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芙溪年纪小的份上,伏黑甚尔没有直接把脏话骂出来。
“这里没有比伏黑先生更强壮的人了,我能看到自己附着在纸花上的咒力,但是我的速度太慢了,追不上。”
体力永远是短板,只能找一只“坐骑”。
虽然这只坐骑并不怎么情愿。
芙溪垂下眼睫,盯着伏黑甚尔头顶的发旋。
男人的头发又浓又密,发丝不似主人锋利的性格,柔软而顺从地擦过她的手背。
有点痒。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手感比太宰治的头发更好。
“好乖好乖。”她忍不住轻声说道。
“你在摸狗吗”
伏黑甚尔为了不被她摸头,用力甩了一下头。
甩完发现自己特别幼稚,他跟一小鬼较什么劲。
芙溪拍拍他的头“右转,速度再快一点。”
最终,他们在一处僻静的疗养院门口停了下来。
伏黑甚尔一把将芙溪从脖子上扯下来,放到了地上很想用摔的,但那样很可能把她摔骨折。
“那小子的本体应该就躲在这里吧。”
伏黑甚尔摸了摸下巴,“这里是高专的地盘”
“不知道,应该是吧。”芙溪和高专完全不熟,她推测道,“与幸吉无法自主活动,是操纵咒骸之类的东西去偷花的,因为天与咒缚,他的术式和咒力都很强。”
“有你强吗”
“不可能有我强。”芙溪毫不谦虚,“他才五岁,术式没法和心眼一起玩。我能阴死他,他无法阴我。”
这不就是以大欺小么
“有警卫过来了,估计是我们鬼鬼祟祟的样子被监控拍到了。伏黑先生的表情还是要多点友善,对了。你在高专有案底吗”
“案底当然有了,我杀过他们的人。”
伏黑甚尔摸向肩膀,习惯性想拿咒具,这才想起为了让芙溪骑在他头上,就没带武器库。
算了,直接打也是没问题的。
他刚攥起拳头,就被芙溪抓住了手腕“不用打,我有更省事的办法。”
“你们是什么人”
警卫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芙溪所谓更省事的办法,是直接往自己的肺部锤了一拳。
“咳咳咳”
顿时就咳出了血。
伏黑甚尔目瞪口呆,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她疯起来连自己都利用。
“我会死吗,甚尔”她一手捂住嘴,一手拽住了伏黑甚尔的衣袖,化身戏精状态,语气可怜巴巴,“我不想死,不想留你一个人在世界上。”
警卫赶过来时,看到一个咳血的女孩和一个表情古怪的男人,被芙溪脸上惊恐的表情和血迹打动,同情心暴涨,急忙说道“赶紧把她带到铃苍医生那里,在二楼动作快点”
“知道了。”
伏黑甚尔明白芙溪没什么问题,她心眼很多,下手也有数,不会在这种地方把自己玩死。
不过,这个疯子,他必要好好骂骂。
“你再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话,不如现在就去继承遗产,该我的十亿美金付给我。”
芙溪在洗手池漱完口,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用的是最优解。”
“狗屁最优解。”伏黑甚尔不屑道,“你这叫自残。”
“自残是发泄情绪而没有实际意义的行为,而我这样做是有意义的。”芙溪不认同他的话,“我们以最小的代价,安全进来了。”
伏黑甚尔简直要气笑了,“自残就是自残,还要分有没有意义”
“当时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你被他们发现是术师杀手的案底,我们很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好的打消他们疑虑的方法,就是你或者我,有一个人来示弱。”
森鸥外告诉过芙溪,人人都有怜弱心理,这和凌弱心理是矛盾的共生。
她与伏黑甚尔的外观差异巨大,示弱的事她来做会比较合情合理。
“就是这样,绝对不会有什么影响,我的身体我心里也有数。”她分析完还有点得意,却见伏黑甚尔用一种漠视的眼神看着她。
他没对她露出过这种眼神。
因为没有必要。
“那位森先生,是从小把你当成机器来教的吗”
一针见血。
森鸥外自己就是理性的化身,与无感情的机器没什么两样。
他所有展现出来的性格,或萝莉控或邋遢,都是机器为了适应环境的需要。
芙溪是他教出来的,潜移默化受到了很多影响。
伏黑甚尔知道自己有反社会的一面,但芙溪,却是缺少人性。
“有些话应该你自己的父母来说,不是我来说。”
但那位可怜的父亲,在别墅四楼墙上挂着的年轻男子,早就长眠在了十几年前的时光里。
为人父母也许是世界上最棘手的赌博,注定亏本。
穷尽一生,呕心沥血,都未必能换得孩子的半点理解。
在养育子女的路上,伏黑甚尔本人也是半个逃兵。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如果不把它当回事,那再好的医生,都无法治愈你的脑残。”
他记得不久之前,芙溪还假模假样地给他削了个苹果,对他说身体健康是最大的幸福也可能是在嘲讽他。
她现在却又在做着有悖自己言论的事。
有朝一日刀在手,屠尽天下双标狗划掉,是屠尽小鬼。
芙溪低下了头,许久没有说话。
伏黑甚尔见她耷着脑袋沮丧的样子,又寻思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你以后别做这种事了。”他的语气稍微变轻了一点,“我又不是进不来就算不打架,也能进。”
就是多费点功夫。
芙溪歪着头看他“真的吗你不是在吹牛”
“我要是吹牛,以后赌马我每场都输行了吧”
等一下,他究竟为什么要为她发这种毒誓。
她算老几
伏黑甚尔陷入了沉思。
芙溪的眼睛慢慢瞪圆,随即笑了起来。
“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种话。”
森鸥外安慰她,无论她受伤多严重,只要有与谢野晶子在,她都能被治好。
所以她一次又一次,用术式为他消除碍眼的证据和对家。
太宰治问过她要不要一起死,他比一般人都要丧。
禅院直哉与她定下的束缚里,大多包含死亡,比如他死了,她得陪葬。
只有一个伏黑甚尔,叫她不要以自损为代价,不要管狗屁的最优解,他说他会想办法。
“谢谢你,伏黑先生,感谢你的关心。”
“听好了,我关心的是你的钱。”伏黑甚尔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两个月后,你必须付我钱。”
“好。”
哪怕是为了钱,那些话也是极为动人的。
芙溪很快找到了那个病房。
病房位于疗养院的地下室,一点光都照不进去。
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主人似乎知道他们会来,就在芙溪还在研究开锁的正确方式时,门自动打开了。
里面有很淡的灯光,近乎荧光。
“小鬼,就是你一直去偷东西的吧”
伏黑甚尔刚踏进病房,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即便他见惯了各种场面,已经不会再为不相关的事有情绪上的起伏,但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有了波澜。
一个身体裹满绷带、插满管子,浸泡在药水里的男孩,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这个孩子长得很瘦,虽然五岁了,看上去却比伏黑惠还小。
他左手拿着那支七色堇,嘴里叼着一支笔,正在费力地往纸上写着什么。
没有右手,膝盖下面也什么都没有。
这是与他完全相反的天与咒缚,用健康的身体换来术式和咒力。
“你在写什么”芙溪走了过去。
男孩没避着她,大方地给她看了“写给我妈妈的信。”
他每天用可操纵的小机械丸摘一朵最漂亮的花,送给他妈妈,再附上一封信。
虽然说是信,但因为不会写字,他只能画一个爱心,然后用铅笔将爱心涂满。
“这个还给你。”男孩突然放下了笔,“我不送了。”
芙溪没拒绝,接过了那朵七色堇“你妈妈在找你,她想见你。”
男孩摇头“我已经让人告诉她,我死了。”
“你什么意思”伏黑甚尔眯起眼睛,“这是你的意愿”
“是我自己的意愿,高专的老师们也劝过我,但我已经决定了。”男孩吸了吸鼻子,“我还不认识字,是让医生给我查的,我的爸爸妈妈现在是最佳生育年龄,他们可以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男孩也好,女孩也好,都可以,只要是健康的。”
伏黑甚尔吹了吹自己额前的刘海,嘀咕道“人小鬼大,你还替父母操心起二胎了。”
“不然呢守着我这样一个废物吗”男孩突然激动了起来,他费力地想要坐直身体,却因为腰部以下不能动,折腾了几次都翻倒,溅了自己一脸的红色营养液,看上去十分狼狈,“你们看,一个连离开这个缸都做不到的废物,我还能做什么”
你好好努力,生活会好起来的。
再努力,能长出腿和手吗
你拥有很强的术式和咒力。
小孩子不会期待这样的东西。
伏黑甚尔和芙溪都想不出任何能安慰他的话。
语言太苍白,而他们的经历,在这样一个孩子面前,也上不了台面。
“我爸爸妈妈生了我已经很倒霉了,我也很倒霉。”男孩终于掉下眼泪,“所以让我一个人倒霉就够了,他们很快就会忘了我的”
才五年,就算再不舍,只要有了新的孩子,就会慢慢冲淡旧日的悲伤。
名为与幸吉的男孩已经熟知这个道理了。
“我有一个问题。”芙溪平静地问道,“既然你决定让她忘掉你,为什么又要去送花呢不送花,就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男孩像是被问住了,随即情绪激动了起来,嘴唇颤抖着。
像是考试作弊被老师抓住的学生,又羞又气。
“我”
“你分明就不想被她遗忘吧。”
太矛盾了。
一边是绝望,一边是希望。
男孩在这句话里崩溃得嚎啕大哭,哭声惊动了警报器。
在警卫和医生赶来之前,伏黑甚尔已经抱起了芙溪,往门外走去。
他俩谁也没有回头看。
伏黑甚尔听到了与幸吉抽泣着在念诗。
他向来讨厌文字,但这首诗,他只听了一遍,就记得一大部分了。
[我有一个梦想。
我想给世界种一座花园。
然后花园里开出七彩的花。
可是我没有腿可以走到那里。
没有手可以挖土。
我还不能晒太阳。
我也终于知道,
世界上根本没有七种颜色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会很逗,决定利用“热情善良”的甚尔,来解决别人家庭不圆满的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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