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的太过突然。
所有人一惊,齐刷刷的往后看去。
后门站着两个人,靠前一点的男生个子很高,夕阳落山的角度刚好从后门的方向照进来,由于背光的缘故,一瞬间男生的五官面容都没那么清晰,只有一个挺拓的轮廓。
他冷冰冰的盯着程露瑶,再次开口“怎么不说了你就怎么样”
跟在高个儿男生后边的人痞里痞气的斜靠在一边,手里拎着校服上衣,白色背心上有好几个黑灰色的巴掌印,裤脚挽到小腿肚,要笑不笑的瞧着里边所有人,等着看戏。
岑苑眼皮微跳,明明相距还有不近的距离,她仍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身子。
高个儿男生懒散的走过来,距离近了,背光和逆影都消失,身形容貌也寸寸清晰,周述时利落的下颌线紧绷,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冰冷,漆黑,直盯着人看得时候一点温度都没有。
眉眼疏冷,目光锐戾而深寒。
看得程露瑶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他太高了,岑苑坐着只能仰着头看,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校服换掉了,黑色运动裤,黑色短袖,额前的发丝湿哒哒的,一看就是刚运动完,领口像是被人扯过,往一侧大敞着,露出锁骨窝硬挺的线条。
再往上,终于看清了熟悉的轮廓,依旧冷着脸没有表情,却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棱角分明的五官,此刻有种过分的冷峻。眼窝凹深,微眯,鼻梁直而挺,唇色偏浅,薄薄的,勾着极其寡淡的一弯弧度。
他动了怒。
周述时走到近前,垂眸看着程露瑶,没分半点余光给岑苑,仿佛她不存在一样,而他也不是为她而来,其他女生吓得四散开,让出位置,刚刚跌倒的女生也被人扶着,踉跄着起身退后。
空荡荡的教室里,不知道是谁的心跳。
密集,膨胀,清晰,剧烈。
“砰、砰、砰”
半刻,周述时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周围,最后盯回程露瑶,后者早就忘了该如何动作,僵直的站在那,只看的见一张漂亮的脸已近在咫尺,一点笑意都没有,“你最了解我你了解我什么我的父母我的家庭”
他话说的很轻,一字一句像是不用力气,碾过嗓音里干涩的沙哑,然后缓缓抬起手,在程露瑶惊恐的目光中扼上了她的脖颈,寸寸收紧,再幽幽的吐出几个字,“你猜,我用几分力气,能把它折断。”
程露瑶脖子受力,呼吸凝滞,声带震颤艰难“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周述时的音色很沉,说话时,无论表情或语气都很冷淡,轻描淡写的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听不出起伏,也看不出喜怒,像是真的在思考,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边儿上的人都噤若寒蝉,没人吭声。
他五指渐渐收紧,指节寸寸压进程露瑶的皮肤里。
感知到流逝的生命在抽丝剥茧的抽离自己的躯体,程露瑶终于崩溃的开始挣扎,窒息的巨大恐慌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眼前的光是辨不出形状的,那些声音像是隔着万水千山,先是清晰,最终零散着随风飘远。
已经有人吓哭出来了。
“你得有命在,”周述时的力道巨大,单用一只手,便死死的遏制住了她,从脸涨的通红到开始泛紫,他黑眸里的一丝寒意渐聚成霜,看着眼前的人,冷漠的如同是在扼死一只蚂蚁,另一只手甚至很随意的插在裤兜里,“才能有说这些废话的机会。”
程露瑶后悔了,她能有的唯一意识,只是有人告诉过她别去招惹周述时,那张潘安面的背后,压根不是你想象中温润如玉的模样,你以为的王子和公主的童话故事,首先对方得是个王子才行,可他不是,他是恶魔。
当时她不信的。
为什么她就是不信呢。
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到现在,都是活该。
周述时沉默的收紧指节,整个人像一块寒冰,触一下都觉得蚀骨的冷,哭声已经大了起来,有几个女生惊恐的跌坐在一边,腿都软了,原来巨大惊恐之下,人是没有任何本能反应的。
她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会亲眼目睹一场明目张胆的谋杀,可脚下软弱无力,浑身像是散了架,喉咙像是失了声,叫不出走不动。
任谁都看得出,周述时下了狠手,他选择用这种方式,压根没打算给程露瑶求饶的机会。
岑苑大叫着扑上去,一下一下的喊他的名字“周述时周述时周述时”
这三个字,从没有一刻如此具有魔力。
他终于转头,四目相对。
奶糯的娃娃音带着上扬的调子,因为焦急紧张,被声带挤得像是破碎零散的呢喃,“你冷静,冷静好不好,我没事,很好,她说的话你也不要生气,你看看我,看看我,没事了,没事了”
猩红的眼底积聚的寒冰丝丝褪去,万丈深渊在前,风起云涌在后,不谓名的风,撩起她零碎闲散的发丝。
周述时在背光处,面目笼罩着阴影,岑苑迎着光明,夕阳渗透进教室,冷白的皮肤在夕阳下有一层晶亮的光,她中规中矩的穿着海中的白色校服,丸子头有些凌乱慵懒,光影中原就稚嫩的容貌越发温和娇软,那双大眼睛里,只有他的身影。
她白玉般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抓着他的小臂,指尖度劲儿充血,是绯丽的红,掌心冰凉,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透进他的血液里。
他听得清血液里沸腾的声音。
岑苑察觉到他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微笑“松开手,别这样,好不好”
周述时第一次看她这样对自己微笑,只对他自己,虽然只是微微上扬的唇角,可那些糖分超标的顿挫感,就是重重的砸进了他的心里。
周遭空旷而安静,再没有了任何人,他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她眼底的光。
怎么会有人的眼睛里有光像是一个不屈而坚韧的灵魂,欲破壳而出。
那道光。
是他的救赎。
从一开始就是。
周述时的眼神依旧没有温度,却恢复了澄明。
像连绵几日的大雨,终于穿越了时空的枷锁,从过去而来,勾连起细细密密的网,生生勒进他的血脉里,只靠一束光,戛然而止。
他骤然松开掐住程露瑶脖子的手,拽着她的衣领往旁边使劲一扯,动作粗鲁又蛮横,程露瑶痛得闷哼,狼狈的朝着地面扑出去。
游丝般的生命回笼,她剧烈的喘息着,眼泪鼻涕一起流,细皮嫩肉的千金小姐,哪儿受过这种罪,她缓过来后疯了一样的尖叫“周述时,你这个疯子疯子啊”
嗓门儿尖锐高亢,痛彻心扉,听得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前后不过几分钟,像一场腥风血雨席卷而过,程露瑶烂泥一样摊在地上,满脸痛苦。
周述时始终盯着岑苑,茫然,无助,他迫切的像是个想要寻求温度的孩子,此刻他才明白,他有多渴望那道光。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炸裂开,心脏猝不及防的剧烈跳动。
岑苑当然不知道他现在心里的一切百转千回,她是真的吓坏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人的脾气上来属于不管不顾的那一种,却没料到竟然肆无忌惮到了这种程度。
他的意识里,丝毫没有后果这两个字。
或者说,他压根不畏惧任何后果。
一开始也只是因为本能冲上去想要制止最坏的结果发生,却没想到他真的乖乖听话放开了手,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种一瞬不瞬盯着她看得模样,一系列的转变有些衔接不起来,让岑苑压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始终没说话的那个男生突然从后门边也走了进来,开口“都还不赶紧滚怎么,还想留下来继续找死”
整个过程中,这个人才是最淡定的那一个,他对于周述时的反应,从始至终没有半点诧异和意外。
岑苑认出,这人是在冷饮店的那个凶神恶煞的大块头。
大块头这句话说完,程露瑶那些人才像是如梦惊醒一般,互相搀扶着逃也似的踉跄着从一班教室跑了出去,期间撞歪了不少前排的桌椅,又是一阵惊天动地。
好在,虽然旁边就是老师办公室,可周五教职工大会,整个楼顶除了他们空无一人,更不会有其他人听到这里的声音。
大块头拍了拍周述时的肩膀,目光别有意味的看了眼岑苑,然后没所谓的笑了笑,“我先回去了。”
周述时已经恢复了常态,那种懒散的冷淡重新回归到他的眉目之间,扭头朝大块头点了点头。
教室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气氛就急转直下的变了个模样。
先前的剑拔弩张恍如一场梦。
危机解除,岑苑的心思也平静了下来,她的视线扫了教室一圈,看着乱七八糟的桌椅,皱了皱眉头,有点泄气的轻轻“啊”了一声。
周述时的目光在她抓着自己胳膊的双手上游移,听见声音,漆黑幽暗的双眸重新看向她皱在一起的小脸蛋,收敛神思轻声问“怎么了”
岑苑刚想开口,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握着人家的胳膊,急忙松开,后退一步,掩饰尴尬的挠挠头“值日生的值日算是白做了,这烂摊子得我们收拾了。”
周述时轻哼一声,思绪压根不在她的话上,眼睛扫过自己胳膊上那几道细细长长的红印,眼角微挑,薄唇轻抿。
半晌,他不敢置信的笑出了声。
自嘲,庆幸,恍然,苦涩,甜蜜。
第一次五味杂陈。
原来,他终究是个不例外的凡夫俗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了很多心理变化的描写,都是隐晦的,有迹可循的,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小可爱都能看懂一路走来时哥所有的挣扎,否定,起伏,变化和认命。
但是我想表达的已经都在字里行间了。
嗯,今天是三月的第一天,心情好就是个好日子,那就祝大家所求皆所愿,所盼皆所喜,从今天开始,所有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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