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靖喜欢贺莲房,这是毫无疑问的,而这天底下的男子,哪一个能够拒绝心仪女子的请求呢更何况,在聂靖看来,二皇子顶多是个比唐家稍微有用一点的棋子罢了,但其实,也并没有重要到哪里去。如果能够以此讨好贺莲房,何乐而不为呢没有了二皇子,他自然有本事找到另外一个替代品。这世上,除了贺莲房,没有谁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当贺莲房找上他,恳请他帮这个忙的时候,聂靖毫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在他看来,这无非是贺莲房认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巨大差距,所以准备向他低头了。否则,又怎么会以保护贺茉回的名义,求他让父亲答应四哥跟贺茉回定亲呢这不正是说明,贺莲房已经明白了如今他们两方的实力悬殊,准备认命了不是吗
青王在战场上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若她是个聪明的,就应该提前为自己准备好退路。聂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贺莲房样样都好,惟独太过善良了些,总是坚持着那什么劳什子的原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无论放到什么时候都适用。而识相的对强者低头,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他只会觉得贺莲房识时务,从而更加喜爱她一些。不过,在她彻底投入他怀抱之前,聂靖觉得,还是这样的贺莲房再多停留一阵子吧,那样的话,他会比较有新鲜感。
他太自信了,自信到不觉得有人能跳脱他的掌控。聂四与贺茉回的婚事,既然是贺莲房要求的,既然是他点头的,那么便要做到底。对于二皇子怎么想聂靖才不在意呢。人人称颂能力卓越的二皇子,在他面前,也不过是玩泥巴的小孩子程度。
然而,有的时候,一根稻草就能压垮有着沙漠之舟称号的骆驼。
二皇子便是那根稻草。
他看似没有势力庞大的外家,自己也没有权力,可他有心计,有胆识,当这样的人决定与你翻脸并且反咬你一口的时候,即便是不死,恐怕也是要脱层皮的。
信阳候府与贺世家联姻,那说明了什么聂四对贺茉回的迷恋,二皇子可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到时候他登基,必然留不得贺蓝两家,可若是贺茉回嫁给了聂四,那么,信阳候府会眼睁睁看着他诛杀贺家满门吗怕是不可能的吧所以,他忍不住去想,信阳候是真心站在他这一边的吗如果是,为何他感觉不到他们的忠心如果不是,他们又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通过自己来达成这个目的
难道他祁问崖,是可以随便利用的人吗
想到这里,二皇子阴测测地笑了。他这一生,当真是最恨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之所以对靖国公府与大学士府心怀怨恨,也是因为有一日,他经过御书房,在门外听到了靖国公、贺励以及皇上的对话。他们说,他不适合做皇帝,虽然外表温良谦恭,但实则最是睚眦必报,心胸狭小。既然这样,那他就照他们所说的,当他们两家双双被压在断头台上时,再问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心胸狭小有多小
而信阳候又凭什么瞧不起他他没有母妃没有外家,却仍然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爬到今天这样的高度,其他哪个皇子能媲美那些人,不过都是些碌碌无为的废物老四木讷温吞,哪里有帝王之相老七阴晴不定,老九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至于十六那根本就是个废物他们哪一个能和他相提并论除了他,还有谁最适合做这大颂朝的皇帝
那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父皇的看重,他可以不要;皇祖母的疼爱,对他更是可有可无;但只有那个位置,他绝不拱手让人
聂无迹那老匹夫,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想通过他达到目的,又想压制他不让他出头。这若是换做旁人,也许就这样了。可他是谁他是祁问崖,不是那没用的祁玉河或是祁怀旭想利用他,就得小心他的反噬
聂靖怕是万万没有想到,他随口的一句话本意只是想讨得贺莲房欢心,结果却成了聂家大厦倾颓的开端。
二皇子决不可能让贺茉回与聂四定亲成功,恰逢边疆开战,聂四无法回京,所以这婚事,也不过是贺莲房与信阳候口头上的约定,什么时候聂四回来了,这才能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儿,再也改不了了。可是待到那个时候,聂家会是什么境况,又有谁知晓呢
信阳候府想要利用他,他又何尝不想利用信阳候府对二皇子来说,他才不在乎信阳候府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在这过程中,他自己可以登上大宝,其他的到时候他已经是皇帝了,难道还要受制于区区一个聂家不成聂家想要的,无非是成为大颂第一世家,将贺蓝赵等世家压下一头。到那个时候,他不介意借用一下其他世家来打压聂世家。谁输谁赢,就在于谁能抓住时机,先下手为强。
在这段时间内,他倒是不介意与聂无迹那老匹夫虚以委蛇。
虽然有用到信阳候府的地方,但是聂无迹对他的欺骗,二皇子还是颇有微词的,现在他还没有成为新帝,聂无迹对他已是这般,更遑论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高傲的令人厌恶的聂靖。日后他若称帝,这家人又会以怎样的态度对他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才不管什么道义礼法,只知道,赢的人,就能决定规则,主管一切
边疆战事愈发告急,青王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偶尔有只字片语,也都是聂家特意放进来的,都是经过聂家仔细看过,确定没有问题才送过来的。信里,贺莲房知道了青王受了重伤,一只手臂险些都废了,也知道贺兰潜长大了许多,他已经能和青王并肩作战,是令大元闻风丧胆的英勇小将了。可是这场战争,迄今都没有结束。
他什么时候回来
贺莲房从未如此想念过青王。哪怕她心底相信他不会出事,可感情也不受她自己控制。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便无比思念。
燕凉的情势愈发紧张起来,聂无迹已经大胆到敢在大殿之上与皇帝直接起冲突,并且威胁皇帝下令杀了好几名对他颇有微词的大臣。整个朝廷,再无他人敢对他有怨言,所有人都唯信阳候府马首是瞻,聂无迹俨然成了摄政王,真正的皇上在他的威逼下,显得无比虚弱。祁氏皇族在这一刻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在这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信阳候府的人放肆是放肆了点,但到底还是个好的,可他们都没想到,原来聂无迹的心有这么大,他竟想要逼皇上禅位给二皇子
看着二皇子得到了信阳候府的支持,从而洋洋自得,四七九三名皇子都恨得牙痒痒的。其他中庸的皇子反倒冷静许多,反正不管怎么样,这龙椅都轮不到他们来做,反而也落得清净。日后不管哪位皇兄做皇帝,他们的王爷之名都是跑不掉的,所以也是看得很开。
贺莲房知道,时间越来越紧了。好在这时,燕家传来了好消息,燕徽音已经将名下所有粮草物资悄悄运往边疆,只要途中不出意外,大军一旦有了粮草支援,即便有内忧外患,有青王在,也必定能够扭转劣势,化险为夷
终于,半个月后的夜里,贺莲房收到了青王的家书,说是第二日要与大元决战,此番凶险,不知能否生还,夫妻情深,不能终身厮守,遗憾若此,若有来世,只求再做夫妻,要她莫要再多作惦念。
贺莲房将那张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起来,眸中似有泪光闪动,但她倔强的压下,不肯显露分毫。
送信的人悄悄地觑了贺莲房一眼,见她虽然竭力想要表现平静,但却仍然压抑不住满脸的苦痛哀伤之色,怕贺莲房怪罪,连忙又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离开平原公主府后,送信之人却转而悄悄来到了信阳候府。
将贺莲房的反应禀报给聂靖知晓后,送信人领了赏银,欢天喜地的去了。
聂靖回味着这个消息,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淡淡的失落,倘若他能在贺莲房面前,亲眼看见她的表情,那该多好呀那种明明很伤心,却要强撑着无法控制,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贺莲房脸上,一定美得出奇。
想到这里,他便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来。对聂靖来说,一切都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待前线战事开始,燕凉便一齐双管齐下,到时候,整个大颂都是他的囊中物。一旦确保青王分身乏术,赶不回来,这远水救不了近火,日后即便青王不死,能够回来,那时候,二皇子早已成了皇帝,难道他还能大逆不道地将当今皇上亲自禅位的皇帝拉下马来不成总之,只要趁着两国决战之时主动出手,占据燕凉,那么这大颂朝,以后就都是他们聂家的天下了什么贺家蓝家赵家这些小小世家,根本就不值一提
那天夜里,贺莲房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只要一闭上眼,浮现在她面前的,必定是青王的笑容温语。把被子卷起裹住自己,便觉得那冰冷的被褥中,缺少了青王如火般灼热的胸膛,睁开眼,一室的冷清,更是不见心上人的音容笑貌。
她翻了个身,最后坐了起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窗外的风卷在窗纸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绵长悠远的闷响,贺莲房怔怔地听着,屋里烧着火盆,青王不在身边后,她似乎比以前更怕冷了。
良久也不能入睡,贺莲房深深吸了口气,披了外衣下床,走到桌边,执起毛笔,自己动手研墨,然后,在宣纸之上,细细勾勒出心上之人的轮廓。他生得可真是俊,祁氏皇族素来多出美人,可和他比起来,其他人便都失了颜色。剑眉星目,英气勃发,清雅俊朗,世上再也找不出如他这般出色的男子了。贺莲房轻轻描着画中人深邃的眼睛,她用心画出的人物,竟似是在用那双深情的眸子凝视着她一般。
原本还想题几个字上去,可笔抬起,却什么也写不下了。贺莲房拿起宣纸,吹干墨迹,温柔地望着画中男子。他此刻在做什么呢可是已经歇息了亦或是为了明日之战,正忙碌准备着更或者,是在想她
贺莲房觉得自己这样未免有些孩子气,可古人所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她当真是尝过这个中滋味了。若是日后相守,她是决计不会让他离开太久的。
今天晚上,她应该在皇宫陪着太后的,近日来太后愈发的不快活,病也没有起色,丝毫不见好,除了贺莲房陪伴的时候还能露出笑容来之外,平时对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她最疼爱的小孙子死了,小儿子在战场上,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太后又如何能不担心呢她年事已高,成日担心,对身体是极大的负荷,这心病还得心药医,若是青王不早日回来,太后的病,怕是好不了的。陈太医就明说了,这是心病,药石罔效,谁都治不好。除非太后自己想通,或者十六皇子活过来,青王爷出现在她面前,不然的话,是决计不可能有好转的。
到了太后的这个年纪,如果自己不能想通,别人是没有办法帮忙的。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贺莲房便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只听得尖叫哭喊声不绝于耳,她猛地惊醒,昨儿夜里不知何时才睡着,没想到竟睡得这样沉
听见外面刀剑相接之声,贺莲房眉头一皱,早就想到会有人攻入平原公主府,没想到会这么早。
天璇摇光已然挡到了她面前。对二婢来说,其他人谁死都没关系,即便是要付出她们自己的性命,也必定要保贺莲房周全。不仅仅是为了王爷,更是为了这几年来,贺莲房的真心以对。在她们心里,贺莲房并不只是主人那么简单,她甚至已经超过了青王在二婢心中的地位,对二婢而言,贺莲房才是她们真真正正的主人
所以,聂家军甫攻入平原公主府时,她们便已冲入房间挡在了贺莲房面前,贺莲房却冷静得很,她早将天枢派去了贺茉回身边,所以并不担心。更何况,聂靖是不会伤害她的。一来,他想要她;二来,若是青王活着回来,她不失为一个威胁青王的巨大筹码。你瞧这男子,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又将她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这样的人,却还问她他到底哪里配不上她
这聂家人,当真一个个都是性子凉薄呀
聂靖自然也来了,他来平原公主府,就像是在信阳候府一般自在。仿佛他早认定了贺莲房是他的囊中物,连带着这座府邸的男主人也就是他了。望着眼前那扇紧闭的房门,聂靖露出淡淡的笑容,走上前去,轻轻敲了两下,听得里头传来一句请进,这才推开门板走进去。
贺莲房仍是一身雪白的霓裳。聂靖最爱看她穿白衣,当真是如同白雪皑皑,冰清玉洁,遗世独立,仿佛要羽化登仙。即便是这样不利的时候,她看他的眼神也没有丝毫的谄媚或是讨好,仍然是那么的平静、骄傲、冷淡
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冷淡
“六少嘴上说着要尊重我,原来就是这样尊重我的”贺莲房意有所指地看向门外重重武装的军队,话里有话地问。
聂靖笑了“自然不是,我只是心中对莲儿颇为想念,所以前来探望,并不是要妨碍莲儿的脚步。”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证明自己真的只是来看看她,没有丝毫别的意思。
贺莲房跟着他笑了,只是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这么说来,若是我要进宫或是离开平原公主府,都是可以的”
聂靖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是自然,整个燕凉,只有莲儿你,畅通无阻。其他人即便是我聂世家的人,都傲规规矩矩地按照规则来呢”言词之中,似乎对于给予贺莲房这样巨大的“恩惠”,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贺莲房竟道谢了“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六少了。”
“莲儿,以你我的关系,难道还需要如此生疏吗”聂靖问。“不如你唤我一声靖哥来听听。”
“大胆”摇光怒喝。“竖子休得无礼”
聂靖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冰冷酷寒到了极点,竟将摇光看得浑身一凛这人,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和尚,怎么一双眼睛这样精光闪闪摇光更加警觉,她真的觉得这个聂六少不是一般人
怕聂靖会对二婢怎样,贺莲房忙起身道“现在我要去靖国公府,六少可要拦我”
聂靖做出“请”的手势,露出一个俊美至极的微笑“莲儿请。”
于是贺莲房拂袖而出,完全不看聂靖一眼,似乎完全将聂靖当做无物。聂靖也不去拦她,一大早天还没亮便来平原公主府堵人,现在又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贺莲房走,别说是旁人,就算是聂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了怎么觉得这样的行为有点蠢呢
靖国公府也早被聂家军团团包围住,靖国公是先帝都极为敬重的臣子,更是当今圣上的先生,只要将他制住,那么,朝中其他官员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唯一令贺莲房感到讶异地是,围了靖国公府的那个人,竟然一身铠甲,英姿飒爽的聂娉婷
她身披一身雪白铠甲,不施粉黛,却艳光四射,脱下旧时罗裳,换上冰冷盔甲,聂娉婷却丝毫不觉艰苦,反而兴奋异常这可是她这辈子第一回圆了自己的梦想她竟然真的做了女将军了
满心的狂喜让聂娉婷无暇顾及他人的感受,因此,在接触到蓝晨不敢置信的目光时,聂娉婷的确有些愧疚,但很快地,她便理直气壮地抬起胸脯来她又没做错,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贺蓝两家世代交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如今她不想死,那就只能委屈靖国公府了
蓝晨怔怔地望着马背上纤细高挑的女将,险些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过了好半晌,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来,而看聂娉婷,似乎也并不想与他多说话。然而,蓝晨仍然不受控制地喊了一声聂娉婷的名字。“聘婷”
聂娉婷先是浑身一僵,随即冷漠地看向他“请莫要直呼本将军的名字”
蓝晨默默地看着她,半晌,扭过头去,再也不肯给她丝毫注意力了。
虽然要和蓝晨分开,有些痛苦,但比起梦想实现的快乐,这真的算不上什么本来选择跟蓝晨在一起,她就是有私心的,现在,她的这份私心也无法忘记,更重要的是,即便没有蓝晨,她聂娉婷也不愁找不到优秀男子可以嫁,但和前程与梦想比起来,这一切都太太太太太薄弱了没有什么比她心中一直追寻的梦想更重要,包括爱情
贺莲房刚好在此刻到了,她望着高头大马上飞扬跋扈的聂娉婷,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道“聂小姐,一大早来到靖国公府,可是有事要办”
一听是贺莲房的声音,聂娉婷连忙转过头去,她望着贺莲房,想起以前两人交手时,自己总是会输她一筹。可今日,她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而贺莲房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她辉煌且璀璨的人生里,一个淡漠的过客罢了
“公主,请莫要直呼本将军名讳。”聂娉婷抱了抱拳,算是行过礼了,她望着贺莲房,似乎完全没有看出对方眼底淡淡的怒色。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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