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宋皎的错。
大晚上的,一个人,牵着马,身披甲胄,头戴兔耳帽子,站在走廊那边。
是个人都会害怕。
宋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揉了揉眼睛,转身准备从另一条路走。
然后就被谢沉从身后抱起来了。
谢沉极其委屈,揽着宋皎,在他耳边喊了一句“老婆”
宋皎顿了一下,会喊他“老婆”的,好像就只有一个人,所以
那个戴兔耳帽子的
真的是
谢、沉
妈耶宋皎想转过身,却被谢沉抱得紧紧的。
谢沉转头,看向宋皎的朋友们“你们晚上要上课吗”
宋皎的朋友们同时开口。
温知点头“要。”
楚珩摇头“不要。”
他们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谢沉思考片刻,明白过来。
温知在说假话,他要阻止谢沉和宋皎见面。
谢沉沉下脸“智多星,我忍你很久了。”
说完这话,他就搂着宋皎的腰,把宋皎拖走,走到走廊外面,他才回头道“卯卯晚上跟我回宫,你们帮忙请个假,明天请你们吃饭。”
楚珩微笑点头“没问题。”
温知还想说话,可是谢沉已经带着宋皎离开了。
他转头看向楚珩,显然有些不悦“不能让卯卯跟他走。”
楚珩道“可是卯卯很想跟他走。”
“但是不可以”
“不让卯卯跟他走的话,难道让卯卯把他带回房间吗那我们两个多尴尬他们两个会亲亲的吧”
温知的拳头硬了。
那头儿,宋皎双脚腾空,被谢沉拖出走廊,经过树影遮掩的地方的时候,谢沉低下头,轻轻地碰了一下他帽子上的兔子耳朵。
等走出树影,走到灯火通明的地方时,两个人就恢复平常模样,并肩走在路上。
冬夜严寒,宋皎拢着双手,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挂在谢沉的脖子上,让他戴着。
宋皎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笑着问“你怎么没带手套”
“带过来了,放在行李里,就是没拿出来。”
谢沉两只手往一个手套里钻,宋皎瞧见了,拢着手,撞了他一下“你别这样戴,撑大了,以后我还要戴呢。”
“噢。”谢沉规规矩矩地把一只手抽出来,两只手分别放进两只手套里,伸到宋皎面前,给他检查。
宋皎这才满意,但是看了一眼,又道“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大”
他伸出自己的手,和谢沉的手比了比,比完了也不收回去,刚想要和谢沉的手扣在一起,他就听见谢沉笑着道“小胖手,你这小短手。”
宋皎一听这话,再也不想和他牵手了,刷地一下,就把手收回来了。
谢沉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看着宋皎,还是傻笑“卯卯,我饿了。”
宋皎保持“冷淡”“噢。”
谢沉碰了他一下,刻意道“卯卯,我没吃晚饭。”
“那我们去外面吃还是要回宫”
“去外面吃,回宫又惊动我爷爷还有我爹娘。”
谢沉伸出手,挽住他的手臂,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沉默之中,胜过万语千言。
忽然,宋皎停下脚步“等一下。”
谢沉被他拽着,也停下了“怎么了”
“马”宋皎大声道,“你的马”
“噢。”谢沉这才想起来,“马”
他骑过来的马,还拴在刚才那个走廊的柱子旁边。
两个人赶忙原路返回。
得亏马匹栓得牢,没跑掉,就安安静静地在原地等候,看见他们两个回来了,才呼出一串长气,表示自己的不满。
两个小傻蛋
这么晚了,街上的酒楼都要关门了,还是他们常去的天然居招待了他们,厨子已经睡了,于是招呼客人的伙计亲自下厨,给他们煮了两碗热汤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大堂里早已经吹了灯,重新点起两三支蜡烛,有些昏暗,谢沉和宋皎坐在大堂正中,吸溜面条。
伙计坐在旁边,等着收碗,因为与他们熟识,还敢抱怨。
“哎哟,我的两位殿下哟,哪有大半夜的来吃饭的天这么冷,又这么晚,快点吃吧,吃完早点回去。”
两个人都专心吃东西,没有回答。
伙计又道“快有一年没见到太孙殿下了,看着又长高了,这一身盔甲穿着,真不错,有大将军的风范了。”
宋皎用筷子抵着荷包蛋,把荷包蛋压进热汤里,等荷包蛋吸饱了汤汁,再夹起来咬一口。
他吃着东西,没空说话,只能在心里回答
你要是看见他穿着盔甲,还戴着兔耳帽子的样子,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宋皎没忍住想笑,嘴里又塞着东西,连忙低下头去,几乎把脸都埋在碗里。
伙计看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是不高兴了,毕竟两位殿下经常不对付,欺负来欺负去是常有的事情。
伙计开始端水“卯卯殿下也挺好,上回太学考试,又考了第一,是不是”
谢沉吃得快,连汤都喝干净了,他放下碗,等着宋皎吃完。
宋皎慢吞吞的,谢沉也不着急,就抱着手,坐着等他。
伙计又道“两位殿下感情是真好,都这么晚了,还一块儿出来呢。”
谢沉看着眼前的人,低低地笑了一下,应了一声“嗯,感情好。”
等宋皎吃完,伙计收了碗下去,两个人把钱放在柜台上,就离开了。
大半夜的,还是下雪天,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到要回太学或者回宫,就在街上瞎溜达。
宋皎没话找话“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谢沉大大方方地承认“想你了,反正晚上也睡不着,就干脆赶回来见你。”
他这样大方,宋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现在轮到谢沉没话找话“你明天要上课吗”
“要。”宋皎点点头,“所以等一下要回太学。”
“不回可以吗”
“那我明天赶不及”
谢沉牵住他的手“明天早晨我喊你起来,骑马送你,我们今晚回小东宫去睡,保证不会迟到。”
宋皎想了想,点点头“那好吧。”
谢沉把他扶上马,随后自己也上了马,两个人共乘一骑,就这样回了宫。
两个人是偷偷溜回小东宫的,大半夜的,他们不想惊动其他人。
小东宫的侍从们闲来已久,看见他们两个回来了,个个儿欢天喜地,围在他们身边,嘘寒问暖,伺候洗漱更衣。
谢沉好不容易把一群人都打发走,关上殿门,然后转头看向宋皎。
宋皎正坐在榻上,脱了鞋袜,准备洗个脚再睡。
水有点烫,宋皎撑着身子,在木盆里表演蜻蜓点水脚尖点水。
“嗷”他抬头看见谢沉在看他,便道,“沉哥,给我加点冷水。”
谢沉提着水壶上前,往盆里倒了点冷水“你试试。”
宋皎把脚伸进去“还是有点烫。”
谢沉再加了一点,直到宋皎连声道“可以了,可以了。”
谢沉把水壶放在一边,自己在宋皎身边坐下,也脱了鞋袜。
宋皎忙道“不行,太小了,你进不来,水漫出来了”
谢沉根本不管,非要和他一起洗脚,结果就是地上的水比盆里的水还要多。
宋皎有点生气,推了他一把“等等你来弄干净。”
“知道了。”
谢沉转头看见他,就忍不住张开双臂要抱住他,他才合拢双臂,不想宋皎往边上一倒,直接躲开了。
宋皎倒在榻上,看着他偷笑,谢沉顿了一下,然后和他一样,也躺在榻上。
两个人都平躺着,好像都没有看对方,又好像都在偷瞄对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沉小心地转头,正大光明地偷看。宋皎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谢沉问“卯卯,你生气了”
“没有。”原来宋皎没有睡着。
“噢。”谢沉轻手轻脚地爬起来,靠近宋皎。
在谢沉趴在宋皎身边,脸靠得很近,就要贴上去的时候,宋皎睁开了眼睛。
谢沉逐渐靠近的脸,就在距离宋皎一点点远的位置上停下。
谢沉想要狡辩。
他不是想要亲亲蹭蹭,他只是看见卯卯脸上有个脏东西,但是他看不清楚,所以才靠得这么近。
好蹩脚的借口。
没等谢沉想出更好的借口,宋皎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回了他一句“我也是。”
我很想你。我也是。
我想亲亲。我也是。
我想蹭蹭。我也是。
这简直是宋皎对付谢沉的、最有效的一句话。
皇帝寝宫,谢老当家也准备要睡了,范开推门进来,说了一句“陛下,小东宫正殿亮着灯呢。”
“沉哥回来了”
“是,和卯卯殿下一起回来了。”
“真是的,回来了也不过来一趟。”
“都这么晚了,两位殿下肯定以为陛下睡了,就没过来。”
谢老当家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边,推开窗扇朝外面望了一眼,笑了一下“不错,这才像是个家。”
第二天一早,谢沉按照军营的作息,准时起了床,洗漱穿衣,然后把宋皎也喊起来。
“起来上课。”
宋皎迷迷瞪瞪的,谢沉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放在椅子上,给他洗脸,差点把他脸皮给搓下来一层,然后宋皎就彻底清醒过来了。
两个人吃了早饭,谢沉就把宋皎提溜上马,送他去太学。
谢沉翻身上马“我就说不会让你迟到。”
宋皎牵着缰绳,轻轻地喊了一声“驾”,两个人就出宫了。
宋皎在太学门前下了马,抱着两本书,抬头看他“你等一下要去哪里”
“去驿馆把庆国使臣接过来。”谢沉道,“你放心,下午就回来。”
宋皎点点头“那好吧,那你早点回来。”
两个人就这样分开了,谢沉骑在马上,看见宋皎的身影消失在太学里,才骑着马离开。
宋皎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上了半天的课,中午要吃饭时,爷爷派人来找他了。
宋皎觉得奇怪,走出太学正门,上了马车,爷爷就在马车里等他。
“卯卯,来啦”
“嗯。”对上自家爷爷,宋皎没由来地有些心虚,毕竟他昨晚才见了谢沉,早恋不对,虽然爷爷早已经发现了。他顿了顿,“爷爷有什么事情吗”
“爷爷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宋皎一愣,连忙道“爷爷你说。”
“今天下午,庆国使臣来凤翔城。”
“嗯。”
“爷爷的老师,公仪修老先生,就是庆国的使臣。”
“啊”宋皎惊道,“爷爷的老师,那他今年多大了”
“正好九十岁。”
“庆国派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家,大雪天,出使齐国”宋皎简直无法想象这件事情,庆国这也太不厚道了,哪有把九十岁的人推出来的
宋皎正色道“爷爷,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们把太老师留下来,怎么样”
宋爷爷摸摸他的脑袋,苦笑了一下“老师不会留下来的。”
“那”
“爷爷暂时不方便出面,今天下午,就由你去迎接公仪老师。他年纪大了,有什么事情,你多照顾照顾他,就像照顾爷爷一样照顾他。”
宋皎一口答应“好,没问题。”
宋爷爷道“太学这边爷爷帮你请几天假。本来是想让别人去迎接的,后来爷爷想想,还是让你去好了,你年纪小,庆国那边不会太防备你,你做事也周全,爷爷放心。”
宋皎害羞“爷爷过奖了。”
“行了,那爷爷先犒赏你一下,现在带你去吃一顿大餐,等事情结束了,爷爷再请你吃一顿。”
“好耶。”
宋爷爷带他去了天然居,天然居的伙计看见宋皎来了,刚要跟他打趣“哟,卯卯殿下,昨晚和”
他忽然瞧见宋皎正使劲给他使眼色,心下了然,连忙住了口“丞相,这里请,这里请。”
在天然居吃过午饭,宋皎休息了一会儿,宋爷爷就带着他一起,坐着马车去城门口等候。
宋皎坐在马车里,吃得有点撑,正揉肚子。
他随口问道“爷爷,太老师是怎么样的”
宋爷爷回想了一下“我只记得他几十年前的样子,很儒雅,蓄着山羊胡子,风度翩翩,学问做得很好,他之前也在庆国的太学执教,我只是他的学生之一。”
宋皎笑着问“那爷爷一定是太老师最得意的学生吧”
“以前是。”宋爷爷道,“我还在庆国做大史官的时候应该是,后来后来应该不是了。后来爷爷不是被贬官了嘛贬了七次,最后还来了齐国,现在肯定不是了。爷爷应该是让他最失望的学生。”
“肯定不是的。”宋皎坐直了,正色道,“爷爷肯定还是太老师最得意的学生。”
宋丞相苦笑“都变成这样了,老师和学生都对上了,老师来了,我连出去迎接都不能,还谈什么得意不得意呢”
他当然不能出去迎接。
如今是庆国有求于齐国,庆国为了压制齐国,才特意派来齐国丞相的老师出使,如今师生两人之间,隔着国界,谁先出面,谁先服软,他们代表的朝廷就算是低了头。
他们都要把朝廷摆在最前面。
宋皎抬起手,摸摸爷爷的头发“爷爷,你别难过,等过几天就可以见面了吧要不然我来安排,你们可以偷偷见面的。”
宋丞相笑了一下,随口应了一声“好。”
马车里陷入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侍从在马车外道“丞相,殿下,使臣到了,还有五十步。”
“好。”宋丞相应了一声,拍拍宋皎的背,“去吧。”
“是,爷爷。”
宋皎下了马车,转头望去,果真看见庆国的使臣团。
谢沉骑着马,在最前面,百来个齐国士兵,护送着他们。
庆国使臣团人不多,一路上被敌人阻截,连日奔波,早已经精疲力竭。他们的行李都在路上弄丢了,看起来轻便,没什么精神,只是耷拉着脑袋,下意识地抬脚、落脚,往前走。
正中一辆马车,也有些破旧,马车壁都缺了一角,用油纸糊着,冷风吹动,纸张便哗啦哗啦地响。
宋皎带着十来个侍从上前,在城门口站定。
这时候,谢沉也带着人到了眼前,他勒马停步,看着宋皎。
宋皎暗中朝他做了个手势,就走到了马车前。
他作揖行礼,声音清清朗朗“齐国太学学子宋皎,特来迎接庆国使臣公仪修老先生。”
跟随的庆国人不知道宋皎的身份,听他自报门户,只是个太学学生,当然有些不满。
可是在这种时候,他们也没有不满的余地。
马车里的老先生倒是不太生气,抬手掀开帘子,从马车里走出来。
宋皎抬头看他,确实如爷爷所说,这位老先生十分儒雅,蓄着山羊胡子,只是年岁大了,连胡须都花白了。
宋皎伸手扶住老人家,又道“齐国已经为使臣准备好了马车与下榻的驿馆,学生带老先生过去。”
公仪修转过头,面对着他,浑浊却仍有光的双眼看着他,专心听他说话,等他说完了,才点点头,应道“好,有劳宋小朋友。”
小朋友
宋皎小朋友扶着公仪修老先生,上了齐国准备的马车。
在上马车时,公仪修扭头看了一眼宋丞相的马车所在的位置。
那时宋丞相正掀着帘子,看着这边。
他很快就放下了帘子,公仪修也很快就收回目光,在宋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仍旧是谢沉带着人在前边开路。
抵达驿馆,宋皎又扶着老人家下马车,回房间。
宋皎扶着公仪修,让他在榻上坐下,随后道“陛下体谅老先生舟车劳顿,所以让老先生先在驿馆中休养一日,等明日再见老先生。”
公仪修还是认真地看着他,听他说话,然后点点头“好。”他顿了顿,又问“敢问宋小朋友,我朝七皇子可还安好”
“嗯,七皇子一切安好。”
“那就好。”
“那我先下去了,老先生有事情再喊我。”
公仪修却道“我年纪大了,走不太动了,他们把我的行李放在对面屏风外面了,能不能麻烦宋小朋友扶我过去我过去拿两件衣裳。”
宋皎道“我帮老先生抬过来”
“不不。”公仪修却摆手,“我自己过去拿就好,麻烦宋小朋友扶我一把。”
“那好。”
宋皎只能把他扶起来,来的时候还走得不慢的公仪修,这次却走得格外地慢,他一只手被宋皎扶着,另一只手总是去扶其他地方,走一段,就扶着那东西歇一会儿,一边走,还要一边说自己扶到了什么东西。
“噢噢,桌子。”
“屏风。”
“水盆。”
宋皎总觉得哪里古怪,却说不上来。
终于两个人走到公仪修带来的那一口箱子前,公仪修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两件干净衣裳,才对宋皎道“宋小朋友可以下去休息了。”
“好。”宋皎不太放心,再嘱咐了一句,“我这几天都会在驿馆负责老先生的饮食起居,我就在隔壁,那老先生有事情就找我。”
“好好,有劳。”
宋皎要住在驿馆,谢沉当然也要跟着住在驿馆。
当天夜里,宋皎在房里写功课,因为谢沉总是在旁边逗他,害得他连笔都拿不稳,他总是写不好,一篇原本只要写半刻钟的文章,硬生生拖到了大半夜。
最后宋皎实在是受不了了,拿自己的发带,把谢沉的两只手捆在一起,勒令他不许再过来捣乱,才得以安心写功课。
可是他才写了没两个字,忽然,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巨响。
宋皎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搁下笔,站起身,朝外跑去。谢沉也迅速起身,把戴在手上的发带拆下来,收进怀里,跟着出去了。
隔壁房间是黑的,公仪修老先生好像已经睡了,可是刚才听见的声音
宋皎想回去拿烛台来看看,正巧此时,云开月明,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房里,宋皎就和房间里、站在黑暗中的公仪修撞了个正着。
公仪修问“是宋小朋友吗”
宋皎点点头“老先生,是我。”
他转头去看,看见桌案上放着书卷与奏章,地上铜盆和木架子已经倒了,盆里的水洒了一地。
公仪修轻声问“我没有打坏太多的东西吧”
宋皎摇头“没有,我让人来收拾一下。”
“不用,不要惊动其他人。”
“我就让一个人过来,就是那个一路护送你们过来的人。”
宋皎把谢沉给拉过来,公仪修想了想,也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他了。”
房间里,谢沉蹲在一边,拿抹布擦地。
公仪修坐在小榻上,宋皎点起蜡烛,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老人家要是摔了,那可了不得。爷爷让他照顾太老师,他怎么能让太老师受伤
公仪修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我没事,就是晚上起来,想喝茶,懒得点蜡烛,没看清楚路。”
宋皎回头看了一眼桌案上的书卷,不想戳穿,谢沉却先他一步“桌上还放着书,从水盆打翻的方向来看,您可不是从床铺那边走过来。”
公仪修面色一凝,垂了垂眼睛。
宋皎回头,朝谢沉“嘘”了一声。
良久,公仪修才笑着,云淡风轻道“我看不见。”
虽然早已经猜到了,但是听见他亲口承认,宋皎还是有些惊讶的。
“您”
“我的眼睛在十年前就越来越看不清楚了,不过旁人都不知道。”公仪修面上还带着笑,神色淡淡,“平时隐居在山里,山里和家里的东西我都很熟悉,我又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家里人都不知道。”
“这次陛下请我出使齐国,我推拒不得,只好过来了。又怕动摇人心,加剧庆国内乱,不敢跟他们说我看不见。今天下午,我请宋小朋友带我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我大概记住了房里的摆设,不知怎么的,还是打翻了。”
他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低下头,眨了眨眼睛。
宋皎喉间有些哽塞,无关国事,只是有一点儿难过。
“是是他们把水盆换了个地方放,您没记错。”
公仪修笑了笑“应该是我记错了,你不用自责。老夫虽然看不见,但耳朵鼻子都还算灵,我听得到,也闻得出来,我这些年看书,都是靠闻的。今天下午在城门口,你爷爷是不是也在”
宋皎点点头“嗯,他坐在马车里”
等一下,宋皎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是“爷爷”公仪修一早就知道他是宋问学的孙子了。
公仪修笑着道“他倒是一点儿都没变,身上的墨香很浓,坐在马车里,我都能闻见。”
这也就是他在上马车的时候,一转头,准准地就对上宋丞相的原因。
他闻到了。
宋皎问“那您是怎么知道我是爷爷的孙子的因为都姓宋吗”
公仪修又道“宋小朋友身上的味道也很明显,嗯”他沉吟道“有一点儿墨香,还有很多烤羊的味道,对不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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