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凌败

    楼梯一路向下,仿佛没有尽头。

    在这阴森灰暗的环境里,饶是最厉害的武林高手也不由得毛骨悚然。

    陆小凤扶着花满楼往下走,轻声道:“想不到凌败竟然有这么多的……”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道:“这么多娃娃。”

    花满楼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凌败的传闻是真的是假的。”

    楚留香闻言,连忙问道:“什么传闻?”

    花满楼说道:“就是说她专杀美人的传闻,但是毕竟这么久也没有证据。”

    他们刚说到这里,便转到了楼梯尽头,火折子一打,竟是一个祠堂一样的房间。

    楚留香一眼望见了一个蜡烛,当即走了过去点上,光芒登时充斥了整个屋子。

    谁知这光明一来,怀归忽然惨叫一声,扑到言修然怀里去,将脸死死埋在他身上,吓得浑身发抖。

    只见祠堂里供奉的并非什么牌位,竟乃是一列人头!

    有的地方只有牌位,有的地方牌位后面放着人头,两列站着嘴唇鲜红的人偶,场景真是恐怖至极。

    饶是楚留香这般见过场面的人也不由得背后生寒,倒吸一口凉气。

    只花满楼什么也看不见,最是安宁。

    花满楼茫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小凤环视四周,伸手捂住怀归的眼睛,道:“凌败杀人的事,落实了。”

    楚留香走上前去,只见一块牌匾上写着“冰雪仙暮成雪”,牌位背后却并无人头,只有一幅画,画着暮成雪昔年的模样。

    又一块牌匾上写着“血泪子薛无泪”,也并无人头,又一幅画,画的却不止薛无泪。

    上面一男一女两个人比肩而立,容貌如出一辙,仿佛是对镜自照般毫无差异。

    楚留香手中拿着画,转头望向陆小凤,道:“你看这两个人。”

    陆小凤凑近一看,道:“女子是薛无泪,男子是薛孤刃,两人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容貌如出一辙,就算是互换装束别人也认不出,只薛孤刃后来受过伤,眼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言修然听人谈及他的母亲和舅舅,走过来低头一看,道:“这是妈妈?”

    陆小凤说道:“是的。”

    言修然摇头:“我记忆里她可不是这样。但是舅舅却是一样的。”

    陆小凤不由得叹了口气。

    薛无泪自从生下次子言修然之后便忽然有些疯癫了,之前美人的名声远扬,生下次子后身材走形,人又疯癫,头发蓬乱成一团,早不似当年貌美,几次发疯的时候险些失手扼死亲生儿子,死的时候死相凄惨,令人扼腕。

    楚留香将画放回原处,又看向台子另一端,牌匾上写着“无香踪”任幽,牌匾后乃是一个早已干枯至极的人头,头发早已脱落,不知道经过什么手段处理,头颅已然风干,诡异至极。

    楚留香叹息一声:“没想到无香踪任幽竟是死在了凌败手上,这女人真是恶毒至极。”

    言修然忽然说道:“女孩子才不会这样,这人一定是个男的。”

    楚留香又看向台子第一层,只见牌匾上写着“流云袖”楚辞,案上放着一个新鲜的人头,明显是这两日才死的。

    楚留香皱眉,道:“你看。”

    陆小凤和言修然一起看去,言修然伸手捂住了眼睛:“不看!”

    陆小凤奇道:“怪了,若是凌败已经死了,怎么还能杀人呢?难道是有人打着凌败的名号做这种事么?”

    楚留香沉思:“或许她根本没死。凌败本来就擅长易容,且为人狡诈恶毒,最喜欢戏弄别人,没准她现在活得好好的呢!”

    几个人正说着,忽然听到不知道何处传来一声痛苦至极的叫喊之声。

    言修然反应最快,闻声而动,身后紧跟着花满楼。

    楚留香也追了过去,急道:“你别乱跑!”

    陆小凤道:“这声音,似是妇人分娩时的喊叫声?”

    这时,又是一声压抑而又痛苦地叫声传了出来,眼前的烛火猛地一灭,当即就是一黑!

    楚留香一时找不到言修然和花满楼,急得大喊:“花公子!你们去哪里了?”

    花满楼的声音传了过来:“这边!”

    他正要追,言修然的声音却从另一个方向传过来:“这边!”

    楚留香一时分不清左右,好在陆小凤手快,当即点燃了火折。

    火折子一亮,光芒尽头处言修然跑了过来,道:“我们找到她了,快来帮忙!”

    两人连忙追了上去。

    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

    只见走廊尽头出现一扇门,一阵血腥气飘了出来。

    众人跑进去,只见花满楼站在屋子里,手足无措,急道:“这是怎么了?”

    楚留香举着火光一看,只见床上一个女子正在挣扎,痛苦至极地咬在自己手腕上,嘶声道:“我快生了……”

    她求助地看向点着火的几个人,哀求道:“救救我……她抓我来的,她不仅要杀我,还要杀我的孩子……”

    楚留香端着火折子上前一步:“谁要杀你?”

    女子几乎昏厥,痛苦至极地抓着身上的被子,断断续续地说道:“凌……凌败……”

    她说着,哀求地看向说话的楚留香:“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她说着,转向了言修然,眼神闪烁了一下:“姑娘,姑娘你帮帮我……”

    言修然还回头看了看,他身后哪儿有人。

    他四下看了半天,吃惊道:“你说我?”

    女子焦急道:“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求你接住他……”

    言修然说道:“别啊,我是男的,不太方便吧……”

    花满楼连忙道:“我可以,我是瞎子,我什么也看不见,不会冒犯到姑娘的!”

    女子挣扎着说道:“那求你接住他……若是脑袋落地,我的孩子便死定了……”

    言修然忽然戳了戳楚留香:“楚楚。”

    楚留香道:“别捣乱!”

    言修然又戳戳他:“楚楚,你说这个女的,是不是男的。”

    楚留香能被他活活气死,对他道:“别捣乱!”

    那一边,花满楼已经接住了那个孩子,将他抱起来了。

    火折子的光越来越暗。

    花满楼伸手摸了那孩子的脸,早已经满手是血,此刻道:“身子已经僵硬了……没气了……”

    楚留香抬手去照时,只见那孩子的眼睛虚无地睁着,当即吓了他一跳。

    花满楼难过地说道:“姑娘,你的孩子已经……”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怀里的死婴忽然张开口,竟唱起歌来:

    “宝剑折损铁衣磨……”

    众人猛地一惊,抬头一看时,那床上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花满楼方才一心以为这是个孩子,此刻再一摸,触手僵硬至极,竟是个栩栩如生的木偶!

    若非光线如此阴暗,众人又是紧张,也不至于被她骗了去!

    楚留香气急,他想到言修然之前拉他袖子,现在才明白他早就听出来不对劲,这才这么问他,然而他竟一时关心那女人,反倒被蒙蔽了去!

    这时,屋子里的光线猛地亮起,乃是两丈见方的一个石室。

    一个男人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你果然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众人齐齐一回头,只见方才躺在床上哀声求救的女子此刻悠然站在他们面前,一身水绿色的衫子轻柔地贴在身上,腰肢纤细,裙裾飞扬。

    女子妩媚一笑,声音却是个低沉沙哑的男声,道:“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倒真想杀了你。昔日里我没机会杀死薛无泪,如今见了她儿子,我可真是手痒。”

    言修然扯着楚留香袖子,说道:“你看吧,我就说他是个男的。”

    楚留香:“……”

    楚留香道:“你是……”

    对面那容貌美艳的“女子”笑道:“凌败。”

    说罢,看向言修然,道:“我倒是真没想到你能先到。我以为来找我总该是……”

    说到这里,眼神一暗,自嘲笑笑:“不过你可算是来了。我等了你十年了。”

    言修然诧异极了。

    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穿得像女人的男人要等他。

    凌败遥遥地望着他,眼神里带着七分迷离,三分带着伤感:“跟我来吧。楚香帅,陆公子,花公子,既然都是修然的朋友,也请一起。”

    楚留香刚被他耍了,此刻警惕戒备至极,哪里肯信他。

    凌败见他不动,翩然笑道:“我是喜欢骗人,我也喜欢杀人,我最喜欢看别人上当受骗的模样。”

    他直直看着言修然,道:“但是玩归玩,我却不会骗你。”

    凌败注视他良久,才轻声说道:“你父亲在等你。他等了你十年了。”

    眼见言修然不肯动,他已经有了不耐烦的神情:“你到底来不来?”

    楚留香扬声道:“胡说!我亲眼看着他父亲死了,你别想再骗我们一次了!”

    凌败本是在和言修然讲话,见楚留香开口,恍然大悟:“啊,那个老头子死了。”

    他低头笑笑:“我说的不是他。”

    凌败说着,忽然抬起手来,伸手抚摸言修然的脸庞:“你自己就没怀疑过么?一次也没怀疑过么?”

    “为何你半分也不像你那父亲言长松,却像极了母亲薛无泪?”

    “或者我应该说是,你像极了舅舅薛孤刃?”

    凌败叹息一声:“跟我来吧,他在等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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