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思没料到自己那日落选了,今日竟又被邀请入宫。
不仅她没想到,平安侯府众人也没料到。按照苏宜思的身份,当选太子妃有些不够格。但若是做侧妃,身份又有些太高了。
吴氏不免多想了些。她觉得,这事儿,兴许是三弟和三弟妹在别处使了劲儿。可若是加上侄女,自家女儿被选上的概率就小了不少。
这事儿,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她没想到,看起来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的弟弟和弟妹竟然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上回进宫,吴氏专门让人给女儿和侄女做了衣裳,花费了不少银钱和功夫。这一回,吴氏没再给侄女做,只给自己女儿做了。
吴氏却不知,苏显武和杨氏对于此事并不欢喜,他们并不想让女儿入宫。正如旁人所想一般,苏显武也觉得女儿选不上。与其这般尴尬着,倒不如不去,他便想着让女儿装病。
只是,在第二日,从别处得知女儿的名字是宫里特意加上去的之后,装病的法子就行不通了。
三日后,苏宜思再次入了宫。
在车上,苏宜家已经给了她冷脸,等到了宫里,她又收到了来自其他世家贵女的嘲讽。话里话外,都觉得以她的身份不该出现在这里。
苏宜思始终摇着团扇,淡然地看着大家。等众人说个差不多了,这才淡淡道“姐姐们可是在质疑宫中的决定”
众人脸色顿时一僵。
苏宜思像是没注意到似的,继续笑着说“妹妹万事不知,只是受了宫里的召唤才入宫的。至于为何入宫,就得问问贵人们了。既然姐姐们有疑惑,要不,待会儿妹妹替姐姐们问上一问”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如打翻了调料盘一般,精彩绝伦。
至此,大家知晓她不是个好惹的性子,也没再敢有人在她面前嚼舌根。
苏宜思也落得个清净。
不多时,众人便到了宫殿中。殿中,几位太妃娘娘、王妃、公主们已经入座。待她们到了,便笑着跟她们说起话来。倒不像是在调查什么,像是随意聊天一般。
许是她们看不上苏宜思的身份,问她话的人并不多。
而站在她身侧服侍的小宫女,也像是心不在焉一般,把茶水洒在了她新换的衣裙上。
这下子,不得不去更换衣裳了。
等换完衣裳,那小宫女却不知所踪。苏宜思对宫里并不熟,又无人引路。等了一会儿没见着人,只好独自一人沿着湖边朝前走去。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再次在宫里遇到文景帝。
此时文景帝正在钓鱼。
苏宜思对他印象极好,觉得他不像是一位天子,倒像是一位和善的长辈。甚至于,比早上送她出门的大伯母还要和善几分。
也因此,她走了过去,请安。
随后,她便站在一侧,跟文景帝说起话来。
越说,苏宜思越觉得文景帝和善,他问出来的话,比刚刚太妃以及王妃娘娘问的态度好多了。让人忍不住想要跟他多说几句话。
谈话间,文景帝似是不经意间问了个问题“你的名字是何人所取”
苏宜思也没藏着,说了出来“好像是祖母起的。我刚生下来不叫这个名字,长到三岁时,祖母瞧着我越来越像姑姑,便给了改了名字,取了思这个字。”
说完,苏宜思便看向了文景帝。她其实很想问问文景帝是不是认识她那位姑姑,但却不太敢问。
文景帝“原来如此。”
临走之时,文景帝把自己钓上来的几尾鱼送给了苏宜思。
苏宜思被内侍引着,远离了湖边。她本以为自己要被引到大殿那边,没想到内侍直接把她送出了宫。
想到内侍定然是听皇上的话,也就是说皇上让他把她送出宫的,苏宜思越发觉得文景帝贴心。
文景帝送鱼的事情苏宜思还是没跟任何人讲。因为,她怕说不清楚,只说是自己在路上买的。至于她提前离席去了哪里,她用身子不舒服搪塞了过去。好在宫里的王妃公主们没提这件事情,府中便也没多问。
这几条鱼是文景帝赏赐的,苏宜思可没准备交给厨房。她找了鱼缸,养了起来,日日看着。
后来,宫里又传了几次消息,让她们这些太子妃候选人进宫。
而每次进宫,苏宜思都会见到文景帝。
有时她在想,是不是文景帝太闲了,不然的话,为何每次都能看到他。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运气着实好,每回都能遇到皇帝,每回又都能得一些小赏赐。
久而久之,每回进宫,她都有些期待与文景帝见面。
不过,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思考一个问题。她总觉得,文景帝虽然是笑着看她,却并非完全看着她。他好像,在透过她,看什么人一样。
或许,他真的和祖母一样,透过她,看她的姑姑吧。
眼下,京城中最热门的一件事情便是太子妃的人选,众人纷纷下注,猜测太子妃会花落谁家。频繁进宫的一共五人,其余四人都有人下注,唯独苏宜思,没人认为她能成为太子妃。
跟坊间众人猜测不同,宫中以及权贵之家,眼神纷纷落在了苏宜思的身上。
事出反常即为妖。
按说苏宜思的身份不可能当选太子妃,可她却一直出现在人选中。不得不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燕王和燕王妃看好的人是海国公府的独女。莫说是苏宜思,就连嫡长女苏宜家,他们也是瞧不上的。可每次入宫的名单上,都有她。
旁人不知,他们在宫中有不少势力,早已知晓一些事情。平安侯府的嫡幼女,是那位加上的。而且,每次入宫,那位都会见一见她。
若是一两次便也罢了,多次下来,就惹人怀疑了。
那位谁也不见,独独见这一个小姑娘。而且,那日他发火,也是因为这个小姑娘。这小姑娘明明擅闯了御花园,结果她没事,大小的管事反倒是被罚了个遍。
她远远看过,这小姑娘除了长得好看些,也没什么特别的。
难不成,他真的是想让这小姑娘当太子妃
那位不是最讨厌平安侯府的么,褫夺国公爵位,打压侯府的几位爷。把国公府砍掉一大半,让与国公府素来不合的平南将军住进去。
他这么讨厌平安侯府,却要选平安侯府的姑娘为太子妃莫不是,故意的
他知道他们最近的小动作,打压他们
想到这里,燕王和燕王妃是又气又怕。眼见着她儿子就要接任皇位了,他们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想着,得想个法子试探一下。
这日,燕王把太子妃人选递到了文景帝御前。
“选好了”文景帝看也未看一眼,淡淡地问了一句。
燕王看了一眼文景帝,道“嗯。臣弟觉得这几家都不错。海国公府独女温柔贤淑,吏部尚书府二姑娘知书达理,平南将军府的四姑娘文武双全。”
对此,文景帝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这几家势大,倒是能给太子增添不少助力。”
文景帝话里有话,燕王听出来了。不过,也仅限于此了,他只听出来话里有话,却没听懂文景帝真正的意思。他认为,文景帝的话正好印证了他们夫妻二人的猜测。果然,皇兄还是属意平安侯府,想要打压他们。
“那您的意思是,平安侯府四姑娘”燕王干巴巴地问道。
话音刚落,一道锐利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文景帝在位二十几年,身上的气势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刚刚还心有不满的燕王,此刻吓得立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须臾,只听文景帝压着怒意,沉声道“滚出去”
燕王连滚带爬地出去了,一出门,才发觉衣裳都汗湿了,此刻贴在后背上,冰凉冰凉的,一如刚刚文景帝看他的眼神。
殿内,文景帝脸色也并不好看。
严公公是最了解文景帝的人,他在一旁道“陛下,您莫要动怒,燕王殿下这是没懂您的良苦用心,太子还是好的。”
文景帝闭了闭眼,长长地叹了叹气。他这个弟弟,一向都是蠢的。弟弟不想着为太子选个好媳妇儿,尽想着如何增加太子的势力,与他作对,好稳固太子之位。
他身体不好,眼看着这几年就要到大限了。往后,整个大历都是太子的,燕王又何须找一个实力强大的岳家。往后若是有了什么纷争,皇权就不稳定了。若将来太子生了儿子,强大的岳家完全可以把太子干掉,扶持年幼的主子上位。
这皇位,往后就是别家的了。
“蠢货”文景帝如此评价燕王。
燕王回府后,把事情跟燕王妃讲了一下。俩夫妻想了想,一致认为,皇上这是看中苏宜思了,想让她成为太子妃。
燕王妃想了几日,心绪始终难平。若是真让苏宜思当了太子妃,他们可就没什么强大的支持者了。到时候,这太子之位还不是想废就废了。她不就是因为势单力薄,所以她在宫里收买的管事才会被皇上说处置就处置了。
打听到平安侯府每月初一要去寺中上香,燕王妃渐渐生了个主意。事不宜迟,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初一这日,平安侯府一行人出门去上香了。
老夫人如今已经七十多岁了,眼见着就快不行了,苏宜思跪在地上祈祷自己的祖母能多活几年。可她也知,这是奢望。自家祖母已经算是长寿之人了。
老夫人年岁大了,已经多年不出门。杨氏前几日感染了风寒,此次也没跟着来。吴氏和苏宜家又避开她去了别处。
苏宜思便带着贴身侍女,逛了逛。结果没走几步,便有僧人唤走了侍女,说是有事想请她帮忙。
这是在寺中,人很多,也不怕出什么危险,苏宜思就自己逛了逛。走着走着,两个人的谈话进入了她的耳中。
“姐姐,你这花是哪里来的”
“从后面的山林走采的。后面可美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感觉像是进入了仙境一般。”
后面的山林吗
苏宜思还真没去过。
左右无事,她便顺着人流朝着后面走去。刚走到后面,苏宜思就看到了后面的山林。这里的确挺美的,地上的小花不少。不过,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看了几眼,苏宜思就打算回去了。
然而,就在她欲离开之际,一个醉汉却突然朝着她扑了过来。
“小娘子”
苏宜思着实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若她真被他扑倒了,她的名声也就完了。
苏宜思连忙后退,然而,她太过慌张,不小心跌倒在地。
眼前这醉汉就要触碰到她了,苏宜思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发生她所害怕的事情。苏宜思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大片阴影。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藏青色华服。往上,是那个造型奇怪的玉佩。再往上,是一张熟悉而又亲切的脸。
“咳咳。”先是一声压抑的咳嗽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咳咳,地上凉,起来吧。”
这声音一出,苏宜思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见小姑娘哭了,文景帝朝着她伸出手。
苏宜思看了一眼这一只白皙又骨节分明的大掌,抽咽了两声,把小手放入了他的手中。
大掌温热,小手冰凉。
事后,苏宜思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入了文景帝的手中。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文景帝,他也不知怎的,自己就朝着一个小姑娘伸出了手,还紧紧握住了。
那一刻,两个人心中都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划过。
“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很快,握着的双手快速分开了。
“啊”中间妇人在见到面前之人时惊呼了一声。
文景帝双手背在身后,看向了面前的妇人。
“臣妇见过皇上。”平南将军的夫人怎么都没想到,她是来捉奸的,却在捉奸现场看到了今上。
文景帝瞥了一眼将军夫人,又看了一眼已经被暗卫控制住的醉汉,居高临下,冷冷地道“给朕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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