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老太太发了话,才都各自先回去。
顾运被拥着回了自己屋里,丫鬟们烧水打水,伺候她梳洗。
一通捯饬,人也清爽了,不比在船上时昏沉。
顾运捧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一抬头,就见她亲娘周姨娘,正坐在一旁,与她带回来的那个丫头说话。
顾运一下笑着扑过去,抱着周姨娘的腰身,脸埋在人身上蹭了蹭,腻腻歪歪叫人“姨娘,我好想你。”
周姨娘几个月没见自家姑娘,心里的挂念不消说,一面把人牵到床上坐着,一面从丫鬟手里接过布巾子,亲自给她擦头发,“坐好,是不是累了姨娘也想你,可出去有好几个月了。”
顾运点点头,盘腿在床上坐下来。
周姨娘扶着她说,“你枕在我腿上,闭上眼睛养会儿神,我给你绞干头发,你再睡。”
顾运就躺下来,周姨娘手捧着她头发轻柔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人就睡了过去。
等头发完全烘干透,顾运早已经睡熟。周姨娘将人摆弄躺好,盖上薄被,放下帘帐,才轻手轻脚出去。
拉着黄杏澄心两个,放低了声音嘱咐说“姑娘那些带回来的行李,等晚些时候,她人醒了你们再收拾,别吵着她。不过也别让睡太久,半个时辰就叫醒,不然这会儿睡足,晚上就难捱的。”
俩丫鬟笑着道“还用姨娘特地说,我们都知道的,姨娘宽心。”
周姨娘“我也是有日子没见着她,难免惦记,你们也别笑话。”
“姨娘也是一片慈母心肠,哪里来的笑话。”澄心给周姨娘斟了茶吃。
过了会儿,周姨娘又说“带回来那个丫头,我想着,应是哪位亲戚给的,你们给她安排个住处,带她熟悉熟悉,别叫外头院子那些婆子嘴刁的小丫头欺负了。”
两丫头都一一应下。
吃完茶,周姨娘才起身,抬脚走了。
老太太院子里,现都是酉正初时叫饭,到摆饭时大约是酉时两刻钟。
丫头们都注意着呢,果然也没叫顾运多睡,不足半个时辰,就把人轻声唤了起来,打了温水来给她擦脸。
顾运渐渐醒了神。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京,现是在自己屋里。
她打了个哈欠,温声问“几时了”
黄杏回说“申时正点,姑娘并没有睡多久。”
顾运想起来自己带回来那些东西,都是给家里各人准别的,索性这会儿有空,便是叫丫鬟将东西都抬进来,说“我分了好多份的,待会儿给他们送去。”
两丫鬟就都陪着,一份份帮着分拣好,从上到下不止老太太老太爷,就见她们几个丫鬟都有。
故而笑说“难为姑娘还惦记我们,折煞人了。”
顾运摇摇头,“你们日日照顾我,饮食起居上没一处不尽心,原是应当的。”
几个姐妹的,便是叫两个丫
鬟送过去,老爷太太的就让屋里的妈妈送,至于老太爷老太太处,顾运自己准备就拿过去,反正去老太太院子她熟。
规整了一通,到了时辰,老太太那边丫鬟来叫饭。
顾运这才跟着过去。
这会儿既是给顾运接风,几个姑娘都过来一起,热热闹闹一屋子人,顾运坐在老太太旁边,大家问她在外头玩得可好,可长了什么见识没有。
顾运尽挑出几件有趣的说出来,她口才又好,样样件件就是再普通的事,过了她的嘴,都能说出一朵花来,半点也不乏味,听得人津津有味。
老太太一时笑得不行,还不忘把自己的大丫头指到顾运身边,给她布菜,好叫她能多吃几口。
顾运索性都不用自己动手,说得几句话方歇下来嘴里的饭菜就喂了上来。
一家子女眷姊妹围在一处吃饭说笑了一场,饭毕,丫鬟们把东西都撤了下去,一会儿端上清水漱口,面盆盛着温水,拿热毛巾净手,又歇了一刻钟,又端上茶来,众人慢慢吃着。
因是知道老太太定有许多话要问,五姑娘顾青璞,七姑娘顾纤云,并九姑娘顾存珠,牵着手就先走了。
老太太让文氏也留了下来,丫鬟都打发去外头,才问起顾运话来
他们是收到大老爷的来信,才知道她差点出事,好歹是将人平安找了回来。
先前跟那几次意外顾运就没提,只说他差点被绑架这事。
“幕后之人便是那梧州的州牧,皆因他在司桓肃手上吃了亏,心里不平,一同算在我们头上,就想将我抓了泄愤,或者威胁大伯父。于是买通了大伯父身边的一个小厮,我一时没防备才上了当,好在半路时察觉到,瞄了个空,立刻逃了。家大伯父发现我失踪后,立时拜托了司桓肃去寻我,他在永城寻到我,再后来,一路带着我,到中州,又到梧州。现回京城,也是他一句护送。”
“阿弥陀佛竟叫你遭遇了这些。”老太太略听一听心里头只觉得后怕,不免自悔,“是我的错,当初不应让你出去,可不知,这世道如今也没那么太平了。”
“祖母可不许这么说,您没准我出门,我好长不了这些见识呢。”顾运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
老太太简直拿她没法子,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真真是个胆子奇大的,还不知道怕,放在谁身上,不胆战心惊几个月,你倒还有心与我贫嘴。我且再问你,那位指挥使又是怎么回事,你大伯父在信中也未说清楚,他虽与我娘家有亲,这么多年,咱们家与他是从来没走动过的,何以就能劳动他救你,还一路护送”
顾运深刻怀疑她大伯父就是怕挨老太太的刺儿,才故意没把这些事说清楚。
这会儿几双眼睛盯着她,她心里也扑通扑通的,才挨着过去,小声说“我说了,祖母您可不能动气啊。”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你打量我现在难道是不气的早被你这个不省心的给磨死。”
文氏摸了摸她的头,“再不乖些,老太太可真生气了
。”
顾运心里也没打算瞒着,跟司桓肃扯上关系,在地方上州郡都不说了,如今回了京,只怕有些事情传得要比她想的还要快。
于是慢慢开了口
“原是司桓肃负皇命去梧州执行任务,似乎是和私卖偷换兵器箭羽有关,如此,动了梧州州牧姚知非的利益,被人报复。大伯父是梧州的监察刺史,自然而然被卷进他们的斗争中,司桓肃为了不使大伯父倒向姚知非那边,就设了一计,让他们误会我们家与他已经做了亲,放出消息,说我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
“什么”老太太一拍案桌,怒从心起,“竟然有这样没有规矩的事”
一时气上来,胸口剧烈起伏,吓得文氏连忙过来与老太太抚背,顾运赶紧递了一杯茶过去。
“祖母您别动怒。”
老太太骂她,“你这丫头,遭的都是些什么事,还不知道严重,他那是坏了你的名声。与他扯上关系,吃亏的咱们。你说说,他放出这些话,你以后如何说亲”边说着,边是连连重重拍了几下桌子。
顾运很不敢反驳,老太太这样子,已经是怒气上头。
“不行不行,此事定要想个法子解决。”老太太沉声道。
文氏想了想,说“咱们这边暂时还没传出那些风声,保不定也没几个人知道。莫不如,就趁此机会,先与九丫头说上一门亲事,这样一来,那桩假的,不就不攻自破了。”
老太太沉吟片刻,却是摆摆手,“不妥,不妥,先不说一时之间,上哪儿物色一个好人家。再一个,她上头两个姐姐都没定下,就忽定了她的,恐不更叫人生疑”
顾运好悬心提了一下,又放下来,她也不想不明不白为了掩盖和司桓肃的假关系,立刻就去弄个真的。
老太太按了按太阳穴,“这事,我要与你们父亲从长计议,只一点,家里这些人,嘴要把严实,别叫我听见不好的话来。”
文氏自是知道轻重,“老太太放心,我醒着神的,必不让下人们乱嚼舌根。”
老太太复又看着顾运,“这原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用多想,索性你年纪小些,挨过了这一回,后有亲事上必是能顺顺利利的。”
顾运哪会多想,她心宽着呢,成亲嫁人也不是她生命的终点,更不是做错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的,只要她家人爱护她保护她。
譬如她大姐姐顾泰,和离了不是照样这般比别人都优秀。再譬如她二姐姐顾池春,虽然没有和离,可与夫君有了隔阂,能带着女儿救回来,顾家依旧是她的后盾。
如此她也没什么好怕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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