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说了。”顾运捂了下嘴巴,做了个闭嘴姿态。
这一院子的丫鬟婆子,要有个不好多嘴多舌的,立刻把话传出去,顾运自己不计较,但叫顾池春被赵家人说嘴却是不好,毕竟自己是亲妹子,自己不好,这里人笑话的就是顾池春。
闲聊半日话,顾池春方提起正经事“还要跟我一起去见见老太太和几位夫人。”
这是走亲戚必要的礼节,顾运自然知道。
顾池春将人拉着,从头到尾一打量,玩笑说“怎么穿戴得这样素净。”
原这也没什么,因着顾运年纪尚小,未到及笄之年,并不那么讲究的,只是如今她上赵家的门,旁人不知道,顾池春却是比谁都清楚,家里从老太太到那几位太太,一个比一个尖厉刻薄,素日没事还要挑出事来讲,说的是重规矩,实为苛责,捧着那陈年病旧的东西讲派头,实在教人厌恶。
倒叫她们看见顾运这般,不定要指点几句,却是顾池春不愿意看到的。
见此,便让大丫鬟将她的首饰匣子拿出来,紧那今年新得的没上过身的东西,一件一件挑。
捏着顾运空空的手腕,往一只手戴了只金缠钏,一只手戴了只金镶宝珠钏。
顾运由着顾池春打扮她,眨眨眼说“原是都戴了的,路上遇见讨饭的可怜人,一时不忍,就把镯子发簪拔了送给人了。”这也不算说谎吧东西可不就是被姬陶华讨走了嘛。
顾池春嗔她一眼,脸上露出些无奈之色,再将她细细看了一遍,才说“发饰却不必戴贵重的了,你这年纪,簪朵花儿更显娇俏。”
最后,再给她光溜溜的耳垂上戴了一对金累丝镶宝花叶耳环,才算罢。
收拾停当,顾池春带着人,后头再跟着一群丫鬟婆子,呼啦啦往赵老太太住的上房去了,小双正浑跟在里头,一同去了。
上房里。
一屋子站得满满的人,赵老太太在最上首
旁边站着三人衣着华丽的妇人,便是这赵家三房的三位媳妇。
一个大太太,也就是顾池春的婆婆,面无表情,穿一身不起眼的酱色衣裳。
长得长脸,生一对高颧骨,眼睛细长的是二太太,笑也也像是在假笑。
最后一个稍微年轻些,中等身材,三角眼,眼神尖利,有些厉害,一双眼直打量着顾运。
顾运先后与赵老太太,三位太太都见了礼。
赵老太太笑眯眯客套着,问了好些话,顾运一一回答了,还是那一套说辞,能略的都略了过去。
对方让丫鬟将顾运牵到自己身旁,上下看了看,嘴里直道“好孩子,是个好孩子。”
说着一连声喊着丫鬟名字,赵老太屋里随伺的大丫鬟,连忙捧着一个匣子过来,送到顾运的跟前。
便是老太太按照规矩给的见面礼。
这会儿,原该顾运身边的丫鬟过来接下。
可偏偏顾运又没带丫鬟,顾池春反应
过来,正要使自己身边的小丫头替着去接过去。
没想到小双不知打哪儿溜溜地一下钻出来,正正经经伸手把匣子捧了过来,又飞快退站在顾运的身后。
众人正蒙愣了一下,还奇怪这里怎么有个小子却不知,那头二太太见了,眼睛一转,陡然惊叫出来
“哎哟这是哪里进来的小子,可是不知道这是哪里,由得你乱蹿”
小双一时没反应过来,懵了下,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跪下认错
顾运却在心里把这鸡叫一样夸张的二太太骂了几句,十分无语。
她面色不变波澜不惊,抿着嘴巴,注视着二太太,“二太太,这是我的小童,有什么不对。”
二太太原本的就是看着顾运年纪小,想着必然脸皮薄,想要拿捏她一下,自己这样乍然嚷嚷开,她必定会羞愧害怕,然后出丑。
她慌张无措,那就是下顾家的脸,顾家没脸,顾池春和大房就没脸,她心里就痛快。
只是没想要顾运的反正和她想的压根不一样,脸都不带变化一下,反直接开口说那小子就是她带来的,反问她也怎么了。
二太太被杵了回来,气性越发上来,佯作惊讶,眼皮上翻,调笑似的,“亲家姑娘身边怎么带了个小侍怎的不用丫鬟我看这小侍年纪也不算很小了,岂不是不成体统,不是我多嘴,旁人看见心里只怕都会有想法,干系到姑娘的名声,我看还是稳妥规矩些好。”
说完且笑笑,老神在在,端起茶杯渴了一口茶。
而顾运,只觉得自己果然长进了许多,不愧是大了一岁,再听到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居然能忍得住不第一时间冲上去对骂,居然能心平气和了。
好歹不弄出不可挽回的大阵仗,阴阳几句回去却是可以的。
再看顾池春,气得脸都白了,二太太只没明晃晃指着顾运鼻子骂,无端端意有所指说起什么名声,生怕人听不明白似的,其心何其恶毒自己就是豁出命去也不能见她这样污蔑顾家,还敢这般轻飘飘的。
但谁都没有小双的反应快。
小双在二太太张嘴后,心说,果然他先前猜的这样泼皮恶毒的人出现了,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只见他噔地一下站直,抬脸看着二太太,嗓音清脆,大声说
“这位太太,你在说什么呢,怎么听不明白什么名声,旁人什么想法十二岁不可以伺候人么,十二岁怎么着了告诉太太一句,您可不要污蔑我家小姐,小人是阉童阉童太太不会连阉童都没听说过吧不可能吧
也是,永城又不是什么大地方,不知道情有可原,又不似京城贵人遍地,谁家不用几个像咱们这样的小童,也不似乎南六州那边经济繁华,阉童哪家没有自个儿没见过,倒也敢随意张嘴说起我们姑娘来,可不是笑死人咯。若来日出门去外头应酬也这般,这么胡乱说话,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连个阉童都不识得,还在这里和人讲什么名声呢。”
小双说话珠子似的吧嗒吧
嗒一句连着一句蹦出来,快得让人应接不暇,内容更是应接不暇。
阉童,什么阉童莫非是赵家关门塞耳太过,已经落后老土得这般了那些丫鬟婆子心里一时都这样想。
二太太却是被说得,半天回不过神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丢了大脸,一时恨不得把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太太,这”
赵老太太脸色也黑成了锅底,冷冷斥了一声,“你若不会说话,就先下去。”
一转过身,又笑眯眯对顾运说“我家这二太太原没有坏心的,不过是口直心快,又不会说话,又没见识,故而容易得罪人,姑娘莫要恼了才是。”
顾运心里呵呵一声笑,却也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怎么会呢,像二太太这么注重名声的人,平时肯定是容易多想一些的,多想不要紧,只是若是想的什么都要说出来,那可要小心了。我人小,不计较,难道外面的人,个个也都是宽宏大量的,一定就不记恨报复自然,我不过随口一说,我人小,二太太莫要与我计较才是。”
这种虚话谁不会说啊,要是可以,顾运能眼睛都不眨一下能说出一箩筐,说到明天去,
这一屋子里人才算明白过来,这家这个姑娘,可不必顾池春好欺负,端是个牙尖嘴利的
小双冲上去大说一通,功成身退,这会儿又乖宝宝似的垂头立在顾运身后了。顾运偷偷对他使了万分赞赏的眼神。心说这脑瓜子,真灵活,比她的还好使
小双骄傲地偷偷挺了挺胸脯。
顾池春此刻已经没了精力再应付这些人,忍着不再多说二太太一句是她的底线,
告了老太太一声,领着顾运呼啦啦就走了。
整这么一出事。
此刻,二房丢大脸,三太太脸色风雨不动,只是嘴边的一点笑意泄露心里的想法。
分明是利益相关的大房,但那大太太依旧摆着一张寡妇脸,不在意是她的儿媳妇吃亏还是二太太丢了脸,似什么都不放在心里。
三放各怀心思。
回了顾池春的院子,将不相干的下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下几个亲近的在里头伺候。
顾运才懒懒往软榻上一倒,说“这可够累的,二姐姐,那位二太太可真叫人生气。”
孙妈妈伺候着顾运叫她躺着歇息,一边小声回话“何止是二太太,三房那边更不是省油的灯,哪一日不闹出点动静出来,亏得我们姑娘心胸宽广并不时时与他们计较,不然恐怕气都气出病来了。今日见二太太丢脸出洋相,只叫人心中痛快”
顾池春换好衣裳走过来,摇摇头,“孙妈妈与她一个小孩子混说什么,只怕她当了真,回家乱说反叫父亲父亲忧心。”
孙妈妈唉了一声,“奶奶就是太过不计较,才叫他们觉得好欺负,蹬鼻子上脸。”
顾运看下她二姐姐和孙妈妈说话,加上今日这一出,都能想象出来,赵家每日都是什么生活。
呵呵,规矩大,那的确,苛待人的规矩大,毒瘤入脑的规矩大。
不大一会儿,有丫鬟进来回话,说“大爷回来了,知道顾姑娘来了,现正在书房呢。”
说完就退下了。
顾池春对顾运说“快别犯懒,起来,与我去见见你姐夫。”
顾运慢吞吞应了声,在榻上滚了会儿,才被丫鬟拉起来,整理了下头发衣服,跟着顾池春,去见她二姐夫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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