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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珠漫无目的地骑在马上,雨恰到好处地落下,滴在他头上,却不会打湿他的发,而是凝在发丝上,像是顶了一头的小珍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闪闪发光。
忽地,有小二热情洋溢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客官进来坐坐吧外头下起大雨了。”
顾珠垂眸看去,笑道“不大的。”
小二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所有客人都这样热情过分,竟是跑来牵住了他的马栓说“可咱们家的鱼汤最是鲜美了,这阴雨天喝一杯暖暖身子,岂不是很好求您了客官,您就进来一下下吧。”
顾珠听地直笑“你们店是不是生意惨淡,所以派你出来强买强卖”
小二看这富贵不可言的漂亮公子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进去,但却没有严厉制止,便半拉半推地把人送进了店内二楼,一边机灵地回话说“咱们生意可好了,只是看客人形单影只,要是淋坏了多不好。”
“你倒是个心好的。”顾珠说着,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荷包丢了个银子给小二,说,“把你们店里所有招牌菜都上一道,再来一壶好酒,点心要长安城最好铺子的点心,生下的钱就都是你的了。”
长安物价颇高,像能开在长街临街边儿上的馆子,菜价自然也高,这一两银子能置办一桌子起码二十个大菜外加好酒一坛,但对小二来说却是差不多一个月的月钱,顾珠一个人顶多吃五道菜,一壶酒外加一点点心,剩下的钱也得是小二半个月的月钱,焉能不高兴
“得嘞客官您等着,马上就来”
顾珠点了点头,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却又不经意间往下看,便能看见公主府的下人们很快也守在了楼下,郭管事更是在楼下亭子跟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会上来打搅他。
这还算一个人散心吗
顾珠无奈,却又只是无奈。
不多时,伶俐的小二领着好几个大丫头前来上酒菜,其中有一道番茄鱼汤,顾珠瞧见便有些惊讶,这东西长安原来也要吃的吗
番茄在当代人的观念里是有毒的果子,即便他在扬州开了番茄火锅店,但这番茄味道不像后世那样酸甜可口,酸得要命,料理的时候得放很多糖来调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品种不好的缘故。
“你们这里也有吃番茄的”顾珠首先便尝了一口汤,喝完眼前一亮,是他喜欢的口味。
小二立马摇了摇头,老实巴交地回答道“这番茄原本是掌柜养在大堂做观赏的,结果子结得特别好,去年十一月结的,一直存到现在都还没有烂掉,很是引以为豪,只是小的也不明白怎么就做成汤了”
顾珠眨了眨眼,搞不清楚,也懒得细想,好吃就完事儿,对着小二点了点头,摆手便叫人出去,他一个人喝酒赏雨倒也快活。
快活的小侯爷酒喝到一半,外头就又想起敲门声来。
“进。”他心情好了不少,享受微醺的快意,一手撑着脸颊,一手端着精致的小酒杯,眉眼弯弯看向门口。
门外之人款款推门而入,顾珠瞧着熟悉,眼睛便从原本的迷蒙渐渐亮起来,说“三表哥,别来无恙呀。”
来人正是当今大兴的三皇子曹卓。
曹卓穿着寻常衣衫,只有一个腰间的挂坠看着价值不菲,其余平平无奇。
小时候的曹卓很是有些高冷的傲慢,如今却平易近人了许多,似乎永远挂着微笑,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善良。
“表弟。”三皇子曹卓身材硕长高挑,只是略有些含胸,所以气质并不突出,就连音调都较为普通平淡,只有语气里的几分感慨,让人明白其并非对什么都不在意。
顾珠总算是见着了三表哥,结果三表哥跟小时候相去甚远,不免笑他“昨天你混在一群表哥表弟里,还真是没发现你,把你做成找一找,估计玩家都要栽在你这关。”
三表哥从容落座在顾珠的对面,伸手捏了捏酒壶,躲开顾珠伸过来的雪白的手指头,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劝道“酒不热了,让小二拿去再热一热的好。”
顾珠乖乖点了点头,懒散得朝后靠去,手臂搭在扶手上,一脚潇洒的踩在旁边的脚蹬子上,眼瞅着三表哥过去让小二热酒,又转回来拍了拍他的膝盖,让他把脚放下去,顾珠哼了一声,说“我偏不放下去,这房间里只你我两个人,你是我表哥,可以随意些不是吗”
三表哥曹卓忍不住笑道“是,你随意吧,我看你是有些醉了。”曹卓沉沉地目光落在名动长安的顾珠表弟身上,没有小时候荒谬的那些想法,甚至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进去,只有内敛与理智的淡淡可惜。
可惜什么呢
可惜小表弟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居然单纯成这个样子,为了一些不必要也不重要的人伤心,真是可惜。
“没有,我的酒量我自己清楚。”顾珠只感觉有点轻飘飘,思想还很清晰。
“哦有多清楚呢”三皇子曹卓一面给自己盛了碗鱼汤,一面说,“你刚来长安便如此大出风头,清晰吗方才听说你还被个杂种给赶了出来,跑来这里躲着,这也是清晰”
顾珠愣住“等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而且我才从家里出来吧你怎么就知道了还有,我这才不是躲着,只是不想看见那个叫什么宁嘉许的人。”
“怎么会不知道呢这长安城才多大啊你看着大,实际上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很小很小,到处都是嘴巴,你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只要不是刻意隐瞒,自然传得很快,有心人更是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三皇子说着,笑着摇了摇头,很自然的拿着快子开始吃起了桌上的藕夹肉。
顾珠从前知道长安肯定比扬州厉害,就像电视里放的那样,肯定关键人物的家里到处都是探子,今天吃什么饭,拉什么粑粑,第二天就能写成小本本放在皇帝的桌子上,但谁能想到连三表哥都能消息这样迅速。
“傻了你当年还对我说教了一番,我引以为戒,觉得表弟你深藏不漏乃大智若愚的典范,现在看来,怕是歪打正着又或者是这几年你变笨了。”三皇子曹卓说着说着,笑出声来,“好好,你别这样看我,我不说你了,吃菜吃菜。”
“我不想吃,你都说我变笨了,我哪还有心情吃这些东西哎,我原本的好心情都被你弄坏了。”
曹卓听了这一句撒娇意味的话,放下筷子,一边望了望窗外的细雨,一边温声道“不值得,你都打了那杂种一顿,自然应当痛痛快快的吃饭。更何况你要是因为知道宁嘉许的存在才难过,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听表哥一句话,无情最是帝王家,你若想要在他们身上获地什么独一无二的感情,最好要学会自欺欺人,身在这等位置的人物,心中有着比儿女情长、子孙满堂等等更重要的东西,尤其以长公主和当今圣上为典型。”
顾珠听到这里,好奇道“那表哥你自己也是皇家的人,你跟我说这些话,也是有目的的”
三皇子大方承认“是,我在讨好你啊,我的珠珠表弟。”
“呸,哪有你这样的讨好”
“这叫另辟蹊径,不像老大跟老二那样明目张胆,生怕旁人看不出来。”
此时小二将拿去重新温好的酒又送了上来,顾珠看见三表哥给自己倒了杯酒后,说“恩,他们的确是都送了我马的。但你放心吧,你们都是我的表兄弟,我可不会偏心谁。”不就是立太子的事情吗皇帝舅舅迟迟不立,三表哥从小就野心勃勃,虽然后来蛰伏了起来,但别人信不信三表哥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晓得三表哥肯定还惦记着那个位置的。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让顾珠怪心疼那坐在皇位上的舅舅的。
舅舅还没死呢,几个长大成人的孩子就开始惦记他屁股下面的位置了,这不是另类的盼望着舅舅早日归西吗
也不知道舅舅会不会失望。
“老二的确是送了你一匹马,但老大可送的不止是马,他使的使美男计,你这花心的毛病他算是了解得透彻。”
顾珠知道三表哥是在说韩公子,可韩公子跟他在大街上撞着,这是意外,后来他的五福金钱掉了也是意外,遇见棕熊就更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你是想当然了,韩公子不是那种会为了大表哥来骗我的人,他跟我待今大哥很像,脑袋有点儿一根筋,你要是怕我被骗那真是杞人忧天,这天底下只有我忽悠别人的,没有别人能忽悠得了我的。”
三皇子曹卓摇了摇头,不赞同道“那你可知道现在老大跟老二正在争一个位置倘若那韩江雪跟你提起这件事,那么他便是有目的才接近你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顾珠耸了耸肩,潇洒道“能怎么办能谈就谈,在一起开心就好,但事情我是不会办的。”换句话说,谈恋爱就谈恋爱,谈钱不可能。
这话倒是叫曹卓震了震“可有时候再理智的人也抵不住枕边风的。”
顾珠立时红了红脸,他至今只跟白妄互帮互助过,跟尉迟沅亲过,但更进一步的事情,那是没有的,但说起来,枕边风要吹也是他吹吧,顾珠想到这里,斩钉截铁地说“这个你也放心吧。”
曹卓劝了个寂寞,又不能呆得太久,眼看雨似乎停了,就对着小表弟拱了拱手,说“时候不早了,下次见面,怕是要等团年饭了。”
“团年饭”顾珠来的时候就是大年三十,结果他喝了个醉醺醺,完全错过了团年饭。
“长公主没有同你说吗今年的团年饭改到正月十五了。父皇日理万机,哪怕是大臣们休沐过节也没有一天的休息,这几日依旧是忙到很晚,为着河道总督的位置大约是头疼极了,过了年便是开春,如果不趁着雨季之前把水坝修好,今年怕是又要折个百万两进去。”
曹卓说起这种国事,更是侃侃而谈,顾珠眼睁睁瞧着三表哥都站起来了,说起这个话题,便又一屁股坐下来,有种说不出的可爱与认真。
“只是我以为,父皇还是选大哥去比较好,大哥后面有老相爷撑腰,老相爷手里又多是能人,这总督的位置别人坐上去,怕是都坐不稳,也安抚不了那年年被冲的百姓,今年若是大哥去监督河道清理与水坝修建,那么极有可能改善这一情况。”
“老二他就是单纯跟大哥对着干罢了,老大想要什么,他就偏要去挣什么,只要让老大不痛快,他就舒服,但论起实际来,老二虽然身后有母家撑着,手下却没有能治河的能人义士。此事再耽搁下去,哎耽搁的是千万条人命”
顾珠所在的扬州是水城,年年也涨水,但城内外治安好,每年都只是几天就退下去,大家生活也就照旧,没听说过哪里家破人亡来着。
难道扬州特别些
“三表哥你说的地方是哪里扬州可是从未因为涨水淹死过人。”
曹卓摇了摇头,说“扬州有淮南节度使调动兵丁日日在河堤上巡查,还会自掏腰包修补,其他地方可没有这么好的事儿,也没有这么多的钱。”
“那大表哥去了应该是好事吧”顾珠点了点头,但很快又说,“既然大表哥去是好事,那么韩公子来不来求我,倘若舅舅问我的意思,我都愿意推荐大表哥去。”
曹卓沉默了一会儿,说“可大哥背后是老相爷。”
“是又如何这江山这百姓重要还是权力地位重要”顾珠知道自己不能用自己的三观去要求别人,但他就是这么想的,“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想必皇帝舅舅只要不是真的被蒙蔽了双眼,一定还是会派大表哥去的。”
曹卓摇了摇头,在这一点上,跟顾珠表弟谈不到一起去,又不好因为这件跟他们两个都无关的事情闹出嫌隙,于是只道“以后你就知道了,眼前的利益永远都比不上大局重要。”
“如果眼前都顾不好,可就没有以后的大局了。”顾珠说。
曹卓这回当真是站起来,不愿多说,再说几句他怕自己要跟这小表弟吵起来,多年好不容易养成的平常心怕是就要在此刻破功。
“我真的得回去了,改日再见。”只是走到门口,三皇子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你也早点儿回去,别因为一个宁嘉许就跟长公主闹脾气,那宁嘉许的生父就是个戏子,成不了什么气候,而且这些年来长公主身边的人本就不少,你看开点儿,回去吧,现在长公主还在相府跟相府的老夫人一块儿参加赏梅会,得晚上才回去,你若是回去晚了,指不定那宁嘉许怎么颠倒黑白。”
“我才不,随便他怎么说,那么多眼睛都看着在,他能颠倒到哪儿去”顾珠嘴硬,顺带着又忍不住好奇那戏子到底是怎么跟自家公主娘亲认识的,“不过,三表哥,你说我娘跟那戏子是怎么在一起的”
当朝开放,女子跟男子离婚后再嫁很寻常,还有女子彪悍亲自去青楼捉男人回家的,但能在还没离婚就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这种事情还是比较惊世骇俗的,估计主人公是长公主,才没有人敢说什么闲言碎语。
能让他那公主娘冒着那被人诟病的风险,剩下私生子的戏子,想必应当很受娘亲喜爱的。
起码当时肯定喜欢极了。
“那戏子自个儿有本事,其实曾是长安一富商之女招来的赘婿,后来在外头帮富商之女买布的时候,碰见了长公主,约莫着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被休了以后为了掩人耳目,还去当过一段时间的和尚,没几个月就偷偷搬进了公主府,又过了好几年才还俗。”曹卓说完,特意看了一下顾珠的表情,没看见多少伤心,笑说,“回去吧,长公主从前疼那宁嘉许,我瞧着也只是流于表面,你一来就把他们轰到后面去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顾珠没说话,等三表哥当真离开了,剩下他一个人,顾珠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惆怅来。
看来宁嘉许恨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弄得好像他是坏人一样,可他明明才是正经的侯爷不是吗又不是他的错,跑他面前逞威风,耍心眼,就得受教训活该
顾珠在心里为自己打抱不平,却依旧不了解那样高贵端庄的公主娘在听完宁嘉许的告状后会说些什么,会站在自己这边吧可即便站在自己这边,他打人的事实存在,娘亲对他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好感了。
公主娘会不会趁机让他接受那么一个弟弟啊让他跟弟弟握手言和
凭什么
侯爷胡思乱想,坐在二楼没有动,像是气坏了,其实只是害怕了。
这边有点后悔来长安的顾珠想念扬州的尉迟沅了,倘若尉迟沅在,他什么都能跟尉迟沅说,白妄就算了,白妄如今不像小时候那样对他好了,总是动不动就不让他跟别人讲话,要不然就怀疑他在外头有人,索性大吵一架分了手,那边寄来的几十封信,他一封都没看。
另一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谢崇风在相府的后院自己房间里沉思,听闻花园的亭子里长公主还在跟祖母赏梅,修长的手便在探子送来的信上点了点,声音冷漠如冰,嗤笑了一声,说“这世上人自然都是更爱自己的,不然早就把那宁嘉许送走了,留着作甚”
一旁的侍从低着脑袋,听见这种肆无忌惮评价长公主的话,也权当没有听见。
“差人想办法让那长公主早点儿回去,让那小家伙认清现实挺好,不然他在这长安岂不是谁都能摆布两下”谢崇风此时已经选择性忘记顾珠那小家伙才六七岁就能力挽狂澜改变顾家命运的事情,只记得方才雨中的少年落寞的画面。
侍从听罢,拱手弯腰便去办事。
等侍从离开,已经被困在长安许久不曾能带兵的谢崇风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又继续下起的绵绵细雨,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春日。春日里只有他与一个小朋友,悠悠闲闲的躺在庄子里无所事事。
那是段真正没有任何诡谲阴谋与危险的日子,有的只有一个小朋友上蹿下跳又哭又笑,既聪慧又调皮。
每回下雨,无人之时,谢崇风总是要念起那年扬州的雨,然后呆坐许久,一如今日。
他想,在扬州时,那小家伙处处护着他,那么在这长安,他也应当处处护着那小家伙才是。
他谢崇风从不欠谁东西,所以倒不是对那小家伙特殊,只是报恩罢了。
当然了,最好那小家伙早就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不然就他们这偶遇的频率,迟早要被顾珠那小东西给认出来,对了,那小东西手里是不是还有他穿女装涂胭脂的画像来着
哪怕是戴着半张面具的画像,也得搞到手毁掉
公主府宁公子的小厮在相爷府门口等了大半天都没能进去见到长公主一面,最后正想要灰溜溜回去跟公子禀报一声,却没想到长公主从里面出来了
“参见长公主,长公主”门口跪了一群人,小厮也连忙跪下行礼,却急急忙忙张嘴就要帮自家主子告状。
谁知道话都没能说出口来,长公主却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公主府的马车在大门停下,身着素雅衣袍的长公主一面往府里进去,一面冷淡着眸子,扯开脖子上系着的披风,任由披风掉下去,头也不回地走向后院。
披风被机灵的小丫头接住,抱着披风便紧紧跟着长公主往里走。
一路上仆从如云,莫不福身行礼,长公主目不斜视,直到推门进到内屋里,才对着还在床上嚎啕大哭抱着的父子两人冷声道“说吧,嘉许,你今日都做了什么”
模样很是有些阴柔秀气的三十来岁男子穿着绫罗绸缎,敷粉擦香,听见长公主的话,眼睛珠子转了转,回头就是对着长公主一顿似怒似哭的话“长公主这话问得稀奇,我们父子两个都搬到这好后面来了,怎么一来还是这样的语气冲冲,怎么不关心关心嘉许的伤势你看看他,方才医生进来,说是咱们嘉许日后空有子嗣艰难的症状,这比杀了我都狠这哪里是你口中那堂堂善良温柔的小侯爷做的出来的长公主你恐怕是被蒙蔽了”
“宁谚,注意你的语气,我很不喜欢你总是说珠珠不好。”长公主肃穆着,语气更冷了几分。
被叫做宁谚的男人立即含泪,说“光那驸马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咱们的嘉许就不是了哪怕是个寻常人家的庶子,也没有遭到嫡子这样打压的,你看看,就算是咱们嘉许不对,不小心冲撞了小侯爷,可小侯爷就能这样对着你长公主的孩子又打又骂了”
“不是我说侯爷不好,我是什么身份,小侯爷是什么身份我怎么敢说呢”宁谚一边说,一边眼泪就下来了,还顺带着咳嗽了两声,“说到底长公主当年对宁某的海誓山盟也早就忘到天边儿去了,如今宁某年老色衰,自然是比不上旁人”
长公主走过去,捏着宁嘉许的下巴看了看,又叫来大夫仔细询问了一翻,大夫说话的时候多看了宁谚几眼的动作都被其收入眼底。
“好了,既然大夫说能够治好,那就治病去,一会儿我让下面的人准备两辆马车,你们去城郊的寺庙住上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些,我再接你们回来。”
原以为长公主匆匆回来,会好生为自己还有宁嘉许弄回来一个名分,就算弄不回来名分,也应该让长公主对他们父子两个好点儿的宁谚愣住,他虽然很清楚长公主一向薄情寡义,喜新厌旧,但对他跟长公主时间最长,没有了爱情,也应当有几分情谊存在,结果就这样把他们打发了
长公主应该只是介于那驸马如今的实力才会对那没什么感情的小侯爷如此厚待才对,长公主跟驸马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要是借着这件事能让长公主跟驸马和离多好。
只要他成为驸马,他肯定也能做到顾劲臣这样,让地方大员为自己所用
宁谚想要驸马的位置想要到哪怕弄死自己的儿子都觉得值得,结果那小侯爷也是个不中用的,打宁嘉许一顿,竟是只踹出了几个淤青。
“公主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让我们走要走也应该是顾劲臣他们父子两个走才对啊”宁谚这些年在公主府俨然是个驸马的架子了,早年眼瞅着公主都要跟驸马和离了,结果又没能离掉,现在让他走,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一时气急蒙心,口不择言,“那顾珠就是顾劲臣用来绑住公主您的工具啊公主,您可一定不能被那顾劲臣蒙蔽,他现在虽然发达了,但那还不是因为他是驸马您若是让我早早的成了驸马,还能有那顾劲臣什么事情您要什么我不给您弄回来”
顾劲臣风光了那么多年,怎么也该轮到他宁谚风光了
“就是娘,我才应该是侯爷的那顾珠算什么东西”躺在床上早早就缓过劲儿来的宁嘉许连忙跟着父亲一块儿愤怒道。
谁知道话音刚落,就看见长公主一巴掌扇在父亲的脸上,随后眸色凌厉的看着父亲,一字一句道“我有没有说过,你教孩子,要教他尊敬兄长”
说完,长公主似乎累了,摆了摆手,很无所谓的不再好言好语的劝说这对父子,对身边得力的女官云婷说“送走,没有我的命令,一辈子就待在那寺庙里,不得出寺庙半步。”
“公主”宁谚傻眼了。
宁嘉许更是不敢置信,从前任由自己出去做什么都不会被斥责的娘,怎么就当真会为了一个十几年都没有养在身边的孩子对他这样
只是不论宁氏父子如何哭闹,长公主都没有回头心软一分,反倒是觉得吵闹,让人堵了嘴巴,这才安静片刻。
不久讲宁氏父子送上马车的女官云婷回到公主身边,一边给坐在镜子面前发呆的公主揉太阳穴,一边轻声细语的说“长公主殿下,都送走了您看是不是要去找小侯爷回来”
长公主睁开眼,看着镜子中并不年轻的自己,没有说话。
云婷自然是明白,又说“也是,现在去找小侯爷,小侯爷可能还伤心着呢,顾劲臣又一贯溺爱小侯爷,怕是早早就找到小侯爷,又在小侯爷面前说公主的坏话。”
长公主扯了扯嘴角,平静道“再如何说,珠珠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他是我的骨血,自然天生便与我亲近,珠珠他心爱我,我心爱他,珠珠总还是会回来的。”
“没错没错。那长公主,您说,要不要叫宫里的小羽大夫过来给您瞧瞧小羽大夫前两日还送了信来,想公主您了只是公主您忙着要接小侯爷,我怕您嫌烦,也就没跟您说。”
长公主立即想起那还在太医院跟着老太医做学徒的苏羽,的确是个听话的,只是她没心情。
长公主摆了摆手,对从前一切新鲜玩意儿都没了兴致,依旧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见自己眼角的细纹,问云婷“云婷,你说,如果能回到从前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一定不会”
云婷跟长公主一同长大,不要说长公主幼时带着当今圣上如何在宫中长大的艰辛,哪怕是开府以后为了让顾家顾劲臣手里的力量为他们姐弟所用做出的选择,还有孩子出生后狠心要杀了孩子栽赃给相府的事情,云婷都知道,且在一旁协助。
自然的,也知道长公主她,后悔了
长公主的第一个孩子,大约总是不一样的,所以初为人母的公主对那顾珠,应当是动了真心却不自知,满脑子只想要替曹家收回相府手中的权力,要逼陷入幸福生活里的顾劲臣疯魔,逼顾劲臣为他们曹家卖命,将手里得用的人脉都交给他们姐弟。
那时皇帝初登基,在朝堂上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说话的地方,和傀儡没有两样,老相爷把持朝政,在朝堂上都敢对着皇帝训斥,长公主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做了那样一个一石二鸟的局。
只是谁能想到呢,还是襁褓里的小侯爷便可爱到让人心都要化了。
自会走路,便牙牙学语的追着长公主与驸马爷叫那含糊不清的爹爹娘娘,是好似天生什么都懂的小孩子,爱笑得要命。
云婷记得长公主想起小时候的小侯爷时,总说一个画面,说她搂着孩子睡觉,醒过来时就看见珠珠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看她醒来,就亲她脸颊,而驸马就坐在床头亲了亲珠珠,又亲了亲她
可惜长公主从前身在其中时,并没有发现这些真实得触手可及的幸福,做了那样让她后悔到肝肠寸断的事,于是孩子被驸马带走,一别十四年。
云婷想,当年长公主怕是真的爱上驸马爷了,驸马爷也爱长公主了,可惜后知后觉,如今这个局面,长公主晓得跟驸马是绝无可能,又多年里渐渐恨上了驸马,便有了后来的宁谚,与许许多多换来换去的面首。
长公主真的恨驸马,但没有爱哪里来的恨呢怕是也恨她自己的。
云婷却心疼她的公主,笑着说“要是回到从前,那现在的小侯爷可还是个小奶娃娃,没有现在那么健康漂亮,现在的小侯爷多好看啊多像您啊又诗书满腹的,刚来长安就名动全城,这点儿像驸马。”
长公主这会儿像是开心了,点了点头说“我听说他出门一趟得了六匹马回来”
云婷立马更是卖力得说俏皮话哄公主高兴“那可不大皇子、二皇子那儿各一匹,您跟驸马爷各一匹,还有一匹,听小满说,是小侯爷从前救过的一个傻子送的,那傻子没有留姓名住址,像是不愿意被发现。”
长公主沉思了一会儿,不愿意管束珠珠太严厉,说“有朋友是好事,只是以后这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要多检查检查。对了,最后一个是谁送的”
云婷身为府上最大品级的女官,对主子在意的人那自然也是了如指掌,笑着说“是韩府的公子,韩江雪。生得很是正派,文武双全,家里也干净,年纪如今有二十一,比小侯爷大四岁,还未曾娶亲,原本十六就要议亲,但是家里接连有老人没了,便守孝至今呢。”
听见自己的女官说了这么一长串,长公主自然明白了,先是忍不住抿唇笑,而后转过身去问云婷“那韩公子我像是见过几次的,的确是个正直的孩子,只是他那样张口闭口都是文章规矩的性子,珠珠也喜欢”
云婷立马便把自己得来的最新八卦说给长公主听“怕是极喜欢呢,听说是上午那韩公子救了咱们小侯爷一次,侯爷从山上下来,都是韩公子抱下来的。”
长公主却瞬间拧了拧眉头,迟疑着说“这王孙贵族里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儿,只是珠珠身份比那韩江雪高贵得多,怎么能在外面这样被抱下山旁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说珠珠在那方面做那下头的”堂堂侯爷怎能被个小小伴读压制这多有损珠珠的颜面
“你去找人跟韩江雪说说,让他自己主动点儿,要是珠珠想要,自个儿做足了准备去,不要做以下犯上之事。”长公主说罢,又问,“那我给珠珠送去的一对儿姐弟呢”
云婷立马摇了摇头,说“在扬州的时候,小侯爷跟那漕帮的少主好着呢,少主不在,就跟那尉迟家的少爷好,没碰过他们。”
长公主摆了摆手,说“大概是看不上眼,这样,你照着那韩家公子的性子再找几个模样俊的,年纪也不要太小,我瞧珠珠喜欢大一些的,过两日再送给珠珠,让他喜欢就留着作伴,不喜欢就再找。”
云婷怕长公主着急投小侯爷所好,适得其反,垂眸委婉提醒着说“小侯爷现下正跟韩公子好着呢,等什么时候不好了再送吧,免得韩公子不跟咱们小侯爷了。”
长公主立即反应过来,无奈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瞧我这想的,多亏你想的周全。”
云婷姑姑微微福身,继续伸手给长公主揉那太阳穴,温柔地说“能为公主分忧,是云婷的福气。”
长公主闭上眼,微笑着“你这算什么福气给你找的婆家你一个都看不上,那周斯通好歹是个七品的官儿啊,你是我身边的人,过去就是正妻,就是别人伺候你,为你分忧,你偏不去。”
云婷看着镜子中为公主揉太阳穴的自己,也看靠在自己身上放松的高贵的长公主,眼底有不该有的一瞬失神,深吸一口气后,声音淡淡地“云婷这辈子都不愿意嫁人,除非长公主嫌我笨手笨脚,赶我走,我才走。”
长公主乐道“放心吧,我还要留着你给珠珠呢,他身边那个小满虽说是你教出来的,却还是不如你好,等哪天我要是走了,你可得帮我照顾他。”
云婷“公主尽瞎说,公主要长命百岁。”
“这事儿谁知道呢相府那老不死的东西怕是还能多活好多年,晓得我与他们相府不对付,哪怕是扶了大皇子上去做太子,也恐怕我这个长公主在他死了以后把大皇子重新拉下来。为了保他们谢家的血脉永远把持朝政,我跟我养的那些兵,那老不死的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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