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这一言可谓是激起了千层浪。

    “祸世”

    四方宗主又惊又怒, 连万年不变的淡漠眉目都现出一道裂痕, 带上沉沉郁色。

    他当然惊,当然怒。

    惊是惊成为自己心头大患的祸世早在他身边, 他却一无所察。

    怒是怒祸世心怀不轨,敢向他的弟子下手。

    多说无益。

    再多愤怒的喝骂,也敌不过长剑出鞘的一声低吟。

    剑吟盘旋而上, 久久不止。

    四方宗主衣袖当风, 剑刃破空。

    到他这个境界,弹指挥出的剑意可以将世间最高的山劈成两半, 切口平滑如镜;也可以远远隔着百里追踪杀人, 快到残影都看不见。

    甚至当胜负已定,生死已分时,四方宗主都可以站在原地不动分寸,像是根本没打过这一架。

    他早不用拼速度,拼剑招,拼狠拼勇。

    可这一次四方宗主出剑时,人是人,剑是剑,一转一折,一砍一刺, 都做得板正而标准。

    不是说四方宗主退步,只能做得出这般朴素古拙的动作。

    恰恰相反, 他剑风掠过的地方, 几个大乘退避数十丈, 仍是不免呕了两口血,魔宫一笔一画极尽雕琢用心的阵法符文,也隐隐现出龟裂般的裂纹,不似往常流畅。

    大道若拙,大巧不工。

    如是而已。

    面对祸世,上古时期就无制的蛮荒凶兽,四方宗主不敢掉以轻心。

    另一边,千岁也动了。

    他眼眸血一般的红,眼中泪水尚未完全止住,远远一看,恍若泣血。

    一字一句,恨意深沉“凭你也敢觊觎阿折”

    如果叶非折不在,千岁一定以滔天剑意,将楚佑片个千八百片。

    千岁忧本来就是最利、也最好的剑。

    剑主择剑亲口所说,说要练世上最好的剑,要好过世道,也要斩得尽浮生千岁忧。

    在仙首手中时如是,入魔也如是。

    可叶非折。

    不用叶非折出一次手,说一个字,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千岁最大的约束,最大的顾忌。

    所以没有剑意无敌,也没有那把风云长剑。

    天上的乌云更浓三分,遮蔽日月星辰,只留下狂风得意挥斥。

    地上千岁并指成掌,根根如剑,掌风猎猎。

    他一身煞气,比之祸世出世的动静也遑不多让。

    他与四方宗主合力之下,地动声隆隆不绝,若是站在峰顶上举目远望,便会眺见魔宫千里之内山脊震动,岩石滚落,草木歪斜。

    掌风、剑风、破空风。

    怒声、喝声、叫骂声。

    这当世几个最巅峰,也最腥风血雨之人搅合到一起时,局势再也不受任何一人控制,旁观者只觉得耳目皆聋。

    一处处不绝的动静像团团烟花般在叶非折耳边应接不暇炸开,此起彼伏,把他也炸得近乎麻木了起来。

    他动了动嘴唇,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被呼啦作响的那些响声一卷就能带走

    “你何必自找苦吃”

    叶非折的确没有想到楚佑会给他来这一句。

    原著里男主非但和块石头似的冷硬,也跟块石头似的断情绝爱,孤家寡人。

    纵观全文,被楚佑打脸被楚佑所杀的反派不计其数,叠起来估计有座山那么高了,也没见过他多给哪个姑娘一句话,一个眼神。

    可能唯一交流就是杀人的时候冷冰冰吐出的一个“滚”字。

    叶非折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从楚佑口中,听到喜欢这个字眼。

    但有什么区别呢

    他骗楚佑友情,骗楚佑亲情和骗楚佑爱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骗,莫非骗友情亲情就能骗得高尚

    一样卑劣而已。

    “冷暖自知。”

    楚佑回叶非折。

    他生得冷,冷里还带了一种百折不挠,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

    多少决心,一看即知。

    “所以愿意。”

    大乘之间的交手是何等电光火石,瞬息万变

    哪怕四方宗主和千岁不求快求捷,这两句话的时间,也够楚佑死无数次。

    眼看剑尖擦破楚佑衣衫,五指抓到楚佑喉咙

    楚佑纵有通天遁地之能,也绝难在千岁与四方宗主,这两道之首全力施为的杀招下保全自身。

    四方宗主不敢懈怠,心里却微微舒了一口气。

    好在成了。

    想来祸世也是方才彻底觉醒血脉,不适应本源之力,才叫他抓到可乘之机。

    既然抓到了

    那么就别想全须全尾逃脱

    千岁脸上,也露出一点堪称温柔的笑意。

    终于

    终于等到楚佑身死的时刻。

    他神情变得很温柔,仿佛含着无限的耐心和絮絮言语。

    哪怕阿折怪他、恨他、想杀他,也都不要紧。

    楚佑死了,阿折就能好好的。

    而他和阿折之间,还有无尽的时光可以去消弭仇恨遗憾。

    事与愿违。

    四方宗主的剑锋再难存进,千岁的五指也只能停在楚佑喉前。

    下一瞬

    两人脸色乍变,身形向后疾掠

    因为自楚佑出,弹射出与四方宗主一模一样的剑意,和与千岁一模一样的魔气杀意。

    是把他们手下的杀招,分毫不让地还了回去

    三人的交手说是说一招三变,无常莫测,但在外人眼里,甚至要不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几乎什么也没有看清,瞧得一头雾水。

    怎么刚刚还大好的局势,千岁和四方宗主说退就退

    萧家家主脑袋这回真的空如木鱼,嗡嗡作响

    自己的外孙那么厉害的吗

    那他到底是算计楚佑还是不算计,是拉拢楚佑还是不拉拢

    他到底是继续暗中布局,还是假装无事发生

    大约剩下几人中,除却老神在在,袖手旁观的宿不平,就剩下叶非折将来龙去脉摸得最清楚。

    四方宗主和千岁修的道天差地别,出手的杀招自然也天差地别。

    唯独有一样是相同的。

    无论四方宗主或是千岁,都是含怒出手。

    祸世能吸收这世上一切的负面情绪。

    四方宗主与千岁的愤怒,无疑是给楚佑了可乘之机,让楚佑吸纳两人的怒意,再将吸纳的怒意,以两人出手的招式原原本本还回去。

    取之于人,也用之于人。

    “不愧是祸世。”

    叶非折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忍不住叹息。

    这一段话说起来轻轻巧巧,但真正做起来有多难

    四方宗主和千岁出手的威势,是楚佑要正面迎上的。

    他吸纳他们的怒意,等同于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硬生生受他们的两招。

    如果不是祸世体魄强悍

    不,强悍的体魄也不顶用。

    换个神智不够那么坚定,忍痛能力不够那么强的人来,任你有再强悍的,如山如海似的体魄,一样要活生生痛死过去。

    仙魔两道的全力一击,不仅仅是说着玩玩而已。

    可是楚佑做到了。

    他不仅受了这两招,忍住了痛楚,还能按照他吸纳的怒气里的痕迹,将这两招依葫芦画瓢地还回去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屈居于楚佑体内的阴神终于抛开了那副阴阳怪气的嘴脸,暴跳起来,不敢相信地连吼了好几声。

    不怪它养气功夫不好,沉不住气。

    阴神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

    在他预想中,楚佑必然承受不住四方宗主和千岁的合力出手,不死也是重伤。

    到时候自己夺舍接管楚佑的身体就接管得顺理成章。

    它没想到的是天不如人意。

    一旦接管了祸世血脉的所有力量,所有奇异之处,楚佑好像好比阴神本神还要清晰祸世血脉该怎么用,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用在哪一处,才能凭最小的力,打最狠的人。

    已经不仅仅是有天赋、有心性、有耐力的问题了。

    楚佑天生就应为祸世而生,为杀人而生。

    “既然已经发生,怎么不可能”

    相较于众人的震动,楚佑倒是最无动于衷的那一个。

    他淡声回了阴神一句,随后不容分说地将阴神镇压下去,只留下惨叫连连。

    “好,好,好。”

    四方宗主退回原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手指拂过剑身,目光里杀意毕现“倒是我低估了祸世。”

    四方宗主岂会因为交手的一时挫折也打消杀意

    恰恰相反,他想除祸世之心,从所未有的坚定。

    典籍里记载的,宗门里口耳相传的,每回祸世出世,世间该是何等生灵涂炭的景象,四方宗主不敢忘怀。

    而这一任祸世

    若依典籍中对历任祸世的记载来看,这一任祸世论祸害,论能力,都是无可争议的翘楚。

    四方宗主手中的剑很沉。

    当一把剑要关系到天下苍生存亡时,当然很沉。

    但四方宗主没有放手的想法。

    我辈中人既担重任,怎么敢轻易放手

    他能放手,不如他的人又该退到哪里去

    千岁缓缓睁开了眼。

    这回他眼里没了泪水,也没有见叶非折的时候近乎讨好又小心翼翼的笑意。

    就连心中腹诽魔道高层一个比一个能哭的池空明,也不能否认他见到千岁眼睛的一刹那,浑身发寒,如坠冰窟,有打心底而上的畏惧。

    因为千岁有对生死真正无畏的漠然,对旁人的漠然,对自己的也漠然,杀人与他,和路边摘一朵野花无异。

    偏偏他是最有底气漠然的那一个人。

    惜命人见了他,怎么能够不畏惧

    “楚佑。”

    千岁每一个字眼,都带着汹涌无尽的杀意

    “我今日一定要你死。”

    “宿主现在该怎么办”

    多日不出声的系统这回倒是不怕叶非折打死它了,瑟瑟发抖出来问叶非折。

    算它好命,选在一个叶非折无心打死它的时候。

    “我不知道。”

    叶非折说。

    他有过许许多委以虚蛇,也有过许许多把七成盘算轻描淡写说成三成的时候。

    但这一次是实话。

    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四方宗主是真正对他掏心掏肺的长辈,虽然理由莫名其妙,但唯独温情维护是做不得假的。

    千岁身份成谜,千岁忧却实打实地在他手里。

    况且他再怎么身份成谜,再爱掉眼泪,也没碰过叶非折一根手指头。

    他们想杀祸世,怎么看都怎么有理有据。

    叶非折想了想“如果我还在玄山,我还是仙首,大概还能用修为压住他们,用威望镇住他们。”

    可惜这里不是他的世界。

    他没了可以肆意横行的修为,也没人会知道天下第一的名字叫叶非折。

    静观其变才是对叶非折最好的选择。

    楚佑视他如命,四方宗主对他疼爱呵护,千岁也对他有莫名的偏执,无论哪方得利,叶非折的下场都绝不会差。

    叶非折一边自嘲想着,一边抽出了不平事。

    刀光流泄,在如今三方对峙如泰山压顶的局面下,微不足道得像一片飘落雪花。

    也是引起雪崩的最后一朵雪花。

    “但我知道我不想楚佑有事。”

    他知道楚佑在原著中的结局。

    原著中楚佑永远对利弊得失清醒到了冷漠的地步,将自己一身祸世血脉隐藏得极好,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楚佑的头上来。

    楚佑有无上修为,也有无上荣耀。

    直至他飞升的那一刻,也没人怀疑楚佑不是救世的天命之主,不是仙道至高无上的仙尊。

    楚佑落得今日田地,怪他。

    不能动情,至少得负责。

    刀光如雪,映在了每个人眼里。

    楚佑看见那捧刀光,像是孤独久行之人迎来从天而降的一捧甘霖,酷暑煎熬之人抬头遇见了一场大雪。

    躁动的煞气被安抚下去,入骨的伤口也隐有了清凉之意。

    叶非折是站在他那边的。

    楚佑想。

    他始终看不透,猜不透叶非折。

    但叶非折是站在他那边的

    这便足够了。

    “非折”

    祸世的出世不曾让四方宗主语调有多大的起伏,叶非折却做到了。

    四方宗主强忍着满怀的激动,和满怀的骄傲自豪,向叶非折道

    “你照顾好自己即可,祸世的事,便放心交给为师,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小孩子来插手为师自会为你讨回公道清白。”

    温愧云和阮秋辞在那儿一个劲地附和点头。

    他们还没出手,就要累得师弟赌上自身安危

    那他们哪里还有脸面苟活于世

    师兄

    池空明恨不得用力摇晃四方宗主,让他清醒一下。

    池空明早知道四方宗主眼瞎,但没想到他那么眼瞎。

    人家叶非折拔刀明明白白是摆着想帮祸世呢,你一个人在那儿瞎自作多情什么劲

    但池空明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没办法。

    他眼睛还在那里作疼不止,千岁还在那儿虎视眈眈。

    池空明怕自己再一说话,魔道这个疯子一般的大人就说他污蔑叶非折,冲过来再给自己来两下。

    这都什么事跟什么事啊

    伴着叶非折的一拔刀,原本沸腾的局面静了下来。

    谁都投鼠忌器,谁都不敢先动手。

    “大家要不先心平气和一点”

    心平气和你个头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

    但是等看清说话之人面貌后,他们又一致地咽下了到喉头的咆哮。

    谁叫说话之人是宿不平呢

    这位魔道圣尊虽说从闹剧一开场,就一言不发,安静得好像不存在一样,并不代表着他真的好说话,也不代表宿不平真的就是吃素的。

    魔道圣尊,不是人人都可以吼一头一脸的。

    宿不平站了出来,抱臂睨了众人一圈,桀骜在眼底写得明明白白。

    就当众人以为他要轻蔑来一句“拔刀”的时候,就听这位魔道圣尊说道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谁都打不过谁,谁都说服不了谁,就算了吧。”

    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海阔天空

    众人惊悚看着宿不平,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这两句话正常。

    这两句话谁说都正常,打圆场的,脾气好的,和事佬的

    独独不应该从杀人如麻,嗜杀成性的魔道圣尊嘴里说出来

    听听听听

    这还是魔道圣尊吗

    这还能杀人如麻吗

    要是凡事都忍一忍,宿不平圣尊的名头又是怎么得来的

    连千岁都忘记对宿不平恶语相向,愕然道“宿不平,你还能更没脾气,更丢魔道的脸一点吗”

    宿不平果真好脾气道“曾经有过。”

    后来跟着那人久了,随着他杀人越来越多,什么棱角也该浸透在鲜血里被磨平了。

    “后来没了。如果我现在真有脾气,你也没那个本事站在这里和我好端端说话,更遑论是和我住同一座魔宫。”

    “等等”

    千岁面色大变,想也不想就喝道“宿不平,你想做什么”

    可惜他喝得太迟了。

    魔宫阵纹终于浮起全貌,叶非折与楚佑两人的身形也消失在阵纹下。

    如果说世间最大的阵法是哪座,魔宫大阵当仁不让。

    它随着山脉而起,随着山脉而落,由前任魔尊一手修建,花费他数十载的时间心力,全然扑在了这上面。

    往前往后,都不会再有人有这样的手笔,有这样的耐心。

    所以宿不平乍然发起阵法,别说是对此处基本一无所知的四方宗主,就连千岁也愣了一下,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宿不平把楚佑与叶非折两人送走。

    “魔宫阵法当初修建时,以我为压阵阵眼。我使唤起阵法来,如指臂使,将他们两人选个地方送出去,不算件难事。”

    宿不平向千岁好整以暇地笑了一下,心想虽然自己脾气都被磨平了,余生除了咸鱼摊以外,也没什么追求,但和千岁杠下去,还是有点意思的

    “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还是好好地做你的昨日黄花去吧。”

    “宿不平你”

    千岁大怒。

    不等他出手,便有一道肃然的声音插进来问宿不平

    “虽说仙魔两道对立已久,但祸世却是人人得而诛之,圣尊为何执意要护祸世,横空阻挠”

    千岁转头对着他冷笑“宿不平你既然那么喜欢那个楚佑,干脆去和他凑一对算了”

    别来和自己抢叶非折。

    千岁这么想着,头一次觉得楚佑有点可取之处。

    宿不平“”

    他当然不是因为喜欢,才执意要护楚佑。

    只是楚佑真死了,叶非折八成要疯。

    但对着满脸痛心疾首的四方宗主,宿不平不敢告诉他事实真相,更不敢告诉他你徒弟绝非你所想那样温良无害,纯洁可人。

    如果可以的话,宿不平还是不太想面对四方宗主和千岁的双人混打的。

    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口黑锅,冷哼道“本座做事,何须他人来指指点点”

    四方宗主冷然看他,剑身出鞘半截。

    眼看气势一触即发。

    萧家家主不想做被无辜殃及的那条池鱼,出来打圆场道

    “众位有所不知,楚佑虽说是祸世,也实打实的是我嫡亲外孙。”

    千岁忽然觉得萧家家主非常碍眼。

    他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慢慢、慢慢地问萧家家主“哦家主是在暗示我们,楚佑不在,所以可以先从家主身上讨这笔债吗”

    萧家家主不着痕迹地躲到了四方宗主身后去。

    四方宗主不着痕迹地移开脚步,以便萧家家主能重新暴露在千岁视线里。

    借刀杀人之意非常明显

    萧家家主擦一把冷汗,再也不敢卖关子,直接道

    “我派人去楚家将他母亲,也就是阿姚的遗骸带过来,认祖归宗葬入祖坟,再大肆加以宣传。我有把握,楚佑定会前来,只是这把握,不便明说。”

    当然不便明说。

    因为萧姓是被萧姚抛弃的姓氏。

    萧家人是萧姚不认的家人。

    萧家是萧姚至死也不肯回去的地方。

    真来认祖归宗那一套,萧姚泉下无知无觉,也足够把楚佑恶心一番了。

    千岁不情不愿收敛杀意,不忘威胁道“如果到时候楚佑不来,我先杀你祭坛。”

    四方宗主神情动了动,又不着痕迹地遮住萧家家主。

    杀人祭坛什么的等那时候再说吧。

    现在先留着萧家家主。

    萧家家主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兢兢业业谋划搞事,终于有人认可了他的心血,认可了他的成果所在

    四方宗主和千岁各自侧首,各自吩咐道

    “传令下去,集结人手去往萧家。”

    宿不平在那里似笑非笑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非折默默在心里将宿不平骂了很多遍。

    托他翻脸得猝不及防,阵法启动得猝不及防的福,叶非折根本未有准备就在传送阵法中被颠得昏天黑地,哪怕到了实地,也缓了好一会儿才不那么头晕脑胀。

    他打量了一番周遭环境。

    荒郊野外,林影深深,脚下的地是最普通不过的实土地,远处的山最普通不过的小丘壑,普天之下最不稀奇的景色。

    叶非折一时半会儿还真辨认不出这到底是哪儿。

    “临平萧家。”

    系统闷闷告诉叶非折。

    “就是楚佑母亲萧姚的那个临平萧家附近。”

    萧家

    宿不平送叶非折走的时候,曾没头没尾地给叶非折传音了一句话

    “你如果信得过我,如果想要重拾修为,就去临平萧家。”

    看样子魔道圣尊是独断专行惯了,连叶非折信不信,想不想的犹豫功夫都一块儿给免去,直接把叶非折送来萧家。

    现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叶非折很快不再多想,唤了一声楚佑

    “你觉得如何”

    “尚可。”

    不是楚佑惜字如金,是他已经实在没力气,也没心思多说哪怕一个字。

    彻底觉醒祸世血脉、镇压阴神、正面迎上千岁与四方宗主两个

    每件事都是旁人穷尽一生不可及的登天之难。

    楚佑在同一时间一口气做了。

    别说他是什么天命之子,就是他是天道本身,此刻一样不管用,一样不可能无事发生活蹦乱跳。

    吸收来的煞气还在噬咬他每一寸经脉,而阴神仍然贼心不死想要反扑。

    祸世血脉就是这样,吸多少煞气,就得承受多大痛苦,无时无刻,如跗骨之疽。

    不是煞气为祸世所用,就是祸世被煞气逼疯。

    然而人哪里能扛得住每时每刻无处不在的折磨,人如何能与毫无神智,也不知痛苦为何物的煞气比心神坚定

    所以祸世到头来全被逼疯,成了真正为祸世间的祸世。

    否则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想一步登天,又想不费吹灰之力

    叶非折想要伸手去扶住楚佑,却被楚佑一把甩。

    “叶非折。”

    少年垂着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声音却很冷,乍聆之下,好像仍是神完气足一个人。

    “你给我滚。”

    “滚”

    被人用这个字,叶非折倒是第一次。

    他喊别人滚的时候,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字会有朝一日用在自己身上。

    叶非折没多大反应,反倒是无事发生般笑起来,微微一抬眉

    “我为你出刀,现下该知道的都知道我和祸世是一伙的,天下不容,你让我滚哪儿去”

    随便去哪儿。

    四方宗主、宿不平、甚至千岁那儿,都比他好。

    楚佑想。

    人总是矛盾又善变。

    尤其触及到情爱这两字时,来回反复的想法能把多愁善感的人给折磨疯。

    楚佑不算善变,和多愁善感沾不上边,却也不肯免俗。

    他容纳阴神,唤醒祸世血脉的时候想的是只要能独占叶非折,祸世就祸世,谁在乎。

    等现在祸世血脉的劣根终于要体现,他血脉内煞气叫嚣着露出险恶面目,楚佑维持神智的那根弦险之又险要绷断时,楚佑又反悔了。

    他总是想要叶非折好的。

    一边是理智,一边是欲望,楚佑只能乘着尚未一边倒的时候,尽可能让叶非折远离自己。

    “算了。”

    伤重的人总有点特权,叶非折不和他一般计较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在去魔宫前,也问过楚佑相同的话。

    当时被楚佑反问回来,因为任务的缘故,就此作罢。

    但这次叶非折问出了口,他纵有千般不是,许诺过的事情不会轻易骗人。

    就是说楚佑哪怕问到任务的事情,叶非折也会如实回答。

    我不想了。

    叶非折想。

    他本来就是最骄傲自负的性子,宁愿自己蒙受百倍千倍的损伤,也不愿意欠别人微末一点人情。

    奈何叶非折自从入了这个世界以后一直在欠人情。

    从楚佑欠到宿不平,从宿不平欠到四方宗主,再从四方宗主欠到千岁。

    他骗得人一颗真心,骗得人团团转,转得把叶非折裹成个作茧自缚,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大包袱。

    压死活该。

    楚佑为他暴露的祸世血脉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想了。

    管他娘的狗屁任务。

    谁爱做谁做,谁爱黑化谁黑化,谁爱完成谁完成。

    关他屁事

    叶非折想。

    难道他能从自己世界里修炼至渡劫飞升,还怕在这里重新来过吗

    真可笑,也真懦弱。

    叶非折想了很多,骂了很多,最后又笑起来。

    那是个真正释然轻快的笑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眼里有盈盈的笑意,转成潋滟波光自眼角倾出,扫过鸦羽般的眼睫,染墨的眉,也淌开在雪一般的皮肤底子上。

    绘成浓墨重彩,又鲜活无比的惊人绝色。

    祸世血脉发作下,楚佑理智已是摇摇欲坠。

    他顺循着自己的本能,张口问道“千岁忧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吗”

    要不然千岁怎么会特意用它来威胁叶非折

    祸世血脉,就是一等一只许州官放火的混蛋。

    只许自己为祸世间,不许有人夺的威风。

    楚佑身为祸世血脉里一等一的佼佼者,自然更是这样。

    他只许自己做叶非折眼中重要的唯一,不容有其他任何特殊的存在。

    哪怕千岁忧是把剑也不行。

    叶非折想了想,觉得自己和千岁忧的渊源还真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解释得尽的。

    于是他敷衍说“这件事情说来很长,我从头说给你听”

    如果楚佑神智清醒时,兴许真会听叶非折说下去。

    但现在的楚佑,是被祸世侵蚀全部神智的楚佑。

    叶非折的回答对他而言,等同于再一次的逃避和欺骗。

    “不听。”

    他圈住了那一袭红衣。

    不同于千岁那次在他掌间如流水溜走的衣袖,楚佑是真正圈住了,抓牢了他想抓的人。

    落到实处时那种欣喜难以言表。

    像是他抓住镜花水月,抓住毕生美梦。

    满足之后,是更加害怕失去的恐惧空虚。

    也是更想占有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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