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除甘德寿

    十二月初一,皇帝五十大寿,各地官员纷纷进京,为皇帝贺寿。

    各藩镇节度使自不例外,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节度使主管军事、防御外敌,皇帝即倚重于他们,又提防于他们。

    岭南道节度使许牧通提前两日赶到京都,第二天一大早圣旨就到驿馆,宣他进宫。

    许牧通不敢怠慢,立即收拾进宫。

    这些年来,皇帝享受皇权财富沉迷酒色,加上长期服用丹药,如今体型越发臃肿,面部的肌肉也显得松弛浮肿,明明才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苍老羸弱不堪。

    君臣二人多年未见寒暄一番,皇帝借此机会拉拢了一下关系,又旁敲侧击地敲打了一番。

    许牧通诚惶诚恐小心应付。

    皇帝久居宫中,这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忍不住问他地方可有什么趣事。

    许牧通道“趣事没有,趣人却是有一个。”

    “哦何人居然能让爱卿念念不忘。”

    “皇上说笑了,臣记得住此人还是因为皇上您呢。”

    皇上瞬间就来兴趣了,问道“爱卿快别卖关子了,朕的胃口都被你给吊起来了。”

    “皇上记不记得年初,您在皇家宴会上指了一名进士,派他去岭南做官”

    皇帝浑浊的眼睛转了转,随后哈哈大笑,“如何不记得,此人是朕登基以来最年轻的一名进士,却因容貌俊美被其他人怀疑,起哄着让其脱衣正身,朕当时多饮了两杯酒,就答应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男儿,不过朕也觉得此举有辱斯文,遂当场让他自己选个地方去做官,却没想到他居然挑了你们岭南片区一个叫封乐的县份,实在是令朕出乎意料怎么,这小子是不是给你惹出什么事端来了”

    “那倒不是,皇上莫非没收到封乐县的奏疏”

    “奏疏是何奏疏”皇帝有些心虚,他最近忙着筹建九重塔,又跟新进宫的嫔妃打得火热,奏疏大多都交由太子和内阁处理,抉择不定的大事或好消息才传到他手上。

    “皇上,那姓秋的小县令召集手下能人弄出一套板晒制盐法,采用这套方法一两个月就能晒出以往一年熬煮的盐”

    皇帝对盐产量的具体数据其实并不清楚,但一听到这种新方法居然一两个月就能抵过去一年,瞬间喜色在脸上扩散开来,连声大呼“天助我大焱啊”

    一阵眉飞色舞之后才冷静下来“这是何时的事情,怎的你都知道了,朕却不知”

    “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制盐法还是臣偶然间发现,这两年来百姓多次反映南海岸线有海寇出现,臣下半年数次前往侦查情况,封乐县就在东南岸边,那里有个村子叫石盘村,臣的船队经过那儿,那天碰巧是乞巧节,臣带领手下士兵就下船进村补给青菜,刚好碰到那位秋大人,正带着村民在晒盐,用的就是这个新法子。”

    “朕也听说近几年来南边盗贼猖獗,爱卿劳心劳力辛苦了,”皇帝道

    ,“你是说这小县令亲自下乡带着百姓晒盐”

    许牧通点头道“正是。”

    “没想到他年纪轻轻不仅熟读诗书,还精通农事,朕这是歪打正着把他给安对地方了哈哈哈”

    “皇上圣明。”

    “臣一开始还以为那些村民说的是大话,还特地在石盘村逗留了一天,若不是亲眼看着他们过了秤,臣是万万不敢相信居然有如此高效的制盐之法。”

    “此话当真”

    “臣句句属实,那秋县令不仅晒盐有方,更有其他过人之处,石盘村位置高,引不进海水,全靠人力担水十分辛苦,村民们多次请求朝廷给他们挖个河道把水引进来,秋县令认为该项工程花费巨大不划算,想出了用水车引水上岸的法子,臣当时看到几丈高的一排水车架在岸边,不用靠人力就能催动水轮把海水运送上岸,那景象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村民们无需再靠肉肩担水,一个个是笑逐颜开啊。”

    皇帝两眼冒光,恨不得自己也在现场,“可既然去年七月份就已经有这样的法子,为何到现在朕还没看到请功的奏疏,不应该啊。”

    “臣也觉得奇怪,当时臣还跟秋县令说了,若是圣上知道这法子,定会龙颜大悦,他就等着加官晋爵吧,那小县令也是面露喜色告诉臣,说已经拟旨上奏,等皇上批准了,就要全县都要推广开来,让盐农都用这个法子晒盐,如此一来,大家就不怕交不起税赋了。”

    说到税赋,皇帝有些讪讪,他也知道自己吃相难看,立即转过话题,“七月份的奏疏到现在都还没到,驿站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说越觉得生气,都过去这么久,新晒盐法没得推广,误了大半年的时间。

    要是把新制盐法推广出去,都不知道多收多少税了,他的九重塔也不至于做到一半没有银子又停工。

    “去把张阁老叫来,这么大的事情不上报,要不是爱卿提起这事,朕还不知道要被蒙蔽多久。”

    很快,张阁老匆匆赶到,一听皇帝问起这个事忙摇头,说近一年来都没收到过封乐的奏疏,更没有任何关于晒盐法的上奏情况。

    皇帝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原本好好一件大喜事,如今却成了个没有源头的冤案。

    许牧通赶紧跪地叩首“皇上息怒,臣所言句句属实,这都是臣亲眼所见,绝不是臣杜撰来讨皇上开心,臣以为皇上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实属想不到,那秋县令居然如此大胆没有将此事奏报给皇上,还将臣给摆了一道。”

    张阁老闻言忙道“事情未必如许大人说的那样,若真有这样的事情,秋县令巴不得将此事上达天听好得皇上封赏,怎么可能藏着掖着不说,依臣看,或许奏疏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许牧通“倘若真如张阁老所言,那秋县令此时定是在千里之外翘首以盼等着皇上的回复,然而过了这么久却什么也等不到”

    皇帝虽昏庸,但谁不喜欢能干的臣子,特别是给他挣大钱干实事的臣子,听到许牧通的话,心都揪了起来,火

    气一直往上涌。

    “查,给朕查,到底奏疏跑到哪里去了。”

    张阁老小心翼翼道“皇上,沥州刺史也进京了,不如先叫他来问话,看看奏疏有没有他手里,如此一来臣等也好确定问题出在哪个关卡。”

    “沥州刺史,甘德寿他来做什么”

    “陛下,是三年一述职的事,正好碰上陛下大寿,这不都撞上一起了。”一旁的大太监忙提醒。

    “哦,朕记得了,宣他进宫,朕倒想问问什么情况,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他甘德寿应该早就得到消息哼,就唯独朕不知道。”

    皇帝说着,烦躁地走来走去,“你们两个也留下来,看看他怎么说。”

    直到半个多时辰过去,甘德寿这才匆忙赶来。

    皇帝突然召见,让甘德寿心里很是忐忑,心想着说不定是好消息,但又担心哪里出了纰漏,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面色带惶恐。

    进门之后一番行礼,皇帝开门见山问道“听说你们沥州境内有人研究出了新的晒盐法子。”

    甘德寿听到这话,顿感一阵不妙,毕竟当初封乐呈上来的奏疏一直捏在自己的手里边,他看了看一旁的岭南节度使许牧通,一颗心提了起来,难道是他说的,可他怎么会知道晒盐的事情,是李泰告诉他的

    这个李泰

    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情况的甘德寿只能按压住心中的不安,战战兢兢回道“正是,臣正想亲自向皇上禀报这件天大的喜事。”

    听到甘德寿的答复,皇帝哪里还会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个关节了,脸一沉,“可你这副模样看着不像是要禀报喜事的样子。”

    “臣惶恐,臣一见天颜实在有些激动,才会如此语无伦次。”

    皇帝越看他不顺眼,道“奏疏都是层层上递,你倒好,自己抢了驿站的活要亲自呈到朕的跟前,你难道不知新制盐法对整个大焱意味着什么吗,这都几个月了,按理说这等重要的事,就该八百里加急五天之内送到朕的案上。”

    甘德寿吓得浑身发抖,赶忙伏地大呼“臣知罪,请皇上恕罪。”

    皇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冲着大太监道“把他的奏疏呈上来。”

    待奏疏呈上去,皇帝细细翻阅了一遍,越看脸上越古怪,后面一把抓起奏疏丢到许牧通的跟前,怒气冲冲地道“你自己看看。”

    许牧通心中有谱,却装作一副惶恐的样子,跪在地上拾起那本奏疏,定睛一看,心中直呼好家伙。

    这奏疏上面写着,研究出新的板晒制盐法是封平县县令卢中,实验的地点也不在石盘村,而是封平县的大丰村。

    许牧通大呼冤枉,“皇上,臣刚刚所说句句是实话,更是臣亲眼所见,莫非是大丰村的高县令更早研究出晒盐的新法”

    甘德寿现在终于可以确定是许牧通坏了他的好事,忙道“皇上,研究出新晒盐法的是本州治下封平县的县令,如今周边县份得知这种法子更高效,纷纷效仿,若是有旁的人在别的地

    方见到这种晒盐的方法那也不足为奇,据臣所知,州郡内包括封乐县的几个村子跟风采用了新法子晒盐了。”

    此话一出,直接将他的责任给摘了个干干净净。

    皇帝却一脸怒容,“你奏疏上写的是七月份研究出的新法,可如今连周边村民全都采用了,唯独朕却被蒙在了鼓里,如今你又说这种话来搪塞于朕,是何居心”

    “皇上息怒,新法子就算研究出来还要反复验证,确保方法实用产量稳定,这才敢向皇上上报。”

    “那朕问你,封乐县县令秋植也想出了晒盐的新法,他的奏疏是否到你的手上了”

    “是,不过奏疏被臣拦下了,因为创建此法的是封平县县令卢中,秋植所述不实,故而臣没有上报。”

    “你怎知道是卢中想出的法子而不是秋植想出来的”

    皇帝如此咄咄逼人,甘德寿头上直冒汗,赶紧回道“臣去过石盘村和大丰村勘察过,村民皆说是从封平县学来的。”

    皇帝这才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许牧通。

    许牧通心中暗骂甘德寿的恬不知耻,问道“甘刺史是何时去的石盘村。”

    甘德寿擦了擦头上的汗,他压根没去过石盘村,只得胡乱扯了个日子道“七月十二,臣七月十二去石盘村考察。”

    许牧通道“不对啊,我也是七月十二日刚好就在石盘村,怎么没见到甘大人。”

    皇帝记得许牧通说的是七夕那天去的石盘村,如今听到他如此回话,便知道甘德寿怕是要被诈了。

    果然甘德寿忙道“是臣记错了,臣是前两天,七月初十去的,应该是和许大人错开了。”

    此话一出,皇帝脸色一沉。

    “那请问甘大人,石盘村的村民是以何方式引海水入入盐田”

    甘德寿听到许牧通这么问,便知道对方正等着抓自己的把柄,只得小心翼翼答道“是开辟了河道引海水入盐田。”

    皇帝这下没忍住了,“听说石盘村水位线很高,挖河道得要花数十万两银子,封乐县去哪里要那么多银子,何时挖的河道”

    甘德寿慌忙道“回陛下,是臣记错了,石盘村是以人力担水,一担一担地把盐水从海里挑到盐田里。”

    皇帝瞬间勃然大怒,把桌面上的茶杯往地上重重一摔。

    “甘德寿,还不从实招来。”

    甘德寿吓得伏在地上大喊饶命“皇上臣确实没有去石盘村看过,臣怕皇上怪罪,这才扯得慌,但研究出新晒盐法确实是封平县县令卢中所为的呀。”

    许牧通不再给他脸面,道“甘大人,我于去年七月初七带一众水军在沿海地带侦查海寇行动,甘大人所说的石盘村和大丰村这两个村子都是水军路过的沿海村落,我们的船自上而下,几乎沿海的村庄都去过,这么多村子里面唯有石盘村采用新法晒盐,而你所说的大丰村,彼时还在架着大锅烧火煮盐,每日村子里飘出的烟雾远远就能看得见,对此,你有何话要说”

    甘德寿听到许牧通这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根本就没去过沿海岸边考察过,不过是让卢中去偷学了新晒盐法,他也不知道许牧通是不是真的去过海边去过石盘村,但他没有办法反驳。

    他想不出来的是,许牧通为什么要帮秋植那个小子。

    然而这会儿由不得他去想这些问题了,眼前的皇帝满面怒容,已经被气到脸色发红,他吓得赶忙磕头道“臣知罪臣知罪,都是臣的错,是臣拦下了秋县令的奏疏,想把功劳安给旁的人,才出如此昏招,求皇上饶命啊”

    “真是岂有此理。”皇帝怒不可遏,拿起新添上来的茶杯朝甘德寿头上砸去,甘德寿不敢躲,被砸得头破血流。

    “来人,把他拖下去交给刑部,好好审一审这厮还有什么东西没抖出来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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