绝就变得无法理解。
她相信谢景明是喜欢她的,不过这个人习惯从高处俯视世界,他的喜欢,便少了一份尊重。
嫁给他,做王妃,甚至做皇后,这只是让别人羡慕的生活,不是让她幸福的生活。
卑微如蒲草的她,也有着自己的坚持,无论金笼子多么富丽堂皇,也终究是个笼子。
风把云吹裂了,缝隙中露出月光,和那晚的月色很像。
谢景明盯着手上的兵书,眼神空空的,明显心思不在书上头。
许清很想提醒他一声,郎主,书拿倒了。
想想马厩的几排战马,他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去了,憋得脸通红。
不想郎主突然开口,我很讨厌吗
许清头皮一炸,没有,绝对没有
谢景明低低嗯了声,又问∶我是不是不该左右别人的决定
许清没有立刻回答,认真想了会儿才说∶您是摄政王,是掌权者,如果不能左右别人的决定才不正常。
谢景明抬眼看他,也包括王妃吗
这可把许清问住了,好好的,郎主怎么提起王妃来了这个王妃又是谁如果是柴大姑娘,那没说的,必须严密监视,尽最大能力左右她,才能把控柴家。
如果是别人
许清斟酌着慢慢道∶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一般来说,做人媳妇的要听丈夫的,柔顺恭谨,也是妇德之一嘛
谢景明几不可察地吁口气,然而许清猛地蹦出来下一句,夫不正,妻可改嫁。如果当丈夫的不是东西,不把人当人看,甚至打媳妇骂媳妇,不分场合任意羞辱媳妇,那趁早和离。
许清滔滔不绝,这特么就是脑子有病,是懦弱无能的表现,这种人自私,不自信,想着媳妇害怕了,就乖乖听他的话了,就能控制住对方了。切,其实就是雾种。
他说得起劲,丝毫没发现郎主手里的书越攥越紧。
许清突然发现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
谢景明笑笑∶你说的很对,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许清眨巴眨巴眼,味儿不对啊,怎么听出一股子恼羞成怒的感觉仔细想想刚才的话,没啥问题涅。
谢景明重新拿起书,去把马厩刷了。
苍天啊我又是哪句话扎您老人家的心啦许清欲哭无泪,垂头丧气扛着箸帚而去。
谢景明只觉心口堵得慌,他自然舍不得骂她打她,但那晚的行为,怕是比这个还严重。
活了二十四年,他头一次对人有了愧疚感,这种感觉让他无法面对顾春和,于是他连国公府都没回,直接跑了。
竟是,做了逃兵。
谢景明自嘲般笑笑,抬手把书盖在脸上。母妃呀,要是你还在就好了,我也有能说心事的人。
母妃立在小泥炉前,捧着刚出炉的桂花糕,杏眼微睨,你小子,又闯祸了
原来人无论长多大,都会想娘的啊。
一场抄捡下来,已是过了三更,何妈妈气不顺,甩手把几个边角者旯的院子扔给李嬷嬷,自己回去了。
她知道表姑娘和摄政王勾勾连连的,那又如何
名不正言不顺,要是摄政王真有心,早把她收房了,拖到现在也没个说法,不过是见不得光的私通而已,不足为惧。
顾春和犯了错,按照府里的规矩为什么不能罚
再说她是二夫人的人,二夫人的靠山可不是摄政王,吕家可是保太子的早晚要撕破脸,她才不怕得罪区区一个顾春和。
明儿个得找二夫人说道说道,再这样下去,国公府就要改成谢景明的后院啦。
回去躺下,正朦胧欲睡,却听门板一阵噼里啪啦狂响,开门,开门
惊得何妈妈心脏差点蹦出来,准
门开了,李妈妈带人站在外头,不怀好意笑道∶这处还没查检,来呀,进去搜
何妈妈怒极,李家的,猫尿喝多了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查我
李妈妈不搭理她,眼睛只盯着四处翻捡的丫鬟婆子。
没由来的,何妈妈心底生出大祸临头的预感,你别想给我栽赃,搜到什么我也不认。院子里的人呢,就让长房的人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不成
账本李妈妈眼睛一亮,从柜子最下头掏出一本册子,其中还夹着几张放贷的契书。
李妈妈激动得红光满面,举着账本大笑,何妈妈,这个怎么
何妈妈脸上的血色雾时褪得一干二净,二夫人让她烧了,她不舍得,还有几笔钱没收回来,加起来五千贯呢,烧了,这些钱打了水漂,府里的窟窿堵不上怎么办
何况里头还有她的私房钱
她心存侥幸,现在离秋天收债还有三四个月的功夫,万一风头过去,上头又悄悄放开了呢
可李妈妈怎么知道她有账本她们怎么知道二夫人放贷难不成这才是大夫人查检的目的
你何妈妈指着李妈妈,眼睛差点瞪出来。
李妈妈拨开她的手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在外头置房子置地,使奴唤婢,过得比财主也不差,光凭月钱怎么可能买得起你儿媳妇到处吹嘘放利钱的好处,还撺掇别人凑钱给她放贷,自作孽,不可活啊。
转天一大早,鹤寿堂再次无可奈何地被惊动。
老夫人盯着桌上的账本,真想现在一蹬腿得了,眼不见心不烦。
田氏指着吕氏,激情愤慨,怨不得下人们的月钱一拖再拖,原来都被你拿去放贷了恐怕还不值这些,你们两口子,一个在外管着王府的产业,一个在内把持我们的开销,哼,我竟不知谁才是国公爷
吕氏只跪在老夫人面前哭,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府里处处都是使钱的地方,偏这几年庄子的收成不好,只出不进的。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想到这个生钱的法子,况目大家都这样于,,谁知道有朝一日就成了犯法
把何家一家扔到庄子上去,不许再入府。老夫人叹气,此事到底为止,谁也不许再提。
田氏哼哼唧唧,满脸的不情不愿。
你少嘟囔,长房二房在外头都代表着国公府的脸面,国公府放贷,你的脸面能好看二房获罪,长房能不受牵连
吕氏,我看你最近精神头不济,回去养养身子,就让你嫂子先管家,好好和她交接一下。老夫人疲惫地揉着额角,你们都省些事,一家子骨肉,别斗得乌眼鸡似的,没的让人看笑话。
所以目氏没反对,心想你得意去吧,过不了几天你就得哭着来求我。
可她忘了还有兰妈妈。
田氏对兰妈妈言听计从,事事请教,从不私做主张,半个月过去,国公府秩序井然,不但没乱,反比从前看着更有规矩了。
自然也换了一大波田氏的人手。
吕氏那个后悔
顾春和也明显察觉出国公府的变化,不只是人事的变动,人也变了。
蔡娴芷更加沉默,借口绣嫁妆,待在海棠苑等闲不出门。柴大姑娘倒是经常外出,待在国公府的时间越来越少,下人们都开始悄悄议论,柴大姑娘也许快搬走了。
春燕的卖身契也到了顾春和的手里。
李妈妈笑眯眯说∶夫人冷眼看了这几个月,春燕这孩子伺候姑娘还算上心,也算成全了你俩的缘分。
不止如此,还给她添了一个丫鬟。
新来的丫鬟叫萱草,身量中等,属于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长相。乍一见,觉得有些面熟,可过后却想不起具体模样,就像大街上与你擦肩而过的路人。
萱草不是家生子,因家里爹娘弟妹快饿死了,才把她卖了换几袋粮食。
听得春燕眼泪汪汪的,把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都拿了出来。
萱草也不客气,拿起一个核桃,两根手指轻轻一搓,核桃皮碎纸一样纷纷落下,看得春燕几乎傻了眼。
你力气好大哦春燕把剩下的核桃都给她,喜滋滋说,省得我拿小锤子砸了。
我从小就下地干活,力气的确比一般女子大些。萱草笑了笑,把盘子递给顾春和,姑娘也吃。
顾春和直直盯着她,不说话,也不接。
萱草没缩手,那盘子停在顾春和面前,纹丝不动,霸道又强硬。
和她的主人一样。
带着雨腥味的风从远处袭来,便听一阵吸里啪啦的声响,春燕端着小桌子上的吃食就跑,下雨啦,姑娘快进屋。
顾春和急忙起身,萱草仍是一动不动的,顾春和怀疑,现在就是捅她一刀子,这姑娘也不会躲。
无奈之下,她接过了盘子。
萱草也笑了,谢谢姑娘收下我,从此我只认您一个主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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