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后宫要有新的气象, 除夕之宴上箫白泽放出话, 说要晋升林桑青和杨妃的位分, 内廷司的人做事情快,这不,新年刚开始没几天,内廷司的人便会同礼部拟定好了有关事项。
放眼后宫, 贤良淑德四妃之位空悬,目前只有个淑妃, 皇上的意思本是要晋杨妃为四妃之一的, 他也考虑到了杨妃门楣不高的问题,是以他预备给杨妃的位置是德妃,排在淑妃后头。
一个平民家出身的女子竟也能位临四妃,这让出身名门的淑妃很不高兴,她素日里一向讨厌杨妃,若杨妃真的做了德妃, 几乎与她平起平坐,淑妃估摸会恼得呕血。
为了这件事,淑妃躲在宫里哭了好几天,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怎么的, 那张精致的巴掌脸蜡黄蜡黄的,整个人没有一点儿精神, 连斜睨人的眼神都不凌厉了。
太后亦很不满意箫白泽给杨妃的位分, 她不喜欢杨妃是宫中人尽皆知之事, 当年箫白泽晋杨妃为妃的时候她便颇有微词,多次阻拦不成,才勉强让箫白泽立了她为妃。此番太后不打算再退步了,据多嘴的人传言,太后曾私下传萧白泽去永宁宫,与他进行了一番深入交涉。再据传言,萧白泽从永宁宫出来时神色十分凝重,一对弦月眉要拧成麻花了。
太后的抗拒起了作用,当日萧白泽便改了旨意,他放弃了让杨妃做四妃之一的德妃的想法,改为赐与她封号,仍旧让她做普通的妃子。
娘娘们晋升为妃的时候按理说要拟定封号的,当年立杨妃为妃时,萧白泽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没有特意为杨妃赐予封号,只让她以姓为封号,但想来估摸其中少不了太后的劝说。如今他要为杨妃赐封号,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懂的人都晓得,他只是不想让杨妃下不来台。
虽说多了封号是件体面的事情,但比起晋升为四妃之一,便显得乏陈可善了,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人定是要失落的哭一哭的。然杨妃的态度却出奇平静,她仍旧像平常一样笑着面对宫里宫外的人,当身边的宫女安慰她,让她不要难过时,她却笑着道“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便好,其他诸如地位封号什么的,都无关紧要。”
可以说看得很开了,似她一般心态平和大度的女子,是应该赐予协理六宫之权的。
林桑青的晋升之路便较为平坦了,因着她爹是尚书省宰相的缘故,她勉强也算得上是豪门贵女,太后很是赞同萧白泽晋她的位份。昭仪的上一阶是妃,也即是说,林桑青要成为正经八百的主子娘娘了。萧白泽为她拟定的封号是“慧”字,取秀外慧中之意,等行过册封礼之后,林桑青便是慧妃娘娘。
听闻萧白泽为她取“慧”字作为封号,林桑青心中百感交集,秀外慧中这个词同她八竿子打不着,且慧妃听起来不大有内涵,要是给没文化的人听了,兴许会以为她会飞呢。
她不是杨妃,做不到心态平和大度,心里有不满她肯定要说出来。是以,萧白泽来繁光宫用膳时,她委婉的同他提了一句,“那个,皇上,您觉不觉得,慧这个字其实并不适合我而且往后别人会唤我慧妃,慧妃慧妃,会飞会飞,您不觉得有点儿难听吗”
萧白泽淡然的回了她三个字,“不觉得。”
林桑青撇了撇嘴 ,把一腔不满发泄在饭碗上,拿着筷子将碗里的稀粥搅成了稠粥。
萧白泽似才有所察觉,试探着问她,“你不喜欢慧字这个封号”
林桑青赶紧点头,“嗯嗯。”猛然想到封号是萧白泽亲自想的,她若表现得太过嫌弃不大好,停住点头的动作,她虚伪道“嗯只是有稍微的觉得不顺口,并不是不喜欢。”
萧白泽了然颔首,他认真思索稍许,眸光清亮的对她道“这样吧,朕为你重新想几个封号,你自己挑一个喜欢的。”
还有这等好事林桑青期待地搓搓手,“可以可以。”
萧白泽并没有深思熟虑,几乎是不假思索,径直说了三个新的封号,“兰妃,颜妃,逸妃。你挑一个。”
林桑青都做好等待很久的准备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说出新想的封号,她一时惊住了。缓和片刻,她问萧白泽,“哎,怎么是这三个字,有什么讲究吗”
眸子里的清亮缓缓被阴险取代,萧白泽垂眸凝视她,纤长的睫毛垂下半扇,似笑非笑道“兰同婪,取贪婪之意;颜即颜,取厚颜无耻之意,逸同义,取见利忘义之意,怎么样,这三个字里总有你中意的吧”
重重将饭碗放到桌子上,林桑青咬牙切齿道“饱了”
气饱的
有文化了不起哦
所以,白费这几句口舌,她的封号仍是慧字。
杨妃握有协理六宫之权,册封的事情由她全权负责,新妃嫔要赶在祭天大典之前完成册封,如此才好安排位置。祭天大典开始的时间定在阴历二月初二,杨妃找星辰司的典司长合了日子,阴历正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且时间也在祭天大典之前。
便将册封的日子定在正月二十二。
祭天大典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仪式,按礼制应由帝后共同主持,由于当今后位空悬,每年的祭天大典都由淑妃和萧白泽共同主持的,淑妃是这后宫身份最高的妃嫔,由她陪萧白泽主持祭天大典并没有不合适的地方,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今年想来亦如是。
离阴历二月二还有段时间,宫里便已经开始准备了,不单跑腿的下人忙,淑妃和杨妃都很忙碌。
林桑青一无协理六宫之权,二不是后宫身份最高的妃嫔,她什么事情都不用做,真真是闲得发慌。
某一日正午,日光好得照人眼睛,她吃罢午膳闲来无事,便领着小圆脸梨奈外出,从繁光宫慢悠悠晃到启明殿,去找萧白泽要前些天晚上说好的赤金步摇和羊脂玉玉佩。
他自己说的嘛,若是她唱歌给他听,他便赏赐她一对赤金步摇和一枚羊脂玉玉佩,甭管歌唱得怎么样,反正她是唱了,萧白泽却全然不提赏赐的事情,真是言而无信。
彼时萧白泽正在启明殿的书房中批阅奏章,手边放了几支狼毫笔,已蘸满红色黑色的墨,还有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温茶,他低头认真翻看奏章,时不时提起狼毫笔在奏章上画个圈,或是捧起茶杯浅啜一口,看上去既忙碌又充实。
林桑青进殿便看到这一幕。
她再次感叹当今圣上有一副好皮囊,分明是伏案劳作的场面,只因身为主人公的他有一张出众面容,劳作的场面硬生生出现几分岁月静好的宁谧感。
她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去打破这个岁月静好的场面,魏虞突然从敞开的殿门口跑进来,鬓发松垮,衣裳凌乱,神情激动到了极点,人未到声已先到,“阿泽”他因激动而忘了遵守御前之礼,呼吸急促地跑到萧白泽面前,来不及把气息喘匀,一鼓作气道“找到了,我找到她了”
“咣当”。萧白泽手里的杯子掉到了地上,转眼碎成一摊瓷片,杯身上的红梅乍见若血。
良久,他将发抖的双手掩进宽大的广袖中,重心全部靠在椅背上,似乎力气不够支撑他端坐,垂下睫毛挡住眼底的情绪,他问魏虞,“怎么找到的。”
魏虞平日里总是一副端庄知礼的样子,一袭青衫傍身,一把折扇轻摇,要多风雅便有多风雅。今儿个却不怎的,看上去像不修边幅的市井糙汉,低头看看地上的茶杯碎片,顿一顿,仍然亢奋道“说来也是凑巧。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若她还活着,为了维持生活,迟早有一日会当掉打小佩戴的玉佩吗,我便顺着这条线索查了下去。昨日,我带人挨个盘查了平阳城及附近几个城镇的当铺,竟然真的发现了你画给我看的那枚玉佩。”
萧白泽默默听着,面上的神色一派平静,然若要仔细观察他的眼睛,能够看到里面有波澜上下起伏,每一道波澜都能把人吞噬。
魏虞继续道“我当即命人将当铺的老板请了出来,让他说明玉佩的来历。他说,那枚玉佩是一位年岁四十上下的老者去当的,当玉佩的老者穿着很是讲究,像是有钱人家,他说家中突发情况,急等着用钱,逼不得已才将女儿的满月玉拿出来换钱使。当铺的老板同我说,他当时也不敢收那枚玉佩,怕是宫里流出去的东西,然当玉佩的老者说一旦他有了钱,便会立即回去赎回玉佩,还给他开了不菲的利息,当铺老板看在高利息的份上担了这份险。如今那枚玉佩搁在他手中差不多半年了,老者始终没来把它赎回去,估摸是不打算要了。”
“我按照老板形容的样子给当玉佩的人画了画像,贴到悬赏布告栏上,刚贴上没多久,便有人认出画像上的人是谁。”抬起头,他望着萧白泽,放缓语气道“揭画像的人告诉我,画像上的人住在平阳城中,家里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女儿,今年刚好二十一岁。”
紧紧抓住龙椅上的扶手,箫白泽低低冷笑一声,“我找了她这么多年,远到西北和南疆,连荒无人烟的大漠都派人去了,却没想到,她就藏在平阳城中,就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魏虞默然不语,艮久,他问箫白泽,“阿泽,若见到她,你打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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