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险为夷全凭一张嘴
空旷的街巷中,一辆华丽的牛车慢悠悠驶过,牛角一摇一晃,银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车窗半开着,钟离东曦手肘随意地搭在上面,凉薄的唇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样随同的下属都跟着放松许多。
云浮轻盈地跳上车顶,一手拿着一块核桃酥,吃一口,晃晃小腿,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云霄依旧是那身黑色劲装,骑着黑马,一脸冰霜“就这么直接回去了”
“不是直接回去呀,明明去果子巷买了核桃酥。”云浮笑嘻嘻地回应。
云霄“不用杀人了”
云浮“大好春光,打打杀杀多不好再说了,殿下的意思也不是让你杀了那些夏州府兵,而是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明日不要陷害那个小粘人精”
车内,钟离东曦轻咳一声。
云浮立即绷紧头皮,飞快改口“邻家小郎君。不过,现在不用啦,小粘人精、不是,邻家小郎君长得好看又会说话,已经自己搞定啦”
“哦。”云霄一脸木然的样子。
不能杀人,没意思。
“云浮。”钟离东曦淡淡开口。
云浮嗖地一下站起来,条件反射般抬头挺胸垂手站好,尽管钟离东曦根本看不到。
“你今日的差事可办好了”
云浮心虚地掰着手指头复盘“殿下让我去给邻家小郎君送信,我怕他不信我,就想带个让他相信的人过去,于是带着小猫猫呢”
京兆府,天牢。
天色渐渐暗下来,原本湿冷的天牢却暖融融一片,每个牢房里都多出一团小小的火光。
关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有犯了宵禁的,有身体孱弱无法服徭役的,甚至还有不想让姊妹嫁人为妾而被有权势者陷害入狱的。
这些人的根底京兆尹都知道,把他们关在这里也算是变相保护。因为楚云和提前打了招呼,楚溪客才得到类似的待遇。
他把无烟碳分了出去,虽然每个隔间只能分到一块,但是大家心里的那团火却被点燃了。大伙围坐在炭火前,纷纷诉说着出去之后的打算。
“桑桑也该走了。”
楚溪客虽然不舍,但还是不打算让小奶猫留在牢房里过夜。即使他打扫得再干净,也难免有老鼠毛啊,跳蚤啊,看不见的病菌之类的残留下来。
桑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喵喵叫着往他怀里钻了钻,拒绝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楚溪客笑着逗它“这里没有床,地方还很小,我一个人就占满了,桑桑要睡在哪里”
这句话有点复杂,桑桑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才理解,然后便迈着毛绒绒的小爪子从楚溪客身上爬下去,慢悠悠走到角落,趴下。
“桑桑是要睡墙角吗”
“喵”
小家伙糯叽叽地叫了一声,然后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把爪爪揣起来,胖嘟嘟的小屁股拱成一个小圆球,最后小脑袋也缩起来了。
“它是不是想告诉你,它很小,不占地方”隔壁的老者猜测到。
“是是是,一定是这样”
“好聪明的小狸奴”
“竟跟个灵物似的”
“”
其余人纷纷夸赞。
楚溪客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什么叫长脸家里有毛孩子的都懂
幸好,他还保留着一丝理智,耐心地跟桑桑讲道理,桑桑捂着耳朵不想听都不行。
最后,桑桑只得伸伸懒腰,慢吞吞地“喵”了一声,那无奈的小样子,仿佛在说“我不是被你说服了喵,我只是宠着你而已喵”
围观狱友全程姨母笑。
就在楚溪客盘算着怎么把桑桑送出去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两声奇怪的“猫叫”,像是人类捏着嗓子假装的。
桑桑显然也听到了,喵喵叫着跟楚溪客告了别,然后就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爬上了屋梁。
楚溪客分明看到,一只小麦色的手嗖地一下伸进来,又嗖的一下缩了回去,屋顶的洞口连同梁上的小猫咪一同消失了。
桑桑全程都没有反抗,看样子是熟悉的人。
楚溪客这才安心入睡了,明日还有一场关乎生死的硬仗等着他。
面对三司会审,夏州府兵们口径高度统一
“毒不可能是在烧烤摊下的,一定是我们拿回王府后被人动的手。”
“那天的羊肉夹馍我在路上就一口气吃了两个,若是摊主下毒,怎么没毒死我”
“摊主很忙,馍烤好了就放在架子上晾着,都是差不多的口味,大伙自己拿,这种情况下摊主根本不可能下毒,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误杀。”
“”
京兆尹裴诚听得胡子一颤一颤的,这些军汉昨日不是还口口声声叫喊着,让他把楚溪客五马分尸吗怎么还带变心的
审完府兵,就轮到审楚溪客了。
楚溪客没像昨天那样东拉西扯,而是规规矩矩地站在堂下,头发衣裳看样子也是特意打理过得,白白净净一小只,怎么看都不像个罪大恶极的凶犯,反而透着股读书人的清隽之气。
尤其是,他上堂之后没有大喊冤枉,没有惶恐求饶,而是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京兆尹裴诚整个惊呆了这小子还有两幅面孔呢昨日的畏畏缩缩、胡搅蛮缠去哪里了
三位三司使都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尤其大理寺评事启轩,是从蜀地一个偏远的小县城中一路考到长安城的,最重文人品格。
良好的第一印象带来的最直接的效果就是,三位主审官对楚溪客多了几分耐心。
“楚溪客,卷宗上写着,你亲口招认受了三皇子家奴的指使,谋害夏州节度使赫连雄,可有此事”
楚溪客上前一步,执手道“禀评事,卷宗所写无误,但我说的并非实话。”
“公堂之上,你敢作假”
楚溪客道“不瞒诸位官爷,小子之所以假意招认,是因为实在不敢受刑这一点想必裴府尹已在卷宗中写明。”
三位主审不约而同翻了下卷宗,确实看到了裴诚的亲笔备注“此子胆小如鼠,刑未至而尽数招认。”
京兆尹裴诚“”
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大理寺评事启轩当即把鄙夷表现在了脸上“亏我还以为你读过几年圣贤书,原来是个胆小如鼠的”
楚溪客不紧不慢道“因为心中有敬,故而才会生畏。我畏惧上刑,并非怕疼,而是怕伤、怕病、怕死。若是只有我一人,死了便死了,然则家中还有老阿翁需要我床前侍疾,奉养晚年,哪怕让阿翁为我忧心,也是小子的罪过。所以,小子不能伤、不能病、不能死。”
国朝最重孝道,尤其是被圣贤书养大的文官,再如刑部尚书这种年近花甲者,看到楚溪客的纯孝之心,更为动容。
最重要的还是楚溪客自己的真心,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就自然而然说了出来,倘若没有孝心而故意找借口,根本瞒不过这些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
御史大夫露出一丝笑意“现在你改了口供,就不担心大刑伺候了”
“圣上着三司会审,想必朝中最会查案的官爷都在此处了,小子相信,用不着上刑就能很快查明真凶。”
楚溪客拍了个小小的马屁,还不忘照顾到京兆尹裴诚的心情“当然,小子没有质疑裴府尹的意思,昨日只是以防万一,多亏了裴府尹宽和仁爱,才免了小子一通板子。”
裴诚“”
并没有被安慰到。
化险为夷全凭一张嘴自然是不可能的。
三司使中的首脑、官阶最高的刑部尚书半晌没吭声,一开口就抓住了卷宗中最大的漏洞“倘若真如你所说,受人指使下毒是假,但你为何能描述出王府管事的相貌特征
“别拿大街上碰到过这种话搪塞本官,那位手腕有痣的管事是名内监,等闲不会出府。而且,为了不被有心人利用,他腕上常年缠着绢带,就连我也是看了案宗之后特意差人去三殿下府上求证的你一个小小的摊贩,如何得知此等秘辛”
楚溪客的冷汗都下来了,他是从血色皇权里看到的,他能说吗
此时的楚溪客,头顶仿佛站着一个小人儿,抓耳挠腮团团转,急得直跳脚。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某,金吾卫旅帅楚云和,奉圣上之命,押解嫌犯至此,请主事官员下堂听谕”
众位官员纷纷起身,躬身执手,静听圣令。
“现有重要嫌犯两名,为金吾卫与巡街使合力缉拿,现移交三司使提审,务必速速结案。”
楚云和念完口谕,帅气的招招手,身后的金吾卫便押着两名嫌犯,破麻袋似的丢进了大堂正是三皇子府中的胖厨子,还有那个被楚云和一脚放倒的夏州府兵。
大理寺评事一脸菜色“圣上要求速速结案,可是,事关三皇子,死的又是一方节度使,怎么可能速速得起来”
刑部尚书经过他身边,慢悠悠道“你应该庆幸圣上只是要求速速结案,而不是查明真凶。”
大理寺评事眨了眨眼,一副不是很懂的样子。
御史大夫拍拍他的肩,神秘一笑“笨一点也没关系,一切听郭尚书的就好,不然这朝堂之上怎么会有三品尚书和八品评事之分呢”
大理寺评事顿时气呼呼“合着是笑话我官小”
御史大夫“”
没办法,带不动。
知晓了圣上的意思,案子就变得简单很多了。
胖厨子和夏州府兵显然已经受过一番“照顾”,稍稍一问就一五一十地招了。
毒是胖厨子下的,那名夏州府兵与他里应外合,得意降低赫连雄的戒备之心,顺利吃下带毒的羊肉夹馍。
说起来也是赫连雄太过自信,自以为在三皇子府中比在自己家还安全,三皇子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没有层层查验,偏偏就出事了。
至于这一厨一兵背后是谁指使,就不能再查了。
楚溪客走出京兆府,仰头看看天上的太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仿佛又重生了一回。
老楚头正在拐角处等他。
他身边站着一个戴着兜帽、穿着黑色斗篷的人,那人看到楚溪客出来,朝他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楚溪客大步跑过去,对方反而转身离开了。
“阿翁,那是谁”
“救你一命的人。”
老楚头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直白地说“如果不是他把厨子和府兵送到圣上面前,圣上不会确信这件事的幕后真凶是他的皇子,也不会这么快结案,更不会救出你这只现成的小替罪羊。”
楚溪客讪讪一笑“阿翁还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呢”
老楚头没有回答,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崽崽,你的真实身份,你想知道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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