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丸子

    夜已过巳时,月色当空,无半点星辉,月华明亮的能将树影印在地上。

    柳恩利应酬回来,寻思一会儿,转身还是去了大公子柳明泽的院落。

    此时院中仆人还未休息,大公子受伤,大夫说半夜很可能因伤口发起高烧,家仆婢子一点都不敢睡,生怕一个疏忽,大公子的病情就要加重。

    柳恩利来时,守门的仆人赶紧打开门闩迎老爷进来,柳恩利边往卧室走,边问道“大公子可睡了伤势如何可有发热”

    仆人连忙回道“大公子还未就寝,应是伤痛难耐,始终不得安眠,有些小热,还为烧起来,婢子在屋中按照大夫交代的给大公子降温,今夜若是烧不起来,应该就无碍了。”

    柳恩利忧心忡忡,推开房门走进去,果然看到伺候柳明泽的婢子慧兰在用浊酒给他擦背心,白皙的背部已经被擦出一片红。

    慧兰见着柳恩利,赶忙停下来福身行礼,柳明泽也想要起身,被柳恩利摁了回去,接过慧兰手里的帕子沾上浊酒,给柳明泽擦后背。

    柳明泽慌张道“义父,不可”

    “好好趴着,我是你阿爹,给你擦酒散热有何不妥。”柳恩利笑了笑“难不成泽儿还害羞”

    柳明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老实的趴下来,小小声地说“谢谢义父。”

    柳恩利“你我父子之间,无需言谢。”

    柳明泽抱着枕头趴在床上,心里又激动又开心,还有一点点小酸楚,他儿时常常遍体鳞伤,发热热得糊涂,也没有人在意,而今有义父,他也终于尝到父爱是何种滋味儿。

    柳明泽心中暗暗雀跃,细细体验被人关心特爱的甘甜滋味儿,连手上被伤的怨愤也消减了不少,却听到身后义父轻声道“泽儿,今日委屈你了,在尘儿那里受了这么重的伤,是他不懂事,为父一定会好好教育他,为父希望,今日之事,不会让你们兄弟二人之间”

    “儿知道。”柳明泽低垂眼眸,打断柳恩利的话,他扭过头时善解人意地道“阿弟不是故意的,他是想帮我把那只鸟拿开,他是不懂这样做会让儿伤口撕裂。阿弟那么小,儿怎忍心错怪他。”

    柳恩利感动极了,拍着柳明泽的头,这么懂事的孩子,当年把他带离那个地方果然是对的。

    他看着柳明泽受伤的手,一脸疼惜“伤口可还疼我让厨房给你熬了止痛的汤药,一会儿喝了好好睡一觉,为父在这里陪你。”

    柳明泽眼眸一亮,又瞬间暗淡下去,他心口堵挺慌,只因他知道义父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让他不记恨阿弟而已。

    他低垂着头,在人前看不见的角落冷冷勾起唇角,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担忧的神色,柳恩利见状,果然询问他为何皱眉,柳明泽才犹豫地开口“儿是担心,阿弟身边那只大鸟如此凶悍,今日伤了我到无碍,但若是伤了阿弟可怎么办”

    柳明泽低着头藏住眼中的小心思,支棱着耳朵观察着柳恩利。

    柳恩利沉思片刻,突然问他“你将当时情况说与为父听听。”

    柳明泽没想到竟是这样的问题,他意外之余,还是将当时的情景说出来,只是掩去了自己强逼柳逸尘吃药的经过,单说他喂药时,遭到了大鸟的袭击。

    柳恩利听完后,眉头竟然舒展开,唇边挂着笑道“恐怕是你喂药的动作有些急切,让那鸟误会了,这鸟怕是在护主啊。”

    柳明泽脸色微变,心理咯噔一下,见柳恩利望过来时,立刻又收敛好神色,惊奇道“竟是这样那可真是一只好鸟,纵是伤了我,也不能怪它。”

    柳恩利皱眉,拍了柳明泽脑袋一下,不悦道“怎么说话呢,你受伤也不是小事,怪为父找来的人没有训好它。看你这还烧着呢,今晚可千万别再大发了,快趴好,为父给你擦擦酒,降降温。”

    柳明泽乖巧趴好,感受着背后有力的手掌拿着帕子搓他的背心,漂亮的眼眸里却在烛火中闪过一丝怨恨。

    连一只鸟都比他重要。

    他被伤成这样,义父还要护着它。

    我果然在你心中,比不得那个傻子,也比不得那傻子的鸟吗

    柳明泽眼眶泛红,阴狠地咬住唇。

    他原本命如蝼蚁,好不容易从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爬出来,爬到这人的身边,站在光明之下,他绝不会再回去,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与自己争这份父爱。

    旁些杂种不行,柳逸尘这个傻子也不行

    柳恩利果然在大公子院里守了柳明泽一夜,这一夜里,他始终没有停歇,一直用浊酒擦拭柳明泽的身子、虎口、额头,见热度上来一点都紧张万分。

    看着小孩烧红的脸蛋在睡梦中备受煎熬,柳恩利就心疼的不行。

    他想起初见这孩子的时候,穿着破旧的衣衫,虽然拜见他时梳洗过,但还是在耳后、脖子处可见污垢,破衫之下隐隐露出被虐打的伤痕。

    每每想到此,柳恩利就对柳明泽更疼惜一份,他来到柳家,不管日后是否能够成才,是否能够担负起柳家家主的责任,他都不应该亏待这个受尽凄苦的孩子。

    父子一场,终究是缘分。

    而且,柳恩利看向床上的孩子,他暗暗观察此子一年有余,此子为人和善,处事公正,深得府中下人的尊重,对身为父亲的他敬爱,对身为阿弟的尘儿关怀备至,实在是难得的好孩子,柳恩利这才放下戒心,全然信任他。

    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涉世未深,能有什么心机呢。

    柳恩利笑笑,摸了摸柳明泽的额头,见温度终于降下去了,才安心的靠在床柱上小眯一会儿。

    明日,他还要起早出去谈生意,可不能起迟了。

    此时,花园里。

    江雯雯叼来了一口小锅,一只碗,一个小面板,还找到了火折子,她用石头搭了个火塘,捡来了小树枝塞进去,小锅放在上面,就差把火折子吹燃。

    然而鸟喙吹不出风,倒是让她有些犯难,火折子点火是最方便的,最重要的是她也不会打火石啊。

    江雯雯将火折子的盖子咬下来,将火折子叨在嘴里,端口从前,她压低身子,翅膀微微张开,猛地向前冲去,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再加速冲回来。

    她要利用奔跑中产生的风能,将火折子吹燃

    充满干劲的灰鹦鹉迎风狂奔,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掌握一些技巧,在即将虚脱之时终于把火折子给吹燃了。

    江雯雯真他娘的不容易啊。

    赶紧将小树枝点燃,这火塘火力有余,但足以将蜜块炼化。

    为了怕厨房的人发现蜂蜜和山楂粉少了,江雯雯一次也不打算做多少,那药罐里的容量,顶多能放四十来颗小药丸。

    江雯雯按照一比一点五的比例,将需要的山楂粉和蜂蜜块取出,蜂蜜块放到小锅里慢火熬炼,山楂粉放在二大碗里备用。

    她并没有加白糖,这里没有防蛀牙的牙膏,小孩子家家的少吃糖对牙齿好。

    江雯雯叼着树根慢慢搅拌锅里的蜂蜜,金黄色的蜜块在慢火的熬炼下慢慢融化成红褐色的蜜水,江雯雯紧张盯着蜜水,见到气泡后立刻叼起锅移开火塘。

    蜜水炼制最关键的就是这起锅的时辰,若是满上一点,三秒钟不到蜜水便会扑出锅来,到时候好好的一锅蜂蜜就全毁了。

    将滚热的蜜水倒入山楂粉中,然后搅拌,揉搓,渐渐就可以显现出山楂丸的深色色泽。

    江雯雯的爪子实在不适合揉面团,她还专门跑去水缸里好好洗了洗自己的爪子,她忍着烫,跳到碗里踩啊踩,将面团踩的光滑,心里默念崽崽儿,妈妈可是洗过脚的,你千万别嫌弃。

    她折腾了一晚上,终于艰难地将山楂团一点点搓成山楂丸,用了一点点白糖滚上糖霜,跟柳明泽手里的药丸相差无二。

    她掏出早就偷出来的荷包,将山楂丸全部放进去,只等找到机会跟柳明泽手里的药丸换掉,就大功告成。

    忙乎了一晚上,江雯雯把工具藏到墙洞里,又将蜂蜜罐子和山楂粉拖回厨房,放回原处,这才背着荷包一摇一摆地跑回崽崽儿的房间,将荷包藏好后,跳上床钻进崽崽儿怀中。

    她实在太累了,躺进崽崽儿香喷喷的怀里后,很快便睡着了。

    云二丫醒来时,就看到少爷的大鸟躺在少爷的脸庞,睡的小脖子都歪到翅膀下边去了,煞是可爱。她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鸟头,手感跟想象中一样好。

    保护了小少爷的大鸟,深得云丫头的喜欢,她起身出门去打热水,一会儿少爷醒了,她还要伺候少爷洗漱穿衣,天边刚刚泛白,小丫头打着哈气去水房去水,竟然碰到了大公子院里的慧兰。

    云二丫福了福身问好道“慧兰姐姐早。”

    慧兰也福身回去,只是表情淡淡,显然不太愿意搭理云二丫,她可还记得大公子受伤,都是摆她主子所赐,自然不会给云二丫好脸色看。

    云二丫也不在意,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在人牙子手里的时候,有些人心情不好还虐打她呢,这时候只要不吭声,对方就觉得没意思放过你,去打别人了。

    云二丫应对这种情况十分有竟然,所以不管慧兰的眼白翻得多高,她都当眼瞎没看见。

    慧兰自讨没趣,轻哼一声端着水盆走了。

    云二丫好奇地猜测,慧兰姐姐一大早阴阳怪气的,是不是那个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眼狼张牙舞爪谁也不准跟我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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