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暗处良久,直到天黑了才回去。
接下来几天,姜玉堂开始接触这届考生。才刚过完年,街上还有春节后的喜气,四面八方入京的一日比一日多起来。
每三年的这时候,京都的酒楼就开始爆满,连茶楼都是人满为患。京都有一家状元楼,一到科举年年涨价,考生却是塞银子也要住进去,就为了这楼十几年前住过一位状元郎,图个喜庆。
姜玉堂一出现,便是这届考生们争先恐后讨好巴结的对象。
他本就是永昌侯未来的小侯爷,出身高贵。何况,这位姜世子三年前可是连中两元,传闻当初若不是他生病,当年的状元如今还不知花落谁家。
但也有人对此反驳的,说是姜玉堂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当年他就是考不上这才不去参考,故意称自己生病,其实是怂了。
要知道,当年的姜世子可才十七,自开朝以来几十年,可从未见过十七岁就考中的,想来就是考不过的几率更大一些。
只事情的真真假假,除了姜玉堂自个儿谁也说不清楚。
但这样一个人,若是能有幸得他提点两句,可胜过自己私下读不少书。
而姜玉堂也在其中接近了太子让他注意的几个人,其中苏青、宋贺州,刘映阳三人在会试中名次都不低。
姜玉堂几番打听,才知晓这几人家中非富即贵。
苏青的祖父为苏州最大的丝绸商,家中金银珠宝堆积如山,乃是富甲一方。而宋贺州,刘映阳两人,一个家中二叔管理漕运,一个姐姐是当朝太子的妾室。
姜玉堂听到这儿的时候,特意往刘映阳那儿看了眼。这届考生中,当属这位刘映阳生的最为不错。
唇红齿白,光是穿着一件长衫站在那儿就是格外的吸睛。
想来他这位在东宫当侍妾的姐姐也很是漂亮。
见姜玉堂打量自己,刘映阳明显有些不自然,微红着脸有些犹豫“我姐姐才刚入东宫没多久,算不得受宠。”
看来这段时日旁人逮着就是问他这个,以至于不用人开口自个儿就主动吐露。
且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姜玉堂,想来是惦记着姜玉堂得罪过太子的谣言,对他的示好想靠近又有几分不敢。
姜玉堂倒是看见了当做没看见,之后接连几日都与考生们在一起,吟诗作对,又或者是替人解惑,点拨点拨他们的文章。
他用词犀利,常常一句话就能让人豁然开朗。考生门马上就要开考,如今碰到他自然是如获至宝,不愿错过。
每当他一来,四周都围满了前来求问的人,只苏清、宋贺州、刘映阳这几人依旧显得不冷不热的。
姜玉堂将这些原封不动的禀告给太子。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太子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正站在锦鲤池边喂锦鲤。
那双眉眼间像是带着笑,却又浅浅的笑意不达到眼底。
“要么是对自己极为的自信,不屑于听人解答。”姜玉堂说到这儿,眉眼中又溢出一丝讽刺“要么就是有什么法子,保证这次科举能考得名次。”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太子轻笑一声,又问“这些都是猜疑,最关键的是找到证据。”
“若你,你该如何”
姜玉堂没说话,只走上前,接过太子手中的鱼食全部倒下去,一池子里的鱼儿争先恐后的涌上来。
除了这一块地方,四周的水全都清了。
姜玉堂看着那沸腾的一块地方,淡淡道“要想查清背后的猫腻,首先就要舍得抛下鱼饵。动静一大,浑水翻滚。谁是干净的,谁贪了东西一览无遗。”
太子看着沸腾起来的锦鲤池,呆愣住片刻随后笑了。
他从袖口中掏出拍子,细细的擦着手指,随后才道“孤怀疑背后有人贩卖试题。”
太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之中一片寒光。
寒门子弟本就难以出头,科举乃是这些人唯一的出入,多少人寒窗苦读十余载,就为了夺取一个功名。
而世家子弟们从出身下来就享受最好的,能拥有最优秀的老师,最好的教导。可有的人偏偏自己不肯努力却又要从中做手段,把这唯一的机会都要夺走。
朝中贪污之风盛行,科举腐败堕落,若是长期以往下去,这天下不知是谁的天下,这百姓,只怕是一辈子都没出头之日。
姜玉堂明显也意思到这点,或者说知道太子让他此次去的目的。
他从东宫出来,心中还是震撼跳动。
坐在马车上,四周一片昏暗,他想到了他舅舅沈少卿。
当年,沈家逼他去南疆,是存着要他死的心思。沈少卿在南疆这么多年,从未打过沈家的旗号谋得一点私利。
从一个小小的士兵,到最后成为南疆的战神,一路流血流汗靠的自己。可就算是如此,却还是惨遭迫害。
若是这天下如今做主的不是这位陛下,若是这朝中没了沈陆两家架空,若是当初也有一个人如太子这番来主持一个公道。
当年的惨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姜玉堂喘出一口气,寒门之弟生来就难。就如太子所说,莫要让这些人寒了心。
马车跑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赵禄拿着鞭子,扭头往身后看了眼“世子,还要去朱雀街吗”
车厢中,姜玉堂紧闭着的眼帘忽然睁开。那双眼帘中漆黑一片,半晌却没出声。
赵禄明了,便没再继续问,马鞭子一甩,直接跑到老地方才停下来。
马车停在青石板的榕树下,一边墙角边的红梅不知何时开了花。树枝下的积雪掉下来,落在马车的棚顶上。
赵禄缩在外面搓了搓手,只觉得手都要冻青了。
可世子却偏偏每日都要来,且一待就是一个时辰。他只觉得再来几日,自己浑身都要冻硬了。
融雪的时候最冷,外面冷风吹着,车厢内也没了一丝温度。
姜玉堂闭着眼睛,身子靠在身后的车厢中像是睡着了。
这段时日他白日把事情排的满满的,不敢让自己歇下来。等到了晚上,有的东西却又一点一滴涌入脑海中。
他已经很久没好好睡一觉了,闭上眼睛就是她的身影。上一刻说爱他,下一刻走的时候背影却是毫不留情。
几乎每次都被这一幕吓醒,随后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整整一晚,便再难以入睡。
他想,他可能病了。
他得了一种名叫沈清云的病,无药可解,无病可医。
马车就这么停到了半夜,天边又开始下了起了雪。赵禄坐在车厢外,只觉得浑身都要冻成冰雕。
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响,暗卫骑着马跑了过来。凑在车厢中说了几句话。
赵禄拿着马鞭的手一点点僵住,只觉得四周的寒气越发重了些。
暗卫赶去鄞州,找到了那日离开京都的所有人,这都第十一个了却依旧找不到沈清云。
那些人分辨各地,四面八方,除了是在表少爷走的那日离开京都的之外,没有任何的共同点。
可就算是如此,姜玉堂还是要查,东南西北,派了无数的人都要追上去。
“知道了。”
许久之后,里面才传来一道沙哑的声响。
赵禄吓得不轻,哆嗦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世子,我们还找吗”
都寻了这么久了,就差掘地三尺。
表少爷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依旧是了无音信,寻不到任何的踪迹。
而且,这人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再找的话他们连一点方向都没有。
“找”
姜玉堂睁开眼睛,眼眸之中一片冰冷。
所有的温情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他咬着牙,一双眼睛渐渐泛红,里面熬的全是血丝。
双手撑在桌面上,指尖用力到几乎要将那捏碎。车厢内的灯火影影绰绰的,落在他那张脸上。模样狠厉的犹如要吃人,阴森着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沈清云这样厉害,最好是祈祷自己永远不要被他找到。
不然到时候做出什么,他也不能保证。
灯火熄灭,雪彻底落下来。
马车不知何时走了,在雪地里留下几道车轱辘的痕迹。
万物安静,漆黑一片。
朱雀桥弄堂的小道上,走来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雪青色的长袍外,罩着一件半旧的披风,冷风刮在身上,身形格外消瘦。
一路走过狭小的小道,直到一处破旧的屋子外才停下来。
她握住门上生锈了的铜环,轻轻叩了几下。
“来啦”
没一会儿,屋子里传来一道声响,一个瘸腿女子拄着拐杖急急地打开门。
瞧见站在门外的人,立即笑了
“沈大夫,您今日来得真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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