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一)

    纪云川好些日子没能出门,自然也好些日子没见到霍文远。

    他知道纪羽还算信守承诺,并不会对霍文远出手,但他还是要亲眼见见对方,亲口听对方说外边到底如何了。

    倒也不是纪云川不相信纪羽,他只是心中难安,想听一听旁人的说法罢了。

    按照往常下朝的时辰,霍文远这会儿该是刚好要从福宁门往出宫的方向去,若现在赶过去,兴许能见到霍文远。

    不过纪云川也不抱什么希望,其实上朝的时辰并不固定,且他记得的还是从前的时辰,纪羽在朝政上的习惯并不好揣摩,他到现在也只知道纪羽约莫什么时候会回东宫罢了。

    好在也许是人倒霉到了一定程度事情便会变好起来,纪云川刚走过去便瞧见霍文远正准备出宫。

    二人多年伴读对彼此熟悉得很,纪云川远远看霍文远一眼,霍文远便能察觉到那股熟悉感。

    所以霍文远似有所感地转头看去,发现是纪云川的时候却没什么高兴的神色,只别过头后匆匆离开。

    纪云川这些日子里好不容易露出的真心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站在原地愣了一瞬才拔腿朝霍文远追去,想问出个理由来。

    可他走到一半却是被人拽住手腕往回拖去,差点儿便稳不住身形往地上摔去,连抱着的手炉都掉了下去。

    纪云川只当是被纪羽瞧见自己出门来了,回过头便说“你又发什么疯”

    可他转头看去却发现来人并非纪羽,而是与纪羽有几分相像的二皇子纪云翰。

    纪云翰有着与纪羽一样的深棕色头发与眼眸,眉眼却不如纪羽,肤色也因为平日里耽于玩乐而并不很健康。瞧着是有些营养不良的蜡黄,却被优越的骨相遮去不少缺点,只是整个人看起来终究是很不如纪羽。

    倒也不是纪云川对纪羽多有好感才这般说,他自觉自己心中所想皆是实话,但如今他的身份在这儿,倒也不好说出来叫纪云翰知道,免得生出许多事端来。

    不过纪云翰都这般抓着他了,想来本身就是来生事的,只是不知为了什么而来罢了。

    这般想着,纪云川警惕起来,抬眼看向身后抓着自己的纪云翰,蹙眉质问对方“二皇子这是做什么”

    纪云翰笑起来,目光不善地打量了他一番,用空着的那只手掰过他的脸好看清那白净颈侧上的红痕,轻笑一声“方才是把本王当成大哥了”

    本王

    纪云川愣了一下,心说纪云翰这是已经封王了

    “瞧你这样便知道大哥没告诉你,大哥嫌本王在宫里碍眼,封了个鲁王叫本王出宫去自个潇洒快活。”纪云翰松开掰着他的脸的手,一甩袖子没好气地说。

    “太子哪有这个权力封皇子为王”纪云川蹙眉垂眸喃喃着,还未说完话呢,便被纪云翰打断。

    “怎的没有你陪他这么一段时间下来竟还是这般不了解他吗他都能借皇后的名义对李更衣下手,凭什么不能借皇上的名义让我滚出宫当闲散王爷去。”纪云翰嗤笑一声,摸了摸纪云川的脸,笑得愈发暧昧。

    纪云川脊背僵硬着,厌恶地看他一眼,挣扎着想推开对方,可纪云翰虽是个纨绔,却也是健健康康跟着太子一起练过一段时间的。

    他这样自小体弱的身子,力气根本不及对方,如何能挣脱开来。

    这样拉拉扯扯的景象被远处的人收入眼底,随后转身换了旁人站在原处,将这事儿报给了纪羽。

    那日纪云川回去没见着纪羽,听说是巡京郊大营去了,今夜不打算回宫里,明儿正好不上朝,便在那看看他们晨练再回来。

    纪羽不在,甚至还有一晚上不回来,纪云川也是松了口气。

    心中想着纪羽既是不在,该是不知道今日纪云翰纠缠他的事,这般也是免了许多麻烦,以免他们刚发生关系便有旁的男人黏上来,到时候以纪羽的性子怕是又要多话。

    纪云川都能想象到纪羽会说什么,无非就是用一些外头瞧不起行院之人的话语套到他的头上罢了。

    不过真的算来他算是有罪之人,若皇上真的狠下心也不是不能将他扔到行院里叫他从此只能是贱籍。

    纪云川垂眸想着,最后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声,心说想这些做什么,如有罪之人一般被皇上扔进行院与留在东宫,不过是被很多人睡与被纪羽一个人睡的区别罢了。

    隔日纪云川起得晚了些,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做,倒不如多睡一会,翻了个身便要继续睡下去。

    可一个翻身却觉得有些不对,周围似乎比平常清晨要亮上一些,叫他忍不住睁开眼悄悄怎么回事。

    这一睁眼,便与掀开纱帘正死死盯着他的纪羽撞上目光。

    纪羽这副神情想不会有什么好事,纪云川一个皱眉便撑着床坐起身来,心中想着究竟有什么事值得纪羽大清早跑来他这里。

    而纪羽瞧他这般仿佛自己没错的模样,一时间也是气笑了,狠狠将纱帘往旁边一甩,单膝跪到床上去逼近他,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骂道“你昨日做了什么,自个心里不清楚吗”

    纪云川心里想了一圈,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出东宫去还是被纪云翰纠缠一事叫纪羽这般大清早来找他算账。

    “你还这般装出一副无辜模样,昨日便是用这副模样去勾老二的”纪羽冷笑着靠近他,松开手去抓他的手腕,坐到床上去将他拽进怀里去,摸着他的腰想确认什么。

    “他没碰我,只是说了些说了些不干净的话。至于旁的,我会不会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纪云川抬眼看向纪羽,也没去挣扎,只在解释完后自嘲地笑了一声,才去反问那话。

    纪羽被说得闭了嘴,眯起眼只打量着纪云川,扣着他的腰没肯放,略想了想才说“往后你搬到孤那儿去,不许再住这里。”

    纪云川愣了一下,见纪羽不是在开玩笑,紧抿着唇皱起眉来,说“我这个身份住你那儿,传出去岂不是更要生出许多流言来。”

    流言

    纪羽听着这话竟是笑出声来,捏了捏纪云川的耳垂,说“孤怕流言吗孤想要什么便要什么,流言又算什么东西。”

    纪云川被纪羽说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说对方,且他的劝说一向是没什么用处的,还会让纪羽更加坚持,倒不如就此闭嘴。

    “往后你可随意出入东宫,但别忘了你主子是谁,莫要让什么阿猫阿狗都黏到你身上去。”纪羽冷笑一声,看着那眉眼间透着清冷,只紧抿着唇不言语的纪云川,喉结滚了滚,不知想到什么,拽着他便拉上了纱帘。

    纪羽的话并非玩笑,那日之后纪云川便开始了几乎夜夜与纪羽同床共枕的生活。

    不过多数人都说纪云川是在给纪羽温暖被窝,等冬日过去了便会让他从床上滚下去。

    纪云川心想若真是这样就好了,那他就只要被纪羽困在那儿一个冬天。

    可惜纪羽瞧着并没有这样的打算,甚至想要困他一辈子。

    好在东宫不可能一直没有太子妃,等皇上好起来想也会将此事提上日程。到时候那堂堂东宫太子妃如何能容忍他一个男子夜夜被困在太子床上,定是要想办法让他滚的。

    到时候虽是滚得难看一些,但到底算是摆脱纪羽了。

    走在去见任淑妃的路上,纪云川想着这个,自嘲地想自己虽是心里从未真正屈服于纪羽身边当宫人,但实际上已经退了许多步。

    往后还不知道要退到哪里去。

    罢了,多想无益。

    纪云川将注意力放到去见任淑妃这件事上,不叫自己一心去想那些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

    前几日任淑妃派了小太监到他这儿来,说是当年的事徐家那位庶女如何死的,她还算知道一些。

    纪云川也想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虽说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虽说一切都是理不好也剪不断的冤冤相报,但他还是想知道究竟都是些什么事。

    所以他并没有拒绝任淑妃的见面请求,还算好了时间避开纪羽到瑶华宫去见她。

    去往瑶华宫的路上还算顺利,纪云川既没有遇到李全昌,也没有遇到纪云翰,可以说是很顺利了。

    可惜他并没有想到封王出宫的纪云翰此时会在瑶华宫内,他进门去的时候正好与说着话的纪云翰撞上目光。

    完了。

    纪云川心里头咯噔一下,转头去看一些偏僻处想判断纪羽派来跟着自己的人藏在哪里。可即便他找到人了,人家也会将他今日到瑶华宫来见到纪云翰这件事告诉纪羽,到时候纪羽会如何想,他大约已经能够猜到。

    “你来做什么想求求本王助你出宫吗”纪云翰站起身朝纪云川走来,附在他耳边说了这话。

    纪云川躲开纪云翰的接近,后退几步转而看向匆匆走过来阻拦纪云翰的任淑妃,颔首站到一旁去没说话。

    任淑妃瞪了纪云翰一眼才看向纪云川,神色缓和些许才说“跟本宫来吧,说说你娘和她妹妹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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