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酒卿的话让沐君侯哑然无语,却又觉得果不其然, 合情合理。
能让鹤酒卿这样活过上百年的半仙倾心的, 又岂是寻常之人想到当初正是鹤酒卿将顾相知从落花谷救出来, 之后到奇林山庄,也是他一路守护, 不离左右。
早在当时,他本就该看出来了。鹤酒卿这样惯于神隐,毫无烟火气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隐藏身份参与奇林山庄的屠魔大会只可惜, 鹤酒卿的言行举止都太过君子了, 没有半点逾越暧昧的迹象表露,是以, 他才完全没有往哪里想过。
是了,若是顾相知那样清丽绝伦,清冷无尘的世外仙姝,便是再满心罪恶之人, 在她面前,也不忍有丝毫唐突亵渎的。
沐君侯想到顾相知眸中无心无欲的空灵, 想到她和顾莫问之间那丝隐隐的执著羁绊,那兄妹两人的眼里, 似乎都没有过这世间的任何人。
“怨不得连先生也束手无策, 既是那天上之人, 沐某除了祝先生早日达成所愿,也是束手无策了。不过, 这仙山虽然难攀,若有能登凌绝顶者,非先生莫属。”
他们都是方士,又都是纯善清正之人,又都是远胜仙人的姿貌,自然再般配不过了。
鹤酒卿没有笑,似是微微出神,江风抚过一身的清冷从容,越发得仙气缥缈孤高冷寂,仿佛月神所化。
沐君侯轻摇折扇,笑容闲雅“试想,百年之后,我们这些人尘归尘土归土,恐怕也唯有你二人并肩独立这人世了。既是如此,先生的确不用急于一时。那样的人必是要温柔珍视以待的,谁又忍心碰染丝毫”
夜色渐深,周围的人都三三两两归家去了,酒家也陆续准备打烊。
鹤酒卿回神,轻轻颌首“君侯旷远豁达,百年却太久了,只要是人,就终有一老一死,或早或晚罢了。在下不求长生,但求无悔。”
那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酒壶,终于倒完最后一滴佳酿。
鹤酒卿举盏轻抬“请。”
酒已尽,夜已浓,人自然也该散了。
沐君侯与鹤酒卿走出酒肆“不知先生在何处将歇这澜江的客栈,住满了江湖人和来往商贾。先生若是不嫌,可以搬来在下暂住的官邸。别的不谈,清静倒是有的。”
这官邸自然不是他的私人官邸,纵使沐君侯贵为一品的承袭君侯,到底这澜江也不是他的封地。
不过有这样的身份,便是没有这天下第一人的美名,自然有的是人抢着去殷勤招待。
然而,鹤酒卿却摇头,微笑从容道“这就不必了,在下一向很少亏待自己。”
沐君侯微微惊讶“不会连这里都有先生的仙居吧。”
清冽淡泊的声音,不疾不徐“既有白帝龙宫,何必舍近求远明夜中秋之宴,君侯若是看到一个叫贺九的白帝城之人,有些面熟,不必惊讶,便是在下了。介时,烦请君侯且当贺九只是贺九吧。”
直到那人乘鹤而去,沐君侯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无话可说。
都隐匿形貌,深入那暴君魔尊的白帝城了,也不怕被人家的哥哥认出来,生撕了他。这般得天独厚,近水楼台之势了,还说什么不敢唐突造次
不过有一点,让沐君侯稍稍放了些心。
他的一个幼年玩伴,闯了祸动了不该动的人,还被人摆了一道,人没劫到,名倒是背上了。不久前找到他面前,让他去对白帝城主说和。
想到闽王眨着眼说“孤王只是听说琴医仙姿佚貌,远胜仙人,这才一时心血来潮,想请佳人一见。谁知手底下的人那么蠢会错了意,反叫仙姝被另一伙歹人给劫走了,孤王也很心急气愤。听说那白帝城主乃是一音杀三千的极道魔尊,孤王很害怕啊。你要是不去帮我解释,我就只好去洛阳找王兄哭诉了。”
那股不负责任的无辜妄为,简直就像皇宫珍兽苑养的,那只幼年白毛狮长大了。自私得坦坦荡荡,自小闯了天大的祸也毫无后怕的样子。无法无天到同龄人见了他眼睛盯着自己看超过三秒,就要吓哭跑掉。
就算没有淼千水提前告诉他,朝廷有人对琴医有兴趣,沐君侯见了他这幅做派也不信他有多无辜。以他的心性凉薄,随心所欲,就没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但事情也的确棘手,处理不好便是江湖和朝廷的大风波。
无他,闽王乃是洛阳那位官家的亲弟弟,官家温厚宽宥,纵容得闽王越发的无法无天,连富庶的江南封地说给也就给了他。还怕他被江湖之人小觑,把神机门暗地指派给他。
闽王说他要去对官家哭诉,这还得了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谁知道到时候会说些什么。
本来沐君侯想到,要面对丢了妹妹的顾莫问,即便是心思旷达如他也要失眠了,这才来江岸喝酒散散心。哪知道竟然遇见鹤酒卿。
如今,既然鹤酒卿为了顾相知隐匿潜伏在白帝城,顾相知必然是已经回到白帝城。那顾莫问的怒火便好平息多了。
也是,以顾莫问对顾相知的在意,没有亲自上门去找闽王弹奏一曲,本就是很不正常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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