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尘埃落定【一更】

    帐篷里, 江凭平躺在榻上,双眼紧闭,眉头紧蹙, 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仿佛正做噩梦。

    又是那天晚上, 他们遇见狼群的那天晚上。

    在见到狼群的那个瞬间, 一种诡异的感觉就涌上他的心头。

    他用柳宜的弓箭射中头狼,引开狼群, 在草原上慌不择路地狂奔。

    后来他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浑身剧痛无比, 一匹狼的鼻息就喷在他的脸上。

    他屏住呼吸,保持不动,那匹狼又在他身边嗅了许久,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狼咬断脖颈时, 那匹狼却转向了同样倒在他身边的马匹。

    他忍着剧痛,偏过头去, 借着冷冷的月光,看见那匹狼从马鞍处扒拉出一捆草药。像是疯了一样,那匹狼将一捆收得紧实整齐的草药, 用爪子扒拉开,养得满天都是。

    江凭忽然知道那种诡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是李煦阴恻恻的目光, 是李煦阴鸷晦暗的表情, 还有李煦从马厩出来,撞见他时,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是江凭的第一匹马, 柳宜送给他的, 他视若珍宝, 每天都亲自刷马喂料。

    也正是这天中午,他去马厩牵马时,撞见了李煦。

    他应该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他特意检查了一下柳宜的、宋皎的,他所有的朋友的马匹,却唯独忘记了检查自己的。那时候来不及了,朋友们都到了,他不想跟他们说这种扫兴的事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李煦这回会让他出来。

    江凭转回头,心想,要是自己现在就死了,也算是解脱了。

    要是被找到了,带回去,齐国那边的人也会查出来,是他把狼群引来的,他百口莫辩。

    他闭上眼睛,准备静静等待死亡的时候,忽然,风中传来嗖嗖两声箭羽破空的声音。

    江凭支撑着上半身,回头看时,柳宜正骑在马上,准备射出第三支箭。

    两个人把落单的这匹狼制伏,都挂了点彩。

    柳宜要喊人过来,却被江凭制止了。

    柳宜心细,不用他说,再看看马匹上散落着的草药,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他看着江凭,问道“是你吗”

    江凭强撑着坐起来“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柳宜点了头,于是江凭目光坚定“不是我。”

    柳宜想了想,起身把草药都捡起来,一扬手,就把药草都丢进风里。

    他握住江凭的手臂,想要把他从泥潭里拽出来,语气坚决“站起来。”

    江凭从梦中醒来,长舒了一口气,掀开帐子,想倒杯水,可是帐子外面,却站着一个他厌恶至极的人。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十分明晰了。

    可是宋皎一行人,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温知道“这种药草人人都认得,李煦要拿到也不难。要知道是谁给他的东西,只能问他自己了。”

    宋皎抱着枕头“怎么办”

    温知站起来“这件事情太大了,不能再瞒了,我去回禀陛下。”

    “都这么晚了,谢爷爷可能已经睡了。”宋皎想了想,“我们先把柳师兄喊过来,如果我们的猜测都是真的,那我们一起去说。谢爷爷肯定不会冤枉江凭哥的,也不会放过李煦的。”

    温知想了想,点点头“行,我去喊柳师兄。”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

    宋皎揪了揪盖在腿上的被子,转头看向身边的谢沉“你怀疑我们这儿有内贼”

    谢沉身上的伤还没好,刚换了药,用细布包着伤口,身上盖着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是除了宋皎外,还有别人在场时,他的装扮。

    “或许会有。”谢沉道,“那人既然知道指给他看药草,一定也知道这药草是做什么用的。寻常人不会那样没心眼。”

    “可是这次打猎人这么多,要找到这个人,好像也不太容易。”

    “嗯。”谢沉歪了歪肩膀,“卯卯,毯子滑下去了,扯一下。”

    “好。”宋皎帮他把毯子拽上去,重新盖好,“你不会热吗”

    谢沉梗着脖子“不热。”

    宋皎用手心和手背贴了贴他的手臂“明明就很烫,你这样闷着,伤口也会长得慢吧”

    谢沉仍旧梗着脖子“不会,没关系。”

    坐在一边的牧英幽幽道“沉哥,你又不是小姑娘。就算是小姑娘,那我们也全都是和你一样的,看看有什么”

    谢沉转头朝他甩了个眼刀“滚,你不懂就闭嘴。”

    他这叫守男德。

    只有卯卯能看他,其他人都不可以。

    没多久,温知就带着柳宜回来了。

    大约是温知已经把他们的猜测告诉柳宜了,柳宜在一群人面前,根本没办法撒谎,只能点着头认下了。

    “好了好了,你们猜的基本没错。”

    宋皎有些埋怨,小小声问道“师兄怎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们难不成是信不过我们”

    柳宜笑了笑“不是,你们年纪还小,我不敢跟你们说这件事情,是怕你们害怕。况且”

    他转头拽了一下温知的衣袖,温知面无表情,只有嘴角抽了抽。

    “这位是天下第一正直人,要是给他知道了,以他追根究底的性子,江凭只怕是逃不过去的。”

    温知平视前方,把自己的衣袖收回来,走到宋皎那边,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

    谢沉

    他使劲盯着两个人交握的双手,目光欻欻带火光。

    撒开你给我撒开

    柳宜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只能变成一桩悬案,江凭一个伴读,指认主子,本来就是行不通的。再加上李煦做这件事情,根本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我自己查了几天,也没能查到,只要他咬死不认,就算是陛下强行处置他,最后也会落人话柄。为了一个江凭,不值当。”

    宋皎道“不会的,我去找谢爷爷,谢爷爷会信我的话的。我们继续往下查,肯定可以查到结果的。”

    柳宜目光一暗“卯卯,陛下会信你,却未必会信江凭,天下人也未必会信江凭,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好不好”

    “不会的,只要查清楚”

    两个人还没争辩出个结果,外面却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

    几个人对视一眼,迅速起身。

    这是李煦的声音。

    几个人跑到门前一看,紧跟着又传来一声杀鸡似的刺耳叫喊。

    是从江凭的帐篷里传出来的。

    一行人推开侍卫,只见江凭两只手抓着长弓,弓弦紧紧地勒在李煦的脖子上。

    李煦平日里总是阴沉得很,这倒是头一回露出这样惊恐的表情。

    他无力地朝人群伸出手“呃来来人”

    江凭额头上还带着伤,伤口裂开,鲜血流进他的眼睛里,更显得狰狞。他面对着人群,往后退了几步,面色坚定,一分一分地收紧弓弦。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咬着牙,低声呢喃“你去死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能在死之前,替柳宜他们除掉一个恶人,真是我这辈子积福了。”

    李煦伸出来的手渐渐落下去,眼看着就要被他勒死了。

    他们这边安静得很,帐篷门前早已经乱成一片了。

    不行,李煦绝不能死在江凭手上,更不能死在这里。

    到时庆国要算账,第一个就要算到江凭头上,第二个就是齐国。

    但是一群侍卫怕激怒江凭,犹豫着不敢上前。

    正犹豫的时候,柳宜一个箭步上前,握住江凭的手,把他手里的弓箭拿过来。

    柳宜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还给我。”

    不错,江凭也只有一柄弓,是柳宜送给他的那柄,他用来杀人的这柄,正是柳宜送他的这柄。

    江凭听见这话,有些许的晃神,趁着他出神,柳宜猛地将长弓从他手里拽出来,然后把李煦往边上一推。

    李煦往前一扑,几乎趴在地上。

    宋皎最先反应过来,上前装着要扶他,却在暗中使劲推搡了他几下。随后朋友们都反应过来,全部围上前,挡住侍卫的视线,一人给他来了两下。

    活该。

    等到柳宜把江凭安抚好,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一群人也把李煦扶起来了。

    李煦的脖子上还套着长弓,他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还在出神,看起来怔怔的。

    宋皎想了想,拽了拽温知的衣袖,两个人达成一致。

    温知转回头,对外面的侍卫道“没事了,你们都先出去吧,这件事情先不要惊动陛下他们。”

    一群人都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谢沉和宋皎开了口,他们才勉强离开,就守在外面不远处。

    等外人都离开了,宋皎紧盯着李煦的眼睛,朝温知伸出双手。

    温知会意,把手帕包着的、干枯的草药叶子,递到他手里。

    宋皎接过叶子,将它放在李煦面前。

    “这是什么你还认不认得”

    李煦没有细看,便脸色苍白,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宋皎再问了一遍“我问你,这是什么”

    李煦猛地回过神,疯狂摇头“我不认得,我不认得。”

    他们都知道李煦会这样说,宋皎眼珠一转,很快就接上去了“是你的,是你塞到江凭的马鞍里的,是引来狼群的东西,是别人给你的。你以为你咬死不认,我们就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李煦被他着一连串的真话假话砸得晕头转向的,往后靠了靠,只知道摇头“我不认得”

    他下意识要伸手把宋皎手里的药草打落,宋皎反应快,后撤一步,就躲开了。

    “就算你把这个拿走了,我们也有别的证据。”

    宋皎站定,看了一眼谢沉。

    谢沉了然,在李煦暴起又跌坐回去的瞬间,轻轻拽住他的衣袖,用碎瓷片在他的衣袖上划了一道,取下一小块布料。

    宋皎接过布料,看着李煦“你在放药草的时候,好像把自己的衣袖给钩破了,这是留在马鞍上的东西。”

    “是不是你你想让江凭引来狼,你想害死江凭,也想害死我们,对不对”

    李煦摇头“不是,不是”他转头看向江凭“你说话,谁是主子谁是主子”

    江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过头去,再也不说话了。

    他再是个任由搓圆捏扁的泥人,在这时也该有点脾气了。

    江凭就冷着脸,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柳宜,任由李煦在他耳边叫骂。

    “你不要忘了,你家七品小吏,是因为你做了本皇子的伴读,你家才青云直上的”

    “前些年,父皇要治你家的罪,也是我向父皇求的情,你家里人才没被处斩的。”

    “江凭,你忘恩负义我立即修书父皇”

    此话一出,几个人立即反应过来,谢沉单手把他按住,宋皎道“你是该修书了,立即修书,让你父皇把江家人都安安稳稳地送过来,不得延误。”

    “你敢”李煦眼中冒火,又转移到了宋皎身上,“你一个小史官家的野孩子,也敢吩咐我”

    他话还没完,谢沉一拳挥过去,就把他打得嘴角流血。

    谢沉拽着他的衣领,单手把他提起来“嘴巴放干净点,再敢放屁,本殿下把你舌头给拔下来。”

    宋皎让牧英拿来纸笔,丢到李煦面前“先写一份放奴书,把江凭哥放了。然后马上写信,让江家人全部过来。你和庆国人联系有什么暗语,全部说清楚。”

    李煦自然不肯,还要挣扎,“嘭”的一下,就被谢沉按在桌子上。

    就这样,宋皎拿到了一份放奴书,还有一封信。

    他把放奴书交给柳宜,让他过几日领着江凭去办齐国的户帖,从今往后他就不是李煦的伴读了。

    还有一封信,他让齐国的人去送,说定了暗语,立即启程。

    宋皎拍了拍手“行了,江凭哥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没有顾虑了,这下可以带李煦去见谢爷爷了。”

    谢沉刚要把人提起来,忽然被宋皎拦住了“还是让鹦哥抓着他吧。”

    宋皎碰了碰他的肩膀“伤口裂开了。”

    谢沉这时才感觉到疼痛,“嘶”了一声。

    只能让其他人先带着李煦和江凭过去,宋皎留下,帮谢沉看看伤口。

    其他人都出去了,宋皎揪着谢沉的衣领,看了看他的伤口。

    狼爪锋利,这才过了几天,当然没有这么快好。

    宋皎认真地往里面看,小声埋怨道“真的裂开了,你刚刚动作太大了。”

    谢沉没有说话,宋皎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和细布,先给他临时处理了一下“等回我们自己帐篷的时候,让大夫再过来包一下好了。”

    宋皎一边弄,一边道“你自己一点都不小心。”

    “本来是很小心的。”谢沉小声辩解。

    他确实很小心,刚开始都站在旁边,连话也没说。

    但是后来,李煦对着宋皎说了一句,他就忍不住冲上去挥拳头了。

    宋皎很快就处理好了“好了,先去见见谢爷爷,把这件事情说清楚,然后再回去整理一下。”

    “好。”

    两个人并肩走出帐篷,谢沉道“你刚刚还挺聪明的。”

    宋皎笑了笑“随机应变。”

    刚才是很聪明,但是谢沉看见他笑的样子,就没忍住道“小傻蛋。”

    “你才是小傻蛋”

    宋皎抬脚要踢他,两个人追追打打,就到了谢老当家的营帐前。

    两个人停下动作,理了理衣裳,然后就听见里边谢老当家说“大老远就听见他俩在吵了,现在到了就不吵了,真是的。”他提高音量,朝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小冤家们”

    谢老当家对他们两个,总是有许多爱称。好的时候是“宝儿们”,坏的时候就是“小冤家”、“小牛犊”。

    宋皎和谢沉看了看对方,谢老当家的语气听起来还不错,应该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反倒还有些高兴。

    两个人掀开帘子进去,喊了一声“爷爷。”

    随后两个人才发现,帐篷里,除了谢老当家和他们的朋友,宋丞相、柳先生一行人,谢二爷竟然也在。

    谢老当家见他们两个原地发愣,打声招呼道“又怎么了小牛犊”

    两个人同时摇摇头“没”

    谢老当家朝他们招招手“没怎么就过来坐。”

    两个人搞不清楚状况,转头看看朋友们,见朋友们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只能过去和谢老当家一起坐着。

    宋皎转头看看自己爷爷,小声喊了一声“爷爷”

    宋丞相应了一声,朝他笑了笑“做的不错,出乎爷爷的意料,我们卯卯,不仅聪明,而且有决断,懂得随机应变。”

    “谢谢爷爷。”宋皎反应过来,“啊可是爷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宋丞相不置可否。

    当然是这样,他们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都能猜到的事情,他们这群大人肯定早就猜到了。

    谢老当家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是啊,老二最先发现的,也是他带着人去查的。”

    谢二爷坐在谢老当家身边,只是微微颔首“儿子也是偶然发现的。”

    宋皎捂着额头“那还让我们去查”

    宋丞相道“说来惭愧,我们这群大人,本来也没有考虑过江凭该怎么办,想着把李煦送回去就行了,比不上你们想得周全。你们说要查的时候,我们几个老东西合计了一下,不如就让你们来办吧,也算是锻炼锻炼你们”

    他看看宋皎,再看了看底下坐着的一群少年“不过你们也都长大了,自己的朋友,总得要自己护着。”

    “温知心细如发,最先发现不对,行动果断,往后必定是国之栋梁;宜哥儿讲义气,这几日也在暗中查探,不错,不错。”

    牧英挺起胸膛,我我我

    宋丞相笑了一下“鹦哥也很好,这些天跟着温知跑上跑下的,上下调配有度。”

    他笑着叹了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们这群老家伙,是时候告老还乡,给年轻人腾位置了。”

    事情了结,告一段落。

    至于究竟是谁给李煦的药草,谢老当家派谢二爷去查,最后李煦指认了一个侍卫,那侍卫也一口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李煦问了,他便答了。

    这件事情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谢老当家让谢二爷处理一下李煦,谢二爷便直接找了两三个大夫,给李煦定了个疯病,从此几个侍从日日轮流,把他给盯住了。

    没过几日,李煦好像真有些疯了。

    谢二爷每日过去看看他,同他说话。

    “七皇子,你以为我想同我大哥争,所以就来找我讨药,想害死沉哥儿和卯卯,实在是愚蠢至极。”

    “是,我是想同我大哥争。”

    “可是沉哥儿和卯卯也是我爹的心头肉,他们两个要是出了事,我爹整个人就该垮了,还谈什么打天下所以在天下一统之前,这两个孩子绝不能有事,我也绝不会动他们两个,所以我惊了他们的马,让他们两个掉进坑里躲避狼群。”

    “不过我还要多谢你成全了我,我亲手做了这个局,又亲手把这个局揭开,我爹最近看重我许多。”

    两个月后,一行人回到凤翔城。

    这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天上飘起细雪,几个少年又重新开始了枯燥的上学生活。

    宋爷爷公务繁忙,时常顾不上宋皎,谢夫人和二夫人就经常把宋皎接到宫里来住,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所幸现在是冬天,谢沉肩上的伤也在渐渐好转,谢夫人心疼他,给他炖了好些补汤,宋皎也跟着蹭了好些。

    这天中午,谢夫人又来兰台送补汤。

    兰台每个孩子都有,宋皎和谢沉面前也摆着两碗。

    宋皎自己先喝了一口,咂了咂嘴,然后端起谢沉面前的一碗,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谢沉肩上的伤还没好,不方便喝汤,更不方便写功课他自己这样说,所以他吃东西还要宋皎喂他。

    宋皎看过他肩上的伤口,长出来的新肉看起来确实很脆弱,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自己吃什么,吃一口就给他喂一口。

    谢夫人一开始皱着眉觉得无语,想让别人来喂,甚至自己来,偏偏谢沉死活不肯,就只能随他去了。

    就这样喝了大半碗补汤,随后二夫人也提着点心来了。

    “卯卯,姨姨给你带了”二夫人定住,“哟,吃着呢不是,喂着呢”

    她把点心分给兰台众人,又放到宋皎面前,啧了两声“要不是卯卯是男孩子啊,卯卯和沉哥儿真该早点定下来了。”

    她又说傻话,谢夫人用手肘推了她一下。

    二夫人转头看了一眼“大嫂,你动我干什么是该早些定下来了嘛。”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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