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晋江独家

    伏黑甚尔深吸了一口气,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

    “樱江小姐,你是不是填错数字了”

    三百万日元是一个小数目。

    对他来说,半天就能赌完,即便是拿去买咒具,也只能买个中等的。

    但樱江没打算多给,芙溪家出来的人一向重视利益、珍惜金钱,否则这个家族也不会敛下巨额的财富。

    “伏黑大师接的这项委托,悬赏金额就是这个数目,现在委托终止,你可以拿钱离开了。”

    行李都已经给伏黑甚尔打包好了,他的武器库被一只空花盆装着,丢在了庄园的大门口。

    看来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把芙溪弄回来,委托就是个幌子,而他是个工具人。

    伏黑甚尔不乐意了。

    二十亿美金让他离开芙溪,他现在就从日本消失。

    三百万日元让他离开芙溪,不好意思,他今晚都要跟她住一个房间。

    “我不会背叛我的挚友。”伏黑甚尔拎起武器库,将支票丢给了樱江,“以后不要用这种小钱来侮辱我们的友谊。”

    要侮辱,就要用大钱。

    “伏黑甚尔,你接下这个任务不就是为了这三百万日元么你还想得到什么”樱江的脸色开始变得扭曲,“你不会真以为芙溪小姐会将整个家族送给你玩吧”

    这是她的担忧之一。

    芙溪是唯一的继承人,骨子里继承了这个家族的凉薄,却并不贪婪。

    她不和任何人亲近,也完全没有任何执念。

    没有执念就意味着没有弱点。

    家主之位若是由她继承,有可能会做的比上一任家主更加出色,也有可能第二天就转手送人。

    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是因为三百万日元来这里的,但那是为了委托,不是为了抛弃我的朋友。”伏黑甚尔说。

    朋友一词,他咬了重音,突然也觉得这很可笑。

    为了钱就可以出卖的朋友,最后又因为钱没到位决定不出卖了。

    他把她扔在了物质的天平上。

    从花园到房间的这段路似乎格外漫长,路灯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在这道因为弓着腰而显出老态的影子里,他看到了自己在烂泥中得过且过的一生。

    出生前受不受期待不知道,出生后就是一个笑话。

    各方面都是笑话。

    天生无咒力,却生在咒术世家,父母和同胞兄长都看不起自己。

    长大后呢,喝酒喝不醉,赌马赌不赢,口袋没有钱,身边没朋友。

    他在富婆里很受欢迎,但别人只爱他的皮囊和一身力气,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自己的其他优点了。

    同行不少转业离开的,有一位相熟的对他说过,靠身体吃饭的小白脸和反社会的术师杀手,未来是走不了多远的。

    他嗤之以鼻。

    他从来就不会去考虑未来。

    视野里出现了两只脚,踩在了他的影子上。有意思的是,刚好踩在他头部的边缘,就像长出了两只角。

    “你怎么这么慢”女孩问他,“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

    他慢慢抬起脸,看到芙溪朝他递来一只苹果。

    “吃苹果,是青森产的,这个庄园里只有这玩意还不错。”

    苹果已经削好了,还没有被氧化,是最新鲜的状态。

    伏黑甚尔接过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在中国,苹果有代表平安幸福的寓意。”芙溪微笑着看他,“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幸福,伏黑先生,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呵。

    大概只有病患才会说出这种话。

    人总是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身体强壮的伏黑甚尔并不能理解这种幸福。

    “你这次又想画哪家的年轻男孩啊”他边啃苹果边看她画画。

    “想画你。”芙溪调着颜料问,“可以吗”

    “不可以,我不是年轻男孩。”

    “那我就不画了。”

    芙溪低头用纸折出了一朵花,然后倒出颜料,给花上色,涂成了一朵七色堇。

    七色堇是世界上不存在的花。

    伏黑甚尔好奇地说“你家的每任家主,好像都要挑一种花来拍照。”

    “那是每一代的象征。”

    伏黑甚尔又问“你想到自己挑什么花了吗”

    “想不出来,我喜欢的花太多了。”芙溪掰着手指数,“樱花,向日葵,桃花,雪花,木鱼花”

    “停”前三个还算是正常回答,后面那两个是什么东西。

    芙溪扑哧一声笑了,将七色堇递给伏黑甚尔。

    “给你,去放到花园里,注意固定好,我们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你这是在糊弄小孩吗”

    “你说对了,小偷还真的是个孩子。”芙溪收好画笔,托腮道,“因为我看到他了。”

    伏黑甚尔去花园插完花,刚回来,手机又响了。

    一看是陌生号码,他眉头一皱,立刻要挂。

    “我来接吧。”芙溪伸出手要手机,“会打这么多次,也不像是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我也不会帮人去找儿子。”伏黑甚尔将手机抛给了芙溪,还不忘警告道,“你不要自作主张。”

    “ok。”芙溪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大师”手机里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伏黑甚尔刚要咂嘴,芙溪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大师,拜托你帮我找幸吉”

    芙溪“放心,您的儿子我们一定帮你找到。”

    伏黑甚尔“”

    “瞎保证什么呢手机快给我”

    他不会接这种工作,自然也不会胡乱答应别人。

    但慢了一步,芙溪将手机按下免提,放进了胸口。

    伏黑甚尔抢手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艹

    真会塞啊。

    伏黑甚尔嘁了一声,收回了手。他就是能把她的脖子拧断,暂时也干不出把手伸她衣服里的事

    “太太,您好,我是富婆,饿饿,饭饭大师的弟子。如果你想找到你儿子,就先不要说话,听我的,先闭上嘴。不然我立刻挂电话,销毁电话卡。”

    芙溪说话的语气像变了一个人,十足的强势,十足的冷淡,全然不像平时的样子。

    女人果然不吭声了。

    “如果你有耳机,就戴上耳机,没有的话,找一个不会被你丈夫或者家里其他成员发现的地方,对了,你去浴室吧。”

    “把门反锁,把靠近门的水龙头打开,然后进去里面。”

    不一会儿,手机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女人向里面走,水声又逐渐变小了。

    芙溪又说“现在你可以说话了,先告诉我关于你儿子的详细情况。想清楚,你是要发泄情绪,还是要寻求帮助。”

    “呜呜大师,我”

    “要哭去你丈夫怀里哭,我们没有时间听你哭。我数十秒,调整你自己的状态。”

    伏黑甚尔颇为感兴趣地看着芙溪,看多了她像小孩的一面,极少看到她像大人的一面。

    看上去挺可靠嘛。

    芙溪开始倒数“十,七,五,二”

    伏黑甚尔“”你会数数吗

    芙溪数到一的时候,女人终于止住了哭泣,艰难地说道“我儿子叫与幸吉,今年五岁了。”

    “嗯,失踪人姓名,与幸吉,男,五岁。我记下了。他还有别的特征吗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失踪的”

    “我儿子是个术师。”

    女人竟然提到了术师,芙溪顿了一下,说“那你是术师吗或者你家中有人是术师吗”

    “我和我丈夫都不是,我们连术师是什么都不知道,是自称高专的人带他走的。”女人吸了吸鼻子,惨然地说道,“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产检时很健康,孩子出生后却连双腿和右手都没有。”

    芙溪眼眸微敛。

    她看向了伏黑甚尔,对方也在看着她。

    芙溪又问“冒昧的问一句,你儿子是天与咒缚吗”

    “是那些人也是这么解释的,他们说我的幸吉注定要成为术师。”

    “我不要他当什么术师,我只想他留在我身边,我和他爸爸商量过了,我们不会再要其他孩子了。但是上个月高专告诉我们,幸吉死了”

    女人的家境很一般,无法负担高昂的医疗费,是高专承担了所有的费用,与幸吉才勉强长到五岁。

    因为天与咒缚失去双腿和右手,腰部以下没有知觉,不能见光,他只能在医院里靠营养液续命。

    从出生到死亡,不管术式和咒力如何强大,本体都被困在了那样的残躯里。

    父母非但没有绝望,还决定不要其他孩子,只守着他一个。

    芙溪没有父母,无法理解这种亲情。

    伏黑甚尔有父母和没父母差不多,也很难理解这种亲情。

    “我大概明白了,我报个地址给你,你想办法过来,我们当面商量。”芙溪想了想,说,“也不要对你家里人说是找儿子,他们可能没有你意志坚定。你就说是来看看花,因为这里有一座很漂亮的花园。”

    “大师,你神了”

    女人突然激动了起来,声音大到芙溪都要捂住耳朵了。

    “低调。”芙溪半开玩笑,“我是半神。”

    “大师竟然知道我喜欢花”

    因为信任芙溪,她的语气里露出了先前没有的喜悦和轻松。

    “我最喜欢花了。”

    芙溪轻声笑笑“女孩子都喜欢花。”

    “我儿子也知道我喜欢花,他以前说过以后要送我一座花园。”

    “他是个很好的孩子。”芙溪将手机从衣服里拿出来,还给了伏黑甚尔,“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他。”

    “我儿子一定还活着,他每天都有来送我一朵不一样的花,花上面还有心”

    “你说什么”

    伏黑甚尔已经挂断电话了,对方突然蹦出了一个重量级消息。

    那边每天都有收到一朵花。

    这边每天都有丢失一朵花。

    高专对那边说孩子死了。

    高专不愿意接这边的委托。

    孩子。

    比灌木丛还矮的东西。

    各种线索串在一起,两人的脑海里都出现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这也太巧了。”芙溪说,“可能这就是命运。”

    “高专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太不像话了。”伏黑甚尔吐槽道,“拿了别人的孩子,也不知道给点钱。”

    “给点钱也不行。”芙溪打断了他的话,“人类对亲子关系看得很重,有谁会拿钱就能卖掉自己的儿子呢那种人还算人吗”

    伏黑甚尔“咳。”

    “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我不理解这种情感。说到底,孩子与父母的关系,不过就是借父母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而已。”

    不止是不理解这种情感,绝大多数的情感,她都很难理解。她总是用最优解来看待问题,用最小的付出去赢得全部。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生来就没有腿的儿子,即使拥有再强大的术式和咒力,也只是废物吧。”伏黑甚尔说。

    一如身体强壮却没有咒力的他,在禅院家族,是万人嫌。

    他回想起过去的经历,心里一阵烦躁,忽然看见房间上方飘起了晶莹的雪花。

    六月怎么会下雪

    伏黑甚尔的记忆又被扯回了青年时代的那个下午,他从禅院家离开不久,租住在位于清水的一间公寓里。

    生活像滩烂泥,而他也是烂泥,烂泥躺在烂泥堆里不想动。

    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唇角,冰冰凉凉的。

    又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手心。

    雪很快就停了。

    芙溪睁开了眼睛。

    “你果然在清水生活过。”伏黑甚尔搓着她的头问,“为什么先前死不承认”

    芙溪突然抱住了他。

    “伏黑先生,我想骑,你。”

    最正经的语气,最不正经的话。

    她说这个,那他可就不困了。

    “你想骑,我确定挑这个时间吗”

    伏黑甚尔自上而下俯视芙溪,犹豫了一下“你现在的身体,吃不消吧。”

    “没关系,我吃了药。”

    吃药来搞他,伏黑甚尔觉得又怪异又感动。

    芙溪靠在他胸前,用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的身体素质很好,比牛还结实,比野猪还狂傲”

    越听越不像话。

    “你皮又痒了”

    他堂堂天与暴君的身体,为什么非用动物来对比

    “骑上去应该会很稳。”

    “我当然很稳。”经验丰富的伏黑甚尔飘了,“不过你还是改时间吧,现在真的不建议,别又吐血了。我人又跑不了,你急什么”

    “不,就要现在。”芙溪坐直了身体,目光深沉,“吐血也要骑,死也要骑。”

    “”好强的觉悟。

    两分钟之后。

    葡萄庄园的鹅卵石小路上。

    伏黑甚尔阴沉着一张脸,快速奔跑着,而他的脖子上,骑着正手拿望远镜四处张望搜寻目标的芙溪。

    “臭小鬼,你所谓的骑,就是把我当坐骑吗”

    作者有话要说芙溪吾名甚骑士。

    甚尔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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