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冷饮店没多久,天上的雨就停了,刚刚还乌云密布的天色转瞬便重新展露阳光。
先前被雨水打下的落叶在泥泞的学府路上零星铺成墨绿色的长毯,空气中还残留着泥土的味道,周遭湿润而清新。
三个人捧着奶茶在街上溜达着,谁都没说话,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思沉默不语,岑苑想吃的店在一个小巷子里,拐进胡同不久,便看到了那家米线馆的招牌。
红色油漆刷过的木质招牌风吹日晒,经年已辨不出昔日的模样,脏兮兮的红色角旗被雨水打湿,软踏踏的耸拉在招牌上面。
这个点吃饭的人很多,小小的门面里坐满客人,香味扑鼻,头顶的风扇呼啦啦的转着。
米线端上来,岑苑先拿过靠墙边放着的醋瓶,汩汩的往碗里倒,等汤汁散发出的气味入鼻皆是刺激的酸,她才停手。
动筷,把米线调匀。
隋糖惊呆,“你不嫌酸啊”
岑苑喝了一口汤,满足的咂咂舌,摇头,“不会啊,少了没味道。”
她口味重,酸甜苦辣皆要到极致方才尽兴,在这一点上,原主倒与她的喜好不谋而合。
岑清往她碗里看了一眼,浅红色汤汁早已变成褐色,再看看隋糖一脸惊诧的表情,笑着说“从我认识她,吃面就要加这么多醋,不管做出来的是什么味道,最后到她手里,就只剩下了一口酸。”
隋糖一怔,没太明白“从我认识她”是什么意思。
岑清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偷偷看了眼岑苑没有什么别的反应,才稍许安心,便闷头吃面,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好在,隋糖对那碗充斥着醋酸味儿的面汤更感兴趣,见岑苑吃的津津有味,不免有些跃跃欲试。
自小他们家的口味就是清淡的,用隋妈妈的话讲,女孩子要吃的清淡才能养成好的皮肤,可这么一清淡,食不知味也是常有的。
“我想尝一口汤,可以吗。”
岑苑笑了笑,把自己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还用筷子把米线团都固定在另一侧,露出更多的汤水让她用勺子自己舀。
隋糖有点开心的用勺子蹭着碗边舀起一勺,浓烈的醋酸味儿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勺子尖刚放进嘴巴里,那种前所未有的极致味道便瞬间充斥口腔,酸的她脸颊一缩,包子脸皱成了一团。
岑清和岑苑都笑了出来,搞得她的脸色立马红到了脖子根。
说说笑笑的午饭很快就被解决完,岑清遇到了之前的同班同学,被拉着说话,岑苑和隋糖靠在一边等。
人声喧嚣,来往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身后小巷子里的几家饭馆皆是浸在一片嘈杂中,偶有几个夹着烟,痞里痞气的学生从她们身边经过,都是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
岑苑厌恶的往墙边躲了躲,顺手把隋糖拉到后面,明明她自己是小小一只,这种下意识去保护同伴的动作就显得有些滑稽,好在那些人也只是逞一时表面的恶趣味,压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岑苑,周述时喜欢你。”极其突兀的一句话。
岑苑偏头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过去。
隋糖比她还高了一点,俩人靠的太近,她压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可再没有别人了,远处的岑清还在和同学相谈甚欢,压根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的情况,岑苑皱了皱眉,一脸不解。
这话说的无端且莫名其妙,像是梦魇时的呓语没有任何依据。
她不知道隋糖这个荒谬的想法是从何而来,却不可否认自己的血脉瞬间上涌。
后背一阵发麻,鸡皮疙瘩拱到后脖根。
和女孩子的害羞扯不上半点关系,而是发自内心的慌乱。
很长时间之后,岑苑再次想起当时的感受,才明白那种慌乱源自于她内心其实早就有了这种猜测和感受,而那一刻被第三者一戳即破,是她明明了解未来,却无力改变发展走向的恐慌。
当下,岑苑并没有如同事后那般拎得清,只是觉得荒诞。
像那本里铭刻下的大段大段关于周述时和岑清的爱情,像是心头种下的诅咒,挥之不去,永久烙印。
你可以忽略,但它一直存在。
隋糖没着急解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岑苑,她有些不明白眼前的女生眼底那些一晃而过的恐惧是因为什么,可她今天讲出的话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
很显然这一点岑苑也知道,所以她没急着反驳,而是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隋糖看了眼巷子尽头的车水马龙,像是陷入了对于某些场景的回忆,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白净圆润的小脸蛋,一双葡萄眼黑白分明。
“旁观者清,岑苑。”
那一刻,有句话隋糖没说,因为她也在纠结挣扎的偷偷喜欢着一个人,周述时眼中那种不断自我怀疑和否定却忍不住被其吸引的心情,她看得懂。
整个下午,岑苑都过得浑身不自在。
直到放学,岑清要去上舞蹈课,岑苑自己留在教室里想把作业写完了再回家,她实在不想单独回去面对蒋楠珺,能保证表面的安然无事已经是她可以做到的最大让步了,至于岑清所提到过得什么像一家人一样,估计是不太可能的。
这几日,每当她想要对岑清母子再多一分亲近的时候,身体里所留存的那些来自原主本身的深切恨意便会出来搅得她不得安宁。
她是局外人,可这具身体从来不是。
岑苑写完最后一道物理大题,抬头发现教室里只剩下她自己了,就连值日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了,她摘下眼镜看了看手机,六点十五,离岑清下课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钟。
走廊里有一个穿着保洁服的大爷正在拖地,被雨水洗刷了许久的天空湛蓝清澈,偶尔的几朵云,晕染成画。
“喂,”一个声音响起来,声线清脆,一字一句都透着股高高在上的娇贵矜傲,“你是那天那个女生吧。”
岑苑正在低头擦眼镜,闻声抬头,前门边站着个有点眼熟的女生,身边还有几个跟班似的女生,个个面色不善,挑着眉看她,恨不得用两个鼻孔眼指着她说话,她把眼镜放回盒子里,不想搭理,于是又低头自顾自往书包里收拾东西。
这样的人从前她便见得多了,那些校园霸凌里常出现的女生,无外乎都是这种形象。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眼底不约而同闪过惊诧,这人是聋了还是瞎了
女生似乎是觉得在同伴面前丢了面子,皱起眉,语气就越发不好了,“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岑苑依旧没理她,如果这时候有特效,估计画面上只会有一只乌鸦飞过,留下几个漆黑圆润的点。
“”女生气结,快步走进教室里,一巴掌排在岑苑面前的桌面上,“啪”一声,嗓门儿拔高三分“说你呢,你聋了”
室内空气有几秒钟的凝滞。
几个小跟班一样的女生也跟着进来,把岑苑周遭围了个水泄不通。
半晌,岑苑把最后一本练习册收进书包,终于抬起头,看向那个拍桌子的女生。
她想起来这女生是谁了。
是那天在小树林里眼睁睁看着周述时牵着她离开的那个人。
要不是今天突然这么气势汹汹的出现,她还真就忘了,有这么号人物。
既然如此,答案不言而喻,她来找自己,是为了谁。
隋糖跟她提过,这女生叫程露瑶,也是海德出了名的美女,和岑清那种张扬的极具攻击性的美不同,她长发飘飘,明艳娇媚,天生一对勾人的桃花眼,形象上比岑清妩媚了不少,更有女人味,也是很多男生心里的爱慕对象。
只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形象,配上现在这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可半点都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可人。
当然,她现在这幅嘴脸,岑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天她恼羞成怒威胁周述时的时候,也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两个人对视几秒,程露瑶明显不明白眼前这个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人,为何这样淡定。
岑苑突然笑了笑,更是让对方一愣。
她皮肤白,人小,眼睛却大,盯着人看得时候自然流露出的温婉和楚楚可怜是天生的,像是丝毫没有攻击性。
可她比谁都清醒冷静。
她淡淡的开口“我不叫喂,你叫谁呢”
是寻常跟人聊天时的那种礼貌客气的口吻,但此刻柔中带刚,透出刻意的讥讽意味。
“什么”程露瑶嗤了声,语带轻蔑地回她“这个教室里就剩你自己了,我不是叫你还能叫谁,你不叫喂,傻子也知道我叫的是谁”
岑苑似有恍然“噢那傻子叫谁”
程露瑶想都没想,张嘴就说“傻子叫你cao,你找死呢”
“怎么,恼羞成怒”岑苑语气淡淡的,回身指了指教室最后面黑板上方的摄像头,“那里可有双眼睛看着呢,别激动。”
程露瑶有些气急败坏,刚想动手,被旁边一个小姐妹拉住,小声劝她“咱们学校摄像头都是24小时的,你不值当的。”
她忍了忍,才按捺下没立马把人撕了的冲动,伸手指着岑苑的鼻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管你跟周述时是什么关系,从今天开始,你最好离他远点,他是我的,你记好了,我才是最了解他的人,你要是不想遭殃,就收好你那些下三滥的勾引别人男朋友的下作手段”
岑苑神色一凝,这是今天第二个在她面前把她跟周述时扯上关系的人了。
虽说也不能怪人误会,那天周述时的行为摆明了就是想让对方误会。
“你特意来找我,张牙舞爪的说了这么多,就是以为我跟周述时有关系”岑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的声线都有些颤抖。
“难道不是吗你们那天”
“当然不是,”岑苑打断她的话,“说你是傻子还真没冤枉你,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天是周述时故意要这么做的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同学,周述时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你的男朋友,而你是最了解他的人,那你连自己的男朋友都管不住,连你最了解的人都看不明白,反而到我这里来说三道四,威胁恐吓,不觉得自己也有点太可怜了吗。”
她顿了顿,继续说
“他是谁的,谁了解他,我一点都不关心,我跟他也没有半毛钱的超越普通同学的关系,你要是有本事,就把他牢牢的拴在你的裤腰带上,要是没本事,下次再被哪个妖精勾引了去,你想要一辈子这么靠威胁别人来争取一个男生的爱吗真不知道我是该说你傻,还是说你太天真。”
程露瑶被岑苑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也无力反驳,觉得明明是自己来找茬的,现在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似乎有点丢脸,却实在找不出什么地方可以让她来借题发挥。
只能硬着头皮,用自以为特别有底气的语调说“你别太嚣张,让我知道你勾引周述时,我就”
“你就怎么样”随着一声寡淡又没有温度的低沉嗓音,一只篮球从后门飞了过来,砸在了其中一个女生的肩膀上,女生惊呼一声,吃痛的跌倒在地,撞得周围桌椅“稀里哗啦”一阵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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