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表情愤怒中难掩失望。他对聂家,的确从未做到如对贺蓝两家深信不疑,可若是没有丝毫信任,他又如何会将那虎符的四分之一交给信阳候呢不仅如此,他还允许聂家男子尽皆从军,这个待遇,是靖国公府都没有的虽然留了聂家的小姐作为人质,可难道蓝家就没有留下女眷吗信阳候以这样的理由来造反,未免有些太过牵强附会了。“朕从未想过,原来这么多年来,你始终对朕充满怨言。”
这么多年来这五个字一说出来,就像是触到了信阳候的逆鳞,他冷笑道“原来皇上还记得,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午夜梦回的时候,皇上不知可否会感到心虚”
“朕为何要心虚”皇上反问。“朕从未做过过事,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百姓,何来心虚一说”
信阳候望着皇上,那眼神,似乎在询问他为何能如此无耻“既然皇上觉得不心虚,那便禅位吧,这样的话,也算是为您的虚伪付出代价了。这些年下来,皇上享尽了人间富贵,这龙椅,也该换个人做做看了吧臣觉得二皇子就不错,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你这是在替朕决定储君人选”
“不是储君人选。”信阳候慢吞吞地说。“是新帝。”立二皇子为储君,皇帝眼看还有几十年好活,等到太子能登基,又得等上多少年还不如直接逼宫来得干脆。
皇上怒极反笑“所以你才私下里募集军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朕抗衡”
信阳候好整以暇地望着皇上,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与你抗衡皇上,你真以为,就凭着青王跟靖国公两人,能够抵挡我聂家军他们再能干,也不过是你手下的两条狗,没有自己的思想,可我不是,我想要得到的,比你预料的要多得多”
他完全不在意即将扶持的皇子就在面前,这样说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由此可见,他是的的确确没有将二皇子看在眼里的。二皇子闻言,心里不虞,双手也悄悄握成了拳,但却仍暂且忍耐着。他也不过忍受这一时半刻的屈辱,待到他登上大宝,看他如何将聂家赶尽杀绝到那个时候,他倒是想看看,信阳候还有没有这个胆子,在他面前胡言乱语
想到这里,二皇子便觉得心里头瞬间舒坦了许多。他轻轻舒了口气,愈发感觉前途无量,只要将父皇逼下那个位子,只要他得到传国玉玺,坐上去,这个天下,便是他的了。他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东西,终于可以得到了
到那个时候,美人、权势,应有尽有,贺莲房也好,贺茉回也罢,都是他的囊中物曾经瞧不起他的那些人,看不上他的那些人,他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匍匐在地向他求饶,痛哭流涕的忏悔哀求只要一想想那动人的情景,二皇子便激动的浑身发抖他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一天的到来
皇上的眼神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仍旧纹丝不动地坐在龙椅之上,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又问了信阳候一遍“你当真决定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
信阳候笑“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皇上还不死心么你我君臣一场,皇上可曾见过我改过心意”说罢,打了个响指,命自己手下的人出来,“既然皇上不愿意离开这张龙椅,那你们就来帮帮他”
话音落下许久,也不见隐身暗处的兵士出来。信阳候眉头一皱,陡然升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下一秒,他抽出腰间长剑,便要取皇上性命,至少也要将皇上作为自己活命的筹码,否则还真说不准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始终屹立不动,靠得就是这绝佳的敏锐力和观察力。经过聂家人训练的兵将,是不可能在得到上峰命令后不出现的,所以,定然是事情出了什么变故
可他的长剑在离皇上仅有半寸距离的时候,被一把银刀挡住。刹那间,火花四溅,皇上却眼也不眨一下,只静静地看着。
出现在面前的人令信阳候露出惊诧的表情“是你”
青王哪里理他,对于聂无迹这样的乱臣贼子,他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银刀一转,便将信阳候的长剑格开,而后把皇上挡在身后“皇兄,你可还好臣弟救驾来迟,还望皇兄海涵。”
“你这说的什么话,亲兄弟难道还要如此客套”皇上笑着啐了他一口,完全不为目前的局势而困扰。似乎不管谁输谁赢,他都不在乎而已事实上哪里是不在乎呀,而是他早就知道,事情在自己的控制之中,所以对于信阳候的步步紧逼,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并没有感到恐惧或是不安。
呃,在贺莲房将这一切和盘托出之前,他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安的。
但是现在没有啦知道青王已秘密回京,且聂家军也已经被控制起来,皇上心里头的那块大石头就落了地,对于信阳候的逼宫,也就看开了。
眼见这二人似乎有聊起来的趋势,信阳候冷笑道“即便是祁东夙回来又如何难道他这肉体凡胎,还能抵挡得住百万大军不成”
“百万大军”此时,一道柔软清冷的女声传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侯爷还在做这春秋大梦呢”
随着这声音,贺莲房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仍旧是一身雪白霓裳,绝美的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我倒是给忘了,侯爷还不知道呢,此番回来的,可不止是王爷一人,还有我大颂数十万男儿,侯爷的那点人哪,除却在边疆的大部分之外,燕凉城里剩下的一小部分,早就被魏怀民魏大人秘密剿灭了呢至于侯爷的那些心腹手下大多数都已弃暗投明,冥顽不灵的,便就此处决,侯爷还是想想,要怎样打消皇上的怒气,从而饶你聂家满门性命吧”
信阳候不信“你胡说这不可能”他精心经营了数十年,得到的会是这个结果他不信,他不信“我的军队就集结在城外,他们很快就会攻进来,血洗燕凉”
“血洗燕凉”皇上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聂无迹,你可还记得,你仍是我大颂子民这燕凉的百姓,与你是同一国家,你怎能如此轻易地说出血洗燕凉这番话来传出去,也不怕他人嘲你数典忘祖,死有余辜”
前面信阳候的话其实都没有真正惹怒皇上,可这一句血洗燕凉,却让皇上真的发火了。即便信阳候图谋不轨,他也觉得他是误入歧途,否则这么多年来,缘何忍了这么久不动手,却非要挑在这样一个并不完美的时间逼宫呢他还幻想着,聂家仍然是他大颂的高门世家,忠心耿耿,忠君爱国可这一切,显然全部都是他的妄想在信阳候心中,根本就没有大颂,更没有大颂的百姓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心头的那股杀气似聂家这般狼子野心的家族,有何面目并列燕凉四大世家之一
对皇上的怒喝,信阳候报以冷笑“皇上当年为了皇位,连亲兄弟都能害,如今我不过也是为了自己想要的努力而已,我有什么错若真是有错,那也是皇上这位明君做了个好榜样呀”他将那“明君”二字咬的特别清楚,讽刺意味极其浓厚。
青王道“皇兄,何必与此等小人多说废话。”说完,身形如风地向信阳候袭来。
他们二人是多年来的对手,一时之间,竟也分不出胜负来。贺莲房站在一旁看着,早有侍卫进来护驾,并将皇上带了出去。
二皇子一直僵硬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上一秒,他以为自己就要触摸到那个梦寐以求的位子了,可下一秒,他便迅速被打回原形,发现那位子,仍旧像是最初一般遥不可及不,或许可以说是更加遥远了,因为今日之事,他是必然不可能再重新得到父皇的宠爱与信任了,这辈子,他都与皇位无缘了
想到这里,二皇子便产生了孤注一掷的想法信阳候不一定会输还有那聂家军只要他能成功离开皇宫,日后也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最重要的是,逃走,他不一定能够重来,但留下来,那便绝对会是个死
眼角余光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贺莲房,她衣袂飘飘,姿容绝世,远远看去,当真有遗世独立之感。二皇子心念一动,已伸手朝贺莲房抓去。贺莲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躲得过。眼看便要被抓住,青王见状,不由得肝胆俱裂“阿房”
自从他暗中回京,两人迄今第一回见面,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贺莲房却睁着眼看着二皇子越来越近,他张手成爪要来抓她,贺莲房微微一笑,对着二皇子露出一个美得令人无法呼吸的笑容,然后趁着二皇子一愣神的瞬间,将手里的药粉扑面扬了过去
二皇子暗道不好,再要闭气,已是来不及。也不知贺莲房那药是哪里来的,药效快的要命,须臾间,二皇子已然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重外祖父的闷响。
贺莲房轻笑,拍了拍手,玉衡立刻带人进来将二皇子拖了出去。半柱香之前,他还趾高气昂的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但此刻,他也不过是只瘫软在地上无力挣扎的落水狗。
为了皇位,竟要与信阳候那样的人勾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好皇帝
将二皇子抬出去后,玉衡又摸了进来,他恭敬地站在贺莲房身边,眼看大殿之内青王与信阳候缠斗的愈发厉害,便按捺不住地要上去帮忙。贺莲房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玉衡讶然“王妃”
“让他自己来吧。”贺莲房说。“也让聂无迹输的心服口服。”
大概一炷香过后,胜负终于有了分晓,信阳候的长剑已经折断,青王的银刀却仍然银光闪耀,横在信阳候脖颈间,只要他稍微动一动,便能割断他的静脉。
“王爷真是好本事,这么多年来未曾比试,原来早就超出我了。”信阳候并不沮丧,反而兴致勃勃地夸赞起青王来。
青王冷淡地望着他“你该认罪了,所有的聂家军都已经被本王控制,你的儿子们也都在本王手上,这段日子以来,他们在边疆,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少做,本王已将他们的罪行和证据一一整理齐全,很快便会送至燕凉府,到时候,你便与他们一同接受律法的严惩吧”说着,便要将银刀收回。
信阳候却在此时用力往前一探身
锋利的刀刃立刻割断了他的静脉,鲜血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只用了不到十秒的时间,信阳候已经闭起了眼,再也睁不开了。然而在他临死前,却张着嘴,无声地说了几个字我没输。
青王冷漠地将银刀抽走,随手撕下布幔擦拭,而后淡淡地道“你输了。”
信阳候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擦完刀,青王突然想起,好像有某个不听话的姑娘没遵循他的交代,悄悄出现在了这里。于是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贺莲房,见她正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凤眼望着自己,那眼底也不知是崇拜还是欣喜,看得他心下一软,将银刀入鞘放到一边,对着她招招手“阿房,过来我这里。”言语之间,亲昵无比。
贺莲房却不,反过来对他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青王无奈,只得走过去,也不管周遭还有玉衡这个第三者在,直接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贺莲房。
只有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男子气息,贺莲房才相信他是真的回来了。虽然早就知道他隐藏在京城中,可是见不着面,她便很容易感到焦躁其实每天晚上青王都会抽空去公主府看她,只是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贺莲房都早已入眠,所以青王也只能陪她那么一小会儿,然后便迅速离开,以免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事情终于结束了。”青王舒了口气。“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大舅舅和晚哥他们不回来吗”
“边疆需要人镇守,不仅是他们俩不能回来,靖国公也很快就要离开了。”青王亲了亲贺莲房的额头。“我是断然不会离开你的。按理说,需要有人顶替我的缺,兰潜自告奋勇,他这回的表现也非常出色,我会向皇兄请功,好好嘉奖他一番。若是没有他,我们的计划怕是没有这么顺利实施。所以这回我让他在打完这场仗后也回来,在家中过些日子再回去。”
闻言,贺莲房笑了“潜儿真的长大了。”只是,没想到家人们心心念念他能做个文官,他却偏生要做武将。
青王牵起她的手“咱们先回去吧,我把这些事情慢慢说给你听可好”
贺莲房点点头。
夫妻俩携手而去,留下玉衡站在大殿上看着信阳候的尸体发呆。真是见了鬼了方才救驾的时候,明明有很多人的,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了难道要他亲自来扛信阳候的尸体吗一想到这个,他就有点反胃。身上这件衣服可是新买的他真舍不得弄脏。
这样好了,不如他先出去,然后找人来处理
好办法
距离青王离京已一年半,先前分离,两人之间没有定情,都尚且能够隐忍,可已做了一载的恩爱夫妻,在正浓情蜜意的时候分开,谁受得了因此在马车上,两人便亲的如胶似漆,分也分不开了。
“若非地方不对,真想要了你。”一吻作罢,青王含着贺莲房的嘴唇,含含糊糊的说。
闻言,贺莲房小脸一红,轻轻掐了青王一把,酡红的脸蛋儿娇嫩美丽,看得青王更是食指大动,他舔了舔唇瓣,想亲亲她,但又怕自己无法克制,幸好很快到了公主府,马上就有床榻可以任由他尽情发挥了。
府里的下人都很明白,两位主子这是干柴烈火,谁都不能挡着,陆妈妈还带着四婢开始清人,靠近贺莲房卧房的方圆五十米内,不允许出现任何人。
刚进房间,青王便迫不及待地将他心爱的姑娘抱了起来,边亲边朝床的方向走。开过荤之后,还没来得及吃饱喝足,便又分开这么久,任谁都会感到不快活的。
可他正把俊脸埋在贺莲房胸前不亦乐乎,姑娘嫁给他的时候,身子尚未完全长成,如今到了盛开的年龄,又被他疼的要命,俨然像是那熟透的蜜桃,轻咬一口,便能流出甜美的汁液来。
贺莲房却突然倒抽了口气。
青王立刻抬头,眼底尚存,眼神却已清明“怎么了”循着贺莲房的视线看去,只见得床上的鸳鸯枕中间,放了一朵血红血红的莲花
“是聂靖。”贺莲房伸手将莲花拿起来,毫不意外那花色又是用人血染成的,只是不知道这又是谁的血“对了,夙郎,清欢呢她可还好”
一提起唐清欢,青王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她应该还好吧。”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么叫做应该还好”贺莲房不接受这模棱两可的答案。“难道是她出事了燕家的物资不是准时送到你手中了吗”
“此事的确是唐清欢的功劳,不过”青王抿嘴,显然即将出口的话,似乎有些不好启齿。“她与荆少游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在到达边疆,与我见面没几日后,便被大元抓走了。”
“什么”贺莲房低呼。“那她”
“我回京之前,她不知怎么地逃了出来,神色憔悴,消瘦许多,说是为了防止她逃跑,他们一天之给她一碗稀饭喝。”
“那那你难道没去救她吗”
一说起这个,青王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并非我故意不搭救,而是最初,我根本就不知道。荆少游此人才华横溢,且有运筹帷幄之能,我便将军师之位交给了他,在他手上,有许多大元求之不得的机密卷轴。大元之所以抓走唐清欢,怕就是为了让荆少游屈服。我派人去查探援救,都被荆少游拦下了。他说唐清欢不会有危险,还是以国家大事为重,所以,我”说到这里,青王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类似羞愧的表情。“如此牺牲一名弱女子,是我的不是,所以在那之后,我便立刻带人前去救人,可大元军营守卫十分森严,我始终没能成功突围,最后反倒是唐清欢自己逃出来的。”
又是荆少游
贺莲房真是厌恶极了这人
她吸了口气,道“你能立刻去救人,已经很是不错了。只是这荆少游他对清欢,未免太过无情了。”无情的叫人心寒。是要前世欠了他多少,这一世才要以这样的方式偿还“那这一次,清欢是和潜儿一起回来吗”
青王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那朵沾血的莲花。
上一次,是朵带血的合欢,这一回,是血红色的莲花,聂靖是什么意思贺莲房有些坐立不安,她总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成功,聂靖不可能如她预料中那样被抓住。于是她焦躁地起身道“我还是去聂家看看,若是抓住了聂靖,那感情好,可若是抓不住”那就麻烦了。
她很清楚聂靖的报复心有多强。即使他心中完全不在乎聂家,可本来属于他的东西,在一夕之间被外人毁灭,以聂靖那疯狂的报复心,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目前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抓住聂靖,让他无法逃脱
只要抓住了聂靖,其他人根本就不足为惧
被这么一打乱,两人想要亲热的心也就淡了,好在去往信阳候府的人很快就回来禀报了,果然,信阳候府内,根本就没有了聂靖的下落,他们到的时候便已经扑了空,聂靖已杳无音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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