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桓肃心里清楚顾运出事与自己有莫大关系,他在梧州处处捣毁姚州牧的据点,已经斗得如火如荼。
顾运是他明面上的“未婚妻”,所以姚州牧妄图抓顾运来威胁他或者泄愤。
带着属下从江阳一路追踪寻找,兵分几路探查寻找,一路往着中州方向而去。
要说顾运也算有点运气,当时选了往岩县的路,追杀她的两个人却是往着另外一条路去了。
而司桓肃正又是朝着她同一条路线追过来,顾运他们走得慢,司桓肃是快马加鞭,所以很快赶了上来。
但此时,顾运已经领着小双往永城,去看望顾池春去了。
因着顾运现在身边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小双就自告奋勇要陪她去,顾运想想自己一个人确实不成,她连牛车也不会赶,于是没有一点犹豫就答应了。
小双年岁小,不需要忌讳,于是两人就愉快地把姬陶华留在岩县,叫他在此等着,少则两三日多则日他们就会回来。
不快不慢赶着车,约摸花了一个半时辰也就到了。
顾池春的夫家姓赵,在永城也是有些身份的人家。
四年前顾池春跟这家人刚定亲时,顾运见过这家人一次,只记得赵家是那种有些刻板的家庭,所以并不十分喜欢。未免多生事端,她提前跟小双嘱咐道“我遭遇坏人绑架逃出来这事,你在那家可千万一个字都不要提,就说我是要去中州探亲的就好了,因路过才去拜访的。”
小双十分机灵,最是知道有些人看中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万一知道顾运是从坏人手里逃出来的,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没得坏了她的名声,于是很是认真点头,“这是自然,小姐本来就是去平州探亲的呀。”
顾运嘻嘻一笑,摸了摸小双的脑门,“真聪明。”
小双也望着人嘿嘿笑。
到底是走亲,为着脸面,顾运还特地让人将那辆破烂的牛车重新做了一个车室,好歹有了点样子,虽是依旧朴实,那也能见人了。
付钱的时候姬陶华非常心痛,舍不得,还是小双死命从他荷包里扣出银子来,付了账,一边说“本来就是小姐的金手镯换来的银子,公子还不给人使钱,好没道理。”
姬陶华气得要敲他的脑袋,愤愤道“你这小子,越发没规矩,我是你主子,还是她是你主子我看你是叛变了”
小双冲他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说到眼前,两人问路到了赵家门前,他家门庭还挺大,不愧是当地旺族。
大门闭得紧紧的,两人到的是巷子里的侧门。小双停好车,先跳下车,转头与顾运说“小姐你坐着等会儿,我去叫门。”
顾运点点头“去吧,别害怕啊,人家问你照实答就是。”
小双嘻嘻一笑,“我才不害怕。”顾小姐是不是对自己有误会呀。
顾运等了一会儿,小双叫开了门,说了话,里头人立马跑回去回话,又一刻钟,一个
妈妈样的人,后头跟着四五个丫头框框当当迎接了出来。
脸上带着笑,朗声说“可是姑娘来了快些下车请进大奶奶听见娘家来人了,高兴得什么样子”
顾运才掀开帘子要下车,一只手就伸过来,把她扶了下去。
顾运去看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妈妈,满脸富态,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那位妈妈见顾运神色,便笑着说“姑娘不认得我了我原来是萍姨娘屋子里伺候的。”
萍姨娘也就是顾池春和顾青璞的姨娘。
这么一说顾运立马记起来了,“孙妈妈原来是你啊,您这些年越发有福相了,我竟一时没认出来。”
孙妈妈笑眯了眼睛,“我见了姑娘才是不敢认呢,长高了好些,乖乖哟,出落得这样的美人坯子你,哪个见了不说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来了”
顾运歪歪头,“妈妈可不要打趣我。”
孙妈妈依旧笑,一边牵着顾运往里走,嘴里说“可不敢哩,说的都是真心话,姑娘咱们快进去,你姐姐且好等着呢,方才听到回话时她只不敢相信。”
一群人就簇拥着顾运往里走。
顾池春正在堂屋里等着,刚说一句“可进来了”
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细碎的笑闹声,就知道是人来了,也不用丫鬟回答,自己就直接起了身子向着外面走去。
眼睛望过去,果然见一亭亭少女身影从影后头被牵着走过来。
身量纤瘦,穿了一身嫩亮鹅黄的的缎面衣裳,头顶梳了玲珑髻,耳边用发带绑分别着两条小辫子垂在旁边,娇俏明艳。
等人一抬头,一双莹莹有春晖的灵动眸子露出来时,润而黠,纯而真,才叫人知道什么是不与争春光的美貌。
“二姐姐”
顾池春身形窈窕,穿着寻常的深蓝色缎面衣服,梳着倭堕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相貌柔美,气质温婉平和。
“小九,快来,让姐姐好生看看。”
顾运仰着一张白净光洁的明媚笑脸快步往前走到顾池春身旁,她许多年未见对方,顾池春比以前瘦了些,多了一些稳重的气质。
“二姐姐,许久未见,可曾想我了不曾”
顾池春温柔牵起她的手,将人向屋子里带,“进来说话。还是个以前似的淘气。”
顾运打量这院子,年轻小丫鬟站了好几个,又有几个婆子在廊下站着,一个人说“大奶奶,老太太那里也知道亲家小姐来了,让奶奶好生招待,别叫人挑出理来。”
这话说得,还当着顾运的面呢,未免太没规矩,顾池春立刻就蹙了蹙眉,孙妈妈一旁心里骂了声老不死的东西,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说“您老赶是昨夜吃酒吃多了还未醒神呢,越说越不像样,这是奶奶的亲妹子,奶奶还能不会照顾的快些下去罢。”
那婆子撅了撅嘴皮子,一转身,暗暗翻了个不屑的白眼才退下。
顾运只当看不到,她今日是来探亲的不是来吵架的
。
顾池春把人牵到内屋的南炕坐下,中间一张小桌几,两边各自摆了几个迎松枕。
顾池春这才问“怎么是一个人来的几时出的门家中祖父祖母,母亲母亲身体可都康健安好”
顾运乖乖回答说“家里人都好,祖父祖母身体都很硬朗,父亲今年还调职了。还有萍姨娘,五姐姐也都好,母亲应要与五姐姐说亲了,总之家里都好,二姐姐很不用担心。至于我,原是我说在京中闷得慌,祖母就大姐姐领我去梧州城大伯父那里住上些日子,后来又去了张家拜访。前几日大姐姐有事离开,嘱咐我去中州司家探亲,正要经过二姐姐这里,因想着许久未见姐姐,才要过来看看的。”
顾池春温柔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正还想着,怎么叫你一个人出门了。”一边亲自倒了茶水让顾运喝了些润润口,才继续说,“我听她们回说,你就只坐了辆小车过来的,身边也没人伺候,只跟着一个小童这怎么能行,可是那些下人见外头只你一个,年纪小又好说话,便这样敷衍,不认真服伺了不成”
说到后面几句,顾池春显然脸色都冷淡了起来。
顾运忙连连摆手,解释,“姐姐误会了,是我不叫那些人跟着的,几个丫头都大伯府上,我因想着中州去去就回的,就没带她们出来,用小童倒还方便些,还有一个人的,我令他先走去司家告诉一声,免得乍然过去,人家先慌了,大动干戈的岂不是我的没理之处了。”
顾池春听完,脸色倒是不生气了,却还是摇摇头,“那也不成,大家小姐,这样免不得让人笑话,下次不许再这么任性了。”
顾运一句不敢辩驳,并且非常听话地点了点头。她这番属于特殊情况,哪里敢叫顾池春知道真相,混弄过去都谢天谢地了。
顾运知道顾池春惦念家里,忙着凑趣儿与她讲了家中的许多事。
顾池春嫁人到永城,京城那头许多事不知道,但也有知道的,譬如顾泰和离的事。
此前全是从流言传出来,眼下见着顾运,才想起来问。
“离得快,断得更干净,大姐姐没事,南襄侯府才是不好,脱离了他们,咱们家才好呢这亲事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什么狗屁的报恩,我看是在报仇才对,他们家哪有一点配得上大姐姐。”
顾运每次提起来都恨不得再在南襄侯府人头上踩两脚,顾泰在他们家生活了六年,想想都和吃了屎一样。
“可不许说混账话,哪里学来的。”顾池春点了一下顾运的额头。
顾池春自是知道自家是如何教导姑娘的,打小就跟哥儿一样的读书写字,聘请先生教导,知礼懂仪。当姑娘时,尽管哪里做得不好,父亲嫡母轻易都是连句重话都不说,只谆谆教导,为着是教会你自尊自重,轻易不看轻自己,更不能叫别人不尊重。
顾运隐隐的性子比谁都要强,这样教养下来的,所以有一点都不肯吃亏的脾性,打小就显现出来,不独长辈看得出来,顾泰知道,顾池春也了解。
顾池春是嫁了人之后,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家都同顾家一样的。
赵家乃是极守旧的一派,规矩多,规矩重,与顾家天差地别。
只说顾泰和离一事,放在顾家,众人只会担心顾泰可有如何,可有吃亏。可这事当初赵家知道的时候,那老太太却是眯着眼睛说了一句“顾家从前却是好的,只是出了这么一桩丑事,败坏了家声。”
当时顾池春心里阵阵冷寒,已是说不出半个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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