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很久没有这么大动静了,准确来说,是平静的内环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数量繁多的禁卫军跟凤兆卫以对峙姿态停在陆府外,惊动了陆府内的侍卫和仆从。
不过在看到大少爷时,那点小小的骚动立刻平息了。
陆宜修牵着陆宜川从马车上下来,在门口稍停了停,问看门人“阿爹回府了吗”
看门人摇头“未见主人回府。”
陆宜修又问“张伯回府了吗”
看门人点头“张伯刚到没多久。”
陆宜修心中有数了,虽然陆向文没回来,但跟了陆向文数十年的张伯在某种意义上代替着陆向文的意志。
陆宜修对叶君澜道“你点几个人,不用带太多。”真要出了乱子,叶君澜带再多人也没用。
叶君澜当然清楚这一点,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就是来充当工具人的,决定权在陆宜修,跟他没半点关系。
所以他飞快点了几个亲信,跟着陆宜修进了陆府,还能苦中作乐的想带着凤兆卫进首辅家里抓人,我这不得青史留名
越过层层叠叠的长廊和水榭,陆宜修步入了陆府的另一个区域,他没涉足过的那个地方。
这里的摆设和装饰中随处可以窥见女主人的痕迹,仅凭那些清幽淡雅的装饰恍若能看到一位高洁的世家女遥遥浅笑。
“大郎怎么来了”
陆宜修还没走到目的地,一群人先迎了上来。
面容姣好的侍女簇拥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让人见之可亲,这是一个温柔、周全又不会给予人压力的女性。
“二郎怎么哭过了”她视线落在陆宜川身上,便蹙起了眉头。
她蹲下身,伸手想帮陆宜川擦脸,陆宜川往陆宜修身后一躲,避开了她的手。
柔风细雨的现场突然凝固了。
陆夫人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那一低头的风情配陆向文实在可惜了。
她没沉默太久,收回手帕,站起身,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笑容温婉“大郎带了这么多人来有事找我”
陆宜修点了点头“想来问问母亲,万宝楼是否是母亲置办的产业。”
“万宝楼”她似乎对此没什么印象,扭头看自己的贴身丫鬟“玉华,你可有印象”
玉华思索了片刻“似乎是二少爷出生的时候,有人给夫人娘家送了一份礼,好似就是万宝阁的地契。”
陆夫人疑惑道“怎么万宝楼出事了”
叶君澜从不小瞧任何一个世家女,不过这次他全程只盯着陆宜修看他这年纪也不适合盯着年轻貌美的陆夫人不放。
主要是也没这么不讲究的,直接带人进了后宅
不过考虑到陆宜修才五岁,这点小纰漏又变得理所应当了起来。
也正是因此,所以叶君澜发现,相较陆夫人自然又多变的反应,陆宜修全程都只给出了一个反应平静。
陆夫人的表现没激发他任何情绪波动。
等陆夫人不说话了,陆宜修才开口“既然万宝楼确实跟母亲有关,那恐怕得劳烦母亲跟他们走一趟了。”
陆夫人因为他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楞了两秒,她看了眼风兆卫,又看了眼陆宜修,最后只道“向文知道吗”
她要是真被带走了,这一巴掌不是打在陆夫人脸上,而是打在了陆向文脸上。
“风兆卫按照大凤律办事,阿爹知道跟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陆宜修平静道“还是说母亲认为阿爹会滥用职权”
陆夫人大概没意识到陆宜修“今非昔比”,如此难缠刻薄。
她楞了片刻,蹙眉不语,然后竟昏了过去。
侍女们顿时乱做一团,喊着“快叫大夫”“去小院”之类的话,就要带着陆夫人转移阵地。
陆宜修叹了口气,道“阿三。”
位于陆宜修身后的侍卫沉默上前,踩着两旁的栏杆,飞越乱作一团的人群,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他一动,长廊上的其他侍卫们齐刷刷的握住了武器。
“张伯,看这样子,你还是去请一请阿爹吧,”陆宜修歪了下头,看向长廊尽头的人影道“我看,你们好像不太听我的话。”
张伯弯着腰,穿过长廊,他走过的路旁,侍卫们纷纷松开武器,重新回归原本的站姿。
“还不快去领罚”张伯没好气的对他们道,又扭头向陆宜修请罪“他们分不清主次,您别生气。”
陆宜修也没生气“问完了哪几家有这个制式的信纸”
世家是个死要面子的群体,这一点表现在方方面面,比如说他们特别乐意用各种方式表达自己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地位,其中就包括折腾出各种款式的香、茶以及笔墨纸砚。
折腾来折腾去,这就变成了各家的独门秘籍,充分满足了他们不跟人撞衫的心理。
那这个装逼的折腾出花纹暗纹的信纸,要么滥大街,要么就只有一家有。
张伯弯下腰道“我去问了问,这好像是清家的制式”
清家,现任陆夫人的娘家。
陆宜修点了点头,对这个简单明了的结果毫不意外,知道自己在干坏事的人会费尽心思遮掩,但万宝楼对陆夫人来说,算什么坏事
不过是一个赚钱的地方而已。
陆宜修朝叶君澜示意了下,都到这地步了,叶君澜也不犹豫了,带着人把陆夫人跟贴身丫鬟一起给带走了。
“张伯,麻烦你派人帮我看着点,”在叶君澜走之前,陆宜修慢吞吞道“我还想知道,谁会知法犯法、滥用权力,妨碍风兆卫依法办事。”
张伯深深的弯下腰,应喏。
叶君澜松了口气,没办法,要是陆宜修不在前面扛着,他前脚把人带走了,后脚陆夫人就该被其他人带走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陆宜修想了想,问异常安静的陆宜川“想出去看看吗”
陆宜川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去看什么”
陆宜修牵着他的手,朝外走去“看一看你没看过的凤城。”
陆宜修牵着陆宜川的手上了马车,给了车夫一个简单明了的命令“绕着整个凤城逛一圈。”
跟上次出行不同,在这一连串事后,车夫完全没有再提醒陆宜修“凤城外围对他来说太危险”的意思了。
马车绕着热闹的凤城逛了一圈,从寂静且自带底蕴的内环到熙熙攘攘的外环,再到凤城外大量的村落。
那些村落没有因为位于天子脚下而与众不同,贫穷都是相似的。
“那是房子吗为什么它这么矮,这么破”
“这也是凤城吗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穿成这样的人”
“为什么这里的路没有青石板,它震得我屁股疼。”
陆宜川像十万个为什么,对他从未见过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不解和惊讶。
被养在后宅的孩子,在此之前最大的苦恼是残酷无情的大魔王禁止他吃糕点,而随着马车一路前行,他突然意识到,世界真的很大。
而这么大的世界里,有很多人的苦恼远远不止于不能吃糕点。
陆宜修见过比这些村落更为贫穷的地方,他的注意力与陆宜川不同,他关注的是没出凤城之前,这辆马车驶过的那些过于热闹的区域。
那些地方并不隐蔽,往往还十分醒目,因为许多象征着士族身份的马车在那停靠。
所以陆宜修很轻易的找出了凤城内所有“好玩”的地方。
估计再过一会,等陆夫人被送进凤兆卫的消失传来,这些地方就会暂时冷清一会了。
不过何必再等一会呢
一念起而天地宽。
陆宜修扫了眼车厢内的侍从,点名道“阿三,你去帮我去通知下叶君澜,就说,我看凤城里还有几处地方也挺热闹的”
陆宜修停顿了下“麻烦他帮忙检查一下这些地方是否违反律法,要是有的话,就先把那些管事人带回凤兆卫吧。”
阿三沉默应下,翻身出了车厢。
陆宜修也不担心叶君澜不干,他都上了贼船了,但凡头脑清楚,就绝对会很乐意把这趟浑水搅和得更浑些。
马车晃晃悠悠的回了陆府,刚进门,看门人就对陆宜修道“主人已经回府了。”
陆宜修心领神会,带着陆宜川去陆向文的书房。
万宝楼跟陆夫人算得上什么,唯一能对局势产生根本性影响的,只有陆向文。
毕竟归根到底,万宝楼、陆夫人,乃至陆宜修借的都是陆向文的势。
陆宜修能一呼百应,在整个凤城畅通无阻,那是因为陆向文没表态。
只要他表露出不赞同的态度,那陆宜修就会立刻体会到什么叫寸步难行,别说寸步难行了,只要陆向文不允许,他一个五岁的孩子到时候能不能出得了陆府的大门都是个问题。
一路上异常安静,道路两旁的仆从存在感几近于无。
大概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陆宜川小声问道“哥,阿爹是不是生气了”
陆宜修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我倒希望他生气。”
小胖子露出迷茫的表情。
“有反应比没有反应更有价值,”陆宜修一边牵着他穿过长廊,一边道“那意味着你能找到他的弱点。”
小胖子没听懂,茫然片刻,重复道“那阿爹有弱点吗”
“所有人都有弱点,”陆宜修看了眼不远处灯火辉煌的房间,轻声道“阿爹自然也不例外。”
小胖子流露出真切的佩服,将这一整天的收获浓缩成了一个结论“哥你好厉害。”
陆宜修脚步一顿“你以后会比我更厉害。”
“真的吗”已经被陆宜修这一天的表现彻底折服的陆宜川追问道“我以后真的会比你更厉害吗”
陆宜修点头。
“哇”
陆宜川发出天真的感叹,丝毫没怀疑陆宜修的话,那可是在他眼里无所不能的陆宜修。
年幼的心里栽下一个小小的种子,等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陆宜修推开书房门,摇曳的烛火在窗户一边投射出无比高大的人影。
陆向文放下公文,看向手牵手的兄弟俩,微微皱起的眉梢重归平整,起身牵过陆宜修的手,抱到膝盖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被落在原地的陆宜川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又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抱着陆宜修的陆向文,还没理清自己的想法,就听见陆向文笑着道。
“二郎,瞧阿爹给你准备了什么”
那盘精致的点心摆在书桌上,与书桌格格不入。
“鸡蛋糕”陆宜川爆发出一声欢呼,往前走了两步,又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去看陆宜修的表情。
陆宜修没看他,他正在回答陆宜川之前的问题“去凤城逛了一圈,回来晚了。”
回答完,他才看向陆宜川,声音柔和了几分“二郎今天表现得很棒,可以吃一块。”
才一块啊,陆宜川瘪着嘴,委委屈屈的爬上对他来说有点高的椅子,夹起一块鸡蛋糕,咽了口口水,偷摸看了眼陆宜修,忍痛道“哥哥吃鸡蛋糕。”
陆宜修拍了拍陆向文的手,从他的膝盖上下去,跟陆宜川坐到了一张椅子上说实话,有点挤,因为陆宜川是个货真价实的小胖子
陆宜修没有推辞,在陆宜川震惊的目光下,把这块鸡蛋糕全吃完了。
我只是客气客气,你怎么一点都不客气
陆宜川的脸上写满控诉,不再试图分享给陆向文了,低头啃起剩下那块鸡蛋糕,生怕动作慢了,这块鸡蛋糕也从自己嘴里飞了。
鸡蛋糕确实挺好吃的,入口即化,怪不得陆宜川这么喜欢。
陆宜修喝了口水,咽下嘴里那点点心,想道。
陆向文耐心的等他吃完,才继续道“好玩吗”
陆宜修摇头“比我想的糟糕太多了。”
他也不跟陆向文绕圈子,直截了当道“世家已经烂了。”
陆向文刚端起茶杯,闻言又放下了。
认真啃鸡蛋糕的陆宜川用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他们看。
陆向文咳嗽了一声“阿竹,带二郎下去。”
书房角落里闪出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影。
陆宜川眼疾手快的拽住陆宜修的衣角“我不,我要跟着哥哥。”
陆向文拿杯盖舀了舀茶水“阿竹”
人影往前走了两步,才伸出手,陆宜川立刻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声,往陆宜修身后躲,活像对方想对他做什么似的。
“二郎吓坏了,”陆宜修看了眼阿竹“让他留在这吧。”
陆向文放下杯盖,微微颔首“既然大郎这么说那你下去吧。”
阿竹又闪回了阴影里。
陆向文喝了口茶,温热苦涩的茶水划过喉咙,才再度开口,没提起陆宜修方才的惊人之语,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二郎跟你最大的不同之处在哪吗”
陆宜修轻拍着陆宜川的背,让他平静下来,随口道“你看好我,不看好他。”
陆向文“那大郎猜我为什么不看好他”
“那要问你,”陆宜修抬眼看年轻的陆向文“是你决定了这一切,从一开始就给他安排好了未来,甚至没给他一个机会。”
“陆宜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陆向文不怒反笑“我就俩个儿子,我给他机会,谁给你机会”
“我看上去无能到需要你抹杀另一个儿子成长的可能,才能成为最终赢家”
陆向文咳嗽了一声,软下语气道“你比我想的更出色。”
“二郎也很出色,”陆宜修平静道“如果你多关注一下他的话,就会发觉他远比你想的更出色。”
陆向文看了眼懵懵懂懂的陆宜川。
“那他得靠自己来证明这一点,”陆向文平静的转开话题“你今天闹得这一出,动静太大。”
“我很失望,”陆宜修也毫不掩饰道“我以为你能做得更好。”
陆向文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比我做得更好”
“所以我现在坐在这里。”陆宜修皱眉道“跟你聊那些有的没的。”
陆向文闻弦而知其音“那就说正事,你想干什么”
陆宜修“我想让大凤王朝变得更好。”
陆向文失笑“我们一直都在这么做。”
“那首先,就从世家开始吧,”陆宜修“你挖不了烂掉的根,就把烂掉的那些枝叶处理掉。”
陆向文轻敲了敲桌面“你说的倒简单,好似世家全是待宰的猪羊一般。”
“简不简单取决于你们有没有断臂求生的魄力,”陆宜修平静道“陆家又算不上清清白白。”
陆向文眉心一跳,听见陆宜修继续道“世家积蓄仆从和大量田地,不管哪一家底下都埋着白骨。”
陆宜修看向陆向文“阿爹,这是违法的。”
当然,在世家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时候,违法对他们而言算是个陌生词汇。
陆向文低头喝了口茶水“你把这事闹得这么大,又想要什么结果”
“我希望,那些权贵得到的教训足够深刻,深刻到他们下次再不拿人命当命的时候,就会想起今日亦有人可以不拿他们的命当命。”杀气腾腾的一番话楞是被陆宜修说出了无尽怜悯“然后给蝼蚁留下一线生机。”
陆向文生生喝完了一茶杯的水,才缓缓点头“好。”
他这个反应反而出乎陆宜修的意料。
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口答应了
陆宜修盯着他看了几秒,慢吞吞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陆向文给自己倒上茶,笑呵呵道“大郎想问什么”
陆宜修“为什么”
为什么一共就两个儿子,却能毫不犹豫的选择他,为什么对他如此夸张的“天才行为”毫无怀疑,又为什么“溺爱”他到这种地步
陆向文端着茶杯,停顿半晌,才缓缓道“我曾遇到过一位修仙者。”
陆宜修竖起耳朵等着后续,陆向文朝他微微一笑,不往下说了。
虽然看出来陆向文是成心吊胃口,但架不住陆宜修好奇啊,他老老实实的上了钩“然后呢他对你说了什么”
陆向文哈哈大笑“他说我儿乃天纵英才”
这家伙不会是遇到骗子吧陆宜修狐疑的打量“开朗”的陆向文“然后你就信了”
“自然,”陆向文昂首道“我儿天纵英才,本就是事实。”
不,你现在的表现就很可疑啊。
他说的话陆宜修一个字都没信。
这种算命骗子的话连普通百姓都不会随便相信,更别说陆向文了。
陆向文像没看到陆宜修脸上明晃晃的怀疑般,自顾自道“待我为大郎修剪好枝丫,等大郎长大接过我手里的重担,就无需为此耗费精力了。”
看来他不止给陆宜川规划好了混吃等死的一生,还给陆宜修规划好了子承父业的美好未来。
陆宜修想了想日后的大凤王朝,觉得陆向文将来过得应该挺刺激的。
首先是寄予厚望的嫡长子泯于众人,然后是本该混吃等死的次子自立门户,掀起大旗跟他对着干还成功了。
这都没被气死,不愧是你,陆向文。
畅想了一番陆向文未来的遭遇,陆宜修心情好转了几分,点明正题“既然阿爹同意了,那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论起权谋,十个陆宜修都比不上一个陆向文,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陆向文略一思索“倒也简单。”
他给陆宜修倒了杯白开水,轻描淡写道“就像大郎之前说的那样,不过是依法办事而已。”
陆宜修捧起茶杯,虚心求教“世家枝繁叶茂,家家沾亲带故,眼下能办事的官都是世家出身,怎么依法办事”
就算是上了贼船的叶君澜,也是叶家人,进陆府带走陆夫人也就算了,指望他去叶家“依法办事”,那也太“不讲人情”了。
而叶君澜只是整个官僚制度的一个缩影。
世家掌控了权利的含义是,所有世家分享这个权柄,而不是某个世家独掌这一切,世家内部存在制衡和合作,才能达到表面上的平衡。
修剪枝丫这件事,就是在打破平衡。
陆向文呵呵一笑“不过是死的人多一点,不是什么大事。”他耐心的教导陆宜修“你今天逛了一遍凤城,有什么发现”
陆宜修思考了许久,不确定道“世家太多了。”但穷人更多,不过后半句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因为陆向文不会感兴趣。
阶级属性摆在那屁股坐在哪一边,就会为哪一边思考,这关乎他们自身的利益。
陆向文再和蔼可亲,也不会抹灭他身上深刻的世家烙印。
陆向文露出欣慰的笑容,对陆宜修的答案十分满意“人一多,事情就好办了。”
他用茶盏轻磕了磕茶杯“虽然我们的初衷是为了修剪烂掉的枝丫,但那些人更喜欢他们猜到的答案。”
“打破平衡,”陆向文放下茶杯“这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事情。”
陆宜修恍然“旧秩序一旦被打破,新秩序就会顺理成章的出现。”而新秩序就意味着一群新的获利者。
陆宜修说完后,皱起眉,这个过程太过顺理成章,以至于他下意识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看了眼始终成竹在胸的陆向文,忽而道“阿爹的初衷,不是修剪烂掉的枝丫吧”
陆向文没否认这一点“大郎异常聪慧,不如来猜一猜”
这其实很好猜,因为大凤王朝眼下面临的机遇和危机是同一件事富饶且强大的地底文明。
在想到这个因素后,陆宜修串起了所有线索“你要跟地底文明接触,你要一个更听话的朝堂,一个更能接受新事物的大凤王朝。”
“大郎天资过人,”陆向文感慨道“实乃吾家麒麟儿。”
而陆宜修折腾出的大动静,成为了这一切的导火索。
奇妙的是,虽然出发点和目的都不同,但给世家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这个要求却是相同的。
只是对陆宜修而言,这个教训用来刹住世家不拿人当人看的风气,对大凤律保持起码的敬畏。
而对陆向文而言,这个教训用来敲打世家跟上他的脚步,跟上大凤王朝的脚步,开创千年未有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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